语言的进化与生物语言学进路诠疏
——兼评《为什么只有我们:语言与进化》

2018-02-20 06:01赵永刚
学术探索 2018年6期
关键词:官能语言学语法

赵永刚

(西安外国语大学 外国语言学及应用语言学研究中心,陕西 西安 710128)

一、 引言

Chomsky刚刚进入语言学领域时,以美国行为主义心理学家Skinner为首的主流观点普遍认为,语言是一种学得的行为,从外部强加于获得它的婴儿。但是,Chomsky[1](P26~58)在1959年《语言》(Language)杂志发表的评论中,彻底地摧毁了Skinner[2]1957年《言语行为》(Verbal Behavior)一书中有关语言进化的观点,他认为斯金纳提出的“操作者”和行为强化的理论无法解释人们讲出和理解新句子这种语言现象。虽然后来MacQuorcodale[3](P83~99)对Chomsky进行了批评,认为他对于行为心理学或斯金纳的行为主义与其他变化之间的差异没有足够的了解,但是丝毫没有阻碍其思想对于语言学、哲学和认知科学产生的广泛影响。在1957年《句法结构》(Syntactic Structures)[4]一书中,Chomsky清楚地表达了其关于语言的一系列核心思想,逐渐取代了斯金纳的行为主义观念。与行为主义观点形成鲜明对比的是,Chomsky看到人类语言的独特性,认为它与其他形式的动物交流完全不同。虽然人类的众多语言千差万别,但人类所有语言都是单一基本核心的变体。更为重要的是,Chomsky把能够获得语言的能力当作与生俱来的、特定人类生物遗产的一部分,与成年人不同,所有发育正常的婴儿和儿童都能快速、轻松而且自发地在其环境中获得他们遇到的任何第一语言,而无需特别有意的、正式的教学。他更深入地研究了句法各方面最基本的内质,认为句法就是与生俱来的,每个发育中的婴儿学习的仅仅只是不同语言之间存在的那些无关紧要的细节。因此,Chomsky看到语言之间的差异只不过是“外化”中的差异。无论生物学元素如何,都会表现出语言的倾向性,而且不必要确切地知道人类认识到的具体存在,“语言习得机制”(Language Acquisition Device,LAD)只允许人类拥有语言,生命世界中没有其他生物拥有这种“装置”。另外,LAD对语言学习施加了一系列限制,这些限制是 “普遍语法”(Universal Grammar,UG)的直接支柱。语言学家正是通过儿童这种特殊的获取语言的能力,来解释婴儿卓越和迅速的语言发展。

多年以来,语言的进化被认为是一个令人沮丧的话题,人类一直萦回在语言起源的奇幻“故事”中。然而,在过去十年中,现代语言学、认知神经科学和新达尔文进化论的结合,为我们对语言生物学和语言进化的理解作出了重要贡献。本文将通过解读计算机科学家Robert C. Berwick和语言学家Noam Chomsky在2016年合作出版的新书《为什么只有我们:语言与进化》(Why Only Us: Language and Evolution),[5]旨在回顾一些语言进化方面最新的研究成果,关注西方语言进化和生物语言学的新进展,并为当前我国研究和推断语言起源,理解语言的本质,注入跨学科的新理念,以期提供语言学跨学科研究的新思路。

二、 语言与进化

(一)语言进化的统一性和多样性

语言的统一性和多样性是语言进化中的两个极端,衍生出了语言进化的多种问题。诸如普遍语法和个别语法的问题、语言的外化与内化问题等。 在17世纪科学革命中发展起来的语言研究把“普遍语法”(Universal Grammar,UG)和“个别语法”(Particular Grammar)区分开来,尽管这种区分不太符合当代生物语言学的研究方法。语言的统一性和多样性之间,通常基于相同的人类祖先、生理化学机理的制约以及自然选择的筛选原则这三个因素而相互作用。[6]传统观点把语言等同于交流,显然这种观点有失偏颇。语言可以用于交流,但语言也是人类思维的工具。基于“语言即交流”的假设,Számadó & Szathmáry[7]在一个调查中列举了语言出现的11个主要原因。*详见:Berwick & Chomsky(2016),第80~81页。Jerrison认为:“语言并不是作为一个交流体系而进化,语言最初的进化更有可能是为了构建一个真实的外部世界。”[8](P35)Striedter认为语言的出现可能是由于大脑增大的结果。[9]古人类学家Tattersall则认为语言的出现极有可能是基因突变的结果。[10]所以,要想解释语言能力是怎么出现的,必须首先要解释两个基本问题:一是词汇的学习,二是语言的计算特征。语言的生成程序与生物界的演化发展相关,因而我们应该从生成程序开始探索语言的基本元素。过去的五十多年中,语言学家和计算机专家对不同种类的生成程序进行了研究,最为熟悉的就是20世纪50年代出现并广泛应用的“短语结构语法”。为了简化语法系统的复杂性,最简操作“合并”(Merge)应运而生。合并与语言中“位移”(displacement)有相类似的特点,这一特点遵循的就是“计算效率”(computational efficiency)的基本原则。Monod认为他和雅各布(Francois Jacob)的“广义的否定调控理论”(generalized negative regulation theory)足够解释基因调整,但这一说法过于概括化。[11](P662)雅各布的模型为“原则与参数理论”(Principle and Parameters)的产生提供了灵感。外化语言(externalized language,E-语言)和内化语言(internalized language,I-语言)是生成语法研究中出现频率很高的一对术语。Chomsky将内化语言定义为人的心智,也就是人脑中的语言知识,即语言官能。而人为规定的语法则属于外化语言。语言能力在“外化”(externalization)的过程中采用的是计算效率的一般原则。通常情况下,在追求计算效率还是交际效率之间,语言往往会选择计算效率。语言是作为内在思维的一种工具而进化的,内化(internalization)是主要的,外化是次要的。“外化”之所以是次要的,主要有两个原因:(1)外化似乎独立于语言形式,可以从手语研究中体现并获得;(2)语言习得也遵循相同的过程,神经定位似乎与其相似。至于解释语言的第二个难题,原因可能是在原始人口分散之前或之后,外化问题以许多不同和独立的方式得到解决,从而导致了语言的多样性。另外,大脑的特征以及词汇因素等,也可能构成语言多样性的其他原因。在生物学和语言学的不断发展过程中,语言统一性和多样性两者的矛盾会一直存在。

