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人阶级”的主体询唤
——基于建国初期《解放日报》读报组记录

2018-02-21 23:39
新闻传播 2018年22期
关键词:解放日报读报工人阶级

(华东师范大学 上海 200241)

一、工人阶级一体两面的叙事结构

建国后,“国家工业化扩张的需要,让工人阶级在共产党的赋权之下再度拥有了主体性尊严”。[1]工人阶级如何重构在共产党下领导团结中国人民,对敌对阶级专政的叙事?如何凸显其经济地位,成为国际工人联盟中一支强大的力量?

工人符号的叙事内嵌于“国家意识形态里‘民族-人民’历史主体的“一体两面”的叙事基础”[2]:

一方面,在建国初,工人阶级主体性在“为工人阶级服务”、“民族-人民”的宏大叙事中被询唤出来(包括媒体文本构建、国家优待政策、对工人生活改善等全方面规划)。面对建国初期的国家生产资料匮乏,个体要摒弃其经济利益追逐,团结起来领导社会主义现代化。另一方面,实践让“民族-人民”叙事成为工人阶级主体经验,工人阶级在日常中感到自己作为领导阶级的团结力量,干部、政治参与经验和工人的距离不断拉近。

立足中国报刊中心,上海工人阶级读报组结合人际、大众传播,成为跨越时空“邀请”新中国工人阶级加入叙事建构的“想象”平台。本文拟通过对1951-1953年《解放日报》读者来信、读报组来信以及读报组报道的话语分析,探寻工人阶级主体性如何在这一过程中得到重构。

二、读报组的话语建构机制

(一)宣传工作是党保证生产的重要武器

读报组的“意义生产机制”在1951年关于国棉十六厂插纱车间读报组的记录中得到体现。面对老年工人与青年工人生产思想态度冲突阻碍工厂生产进步,读报组“对症下药”,使青年工人通过读报改变了劳动态度,减少了浪费。“当她们听了朝鲜前线通讯后,小组中展开讨论:‘志愿军在朝鲜艰苦作战为了谁?’很自然地她们得出了明确的结论,她们都说:‘再不好好的做生活,怎么对得起志愿军呢?’……又一次,她们听到其他纱厂反浪费的故事,才了解多出回花回丝就是浪费,就是使国家的财产受到损失。”[3]

一方面,在读报组的诠释中,工人阶级中青老代际、技术和劳动工人之间等破坏阶级团结和个人英雄主义、利己主义行为在读报组场域中获得了意义,工人们找到了生产浪费、生产效率低下的原因,它们是“生产战争”中必须消灭的敌人;另一方面,读报组为“集体利益至上”意义生产提供了场域,工人在这里接受了集体主义教育、洗礼,以进一步融入“民族-人民”的宏大叙事中。

(二)主体权利和身份认同

“我们工人阶级已是领导阶级,若连一个字都不识,又不知世界大事,这像啥样子。”[4]新中国的工人阶级不仅要识字读报,更要写稿登报,“向报纸写信与报纸保持联系”。“文盲”在诉苦时产生了旧社会对个人学习权利被剥夺的象征符号意义,在爱国公约定制中成为工人阶级进步竞争的内容。新中国背景下,工人阶级在翻身做主人后感受到学习的重要性,同时也获得了读报、时事学习等“知识”的主体性地位。学习和知识的性质产生改变——在旧社会中学习是“忍辱受苦,求得知识,爬出苦难的生活,离开劳动人民”[5]的渠道。在新中国,劳动人民占据政权的主体地位,学习是工人阶级领导的无产阶级关心政治、明确立场的主体性行为,与非无产阶级思想斗争的武器。工人阶级以读报组为代表的实践学习方式不仅在理论上符合马克思哲学和中国革命经验,更动摇了传统儒生和资产阶级在知识、技术领域的话语地位。

