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国华
摘 要:陌生化语言的魅力就在于“空白”的魅力。陌生化语言空白的构成类型可分为背景性空白、缩略性空白和逻辑性空白。陌生化语言空白具有暗示功能和邀请功能。可以通过还原特定语境内的潜在内容、恢复特定语境内的逻辑联系、调动直觉体验性的记忆储存等途径实现陌生化语言空白意义的生成。
关键词:陌生化语言 陌生化语言空白 空白类型 空白功能 空白意义生成
清代山水画评论家华琳在他的《南宗秘诀》中对“空白”有较为深刻的认识:“黑、浓、湿、干、淡之外加一白字,便是六彩。白即纸素之白,凡山石之阳面处,石坡之平面处,及画作之水天空阔处,云雾空明处,山足之杳冥处,树头之虚灵处,以之作天、作水、作烟断、作云断、作道路、作日光,皆是此白。夫此白本笔墨所不及,能令为画中之白,并非素纸之白,乃为有情,否则无生趣矣。”
华琳的这段文字,至少说明两层意思:一是纸素之白不着笔墨表现为“空”“无”,但正是这表象上的“空”“无”,便有了容纳万物的能力,于是它成为抽象的“有”。画中之“白”,既是画中之画,是具象的“有”,也是画外之画,是无象的“有”。第二层意思是这“空白”有“情”的存在,“空白”总关乎“情”,有了这情,作品才有了生趣、情趣。这说明,书画中的“空白”作为一种形式参与进了其创作本身,构成了审美意义、审美价值的生成。
其实,陌生化语言也存在艺术“空白”,它同样有着华琳所言的山水画中“空白”的审美性特征,只是由于陌生化语言有着自身个性化的“语言形式”,其审美意义、审美价值的存在以及审美主体体认的方式存在差异罢了。
陌生化语言对客观世界意义的理解并不是认知的,更多是基于审美主体的体验和感悟,审美主体与审美客体也不像认识论意义上的主客对立,而是两者的合二为一。它不以语言认知层面的“客观性”“真实性”“完整性”为语言表达追求的目标,而更多体现其“主观性”“虚幻性”“不完整性(或残缺性)”的审美性追求。这种语言传达的确定性意义少而不确定性意义多,因此这样的语言也具有了更多的“空白”,使得陌生化语言带上了更为神秘而又丰富的审美色彩。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陌生化语言的魅力就在于“空白”的魅力,没有空白也就不成其为陌生化语言,也正是如此,陌生化语言“空白”的研究愈加显示出它的必要性和重要性。
一、陌生化语言空白的构成类型
本文依据陌生化语言空白存在的形态,把陌生化语言的空白构成分为背景性空白、缩略性空白和逻辑性空白三种类型。
1.背景性空白
背景性空白是指不直接提供文本语言的特定语境,以增加听读者对文本意义解读的难度。这样的文本语言自身客观上是存在某种意义的,从听读者角度而言,也并不是无法解读文本意义,而是在解读过程中因文本背景性空白的存在,出现对文本的多意解读。从文本语言的言说者角度而言,也并不是无法提供特定的言语背景,而是主观上不愿意或者认为不必要提供,一旦提供特定的言语背景可能在表达效果上会适得其反。
“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你装饰了别人的梦。”
歷来人们对卞之琳《断章》诗意有着多种解读,原因就在于诗人在诗歌文本中并没有给我们提供足以能够确定其诗意的文本背景,出现了完全性背景空白。这种背景性空白,增添了语言无穷的艺术魅力。读者可以基于诗歌内部语言存在的开放性结构,通过诗句之间可能隐含的转折关系、并列关系,咀嚼出诗歌蕴含的多种人生意味:从诗句间可能隐含的转折关系,我们又能品味出两种截然不同的人生意味,一种是悲剧意味,一种是喜剧意味。从诗句间可能隐含的并列关系,我们又能品味出亦喜亦悲的现实人生意味。诗人用这种“隐含”方式,暗示诗句与诗句之间的种种关系,除了能让不同的读者根据自己的人生体验,领悟丰富的人生意蕴之外,还寄寓了诗人自己对人生的哲理性思考:消解人生中悲与喜之间的对立,从拘泥执着于悲、喜一端的困境中解脱出来,获得精神上的自由超越。卞之琳的《断章》语言是陌生的,其魅力就在于诗人并没有给读者提供解读诗意的任何背景,而这种背景性空白的精心布置,蕴含诗人对人生哲理更深层次的思考,也正是诗人对人生哲理的智慧言说。