其实,长期以来,包括Chomsky在内的生成语言学家一直认为,语言的多样性理解实际上非常肤浅。世界不同语言之间的许多变化似乎正在消失,语言习得机制就是语言官能和人类大脑的基本原则。这个机制的主要特征就是生成语法中常说的语法的基本属性:原则上人类有限的大脑可以产生无穷无尽新奇和完整的句子。一种语言就是一种有限的计算系统,它可以产生无限的表达式,每种语言在语义—语用和感觉运动系统(非正式说法,思维和声音)中得到明确的解释。[5](P1)

(二)语言进化研究的嬗变

谈及语言进化理论,我们首先要搞清楚进化什么。诚然,进化的不是各种具体的个别语言,而是语言能力或者语言官能(Language Faculty),是UG。根据“最简方案”理论,语言的重要特征是层次化句法结构,它才是任何语言进化理论都必须解释的。语言官能在进化上最早出现于大概7万到1万年前,似乎从来没有经历过修改,尽管个别语言当然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变化,但依然在这个基本框架内运行。最早出现的语言及其稳定性与强最简假设(Strong Minimalist Thesis)是一致的,其强大的核心是单一的可重复操作,它只需要两个句法元素a和b,并将它们组合成一组句法序列{a,b}。[12](P1~6)各种语言都会发生历时或者共时变化,但是语言本身并不进化。所以,语言通过生物和非生物学进化的建议是无益的。6万多年前,人类祖先迁出非洲之前,那时并不存在语言,也就不存在语言进化。大约在8万年前左右,在这段非常有限的进化期,语言或者更准确地说,UG开始出现,自那时起便没有发生进化。[5](P92)这种观点一开始被认为是“反达尔文主义”或者违背进化论的,但是,现代生物学的观点一再证明了该观点的正确性。20世纪中叶生成语法构建之时,虽然对语言进行了仔细的研究,但对语言本身的了解甚少。当时认为,有必要把语言的复杂性归因于普遍语法,从而获得语言的实证现象和语言变体。然而这种做法并不正确,普遍语法必须要满足可进化性*可进化性概念牵涉到特定表型的能力对突变具有的极强活力。可以更精确地定义为表型“良好”突变的相对频率。可进化性主要由基因型到表型映射(即有机体的发育系统)的结构决定。的条件,它假定的特点越复杂,未来解释其进化就越难。基于这些原因,除了理性调查的一般性考虑之外,一开始研究I-语言和UG,就力求降低其本质和多样性假设的复杂性。20世纪中叶,为了满足语言的基本属性,在对内化语言的研究过程中,出现了语言进化的问题。早些年的任务是构建一个语言理论,足以描述许多语言中发现的语言事实。1967年,Lenneberg《语言的生物基础》(Biological Foundations of Language)一书的出版,奠定了生物语言学现代研究的基础。[13]该书讨论了基于生物学理论的语言能力进化的问题,提供了很多重要的见解,支持进化的不连续性,但是关于普遍语法的丰富性和复杂性问题依然存在。之后的许多年里,诸多学术会议聚集了生物学家、语言学家、哲学家和认知科学家,讨论了语言进化的问题,但是产出的结果进展甚微。评论家包括语言史专家发现,在早期的生成语法文献中,关于语言进化的参考资料少之又少。总之,关于语言本质的最佳结论是,其基本原理非常简单,这样可能对于计算系统才是最优。一个最优的计算过程,可以产生无限的系列分层结构化表达式,每种表达式都在概念系统和其他认知系统接口上得到系统地解释。20世纪80年代原则和参数理论的出现,为广泛的语言类型的理解,为解释语言习得提供了一种新途径,也为现有实证资料的广泛扩展提供了一种新方法。20世纪90年代早期,研究者试图用不同的方法简化普遍语法,因而出现了最简方案。多年之前,最简方案理论听起来还比较新奇,但是近年来很多观点证明最简方案非常具有发展前途。在结构主义时代,有关语言进化研究的历史发展过程,欧洲采用了索绪尔(Ferdinand de Saussurean)的语言观,把语言当成一个社会实体。美国以布龙费尔德(Leonard Bloomfield)的为主导,认为语言是由一系列习惯构成,对常规的语音习惯做出响应,并用动作回应这些声音;或者换句话说,语言是“在言语社区中发表的话语的总和”。[14](P155)因此,语言通常不被视为一种生物对象,所以语言进化的问题无从提出。

