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希金抒情诗中的“道路”形象

2018-03-07 15:33◎陈
文化产业 2018年6期
关键词:普希金旅途首诗

◎陈 馨

(西北大学 陕西 西安 710069)

“道路原型”是文学、绘画、音乐等各类艺术创作的形象基础之一。在不少俄罗斯作家的文学作品中都利用道路这种空间形象来表达人物的内心世界。俄罗斯语言学家阿鲁秋诺娃(Н.Д.Арутюнова)对俄语中表示道路的两个主要词汇进行了语义区分,认为“путь”所表达的路就像在大海中抛给求生者的锚,是人们在原始自然环境中生存下来的希望;而“дорога”一词主要用于表示具体的客观对象,即主要具有空间所指功能[1]。在俄语道路语义场中还包含小路、小径、旅行、游历、朝圣、流浪等词,所有这些与道路有关的词汇都被广泛用于俄罗斯作家的作品中,它们被赋予诸多引申含义和象征含义。

一、普希金诗歌中的道路主题

苏联著名文艺理论家洛特曼(Ю.М.Лотман)表示,在普希金作品中旅行和流浪是塑造主人公形象的必要元素。俄罗斯文艺学家涅波姆尼亚希(В.C. Непомнящий)也认为,“道路”形象是保证普希金文学世界图景完整性的要素[2]。在其代表作《叶甫盖尼奥涅金》和《上尉的女儿》中道路都是作品艺术空间的重要组成部分。诗人以“道路”为主题的浪漫主义诗歌中总是表露出对另一个世界的向往和对理想自由的追求。

福米乔夫(А. Фомичев)认为,普希金诗歌中的“道路”形象形成于流放俄罗斯南部时期。1823年诗人创作的一系列作品都表达出悲观失望的心情。《恶魔》《我是荒原上自由的播种者》《波涛啊,是谁阻挡了你……》《生命的驿车》中都有“道路”元素存在,其中《生命的驿车》饱含讽刺意味,乘坐大车旅行代表生命的旅程。主人公借助旅途表达对人生的思索。诗的前两节中“有时,尽管它承载着重负,大车却依然轻快地走着”“我们鄙视懒惰和安逸,喜欢令人晕眩的快马加鞭”描述了马车在道路上飞驰。后两节主人公情绪低落下来,感受到旅途的颠簸。最后一节不见了车夫,而主人公对这样的路途已经习惯,旅途结束时他失望的心情表达着对生活的消极态度。诗人1823年的其他作品也表达出不同程度的失望心情。《波涛啊,是谁阻挡了你……》中描述向往自由大海的波涛被某种力量束缚了手脚变为一潭死水。诗中“被阻止的波涛”“不自由的腐水”隐喻着当时得不到政治和社会自由的人们的内心世界,这两首诗中描写的马车和波涛都受到不同程度的自然阻力,表达出作者对继续前行的怀疑。

诗歌《恶魔》所描述的悲观失望不是来自周围世界而是内心的感受,这首诗体现了诗人当时内心世界的危机。《我是荒原上自由的播种者》则表达了诗人看到欧洲革命没有得到人民支持而最终失败时的心情。诗人于1826年在普斯科夫至莫斯科旅行中创作的《冬天的道路》与《生命的驿车》相比,感情基调更加乐观。诗歌一方面运用“凄凉的林间空地”“三套马车飞驰在冬天的、寂寞的大路上”“单调的铃声”“白雪和荒凉”表达出主人公的忧伤。另一方面,与此时形成对比的是在寂寞、忧愁的旅程之后翘首以盼温暖的家和回到爱人身旁的温存。诗中的马车夫和钟上的时针将这种忧伤和喜悦的心情融合在一起,马车夫的歌声里“一会儿是豪迈的快活的歌唱,一会儿是倾吐出内心的悲伤”,这里对终点的期盼和诗歌《生命的驿车》一样隐喻着人生的终点。但是这首诗中诸如“三套马车”“铃声”“马车夫亲切的歌声”等具有俄罗斯民族特色的描写,为诗歌增添了乐观色彩。

