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仰者集团与西岸犹太宗教-政治定居点问题研究

2018-03-19 16:56欧振华傅有德
关键词:定居点库克犹太

欧振华 傅有德

巴勒斯坦地区被占领土上的以色列定居点问题,历来被认为是巴勒斯坦-以色列和平进程最难消除的障碍之一。尤其是分布在约旦河西岸巴勒斯坦人密集区中的那些犹太宗教-政治定居点(也称为意识形态定居点),宛如定居者与巴勒斯坦村民的修罗场,两方的流血冲突和报复性恐怖袭击在其中不时上演。这些宗教-政治定居点的出现和扩张与多种因素有关,一个自称为GushEmunim(该希伯来语被英译为“Bloc of the Faithful”)的团体便是其中的重要因素之一*参见Karen Tenenbaum and Ehud Eiran, “Israeli Settlement Activity in the West Bank and Gaza: A Brief History”, Negotiation Journal, Vol.21,No.2(April 2005), p.172.。

近些年来,国内一些专家学者一直呼吁要加强对海内外各种宗教极端主义和群体的研究。然而目前,汉语学界对信仰者集团——这个对中东政局起到过重要影响的宗教极端团体——却并没有给予应有的关注。笔者希望本文对该集团的初步梳理可以引发学者们对其进行深入研究的兴趣。由于定居点建设是信仰者集团活动的重心和其政治影响力的基础,因此本文将围绕其定居运动及之后的宗教思想,来分析该集团是如何兴起并逐步构造了棘手的西岸定居点难题的。本文认为,信仰者集团的兴起、发展及其极端化的过程,及其活动之后的主导宗教意识形态,皆深深植根于近现代犹太民族的宗教、历史、和以色列风云变幻的国家政治和社会语境之中。文章分为三部分:首先勾勒信仰者集团的兴起与发展的过程,然后分析定居活动背后的宗教思想,最后结合历史分析、归纳定居活动最显著的一些特点。

一、信仰者集团的兴起和发展

二、信仰者集团的宗教精神支撑

作为一个世界观建立在宗教信仰之上的群体,该群体的精神导师所给予他们的宗教精神支撑是信仰者集团活动的重要驱动力之一。这是由该集团的成员构成和组织特点决定的。首先,信仰者集团的成员主要来自于宗教复国主义阵营,他们真心追随库克父子的思想。虽然研究者们没法掌握该群体的确切规模和支持者们的具体身份,但对该集团创建者和核心人群的来源,学者Zvi Shiloah说道:他们主要来自于“全国宗教党”、“以色列地运动”、库克拉比经学院(Mercazha-Rav)的学生群体、“犹太复国主义青年运动”属下的系列经学院(BneiAkivaYeshivot)、还有正统派的学者和正统派年轻一代[注]Zvi Shiloah, “Gush Emunim” in Encyclopedia Judaica, (Second Edition), Vol. 8, p.143.。在犹太经学院上学的这些年轻人希望自己可以一边严格守教一边参与犹太复国主义的事业,但传统犹太拉比对政治复国主义所做的严厉谴责让他们不敢轻举妄动。在这样的困境中,库克拉比父子所发展出来的宗教犹太复国主义思想刚好为犹太教与复国主义的结合提供了合法化的辩护,他们的做法赢得这些年轻人的热烈欢迎。

其次,信仰者集团虽然是一个不具会员制的、结构松散的联盟组织[注]该集团成员无会员身份,人们难以统计其活动参与者的人数和具体来源。参见Zvi Shiloah,“Gush Emunim”, p.143.,但是它拥有一个做决策的集权中心,即内部秘书处,其决定被众多定居者和支持者们遵从。秘书处的这些人是从该集团的领导层(多为该集团的创立者)中内部选举出来的[注]David Newman and Tamar Hermann, “A Comparative Study of Gush Emunim and Peace Now”, p.517.。而小库克拉比的学生,便是该领导层的核心和该集团定居活动背后的推动力。学者们通过研究信仰者集团的文献发现小库克拉比塑造了该集团领导层(即库克拉比经学院毕业生们)的世界观[注]参见Eliezer Don-Yehiya, “The Negation of Galut in Religion Zionism”, Modern Judaism, Vol.12, No.2(May 1992), p.144.。

另一方面,老库克批评其它一些宗教复国主义者,因为这些人将政治复国主义仅仅当成是解决“犹太人问题”的实用工具。库克父子认为复国主义具有自身的宗教价值,是上帝救赎计划的可见部分。只不过老库克理想中的犹太国是一个按照犹太律法进行统治的犹太国家,而非世俗的以色列国家。然而,小库克却把理想中的犹太国的神圣性赋予了现实的以色列国,相信以色列国反映了以色列地的神圣性。小库克的这些看法是对二战以来的犹太民族历史的一种回应。因为他认为大屠杀以极端的方式展示了“犹太的无力和屈辱”,而“以色列国的建立和屡次战斗则显示了犹太民族尊严和力量的恢复”[注]参见Eliezer Don-Yehiya, “The Negation of Galut in Religion Zionism”, p.144.。小库克虽然不满意以色列国成立后采取世俗的进路;尽管如此,他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注]1973年战争后小库克拉比对以色列国自动认同的立场发生转变,开始设立支持国家和政府的限定性条件.参见Motti Inbari, Messianic Religious Zionism Confronts Israeli Territorial Compromises, p.30.都坚持认为以色列国是“启示的结果”并具有上帝的认同和护佑;而且政府和军队等国家机构也分有神圣性;否认其神圣性便是人们缺乏信仰的体现。简言之,小库克认为上帝真正的信仰者必须积极投身于以色列国的建设、防御和发展[注]Motti Inbari, Messianic Religious Zionism Confronts Israeli Territorial Compromises, pp.26,29.。