到了20世纪90年代,实际上依然没有形成“语言进化的新的科学信息”,也没有“智力障碍”需要“拆除”,但是,语言的进化的确出现了几个新变化。第一,UG研究的进展为强最简方案(Strong Minimalist Program,SMT)的正确性提供了可能,这表明语言进化研究可能会克服主要障碍。第二,进化生物学家Lewontin发表了一篇非常重要的论文,详细解释了无法通过任何当前的方法来研究认知进化,尤其是语言进化的原因。[15](P107~132)第三,大量关于语言进化的文章和书籍的涌现,都忽略了Lewontin谨慎而有说服力的论据,这在很大程度上损害了Chomsky当时的看法,而且几乎总是避免了对UG理解的新进展。

三、生物语言学与语言进化的生物学基础

“生物语言学”(Biolinguistics)这个术语是在1974年创造的,当时作为在麻省理工学院召开的一次国际会议的主题,将进化生物学家、神经科学家、语言学家和其他与语言和生物学有关的学者汇集在一起。如前所述,生物语言学的根源可以追溯到Chomsky1959年对斯金纳《言语行为》(Verbal Behavior)的评论,该评论有效地终止了行为主义范式在心理学中的主导地位,而列尼伯格(Lenneberg)综合收集了许多证据,力证生物基层(substrate)是人类用于语言习得的特殊物质基础,最终形成了他1967年经典的书籍《语言的生物基础》(Biological Foundations of Language)。[13]生物语言学从涵盖自然科学的广泛视角来研究语言,可以帮助我们更好地了解语言官能的基础。Boeckx认为:“生物语言学是认知科学的一个分支,其重点是揭示人类获取至少一种自然语言能力的生物学基础。”[16](P63)生物语言学将人类生物学的基本特征作为其主题,将语言官能视为和其他认知系统一样的“身体器官”,认为语言官能与视觉系统、运动规划系统、免疫系统以及其成长和生活中相互作用的生物体的其他子组件一样,是人类的“认知器官”之一。[17](P1)这种被称为“生物语言学视角”的重点是关注怎样确定语言官能的特定性质,并将其重新解释为以语言获取和使用为基础的遗传天赋问题。在“生物语言学视角”中,语言被理解为内在语言(I-语言,Internalized Languages),如视觉系统一样。Chomsky在《语言设计的三个要素》( Three Factors in Language Design)一文中,期望找到三个相互作用的因素来确定I-语言:遗传天赋(普遍语法的主题)、经验以及非语言官能的原则(即与语言甚至生物体无关的原则)。[18] (P1~22)Chomsky关注I-语言、普遍语法(UG)以及描述和解释的充分性问题,对其语言设计思想做了进一步阐述和发展。其中第三个因素包括有效计算的原则,对于语言系统将具有特别重要的意义,它可以确定可获取语言的一般特性。[17](P1)语言设计( design of language) 是生物语言学研究的核心课题,它探讨人类语言如此完美的原因,包括语言进化成当前状态的方法、遗传天赋在语言成长中的重要作用等。王强认为,原则和参数方法(Principles-and-Parameters approach)开辟了严肃调查第三个因素的可能性,以及在计算效率的普遍问题方面解释语言属性的尝试,从而消除了一些假定为语言特有的技术,并提供了更具原则性的语言现象的解释。[19](P212)

从60年前《句法结构》开启转换生成语法,生成语法学派就试图将人类“语言官能”定性为一种可进化的特征表型(phenotype)。这种表型具有物种特异性遗传基础,生物学家通常称之为基因型(genotype)。然而最令人困惑的是:为什么语言只在人类中出现,出现的速度在进化论上相对较快而且较近,且出现以来没有明显的基因组变化?Berwick和Chomsky在其新书中给出了答案:所需的进化创新是简单的,且大部分进化基础已经提前到位。人类语言表型进化革新的关键,也可能唯一的创新,就是把与人类思想起源相关的一个重要奥秘,称为“词样的原子元素”(word-like atomic elements),它是一个称为合并(Merge)的操作。但是什么是合并?简而言之,大脑中的两个小概念可以合并为一个大概念,而人脑能对这个大概念进行处理并将其视为一个整体。“The”可以和“cat”合并形成一个名词短语,这样,这个名词短语就可以适用其他语法规则,就好像可以将这个短语当成是“water”这样的单独名词来处理一样。“The”和“hat”也同样可以合并。如此一来,你还能再进一步将其合并成“the cat in the hat”。而“the cat in the hat”又可以与一个动词短语合并形成一个新的内容,即“The cat in the hat came back”这个句子。这句话还可以合并形成一个更长的句子,即“You think the cat in the hat came back”,以此类推。