在普希金流放南部及被困在父亲领地时期所创作的诗歌中有不少道路形象的描写,诗人用“道路”形象隐喻人生的各个阶段,通过这些“道路”形象表达自己的失望心情和内心危机,这些诗作中的主人公都感到失去生活的力量和对旅途的失望。

二、“波尔金诺的秋天”时期普希金诗歌道路主题的发展

1830年的波尔金诺之旅激发了诗人再一次的道路主题创作,这一时期的第一首道路主题诗是《旅途上的怨言》。诗人注明创作时间为1829年,实际上这首诗于1829年开始创作,1830年10月在波尔金诺完成。《旅途上的怨言》具有影射诗人自己的细节描写:“或者在某个检疫所里,因寂寞无聊而死亡”。在普希金写给未婚妻的书信中表达了自己在旅途中极其无聊的心情,诗人在信中抱怨要经历5个检疫站才能到莫斯科,且在每个检疫站都要停留14天。诗歌同样用旅途的结束隐喻生命的终结。诗人描述了几种死亡的可能:“我必须死在宽阔的大路上,或者在碎石路上被马蹄践踏,或者在山上被车轮碾压”。这似乎在影射诗人自己,表达归途的不顺。诗歌的第二部分描述了与旅行相对的场面,想起了宴饮上欢乐场景和家里有条不紊的生活,有雅尔的蘑菇、美味的冷牛肉、罗姆酒和香茶。诗歌结尾回到现实,主人公继续赶路。《旅途上的怨言》和《生命的驿车》中诗人表达的思想感情较为相似,但是《旅途上的怨言》更具有自传体性质,这里的主人公显得更成熟和智慧。

普希金1830年创作的诗歌《魔鬼》进一步丰富了道路主题诗歌的内容。在俄罗斯民族传统概念中,世界被恶魔控制是不可想象的事情,然而普希金在作品中描述出了这样的场面。涅波姆尼亚希认为,这首诗所描绘的斗争场面挑战人们的想象,诗中没有了家这一形象,剩下的只有“道路世界”,更确切地说是另一个“魔鬼的世界”。其中“铃铛”在这首诗中尤为重要。在《冬天的道路》中铃铛和明月、树林一起烘托伤感的氛围,在《魔鬼》中铃铛的响声则是唯一能够驱逐邪恶力量的事物。

这首诗中几乎包含了其他诗歌中所有“道路”内涵。诗中“道路”的具体形象体现在旅程的细节描写中,诗中的旅行者坐在没有小窗的车里,“旅程”“铃铛”“车夫”“马”这些描写体现出道路特征。诗歌开头交代主人公在一片旷野中途遇暴风雪,周围荒无人烟,雪花飞舞,光线昏暗,车上清脆的铃铛声仿佛是帮助其走出荒野的救星。诗歌第二节主人公的马车迷了路,车夫讲述着:“马儿感到沉重,道路出现倾斜,暴风雪刮得睁不开眼,这是有魔鬼阻挠。”魔鬼将他们推向深渊,使马儿惊慌,用虚假的指向标让他们迷惑。车夫的话刻入主人公内心,随着车子的停顿和飞驰,主人公总是感到邪恶力量的伴随,而唯一代表现实生活的就剩下车上的铃铛声响。这首诗中道路形象被赋予哲学内涵,诗中的旅行是与阻碍前行力量的一场斗争,要成为道路的主人首先要克服这充满困难的荒野。

三、结语

以道路为主题的诗歌是普希金抒情诗的重要组成部分,其中结合了普希金自身众多的游历经历。在父亲领地波尔金诺时期的创作中,诗人为道路主题融入了更多人生思索,赋予道路更多哲学思考。这里的路充满危险,旅途中的混沌世界阻碍人们前行。普希金这些诗歌中的道路形象表达出了包括作者在内的俄罗斯人对自由的向往以及俄罗斯民族意识的觉醒和对俄罗斯社会现实的批判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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