我们再来看一则禅门“公案”:
(1)一天,屋外正淅淅沥沥的下着雨,镜清禅师突然对他的门人发问道:“外面是什么声音?”门人说:“是下雨声。”镜清道:“错了!”门人大惑不解,目光茫然。镜清凝视着窗外,平静地说:“我就是雨声。”
根据文本提供的事实背景,对镜清禅师的发问,门人的回答无疑是正确的,因为真实反映了存在“雨声”的客观事实,但镜清禅师为什么对门人的回答持否定态度,而偏偏说出“我就是雨声”这样令人摸不着头脑的答案。究其原因,也是背景性空白造成的。镜清禅师的发问,“屋外正淅淅沥沥的下着雨”并不是期待门人回答“外面是什么声音”这一问题的真正语境,真正的语境镜清禅师没有提供,我们从镜清禅师“我就是雨声”的问答中,才意识到镜清禅师发问的真实语境,这一语境即是人的“心”境。也真因为门人的悟性还不高,还没有领悟到自己的“心”,所以也无法回答出令镜清禅师满意的答案来。这语境只不过镜清禅师没有说出来罢了,也无需说出来,因为一旦说出来,也就失去了禅宗的“意义”、禅宗的“境界”了。在这里,我们能看到的是镜清禅师用机智尖新的言辞,显示出禅宗的思想宗旨。他貌似答非所问,实则机智巧妙,“直指人心”,意味深长。
2.缩略性空白
言说者故意省略,以期造成特定的表达效果。比如句子成分的省略、文字的缩略等。缩略性空白跟背景性空白既有联系又有区别,如果背景性空白是语意背景的全部省略缺失的话,那么缩略性空白则是语意背景的部分省略缺失。但在缩略性空白中,至少还暗示或提供了部分语意背景,这样的语意背景在言说者看来有提供的必要性,它为听读者正确理解陌生化语言的审美意义起到了导向性作用。
有一类陌生化语言,是通过仿拟、离析或聚合等方式获得审美效果。在鲁迅的作品中我们经常会遇到这样的句子:
(2)“这断子绝孙的阿Q!”远远地听得小尼姑的带哭的声音。“哈哈哈!”阿Q十分得意的笑。“哈哈哈!”酒店里的人也九分得意的笑。(鲁迅《阿Q正传》)
(3)“革命也好罢”,阿Q想,“革这伙妈妈的命,太可恶!太可恶!”(鲁迅《阿Q正传》)
例(2)运用了仿拟手法。句中“九分”是仿拟副词“十分”,鲁迅用“九分”来修饰“得意”,“十分”与“九分”前后对举,不仅使得“九分”的意义有了着落,更获得了比“十分”程度性更强的讽刺意味。例(3)运用的是离析手法,将具有特定意义内涵的“革命”一词进行分解离析,从而获得幽默、讽刺的艺术表达效果。“革命”是理解“革……命”的语言背景,但“革命”的意义显然不等于“革……命”,作者让“革命”与“革……命”形成强烈的对比反差,从而达到对阿Q思想性格的细致刻画。
跟离析相对的还有一种陌生化手法就是聚合,是指合取两个或两个以上词中的某一構成语素,从而合成一个新词。网络语“白骨精”一词,我们首先想到《西游记》中的那个妖精,不过此“白骨精”非彼“白骨精”,它指的是行业中的“白领+骨干+精英”,两种意义的极大反差给人更多的新奇感,也体现出言说者丰富的想象力。《西游记》中的此“白骨精”仅仅是理解彼“白骨精”的背景而已,但如果离开了这样的背景,陌生化语言的表达效果也就无从谈起。
3.逻辑性空白
在陌生化语言中,具体表现为将那些不符合日常语言规范或者违背日常生活事理性逻辑的貌似互相对立、矛盾的、但又存在某种相通性的对象以特有的方式组合在一起,这样既互相排斥、又互相联系,相映成趣。在这种情况下形成的空白,称之为逻辑性空白。
陌生化语言生成方式中,有一种超常搭配,这种搭配往往存在逻辑性空白。
(4)我到现在终于没有见——大约孔乙己的确死了。(鲁迅《孔乙己》)