当然,对于语言递归生成方法最好的解释就是通过合并(Merge),它采用已构建的对象来操作,从中重建一个新的对象,产生一种“思想语言”。合并的过程或许依赖于非语言官能的原则,以接近最优的方式,结合外部化(沟通交流)这个次要过程来完成。[17](P1)一次操作接受两个已经构造的对象,称之为X和Y,并从它们中形成一个由两个不变对象组成的新对象,因此,简单地将X和Y作为成员。我们把这个过程,称之为最佳操作“合并”。给定两个句法对象X和Y,合并可以仅通过两个逻辑上可能的方式构造更大的表达式:或者X和Y不相交,或者一个是另一个的构成部分。前一种情况我们称之为外部合并(External Merge,EM),后一种情况称为内部合并(Internal Merge,IM)。[5](P72~73)合并构建了一个“结构化表达的‘离散无穷大’,它可以通过概念—意愿的思想和行动系统以及外化(Externalization)的感觉—运动系统,以明确的方式得到解释”,“离散是因为有五个词的句子和六个词的句子,但没有五个半词的句子;无穷大是因为没有最长的句子”。[5](P66)换句话说,思维与声音或者符号可以联系在一起。[20](P200~203)这就是人类语言的“基本属性”(Basic Property),也是人类语言“进化什么”这个问题的简短答案。人类语言的基本属性是指每一种语言产生一个数字上无限多的分层次的结构化表达式,它可以在其他两个内部体系的接口上得到系统的解释。感觉—运动系统用于外化,概念系统用于推理、解释、规划、行动组织以及其他非正式地称为“思想”的元素。[5](P89)基本特征产生了语言官能,也就是任何人获得任何人类语言的能力。Chomsky认为,语言官能是适当的分析表型,是潜在的基因组(genomics),*基因组(genomics):对所有核苷酸序列的研究,包括生物染色体中的结构基因、调节序列和未编码的脱氧核糖核酸节段。是相应的基因型(genotype)。*基因型(genotype):具有相同基因构成的一组或一类有机体。[20]

有实质证据表明,人类语言能力(language capacity,LC)是一种物种特异性的生物学特性,基本上是人类所独有的。自从人类祖先离开非洲,LC在人类群体中几乎没有经历任何进化,它与其他认知系统相分离。由于LC明显的一致性和稳定性,近几十年来, LC理论的理论通常被称为“普遍语法”(UG),这实际上是将传统观念转变为新的生物语境。[20](P200)每种语言都是LC的一个实例,包括一个可以产生具有语义解释的离散无穷大的分层结构化表达式的过程,因而是一种“思想的语言”(“language of thought”,LOT),以及外化(externalization,EXT)到某些感觉—运动系统的操作过程。正如Chomsky所示,有越来越多的证据表明,基于最简单的计算操作,LOT的生成遵守计算效率与语言无关的原则。[20]EXT是不进入LOT核心语义属性的辅助过程,并且是语言复杂性、多样性和可变性的主要位置。这些结论不足为怪,因为内部系统实际上并没有获得根本证据,将EXT与不相关的感觉—运动系统相关联。即使词的线性顺序这样的属性,似乎也是感觉—运动系统的反射,不可用于产生LOT。来自进化记录的有限证据支持这些结论,表明LC在智人(homo sapiens)中或其后不久出现,并且自人类群体分散并离开非洲以来没有发展。

支持语言习得生物语言学方法的最基本观点之一就是自然主义观察,即所有正常发育的儿童在短短几年之内,内化了丰富而复杂的语言系统。根据生物语言学方法,语言的获取对于儿童而言是快速和轻松的,因为语言的获取是建立在由物种预先确定的生物禀赋基础上。 人类对语言的生物学禀赋称为普遍语法,它是语言习得机制(language acquisition device, LAD)的初始状态。生物语言学的重点是将语言作为模块化的感知系统。更具体地说,生物语言学涉及儿童获得句子及其相关含义的方法、儿童和成年人使用句子及其语义的方法、句子及其语义系统进化的方法以及该系统在心智或者大脑中的表现。Chomsky认为,“在生物语言学中,语言习得就是把已发现的数据和所获得的I-语言进行映射的操作。 抽象地说,就是构建“语言习得机制”(LAD)的问题,就是“解释的充分性”问题。[17](P2)现在有相当多的经验证据表明语言具有模块的状态,其中包括:(1)在缺乏决定性环境数据的情况下,任何正常发育中的儿童可以快速获取任何人类语言;(2)语言是人类独有的;(3)语言从一开始就显示出神经学上的本地化;(4)语言可以在特殊人群中选择性地受到损害,包括某些形式的脑损伤和一些遗传性儿童疾病;(5)语言习得由关键期和成熟时间表来控制。

