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析埃莉诺·罗斯福的信件处理及其影响(1933-1945)

■高诗怡/武汉大学

埃莉诺·罗斯福是美国历史上非常著名的一位第一夫人。除了第一夫人这一特殊的身份之外，她同样可以称得上是一名政治家、外交家，甚至是一个新闻人或是作家。笔者认为，如果要探析埃莉诺的白宫生活，那么就不能忽略在这一时期内经由她的手所接受和处理的数量惊人的信件。据统计，在1933-1945年间，白宫每年都会收到数万封写给埃莉诺·罗斯福的信件，而其中多数信件埃莉诺都会亲自阅读并回复。除此之外，埃莉诺还经常给丈夫富兰克林、白宫或是政府内的工作人员和她的一些亲密朋友写信或是类似于信的短讯，其内容涉及各个领域的不同问题。埃莉诺的信件对于研究埃莉诺本人的个人生活、政治和社会活动等都具有一定的参考性，这样的研究也有利于选取一个新的角度，即从微观细节入手，研究埃莉诺的整个第一夫人时期。所以本文试着结合1933-1945年间埃莉诺的信件进行分析，探寻埃莉诺·罗斯福在这一时期内的政治、社会生活以及由此带来的种种影响。

虽然埃莉诺·罗斯福有着高于一般人的家庭背景和地位，但这却并未影响到她同普通的社会公民进行交流和互动。相反，埃莉诺非常重视与不同阶层、不同职业、不同社会地位的人们进行沟通，了解他们的观点、吸取他们的意见和建议、解决他们的问题。这一点从埃莉诺每年收到并处理的信件数量上就可以看得出来——平均一年8万多封，这一数量还是根据白宫相关工作人员所记录的不完全统计。对于这些数据，埃莉诺的秘书马尔维娜·汤普森曾经表示：“我认为这是一个保守的估计”①，由此可见这些信件的数量之多。而且不论是在什么时期，哪怕是在二战开始后的动荡不安的战争年代里，信件的数量都未见减少反而逐年增加。而埃莉诺本人也一直都没有停止对于那些信件的处理和反馈。

埃莉诺每年处理的信件来自各种各样的人群，他们有着不同的身份和社会地位，同埃莉诺的关系也不尽相同，归纳起来，主要可以分为三大类：第一，普通民众。他们来自各个地区，从事的职业不尽相同，种族隶属多样，甚至还来自于不同国家。从信件整理中可以得知，这一类人群的来信占据了总数的大部分，而埃莉诺得到了来自社会底层的丰富信息。值得一提的是，这些社会普通民众的意见，有一部分是由一些杂志社等各类新闻媒体给埃莉诺的信件所承载的。这些信件是由杂志社的编辑将民众的一些意见、建议和问题等进行分类、整理汇总，一部分直接转寄给埃莉诺，另一部分则会在寄出前进行重新誊抄。这样的信件虽然不是直接来自普通民众，但从根本上来说也是民众写信向埃莉诺表达意愿的一种方式，应该归在这一类中。第二，工作伙伴。按照不同的领域进行划分：首先是政府官员，埃莉诺会通过他们的信件获取他们对某一个政府决策、国会立法、或是内政外交层面具体行动的看法和建议的信息，并对这些信息作出自己的判断，即：选择通过回信直接进行反馈，并在自己职责和能力所及范围内采取切实行动；或转报给相关机构，甚至直接上报给总统富兰克林·罗斯福。其次是白宫内的各类工作人员，例如传达官、白宫新闻发言人、秘书、管家以及贴身仆人等等。这些人工作各异，各司其职，但都是为白宫服务的。埃莉诺身为第一夫人需要负担起管理白宫内部事宜的责任，虽然她不必对每件事情都亲自过问，但是也经常需要通过信件、短讯、电话等多种方式下达一些指令。同时在遇到一些重要或是紧急的事务的时候，那些工作人员也会用同样的方式请示埃莉诺，向她汇报工作进展。最后还有他国领导人、王室贵族等外交层面的人士，这些信件一般涉及日常问候、政治来访等问题，并且数量在二战时期得到空前增加。第三，家庭成员以及亲密好友等。这些人可能自身有着各自的社会身份和背景，但是由于他们同埃莉诺有着超乎一般的亲密关系而被单独列为一类。在这一类人中有着埃莉诺的丈夫富兰克林·罗斯福，由于工作繁忙可能两人在一起的时间并不太多，但是这完全没有影响埃莉诺和富兰克林通过信件等方式进行交流，埃莉诺对于富兰克林而言，不论是在政治上还是在生活中都是最为得力的帮手。当然除了丈夫之外，埃莉诺与她的孩子、堂兄弟和婆母等等其他家庭成员也有着信件联系。至于说亲密好友，代表性的人物有如下几位：劳伦娜·希柯克，埃莉诺亲切的称呼她为“希克”，据统计她们之间的信件多达3000多封；约瑟夫·拉什，他是罗斯福夫人最信赖的人和最亲近的朋友，埃莉诺对拉什比对她自己的孩子还亲近。