这句话中的“大约”与“的确”在表达逻辑判断性方面,是互相矛盾的,不能同时处在对同一对象的确定性判断当中。但作者在特定的语境中,却把这两种悖论性的判断揉在一起,赋予了语言更为丰富的意味,留给读者更多值得回味的空间。
(5)音乐释放的蓝色灵魂/在烟蒂上飘摇。(北岛《白日梦》)
相对于日常语言,这样的诗性语言显得更为离谱。音乐释放灵魂,尚可接受,但这抽象的、看不见摸不着的“灵魂”带上了可视的“蓝色”并不合事理;这灵魂又能够在“烟蒂上飘摇”,简直是疯人之语。但就是这样的诗性语言,通过烟蒂上飘出的蓝色烟雾与音乐产生临时的诗意联想,使“蓝色”与“灵魂”结合,产生了特殊的含义。这种根据特定情景、特定事物而采取的特殊用法,打破了色彩的固定含义,破坏了常规的组合方式,增加了色彩词语表情达意的随意性,扩大了诗人创造意象的天地。这就是逻辑性空白的艺术效果。可以这样说,陌生化语言之所以陌生,就在于陌生化语言或多或少都存在对日常逻辑的破坏现象。
二、陌生化语言空白的结构功能
陌生化语言的空白艺术,具体涉及到言说者的“布白”艺术。陌生化语言空白结构犹如伊塞尔阅读理论中的“召唤结构”,它是一个未完成的空间,召唤听/读者的参与。它提供某些暗示,让你走进这个结构。它又是构成文本的一个有机的环扣,联结着文本与听/读者。它只是一个半成品,未完成的部分要靠听/读者填补和完善。
1.空白的暗示功能
陌生化语言“空白”的安排,体现了言说者的用意。言说者文本一旦诞生,言说者就不复存在,他的言说文本留下的“空白”就成了一种暗示。就具体的陌生化语言“空白”而言,言说者总会以不同的言语形式,为听读者提供解读文本意义的重要线索,让听读者沿着这一线索从言语的形式要素走进言说者的内心世界,暗示你从某处切入,体会言说者传达的意义,引领听读者进入奥妙无穷的陌生化语言的艺术殿堂。“红杏枝头春意闹”,词句之所以因一“闹”字而意境全出,就在于这“闹”字赋予了“红杏”的人格特征,这种拟人修辞的运用就是一种暗示。它赋予读者更为丰富的联想意义,它充分调动读者视觉、听觉甚至嗅觉等诸多感官,置身于大自然当中,获得丰富的审美感受,从静美中感知自然生命力的躁动,又从自然生命力的躁动中获得主体旺盛生命力的情感体验。“闹”留给我们的是一种语言空白,其传达的“神”就蕴藏在这有“形”的“闹”字里边。
2.空白的邀请功能
陌生化语言“空白”具有不确定性,这也决定了其特有的邀请性功能。这种“空白”邀请听读者的参与,它只是具有某种邀请的姿势,提供一种接纳的态度。这种“空白”是文本与听读者的纽带,有了这种空白,听读者才能进入审美对象,但“空白”本身并不是意义。陌生化语言空白的邀请功能,就是为了产生文本的意义,让听读者主动参与到意义的建构中来。
(6)从星星般的弹孔中/流出了血红的黎明。(北岛《宣言》)
我们愕然于弹孔怎么能“流出”黎明,我们又诧异于这弹孔又何以是“星星般”。在这样的陌生化语言中,诗人运用直觉思维,借助于黎明前的景象,把弹孔比作星星,艺术性暗示出罪恶的子弹夺去的是烈士生命,留下的是烈士灿若晨星的精神,隐含黑暗的尽头必将是黎明的到来。这样的空白令人回味,这样的语言更具有了思想情感的表现张力。
(7)你的耳朵在侦察,你的眼睛在倾听,你的指挥棒上,跳动着你的神经! (艾青《小泽征尔》)
这种逻辑性的空白,诱导我们跳出人体单一感官功能的局限,上升到感觉思维的高度。在诗人感觉世界中,耳朵既是用来听的,也是用来“侦察”看的;眼睛固然是用来看的,但同时具有了“倾听”的功能。在这里,运用视觉和听觉的错位与转换,让读者聚焦到一个指挥家身上,所有感官的活动都指向“音乐”这一特定对象,所有的感官功能得到了融通,小泽征尔超人的音乐指挥天才得到淋漓尽致的艺术表现。
三、陌生化语言空白的意义生成
(一)还原特定语境内的潜在内容
陌生化语言的空白,本质上由于言说者未能够提供特定的文本意义背景或者提供不充分造成的,因此还原特定语境内的潜在内容是陌生化语言空白意义生成的一个必要环节。从心理认知过程而言,联想和想象在空白意义生成过程中的参与显得更为重要。