当然,我们应该强调,生物语言学领域还处于起步阶段。尽管其主要目标是明确的,但是像许多类似的跨学科规划一样,它在观点、方法甚至术语上也都存在许多差异。太多的学者仍然对语言提出了相当朴素的假设,而忽视了过去50年来人类语言计算性质的实质性进展,除了早期视觉之外,在认知的背景下这种进展是无可匹敌的。语言学家迫切需要将这一进展的基本方面以可访问的形式提供给其他领域。为了实现这一点,语言学家非常有必要大力关注生物学著述,争取取得一些生物语言学方面的具体成果,对此我们有理由持乐观的态度。

四、《为什么只有我们: 语言与进化》:语言进化理论的新进展

语言是人类认知能力发展的基石,但一直以来,语言的进化令人困惑,并颇有争议。1873年巴黎语言学会成立时,就在其章程中禁止揣测语言的进化和起源。几年后,伦敦语言学会也有相关规定。然而,在过去的几十年里,情况发生了很大变化。考古学和认知科学等科学的发展、对灵长类动物行为的认知、古生物DNA技术的进步以及语言进化的计算机建模等等,意味着人们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可能更好地推测语言的进化。来自古生物遗传学、古神经病学、神经科学、语言学、比较心理学和进化生物学的信息为我们提供了一种新的神经生物学结构的轮廓,支持人类物种最具特色的语言官能特征。然而,语言的进化分析异常复杂,它在任何非人类物种中都没有等同物。所以,语言的进化,也就是语言官能的进化,仍然是一个谜团,有待解开。

最早关于语言进化问题的研究与达尔文试图解释所有物种的统一性及多样性是一致的。人类语言的统一性源于共同的、物种特有的计算能力,这种能力在大脑中具有可识别的相关性,自大约10万年前语言源起,就一直保持固定。鸣鸟与人类都具有模仿发音的学习能力、类似的潜在神经组织,但是诸多特征表明,语言依然是人类所独有的。[21]在此背景下,计算机科学家Berwick(Robert C. Berwick)和语言学家Chomsky(Noam Chomsky)在2016年推出新书——《为什么只有我们: 语言与进化》(Why Only Us: Language and Evolution),寻求解释语言进化问题的新思想。该书对语言的进化形成了一系列大胆的假设,对于长久以来争论不休的问题——语言是源于内部思想还是沟通交流,提出了一些新的看法。“像其他生物现象一样,无论进化是已经证实的还是假定的,但是,不参考其进化过程,语言就不可能被完全理解”。[22](P39)因为大脑并不会变成化石,所以人们无法准确知道现代人的祖先以及第一个解剖学上的现代人是否已经拥有语言。复杂思想以及语言的唯一证据就是考古学记录中象征人类活动的遗留物,例如贝壳装饰品或雕刻品。人们现在所知道的一切,就是现代人离开非洲之前有明显的象征人类行为迹象。同样,另外一些有关语言官能(Language Faculty)进化的少数事实似乎还没有形成,因为人类之间的语言能力没有任何已知的群体差异。Hauser et al.(下称HCF)提出了一个语言进化研究框架,把语言官能分为广义的语言官能(Faculty of language in broad sense,FLB)和狭义的语言官能(Faculty of language in narrow sense,FLN),同时又指出递归性是FLN特有的,强调实证、比较和跨学科的研究方法来解决这个问题的重要性,并区别了关于这个问题的文献中发现的几种不同的“语言”概念。[23]Pinker & Jackendoff(2005)(下称PJ)从语言官能和与之相关的大脑组织等方面对HCF的观点进行了批评和质疑,认为HCF的观点忽视了语言的许多方面,如音系学、形态学等等,同时也指出与HCF不同,语言是不完美的,是一种自然进化适应的结果。[24]为了对这种批评和质疑进行回应,Fitch et al.进一步澄清了FLB和FLN的区别,认为理解语言进化的新进展需要更多的基于现代比较生物学的实证研究,需要更多的跨学科合作,而不是传统上具有该领域典型特征的适应性故事以及与演化发展或历史有关的猜测。[25]王世龙利用生成语法的指导思想,对以上PJ的观点给予反驳,并用生物语言学的理论来加以分析。[26](P88)他指出,HCF和PJ的观点的相同点是他们都认为语言是与进化有关;不同点是HCF认为进化是一个因素,是外在原因;而PJ的观点在于对达尔文(Darwin)观点的理解的不同,PJ采用方法论上的二元论,对大脑和人体其他器官采用不同的研究方法,认为进化是决定性的因素。HCF则在自然科学哲学指导思想下,认为自然选择是其中一个因素,而PJ则把自然选择作为进化的唯一因素。这就为研究语言进化指明了道路。语言基本属性的出现是认识和研究人类语言能力的关键事件,“大脑稍微重新布线”就可能引发以新颖的方式重组已有的进化系统,以达到其他目的。古人类学记录显示,人类声带早在任何象征人类行为的证据出现之前就已经存在——也就是其被用于外化语言之前。因此,《为什么只有我们:语言与进化》勾画出一种(语言)进化的图景,这种进化与达尔文循序渐进的进化过程有所不同,它倡导一种更现代和细微的观点,即生物及其特征的进化及演变。