这些信件涉及的领域同样非常广泛，其中主要涵盖了政治、经济、文化教育和社会生活等领域。如果再对此进行细化，则政治领域包含了对政府决策、立法、用人等多方面的考量。而文化教育领域则主要围绕着宣传美国文化、青少年教育这类问题，例如：有来信请求埃莉诺重视青年人的教育问题，尽量保证适龄青年都可以去学校进行学习。而社会生活领域涉及的问题就更为广泛了，像是民生、妇女权益和女性运动、反种族歧视等等，这些类型的信件都是埃莉诺关注的焦点问题。不仅如此，根据变化的社会环境和基本国情，信件的内容每年也都在发生改变。在1933年以及接下来的几年中，由于美国受到“大萧条”的影响，来信的主要关注点会集中在经济、民生、就业等问题上。而到了第二次世界大战爆发时，特别是1941年美国宣布加入战争之后，更多的信件开始将关注的重点投放在了二战身上。此时的埃莉诺就像一个政府的调查官一样，向民众提供着关于战时政府的政策草案、经济配给、军队安排等方面的信息,并且竭尽所能消地除社会上的流言蜚语。

如果将埃莉诺处理信件的方式进行总结，大致可以分为以下几个步骤：首先，由秘书选出私人的信件和那些紧急的、需要马上处理的信件，直接交给埃莉诺先行阅读。然后，将剩下的信件送往专门部门社会局打开并分类，大致会分为以下三类：一，具体到对于某一个政府部门或是职员的要求和投诉；二，寻求帮助或是需要委员会讨论的议题又或是需要埃莉诺亲自传达给他人（多数情况下是指总统）的讯息；三，其他。最后，则是将上述的第一种信件交予埃莉诺本人查看，而后两种信件先交由秘书看过后，回复他所能恢复的剩下的再交给埃莉诺亲自回复。“我基本每封信都会回复”埃莉诺曾这样说到，“这样多的信件肯定是庞杂的，其中必定有所遗漏，但是我很庆幸这样的错误真的很少发生”。

当然埃莉诺处理这些信件时，不仅仅只有回信反馈这一种方式。如果信件中所提到的问题埃莉诺个人可以决定或解决，那么她会直接采取行动；如果问题比较复杂、超出了埃莉诺的能力范围，那么更多的时候她倾向于将信件转交给富兰克林或是其他相关专员，让他们对此作出裁决。而对于第一类和第二类这样的信件，多数情况下埃莉诺都需要征询身为总统的富兰克林的意见。有时埃莉诺也需要向富兰克林汇报自己最近的工作行程，安排好两人的见面时间和见面后需要干的事情、需要会见的人等等。例如在一封信中埃莉诺就向富兰克林说清了自己后几天的行程，其中侧重说明女士聚餐（Ladies′Picnic）和新闻人舞会（Newspaper Women′s dance）这两项计划安排。在这些时候埃莉诺帮助富兰克林倾听来自不同人群的声音，让他得以了解基层人们的疾苦；她帮助富兰克林完成筛选、回复信件等繁琐工作，帮他安排工作，极大节省了富兰克林的时间；她积极与富兰克林交流，就某一问题或是决策进行深入讨论，她的观点对于富兰克林的决策也有着启发和借鉴作用。而在1936年大选前期，埃莉诺通过普通群众和政府官员的来信掌握他们对于此次选举的意见和建议，并根据这个下达了一系列的工作安排——首先，布置任务、派人落实总统的工作安排；其次，根据具体的任务确定各项事宜的负责人（例如：谁将负责阅读群众给总统报告并提出意见等）；最后，利用演讲等各种宣传形式对罗斯福竞选进行宣传。以此来应对来自共和党总统候选人阿尔弗雷德·兰登的挑战。可以说，富兰克林·罗斯福能够成为在任时间最长的美国总统，成功带领民众度过经济大萧条和二战这两个艰难时期，这一切都与埃莉诺在他背后的付出和努力是分不开的。史学家詹姆斯·伯恩斯评价：埃莉诺·罗斯福的影响是无法估量的。

