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世纪40年代我国高等院校儿童福利人才的培养
——以燕京大学等高校的考察

2018-03-26 02:50王春霞
社会工作 2018年5期
关键词:金陵福利儿童

王春霞

鸦片战争以后,西方现代儿童福利思想开始传入我国,民国时期的一些社会团体曾呼吁举办现代儿童福利事业。1940年国民党中央社会部正式改隶国民政府,下设社会福利司,并设有专门的儿童福利科,从而将儿童福利事业推向高潮,“创造了辉煌的业绩”(左芙蓉、刘继同,2006)。社会部不仅组织制定儿童福利政策,进行儿童福利实验示范,也重视儿童社会福利人才的培养。1943年8月社会部公布《社会部直辖儿童福利机关人员任用配置规则》,规定:在社会部直属儿童福利机关中任业务组长或主任者除具有师范以上学历外,还必须受儿童福利专业训练;教务员、教师以及保育员也都必须受过相关的专业训练(蔡鸿源,1999:386)。当时培养训练儿童福利工作人才的方式有3种:第一是在大学或专科学校内设儿童福利科,培育高级行政及技术人员,由社会部酌予补助。第二是在中央训练团内由社会部设班训练高级干部,由各地方政府设班训练中层干部。第三是在职训练及实习,凡考取任用的从业人员,施行在职训练,使理论与实践互相融会(董根明,2006)。

20世纪40年代,我国高等院校儿童福利人才培养初见成效。美国援华会协助内迁至成都的燕京大学、金陵女子文理学院、金陵大学、齐鲁大学和华西大学共同组织了一个训练儿童福利工作人才的联合课程,各大学的社会学系、家政学系、心理学系均设立儿童福利科以训练人才(朱熊芷,1947)。抗战胜利后,除5所教会大学外,增加了岭南大学、辅仁大学、震旦女子大学开展儿童福利人才的教育。同时在社会部的倡导下,中央大学、复旦大学、中国乡村建设育才院、国立社会教育学院等也先后开设了儿童福利人才训练课程(汤铭新,1947)。清华大学在社会学系内设家政学一科,注重亲职教育,有17名男生参加,“开始了男子对亲职教育的注意。”(朱熊芷,1947)本文限于史料和篇幅,仅以燕京大学、金陵女子文理学院、金陵大学和岭南大学4所高校为例,探讨20世纪40年代我国高等院校儿童福利人才培养的情形。

一、多学科合作培养

儿童福利事业涉及儿童的各个方面,包含多种学科,因而各大学社会学系、家政系、教育系、心理系都设立了儿童福利组,并且为了实现多学科合作,各系课程或联合设置,或共同创办实习场所。

(一)燕京大学

燕京大学的儿童福利学程由社会、家政、教育、心理学系的课程综合组成,以上4系的学生都可主修。1946年时,主修儿童福利学程的本科学生共25人,研究生1人,其中社会学系14人,家政学系7人,教育学系的4人(雷洁琼,1947)。全部学程分大学必修课程、学系必修课程、儿童福利必修课程与选修课程四种。大学必修课程包括英文、国文、社会科学与自然科学等基本科目。学系必修课程则因学系而异,主修社会学者,偏重于儿童社会问题的解决、社会儿童福利事业设施的设计与行政方面。主修家政学者,偏重于儿童的教养方法及婴儿园教育实施方面。主修教育学者,偏重于幼稚教育与学龄儿童教育的实施方面。主修心理学者偏重于儿童心理发展之研究方面。为使学生对于儿童福利工作有共同的基本认识,学程中特设儿童福利必修课,因为主修儿童福利学程的学生无论将来从事于何种儿童福利工作,都应该对儿童的基本需要、发展过程有充分的了解,对儿童社会问题的产生、儿童福利职业与社会行政的关系有充分的认识。《儿童发展与教养方法》和《儿童与社会》为儿童福利必修课目,前者注重儿童发展的个别方面,后者注重儿童的社会方面。个案方法为研究儿童与服务儿童的基本技术,《个案方法》也被列为儿童福利必修课目。选修课程则根据个别学生的兴趣与需要,在各学系主任与儿童福利学程主管人员指导下选修,“使能达到专门的研究与特长训练(雷洁琼,1947)。”

师资方面,除了4系教师之外,还邀请其他专业的教师授课,如化学系教授龚兰真博士曾讲授《营养学》。中外各领域的儿童专家也经常受邀到燕京讲学,如北平儿童医院郑金鎏大夫义务讲授《儿童健康与疾病》,北平协和医院社会服务部的资深社工朱宣慈女士与李铿女士分授《个案方法》与《儿童发展与教养方法》,哥伦比亚大学奥斯本教授曾到燕京讲学3个月,并举行儿童问题讨论会6次,儿童教育专家冉凯生博士与朱熊芷女士也曾到燕京举行座谈会及公开演讲(雷洁琼,1947)。