人类语言进化是一种适应吗?语言学是自然科学吗?这些问题困扰了自柏拉图到Chomsky以来的哲学家和语言学家。 Givón认为,答案自然而然地应该归结于对生物体的综合研究中。语言在复杂的生物设计和适应性行为两个方面运作,与生物学一样,整体是对竞争性需求适应性的妥协。[27]变异是学习、变化和适应不可或缺的工具,而天赋和输入驱动之间的对比是基因编码和行为编码体验之间相互作用的结果,语言进化与语言历时变化之间存在相似之处,社会性、合作和交流显示出语言共同的进化来源,即以血缘关系为基础的狩猎和聚居社会。Evans认为:“尽管Berwick和Chomsky都不屑一顾,但最近的证据表明,尼安德特人(Neanderthals)在3万年前就已经死亡,或多或少与我们的看法相同。[28]最近的考古发现表明,他们拥有与后来的石器时代的人(Stone Age humans)相似的物质文化。他们可能有骨骼、声学能力和认知能力,从而使语言成为可能。”此外,尼安德特人和人类之间有明显的杂交证据。这种证据的意义很明显:两种物种都必须有语言。在这种情况下,这种语言的起源远远超过了50万年前,甚至超过了5000万年前。另外,野生动物和动物行为方面的研究表明,一些语言的先兆确实存在于其他物种中,从欧洲椋鸟到黑猩猩,黑猩猩就使用野外的复杂手势进行沟通。事实上,手势可能是培养语言的媒介,直到人类祖先演变出全面的语言能力。

支持语言进化的一个更有影响力的、视野更大的替代观点就是,把语言视为人类祖先认知策略转变的进化结果,由直立行走、工具使用和食用肉类促进了语言的进化。[5]这个新的生物文化的归宿需要不同的认知策略来鼓励早期人类之间进行更大的合作,因此在其他大的类人猿基本社交互动的基础上,合作的本能似乎在人类祖先中首先出现,而这将不可避免地导致复杂的交际系统,其中语言便是最完整的例子。令人鼓舞的是,Berwick和Chomsky对语言出现的原始立场以及对反对意见的狂热批评,在一定程度上已经软化。例如,虽然他们不承认这一点,但Berwick和Chomsky已经将其对语言出现的估计从之前的“5万年前”[18](P3)开始,大大提前到了20万年前。[5](P157)在这方面,他们几乎达到了Dediu & Levinson[29](P397)对语言起源时间估计的一半,语言可以追溯到人类和尼安德特人的共同祖先,达到40万到50万年前。*Berwick et al.(2013)对Dediu & Levinson(2013)的说法进行了尖锐的批评。Berwick和Chomsky不再声称尼安德特人没有语言,但是依然持怀疑态度,他们同意Jobling[30](P204)提出的对语言等特征的遗传分析“现在是人类进化遗传学的核心挑战”,认为尼安德特人是否具有语言是一个很有价值的问题。“我们人类与尼安德特人(Neandertals)和丹尼索瓦人(Denisovans)之间的基因组差异数量足够小,以至于有些作者对此持肯定态度。他们仍然持怀疑态度,认为自己不了解语言基本特征的基因或神经基础。即使从解剖学上看,实际上也不可能确定现代人类在80万年前就有语言。” Berwick和Chomsky的这一转变是考古学和遗传学中最新发现的一系列研究结果所促成的,因为这些研究成果都表明语言出现的时间越来越长。

关于语言如何进化问题的观点,Berwick和Chomsky在其新书中给出了答案。如果Chomsky的普遍语法(Universal Grammar)命题是正确的话,那么作为突变的语言,其产生的表型(phenotype)*单个生物体的表型由其总体物理外观和体格组成,或个体之间有差别性状(例如身高或眼睛颜色)的具体表现。表型在某种程度上由遗传基因类型或通过染色体上一个或多个位置携带的等位基因的身份来确定。许多表型是由多个基因决定的,并受环境因素的影响。 因此,一个或几个已知的等位基因身份并不总是能够预测表型。远远超出了人口中先前存在的变异范围,可以称之为一次大变异(macro-mutation)。面对科学的共识,这一切迅速飞逝。事实上,Berwick和Chomsky几乎不同意所有人有关语言进化的优点,并认为达尔文提出的语言逐渐进化的观点肯定是一个有争议的观点。“手势可能已经孵化了语言,直到人类发展出了全面的语言能力”。语言没有演变为沟通,而是内在思想演变为沟通交流。如果语言确实是偶然突变进化而来,这种进化没有先例,那么它会首先出现在一个人身上。当没有其他人谈话时,语言作为交际工具的价值是什么? 因此,语言一旦出现,其进化的优势一定是别的东西,比如协助思考。但这个结论似乎不太可能,世界上7000多种语言的结构和组织表明,其主要功能还是个体之间的沟通交流。提议语言进化不是为了实现这种人际互动可能还需要相当长的一段时间。最终,两位作者给读者留下了一个悖论:Chomsky的进化观被剥夺,最简的普遍语法让Berwick和Chomsky都试图为我们人类的语言提出质疑。