在面对一些普通群众的询问和求助的时候，埃莉诺往往可以凭借自己的力量在第一时间展开行动。对埃莉诺在白宫的12年所处理的信件进行整理，可以发现民生、教育、女性权益和反种族歧视，一直是她比较重视的问题。在民生问题上，埃莉诺关心普通民众，尽力帮助他们解决遇到的困难：埃莉诺在1942年2月收到了一封求助信，信中提到“一位80岁独居在旅馆里的老妇人，她一直没有亲人，单靠着朋友们的接济活到现在，然而随着她朋友的逐渐离世，她的生活变得十分困难且毫无保障”。因此有人向埃莉诺求助，“希望能让她在当地的救助中心得到妥善的照顾，安享晚年”。埃莉诺收到这封信后马上与当地的救助中心取得联系，让他们及时将老人从旅馆接过去安置。接着跟富兰克林写信说明情况，询问他的意见并寻求来自他的帮助——“我是否应该派一个人去看望她？你能否从D.C.Fund那里得到一些帮助（用来救济这位老人）？”这件事情最后得到了妥善的解决，老人被接到救济署并在那里得到了妥善照顾。而埃莉诺本人也在同年的3月2日收到了她来自救助中心的感谢信，信中满载着对罗斯福夫妇的感激之情。有位来自洛杉矶的老人给埃莉诺写了一封信，信中以他的亲身经历讲述了“年纪偏大的人在战争背景下就业困难的问题”，并且在信的最末写道“可以麻烦您让总统看看吗”。埃莉诺不仅认真阅读完他的信件、满足了他的愿望将信件转交给富兰克林更是随信附上了自己对于“当时老年人就业问题”的看法。信件还反映埃莉诺重视教育的一些方面。一位来自田纳西州艾伦·怀特高级中学的负责人J.H.怀特写信说：“他们学校计划盖新楼用以取代之前被烧毁的老房子，这需要11000美元的资金用于材料和地基建设等方面。但是现在由于资金的缺乏，这个新楼可能不能建好。因此只能来寻求您（指埃莉诺）的帮助。”埃莉诺看完信了解情况后，马上想办法向田纳西州本地有经济实力且乐于慷慨解囊的人筹集了20000美元，及时补上了学校建楼的资金的空缺。来自德克萨斯州的一位名叫L.H.哈伯德的女子学校校长写信建议，“应该在每年抽一天设立公民日，这一天大致可以设立在春天里的某个星期日。在这天，年轻人被邀请参与这个活动去听有关于公民关系的演讲，接受教育”，他认为这可以帮助“青年人认识到教育的重要性，让他们意识到自己的身份和与之相对应的责任”。埃莉诺非常重视这个提议，她马上回信表示了自己对此的支持，并且将意见传达给富兰克林，希望他可以通过广播对于青年这方面的教育问题进行广播演说。埃莉诺在妇女权益方面也有诸多关注。一个名叫 Casey的法官的信件想就进一步完善“保护女性工作者健康和权利的立法”，这一问题获得了埃莉诺的支持。她希望可以“将已有的立法，例如：八小时工作制等进行进一步的完善，并且保证它们可以落实到全美国。”这封信件也引起了埃莉诺本人的高度重视，她及时收集资料尽可能的了解相关情况，并且将这封信的内容告诉总统来引起他的注意。海伦·艾尔弗雷德写信说，“请求埃莉诺将她写的关于‘国家女性海军力量储备问题’的文章传达给总统先生”。埃莉诺对于海伦提出的这个问题非常感兴趣，马上致信给富兰克林询问：“你能给个回复吗”，以此来请他阅读和批示。埃莉诺也非常重视反种族歧视问题。来自民主行动联盟的弗兰克·金登就“消除军队中歧视黑人现象”这一主题向埃莉诺寄出了一封请愿书。埃莉诺留言给富兰克林说“我希望你能收到”，这其实就是埃莉诺想以此引起富兰克林对这一现象的重视，并且督促他顺应民意、尽快对此采取措施。利昂·I·卡普尔曼写信向埃莉诺投诉，“他参军的申请只因为他是犹太人，就被陆军和海军拒绝”。对此，埃莉诺认为非常有必要尽快采取行动，杜绝军队中的种族歧视现象。她在信中对富兰克林说：“我已经收到了很多类似的信件，而这些看上去确实并不公平。”在二战这个特殊时期，埃莉诺对有关战争、军队和士兵的信件也非常重视。名为“海员之友”组织的代表曾写信给埃莉诺，“希望海员们可以得到一些保暖的衣物”。埃莉诺在得知这一请求后马上留信给富兰克林，“要求他重视这个问题”，并且询问他个人“是否有什么保暖的东西可以送给别人”。后来这件事得到了圆满的解决，该组织的代表玛丽·阿姆斯特朗·莫尔文在给埃莉诺的回信中说到：“非常感谢您在百忙之中抽空看了信，并且寄给我们了这么棒的礼物（来自总统先生的毛衣和头盔）。我的波士顿海员之友的工友们收到这份礼物后简直是喜出望外”。而且当时的报纸对于这件事情也有记载，他们发表了一篇题为“罗斯福赠送礼物帮助海员之友”的文章，来宣传和颂扬罗斯福夫妇这一关心普通市民的举动。