(8)上一个世纪,中国人是用泪水稀释着欢笑走过来的,因此,站在新世纪的地平线上,我们有理由在新的百年中获取更多,梦想更多。(白岩松《痛并快乐着》)
“用泪水稀释着欢笑”这句话很骇目,对这句话诗意性空白的理解,至少需要建立在四个语义层面的综合:(1)这“泪水”需要跟并非是“喜悦”的“痛苦”关联;(2)如果这“痛苦”的“泪水”是“溶剂”,那么“痛苦”相对的“欢笑”是“溶质”,两者之间构成了“稀释”和“被稀释”的关系;(3)溶剂和溶质的溶合就变成了溶液,这溶液中溶剂和溶质的关系就是“痛苦”的“泪水”和“欢笑”之间的关系,你中有我、我中有你;(4)通常情况下“溶剂”的量要远远大于“溶质”的量,换言之,在白岩松看来现实中的“痛苦”远远多于“欢笑”。这四个层面的语义理解是相辅相成的,这也说明了陌生化语言语义表达的立体性和多层次性,它总是以最少的语言表达最为丰富的语义内涵,最大程度传达出说写者对事物最新、最独特的体验和感悟。
(9)小杯中满满的夜色/没有一点热气。(舒婷《阿敏在啡咖馆》)
诗人以“夜色”替代“咖啡”,这是基于两者视觉上的相似点自然引发的联想。但诗人更强调突出的是“没有一点热气”,强调在这样的夜色里,给人带来的清冷感觉,从而十分巧妙含蓄地暗示出阿敏心灰意冷的情态。在这里,咖啡客观上的冷热已经无足轻重,人物的主观心理感受才是语言传达的目的。这样的语言,蕴含的审美意味更为浓郁、深厚。
(二)恢复特定语境内的逻辑联系
在日常语言交往中,言语的表达既要符合日常事理逻辑,在传情达意过程中也要符合约定俗成的语言规则。但在具体言语活动中,我们就会发现除了“日常逻辑”,还有一种“艺术逻辑”。陌生化语言逻辑是一种“艺术逻辑”,渗透了情感与表象的意义。这是心灵与自然的交融,是感性与理智的圆融。理解这种陌生化语言空白的前提,就是恢复特定语境内的逻辑联系,建立起不合逻辑的合逻辑联系,实现陌生化语言由“陌生”向“熟悉”的转化过程。
(10)老师说过要做伟人/就得吃伟人的剩饭,背诵伟人的咳嗽。(李亚伟《中文系》)
按日常逻辑来看这是绝对说不通的,但诗的语言是情感的艺术语言,诗人通过形象化的比喻修辞,消解了本体,而让喻体直接融入诗句,造成对日常语言的扭曲。“吃伟人的剩饭”喻指因袭前人研究过的那些无意义、无价值的东西,“背誦伟人的咳嗽”更是对前人糟粕的辛辣讽喻。如果把省略的比喻本体补充出来,虽然很符合日常理性逻辑,却不是诗了。
(11)墓地,是她今生看过最冰冷,也最慈悲的地方。(白落梅《你是锦瑟,我为流年——三毛的万水千山》)
人的感情有时是无法用理性的思维逻辑来表达的,陌生化语言表达更多的是言说者对客观世界的主体性体验,是主体主观世界与外在客观世界的合二为一。如果从认识论角度来说,对“墓地”的一般性认知要么是“冰冷”,要么是“慈悲”,既“冰冷”又“慈悲”是不合日常理性逻辑的。但在艺术语言中,“墓地”既“冰冷”又“慈悲”是合乎人的情感体验的。当一个人充满对生之留恋的时候,“墓地”意味着另一个冰冷、无情的世界;但当一个人对尘世百无聊赖的时候,这“墓地”意味着在另一个世界另一种全新生活的开始,这个世界就是人生的最好归宿、情感的终极归依。对人生有着丰富而又复杂体验的三毛,对“墓地”的理解是既“冰冷”又“慈悲”,确实是非常合乎主体的情感逻辑。
(三)调动直觉体验性的记忆储存
“人们在艺术作品中体验到的光线、色彩、质地,不同于日常经验中对这些东西的体验。……艺术是直观,而直观是单一的、个体的。”[1]陌生化语言是一种审美性语言,其意义的生成具有鲜明的直觉体验性特征。从心理情感过程而言,陌生化语言意义的生成特别强调个体情感的体验过程。这就要求我们在陌生化语言空白意义的生成过程中,要充分调动自己直觉体验性的记忆储存,积极参与文本意义的创造活动,通过听读者与言说者文本之间的对话互动,实现对陌生化语言审美意义内涵的充分保值、增值。