三、信仰者集团定居运动的主要特征

第一,信仰者集团会根据是否有利于推进定居活动这一原则,来确定自己与当前政府及各政党的关系,并且积极采用各种手段来推进自己的定居活动。当政府不支持信仰者集团的定居活动时,他们会对抗政府决策。然而,当信仰者集团觉得某些政党会对自己的定居活动有利时,他们便会与该政党积极展开合作。比如,在信仰者集团正式成立时,工党政府已经制定出了有关占领地定居点建设的原则、计划和程序,并且在1974到1976年期间,工党政府总体上一直在限制该集团的自发定居活动,但该集团却无视政府政策仍自行开展违法定居活动[注]1968年之后工党政府其实自己也在占领地上建设定居点,所以“到1977年的时候,在工党的提议或默许下占领地上已有36个定居点(31个在西岸,5个在加沙。)”。参见Karen Tenenbaum and Ehud Eiran, “Israeli Settlement Activity in the West Bank and Gaza”, p.172.。然而,信仰者集团又是利库德集团的支持者,因为利库德集团及其前身Herut一直都是“大以色列地”的坚定支持者,因此被信仰者集团认定为自己天然的盟友。1977年利库德集团上台执政成为信仰者集团定居活动的分水岭。利库德集团的领袖梅纳赫姆-贝京上台后,不仅从言论上而且从法律、财政上积极支持信仰者集团的定居活动[注]贝京上台后对信仰者集团定居点建设的具体支持。参见Lilly Weissbrod, “Gush Emunim Ideology”, p.265.;到1981年,信仰者集团建设的定居点(包括没有得到政府允许的)已经超过20个[注]Zvi Shiloah,“Gush Emunim”, p.143.;从1977年到1992年,信仰者集团定居点获得了利库德政府大量的支持和拨款[注]Ehud Sprinzak, “Extremism and Violence in Israel”, p.119.。

第二,跟工党政府或其他人相比较,信仰者集团在定居点选址上倾向于选择那些具有重大政治或宗教意义的地方。

信仰者集团虽然号召众人定居整个以色列地并宣称以色列地每个角落都具有神圣性,但是其定居实践暗示出来的却是,他们私下认为以色列地的一些部分比其它部分更为重要和有价值。从该集团所建立的定居点地域分布特点可以明显看出,是否具有宗教或政治上的意义,是影响该集团是否要在某地定居的一个首要因素。按Fiege所说的,假如把绿线和约旦河谷之间的西岸占领地带由西向东划分成西、中、东三块区域,会看到西边绿线附近这些定居点是相对较大的城镇和社区定居点,东部约旦河谷的定居点是农业定居点。工党政府早期着重于安全和国防方面的考虑,所以首选在西边绿线附近或东边约旦河谷地带建立定居点并且尽力避开中部巴勒斯坦人密集的区域。信仰者集团则不同,他们力争让自己的定居点分布于西岸占领区的中部区域,因为这里是《圣经》中所记载的犹大和撒玛利亚,是具有历史价值和宗教意义的地方。

第三,从其定居点扩展特点上来看,该集团常以已存定居点为依托,在其附近再建新的定居点,直到深入阿拉伯人居住区。因为这些定居点深处巴勒斯坦人密集区,所以其定居者(以及守卫他们的以色列士兵)常首当其冲,成为巴方恐怖袭击的对象。然而,定居者出于报复目的常在恐袭遇害者出事点上建立纪念性的定居点;以色列政府有时会批准这些纪念性的新定居点的建设,或追认原先存在的定居点及其扩建计划为合法。这种报复行动进一步加剧以色列人与巴勒斯坦人之间的冲突。

第四,以色列政府为获取和平而做出的一系列行动,给信仰者集团带来了精神、神学和组织上的重大危机。小库克的弟子和追随者们在该如何应对危机这一问题上产生了矛盾和分歧。

以色列政府的土地换和平行动给该集团成员带来了精神和神学信仰上的危机。因为小库克将定居活动与弥赛亚救赎进程相关联,将神圣性赋予以色列国家及政府的这些理想主张在现实政治的博弈中遭受到了沉重的打击:以色列政府不但与埃及签订了和平协议而且如约将西奈还给了埃及;并且主导这一行动的是他们的盟友——贝京及利库德集团。小库克的预言——领土妥协之类的事情将不会发生——在现实中失效了。更让信仰者集团措手不及的是,小库克(1982年)在抗议归还西奈的运动中病逝了。该集团失去了自己的精神导师和一致的行动方向。

结语

有学者认为,这些定居者的行动失败了,因为他们没有赢得民心;但也有学者认为,这些定居者算是达成了目标:因为其所发起的定居运动,将西岸占领地划分成了零散的区域,这使得巴勒斯坦人民建国的难度大大增加。然而,在四十多年的定居活动和抗争之后,受信仰者集团意识形态影响的这些定居者仍然是社会中的少数派;他们既没有被公众接受为上帝的代理人,也没被认为是国家和人民的保护者。在经历系列危机后,也许他们该另寻它途来重构自己是犹太复国主义代言人这一信念,或是寻找其他方法来重新解读先祖土地的神圣性、完整性这一弥赛亚式神话。总而言之,在中东不断演变的政局中,选择土地还是和平,这不仅是摆在以色列政治家面前的一道难题,也是信仰者集团意识形态追随者们必须面对的一个考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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