读报组不仅利用报纸指导、推动运动发展,而且成为对上海店员进行阶级和政策教育的“学校”。上海“老虎窝”中的店员作为被剥削对象,他们应属于无产阶级,实际上他们对“不法商人”有着经济上的依赖。在1952年“三反五反”斗争中,上海店员必须“打破思想顾虑”“走上前线”。“受过资产阶级小恩小惠”的高级职员周津澄“回到工人阶级的队伍,感到阶级弟兄的亲切和温暖”[6]的工人阶级身份认同。通过读报组,个人的思想情况和实际行动及时向上级汇报,结合报纸文本对个人思想进行集体剖析,“麻痹、温情、自满、动摇、害怕等思想”被及时批判。

(三)读报组的生产性劳动

“为了保证时事学习经常化,首先是自己的工作、生活规律化,这样拿出一定的时间来进行实事学习,就不会是一件什么为难的事了。”[7]新中国恢复生产力的任务紧迫,工人作为生产力主体,紧张的“生产时间”占据大部分工人生活。但作为新中国先进精神文化的主体,文化学习、娱乐以主体权利被写入工人阶级话语。读报作为一种娱乐文化的生产性劳动,通过订立履行“读报公约”以相互竞争监督的形式得到保证。读报组中的“阅读”不仅满足了工人的文化需求,其意义生产机制同样推动了生产效率的提高,成为劳动价值中的重要部分。

意义在工人阶级集体记忆中被不断再生产。工厂中的宣传员通过口头宣传中采用个别谈话,家庭访问,漫谈会,诉苦、回忆、对比、生产空隙的简短鼓动等,“根据工人的心理,选择大家愿意听的读。”充分利用读报组、黑板报、墙报和广播台等工具,向20-30个群众固定进行宣传,以订立爱国公约的生产小组作为固定的宣传阵地。面对20%-30%的工人识字率(其中以小学六年级学历为主),读报的方式很重要。在“游戏”①式、说书式的阅读中,工人阶级形成了跨域时空“想象的参与”——生产是工人的武器。“工人多流汗,战士少流血”,生产中的废料、低效等是美帝国主义、反革命分子、贪污浪费分子等无产阶级敌人的能指符号,工人阶级在爱国民族主义宏达叙事中被询唤为主体。

工人阶级的集体性“游戏”是制度规范和灵活性实践的结合。读报组等群众性宣传组织和党的宣传网制度建设结合,既具有等级性质和奖励机制,又促使党组织下沉,是党与群众更紧密地联系的机制。“目前我们党所领导的对人民群众的宣传网的组织,是由三部分人组成的,即党的报告员、党的宣传员和各种群众性宣传组织的成员,三者缺一不可。”[8]“报告员—宣传员—读报员”的三级构造将“党、政、工会”网络与读报组等群众组织在党员和群众的人际关系中建立紧密联系,党和国家的意志通过读报组网络迅速触及广大群众,转换成易懂可行的工人阶级“言语”,群众的意见也被有效地汇总以文本的形式融入国家和党的话语中。

三、工人主体的话语询唤

党的宣传网和读报组等群众组织通过读报、讲报、漫谈等人际关系和口语形式结合的方式紧密联结,党中央的意志通过报刊、广播等媒介在讨论中产生了现实意义,这种意义具有了工人阶级的阶级性质——工人阶级的集体主义、团结的精神力量映射在生产中以生产速度、生产数量等量的“符码”展现出来。在大众媒体信息复制和宣传中被询唤为主体,并在实践中获取了主体性经验。“学习-生产”成为一种对于毛主席、党中央、新中国和世界和平、无产阶级联合的大型献礼仪式,在献礼中,工人阶级在爱国增产竞赛、“三反五反”等实践中进行自我定位和认知,在读报组的场域中形成了对抗美援朝、世界反帝国主义、无产阶级联合的想象性参与。读报组的内生性意义生产机制和权力网络将工人阶级主体叙事内嵌于“民族-人民”宏大叙事中,在实践中主体性经验的获得实现了“一体两面”的对工人阶级的“主体询唤”。■

注释:

①此处引用大众传播的游戏理论。见斯蒂芬森《大众传播游戏理论》、刘海龙《游戏传播理论再思考》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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