安娜·埃莉诺·罗斯福在丈夫富兰克林·德拉诺·罗斯福成功竞选美国总统后，以第一夫人的身份随丈夫一起入驻白宫。自1933年至1945年，埃莉诺入驻白宫时间长达12年之久，开创了美国之最。在她作为美国第一夫人的这12年中，美国经历了两个最为艰难的时期——大萧条和第二次世界大战。当国家面临巨大的困难和挑战的时候，埃莉诺并未退缩，而是站了出来支持丈夫带领美国走出经济困境、参与反法西斯战争。同时，她承担起社会责任、忠实履行义务、尽自己所能帮助国家和人民。从埃莉诺处理的数量惊人的信件中可以看出，在这一时期埃莉诺履行了第一夫人的职责，竭尽全力协助富兰克林·罗斯福处理白宫内大小事宜，而且她所做的远远不止于此。她帮助富兰克林听取不同人群的意见，协助他处理政务，补充并匡正他的一些观点和决策。她打破原有的关于第一夫人职能的桎梏，更加积极地参与各种有益于社会文明进步的活动，特别是在民生、教育、女性权益和反种族歧视等方面做出了自己的贡献。丘吉尔曾这样评价埃莉诺，“这位既同国王散步又同平民携手的自由主义者，在身后留下了金脚印”。正因如此，埃莉诺·罗斯福称得上是美国历史上极具影响力的一位女性。西恩纳研究所曾对美国的现有第一夫人的影响力进行排名，埃莉诺·罗斯福在1982、1993和2003年这三次中都高居榜首。可见在历届第一夫人之中，她的白宫生涯无疑是其中浓墨重彩的一笔。

注释：

①以下数据、信件全部摘自Eleanor Roosevelt’s letters:Selected Digitiz ed Correspondence of Eleanor Roosev elt,1933-1945.Primary Creator: Roosevelt,Eleanor (1884-1962)Franklin D.Roosevelt Presidential Library&Museu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