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焦虑与图像陷阱

2018-02-25 08:40海南省华侨中学杨本科
新教育 2018年23期
关键词:形象化电子设备文字

□海南省华侨中学 杨本科

最近学校正在筹备校庆,我负责更新网站内容,于是各个处室就把以往的活动“美篇”发给我,把美篇转送到网站有一个问题就是美篇里的图片高宽和网站的高宽要求不一致,需要调整大小,得先把美篇先复制下来,然后再逐一调整图片大小。这个过程很麻烦,常常是一篇300字的稿件,用上十几张图片,甚至再加一段视频。很多人制作美篇就是为了做一个图像的展示,一些知识点也“被脑图”“被列表”。在实际教学当中,图示化被认为是抽象知识形象化的主要形式,比如语文科目,学生手里的中国文化常识类书籍基本上都是列表形式,其阅读价值被大大降低。我忽然意识到,我们似乎已经陷入了图像的陷阱。

在人类的思维中,眼睛是一个通道,中国人把电视机的成像部件叫做显像管 (Picture tube),我们还会说“进入了我的视野”“我的眼里只有你”“不要脱离我的视线”,除此之外我们还有“管窥”和“洞见”的说法,等等。美国语言学家乔治·考莱夫和马克·约翰逊把它称之为“管道隐喻”和你“容器隐喻”,我们的眼睛更愿意接受动态和形象的物品,而文字的表述常常是十分抽象的,它们构成了一对矛盾。

对于阅读,现在是有群体性焦虑的,一边温儒敏先生说“语文新教材,专治不读书”,另一边实体书店在成批倒下,全民阅读也好,整本书阅读也好,无不是对图像的反抗,奈何这个时代有太多好看的事物。一个目不识丁的人,完全可以把电视剧版的四大名著看完,因为文字是有门槛的,而图像却没有,所以我们有“文盲”却没有 “图盲”。直观的图像和动态的画面相比文字更让人愉悦,有更广泛的受众,那我们还焦虑什么,直接把书本中的内容形象化不就可以了?事实上,文字一旦形象化会使得其表达边缘大大缩小,孙悟空在一万个人的脑海中是一万种样子,一旦看了电视剧《西游记》,可能只剩下六小龄童那一种版本了。把抽象的文字形象化,也是一种能力,阅读文字就是最好的训练方式。所以我们焦虑的实际上是抖音之于笑话、视频之于剧本、电影之于小说,凡此种种,无不是图像与文字的冲突。

对文字的重视,是中国文化的重要特质。中国的艺术和西方的艺术有一个很重要的区别就是西方人在雕刻石头,中国人在雕刻文字。中国人习惯于立碑,西方人习惯于画画、雕像。“四大名窟”有大量的画像和雕像,但那算是“舶来品”,也不是我们本土原本就有的。

一方面我们提倡教育信息化甚至是无纸化,另一方面,又在拒绝手机、平板等电子设备,这似乎又是矛盾的。我们现在在校园里抵制手机,无非是想让学生从图像里面走出来,走进文字的世界。所谓手机、平板、电脑、小鲜肉、网红脸、cosplay、漫画其实都是画面,甚至网游也算,汉语是有汉字游戏的,但远远不如玩网游的人多,因为画面感比较差,更何况画面的质量一再提升,从4K到3D。

最近山东省立法,禁止手机进课堂。因为手机是学生获取图像的最主要手段,就像二十年前的连环画和十年前的漫画书一样。拒绝电子设备的,并非只有山东一地,也并非只有中国一国。英国政府曾向全国所有中小学寄出一封警示信,指出儿童使用移动电话会对其健康造成潜在危害。意大利、法国都明令禁止手机进校园,但电子设备不是罪魁祸首,直接禁止是慵懒者的管理方式。

旧时的蒙学读物都是文字,现在的蒙学读物是绘本;旧时我们的信用凭证是签字,现在靠指纹、虹膜;刷脸消费时代马上就要到来,朋友圈也像是一场摄影大赛。种种迹象表明,轻松与愉悦是电子设备最大的优势,是对我们视觉选择的天然迎合,我们所需要焦虑的不应该是电子设备本身,而是让人们在阅读中找到和电子设备一样的轻松与愉悦。试想,如果有一天,我、或者我的孩子或者我的学生读书读累了,掏出手机只是为了放松一下,而非在使用手机得过程中劳累,那就算是摆脱了这个“读图时代”的陷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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