(12)雁子们也不在辽夐的秋空/写他们美丽的十四行诗了。(痖弦《秋歌——暖暖》)
“写十四行诗”其实就是“排雁阵”的诗家之语,两者之间有着“形”方面的相似之处,诗人用“写十四行诗”来代替大白话“排雁阵”,在于能够唤起读者的联想想象,让“人”与“雁”融为一体,直观感受大雁飞行时情态的美好,感悟美好事物在特定季节的消逝。再加上大雁南飞这一特定文化符号所对应的人类情感,让读者从秋天自然界萧条与冷落的直观知觉中体验抒情主人公所特有的那份孤寂、凄凉的心境,这样的心境与暖暖的思念、殷殷的期待形成和谐共振。
(13)现在又到了灯亮的时候,我喝了一口街上的朦胧。(卞之琳《记录》)
卞之琳的《记录》犹如他的《断章》,是谈个体人生的体验,谈的是个体在社会现实中的一种生存状态。诗人仅给我们呈现了意象,却留下了确解诗意的诸多空白。“朦胧”原为形容词,在这里活用为名词,又与“喝”构成了超常搭配。“我喝了一口街上的朦胧”,写出了诗人独特的感觉,但这“朦胧”究竟指的是什么?这“喝一口街上的朦胧”又是指什么?这“朦胧”固然呈现出“街”的感性画面,但这是浅层字面意义,诗人传达的绝不是字面肤浅的意义。“诗人的《记录》戏剧化地‘记录了一种特定的生活感受。厌倦,但又摆脱不了,生活成了一种‘无奈状态。”在这里,诗人借“‘街的‘朦胧,意在表现一个时代所具有的晦暗纷乱的精神氛围,迷惘的无形之网笼罩着每个人都在走的路,潜伏着个体精神状态的危机。”[2]这是诗歌留给我们去作必要填补的语言空白内涵,而这样的“空白”意义无法从认知层面获得一个确切的结果,它只能是基于我们对“街上”的“朦胧”直观性体验中获得个性化的感悟。
需要特别强调的是,作为审美主体的听/读者,由于他们各自的记忆储存不同(用伊塞尔的话说就是“前理解”的不同),对陌生化语言空白意义的理解也各不相同。因此填补陌生化语言的“空白”变成了一个动态的无止境的意义重建过程,陌生化语言“空白”的意义也就多元化了。
参考文献:
[1][德]恩斯特·卡西尔.符号·神话·文化[M].李小兵译.北京:东方出版社,1988:106.
[2]叶橹,谢昉,吴广晶,孙正龙.卞之琳诗《记录》与《一个闲人》同题赏析[J].名作欣赏,1998,(1).
Abstract:The charm of unfamiliar language lies in the charm of “blank”. The composition of unfamiliar language blank can be divided into background blank, thumbnail blank and logical blank. The strange language blank has the suggestion function and the invitation function. The generation of blank meaning of unfamiliar language can be achieved by restoring the potential content in a particular language, restoring the logical connection in a particular language, and mobilizing intuitive experiential memory storage.
Key words:strange language; strange language blank; types of language blank; functions of language blank; the generation of blank meani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