五、 余论

1957年Chomsky《句法结构》一书出版以来,Chomsky的理论几经变化,但他一直坚持以下这些观点:一是人类语言与其他物种的各种交流有着根本上的不同;二是所有的人类语言都是由同一种语言进化而来;三是尽管儿童常常会受到父母亲一些杂乱和不经意的输入影响,但是儿童在习得语言时依然快速惊人且富有成效,这表明儿童大脑中具有先天的语言习得机制。虽然这些观点基本都得到了人们的广泛接受,但是,过去60年以来,Chomsky一再大刀阔斧地精简他的理论。这些研究促成了《为什么只有我们:语言与进化》一书的出版,也第一次让人们感觉到了Chomsky的转变。Chomsky认为,人类语言与动物语言在某些方面存在共性,而人类语言的其他方面则属于更为普遍的人类思维。他不断缩小自己的关注面,只集中在那些他认为只属于人类的语言特征上。他声称,语言通过它的语法可以被比作一个神经器官,这个“语言官能”为任何正常发展的人类婴儿提供了遗传上确定的语法蓝图。尽管世界上7000多种语言之间存在差异,但它们都存在通用的普遍语法。Chomsky一直在研究这种普遍语法提案的简化版本。对于早期进化出语言的现代人来说,遗传飞跃要成为可能,其语法必须尽可能地简单。他把这个简单的语法操作归结为在20世纪90年代早期称之为合并(Merge)的能力,这样就可以将单词组合起来。Chomsky和Berwick认为,普遍语法的这种简化版本将使早期的人类能够从无语言的生物进化到大约4万年前上古石器时代的高级生物。这反过来又会导致当时无法预知的文化爆发,包括洞穴艺术、珠宝和丧葬仪式。由于我们的语法能力是基因编程的,没有其他物种具有语言,因此,语言是随机突变而突然出现的。他们把此种观点称为与进化论的“基因视角”(gene’s-eye view)相对的“赌徒视角”(Gambler’s-eye view)。[5](P23)语言的突然出现也许不会超过8万年前,就在现代人类从非洲分散之前。[5](P66)但是要相信这一点,读者必须承认一些有争议的论据。一方面,Chomsky和Berwick假设人类存在先天的语法知识,才可以理解Chomsky的人类语言模型——人类语法(或句法)的基础。人类的婴儿似乎有一系列灵长类动物和物种特有的学习机制和能力,以获取语言。正在出现的共识是,语言习得可能在没有一个天生的语法蓝图下发生。另一方面,Chomsky和Berwick对语言的进化轨迹做出了可疑的假设,并尝试说服读者。他们认为达尔文的理论在应用于语言时会崩溃。没有其他物种具有语言,所有现存物种的认知能力根本无法按比例扩大以达成像人类一样的语言能力。简而言之,语言只存在于我们人类物种,在其他地方没有先例,它并没有从一些更简单的沟通形式演变而来。因此,它必须在一个不连续地跳跃中相当快地进化。语言的标志是一个简单的计算句法引擎,特定物种相关的事件并非完全不可能。然而,这种观点最终将不超过20万年的智人(Homo sapiens)描绘成一个死角。现代人类(Modern humans)成为一种进化的奇珍异宝,与导致我们类属的280万年进化轨迹隔绝起来。

很多学者认为他们的观点多少有点理由不足和站不住脚,甚至荒谬至极。然而,其他的生物学家、语言学家和心理学家也都探索过这一问题,但是很少能达成共识。Chomsky认为世界上各种语言之间存在的巨大差异仅仅是其“外化”的不同,而这其中的关键就在于“合并”。根据Chomsky的观点,由合并激发的层次结构化语言并不是为了交谈而发生进化。相反,这个能力使得一些简单的概念以句子的形式在头脑中进行组合,从而产生复杂的思想,这样就使人类更具生存优势。如果人类又将其合并的突变基因遗传给那些幸存下来的子女,而这些孩子会茁壮成长并又将合并基因遗传给他们的孩子,那么他们肯定会在非洲人口中占据优势地位。直到后来,当合并能力开始和发音器官及听觉器官协同作用时,人类语言才出现。人们非常难以认同的是Chomsky所提出的一个观点:他认为在人类大批离开非洲前的一段时期中,一个他称之为“普罗米修斯”的人发生了基因突变并产生了“合并”的能力。这种基因突变极具优势,因此而得以存活并蓬勃发展,形成了现今从阿尔巴尼亚语到祖鲁语的7000种语言。出现一个突变便能产生巨大优势,这个观点遭到了生物学家的揶揄嘲讽,并被称之为“有希望的怪物”理论。*1933年,遗传学家Goldschmidt提出“有希望的怪物”假说,以解释宏演化(macroevolution)中有别于“达尔文式”的演化机制。大部分进化都是一个逐渐发生的过程,是多个基因而并非只有一个起了作用。像合并这样的能力或许存在,但为何有的词可以合并而其他的就不能,合并能力却无法解释这一点,并且世界上的各种语言在发生合并时差别为何如此之大,合并能力更加无法对此作出解释。

Berwick和Chomsky的这本书很重要,它发出了一个明确的信息,语言进化这个话题对于语言学家和人类学家来说是及时的和相关的。虽然有些观点和他们之前的一些声明略有转变,但笔者的结论是,Berwick和Chomsky的建议仍然使他们和许多其他语言学家打成为一个“结”,这个“结”阻止他们开发新的假设和角度来探索语言进化,但同时这个“结”也为我们探索语言进化的其他方法留下了充足的空间。正如Progovac在其对Berwick和Chomsky的书评中所指出的那样,首先,有两个主要的线索让我们可以感受到“Chomsky的心结”。*类比贝里克和乔姆斯基所提到“达尔文的问题”或“达尔文的烦恼”。[31](P992~996)第一个线索是他们声称唯一认真的方式来处理语言及其进化的问题是采用Chomsky最简方案框架的最新理论假设,特别是强极简主义论(Strong Minimalist Thesis,SMT)将语法简化为单一的最优操作合并(Merge):普遍语法(UG)必须符合可进化的条件,其性质越复杂,对其进化的一些未来解释的负担就越大。[5](P93)第二个线索是“以这种方式狭义地关注表型,大大地减轻了进化理论的解释性负担,我们根本没有这么多解释来减少达尔文的悖论”:[5](P11)由于句法必须简单,所以句法或者语言的进化仅仅是一个单一的、无关紧要的事件。换句话说,根据Berwick和Chomsky,(1)为了让句法是可进化的,句法本身就必须非常简单,并且(2)给定句法必须是非常简单的(根据(1)),句法的出现肯定是通过一次轻微的突变而形成。这个建议是一种循序论证而且错综复杂,它使许多研究人员陷入了一个“结”,因为这个推理不清楚关于句法或句法的演变还有哪些待研究的内容。其次,Berwick和Chomsky所提出的合并,能合并所有概念吗?只是简单地假设实际上“最优的情况是,UG将减少到最简单的计算原理,其运行符合计算效率的条件。这个推想有时被称为强极简主义论(SMT)”。[5](P94)他们声称 “生成过程是最优的:语言的原理是通过有效的计算来确定的,语言保持最简单的递归操作,以满足接口条件,以符合有效计算的独立原则”[5](P71)“这个新出现的思想计算系统是完美的,只要SMT是正确的……”。[5](P82)但是,Berwick和Chomsky并没有确定“最优”“完美”或者“高效”的概念,甚至连自己所提的SMT,也并没有明确肯定其正确性。另外,Progovac[31]指出,Berwick和Chomsky在第一章中对自然选择、渐进主义和达尔文的批评有失偏颇。Berwick和Chomsky在第一章中几乎涵盖了进化生物学领域大量新的声明和调查结果,其中一个目标就是怀疑所有最近关于语言进化的书籍。根据Berwick和Chomsky的说法,过分强调自然选择会面临严重的问题。然而,鉴于对所有最新关于语言进化著作的全面批评,而缺乏具体细节,这并不是真正可行的回复。最后,Progovac还指出,Berwick和Chomsky似乎在科学方法方面犯了错误。[31]她认为Berwick和Chomsky提出了一些耸人听闻的主张,包括那些思维缜密的火星科学家会将地球上的所有生物体视为一模一样,[5](P61)所有人类语言也都是完全一样,[5](P78)以及来自石器时代亚马孙部落的一名婴儿如果被带到今天的波士顿,在语言和其他认知功能上与其他孩子是没有区别的。[5](P54)这后一种说法来自他们的观点,即所有人类在语言遗传基础上是相同的(语言障碍除外),即使在史前史中,人类也总是拥有相同的遗传基础。然而,最近的研究发现,即使在健康成年人中,也存在与遗传差异相关的个人语言差异。所以,Berwick和Chomsky有责任至少确定一种可以证明或反驳这种观点的方法。有关这个问题,Berwick & Chomsky在其最新发表的论文中再次进行了讨论,他们认为,努力通过文化—生物的相互作用来解释语言官能的属性是错误的。[32](P166)这种观点并不代表语言官能的属性,不排除在其他经验基础上,包括脑成像上被认为是“不可能”的语言;甚至没有对历时的语言变化做出成功的经验预测。总而言之,与Berwick和Chomsky的说法相反,在语言进化方面还有很多秘密有待发现,唯一的方法是考虑各种假设,并对他们进行检验和证伪,并从此过程中获悉更好的、更精细的假设。对事物提出看法观点并力证其正确无误并没有错,但这样对其他观点拒之千里之外,是不会产生确切的和可测试的假设的,即便这些假设最后是错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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