(二)金陵女子文理学院

1943年春,金陵女子文理学院分别在社会学系①抗战西迁成都的金陵女子文理学院为适应战时需要,将社会学系改为社会学及社会工作系。为行文方便,文中仍称社会学系。和家政系设立儿童福利组以培养专业人才(汤铭新,1947)。学校成立了由校长吴贻芳博士担任主席,14人组成的儿童福利委员会,制定了一个完整的课程计划,包括儿童的发展、儿童心理、儿童健康、儿童营养以及儿童福利机构的管理等内容(德本康夫人、蔡路得,1999:121-122)。

家政系分儿童福利、营养、应用艺术等3个组,毕业生多在医院任营养师或在托儿所、幼儿园、中小学工作,实际上都与儿童福利事业有关(吴贻芳,1995:61)。3个组都必须修的专业课程有:家政系原理、食物学、营养学原理、烹饪学、膳食与疾病、家庭管理、毕业论文与家庭管理实习。然后,学生根据再组别学习相应的课程,儿童福利组的课程有儿童发展、儿童健康、托儿所管理、普通心理学、应用艺术、生理学等。

社会学系的儿童福利组在汤铭新教授的主持下,与华西大学医科、金陵大学心理科合作,共同服务心理行为异常的儿童。儿童福利组的同学们“和医师们,心理专家们,分工合作,从事于儿童的身体、精神、心理、社会等四方面的研究诊断与治疗(凌西岳,1946a)。”

(三)岭南大学

1946年秋,岭南大学也受美国援华会的委托增设儿童福利组,“训练专业人才从事儿童保、养、教等服务工作,并研究一般儿童生理、心理、智力的发展及特殊问题之处理(岭南大学之社会学系儿童福利组,1947)。”与其它学校将儿童福利组设于各系的做法不同,岭南大学主修该组的学生可由大学第二或三年开始,各学院女生可任意选修。如果已经大学毕业,但对于儿童问题有特殊兴趣的,可以申请为研究员。儿童福利组的基本课程除文学院共同必修科目外,关于社会学必修科目有社会学原理、社会问题、社会事业、社会行政、社会心理、社会统计等;儿童福利必修科目为儿童发展、儿童心理、儿童福利问题、学龄前教育法、食物营养、心理卫生、儿童保健、家庭关系及实习工作;选修科目有机关式教养法、择业指导、少年犯法行为、精神病理服务工作、儿童护理、行为指导、亲职教育、公共卫生、社会立法、社会调查、农村社会、中国社会制度、社会思想史、教育导论、教学方法、测验方法等(《岭南大学之社会学系儿童福利组》,1947)。上述科目包含了儿童的生理、心理、社会、家庭、制度等各个方面,充分体现了不同学科的融合。

二、注重实践经验

儿童教育专家熊芷女士指出:儿童福利人才的培养,“除理论之外,应加重实习。……从‘做’中去‘学’,是教育上最好的方法。特别是在我国,今天缺乏教材的阶段中,由实习中搜集的材料,更是宝贵,同时因教学与实际工作的配合,教授可获得实际经验,实际工作者也得着学术理论的益处(朱熊芷,1947)。”各校在儿童福利人才的培养中,都特别注重实践教学,重视本土经验的积累。

(一)燕京大学

燕京大学回迁北平后,1945年12月8日即在大学东门外的成府设立儿童福利站,内有婴儿园、幼稚园、保健室、营养站、儿童班、儿童图书室、儿童游戏场与母亲会等。学生可接触到不同年龄的儿童,从初生的婴儿至十二多岁的儿童,同时又可认识与研究不同年龄的儿童各种问题。保健室免费为儿童治疗疾病、打预防针与检查身体;营养站供给儿童牛奶,奶粉由行总配给,方便同学研究儿童营养与健康问题;婴儿园、幼稚园与儿童班作为学生观察与研究的园地,也是新教育方法的实验室;儿童图书室可研究儿童阅读的程度与兴趣;儿童游戏场可观察儿童的集体生活,并发现儿童领袖人才;母亲会使学生明了儿童的家庭教养问题,而且通过家庭拜访与个案记录,了解儿童的社会问题。儿童福利站还与燕京大学卫生处妇科部及海淀镇的助产医院取得合作,学生可以经常到医院参观,认识了孕妇产前与产后的各种问题(雷洁琼,1947)。主修儿童福利学程的学生,3年修业完毕后,必须在暑假期间到儿童福利站某部门服务2个月,从实际工作中获取经验。选修婴儿园课程的学生,必须在婴儿园实习,每星期两次;选修个案方法课程学生,则必须在儿童福利站某部门做个案调查实习,进行家庭拜访(雷洁琼,1947)。

燕京大学还与北平儿童福利机构如香山慈幼院、北平社会局育幼所、四维慈幼院与迦南孤儿院所的合作,以增加学生观察、实习与研究的机会。这些儿童福利机构也成为主修儿童福利学生的研究对象,如1946年的毕业论文中就有3篇是调查北平儿童机关的,分别是《北平托儿事业调查》、《北平儿童福利站调查》和《北平儿童福利机关调查》(雷洁琼,1947)。

(二)金陵女子文理学院

金陵女子文理学院也先后创办了儿童福利实验所和儿童行为指导所,供社会学系和家政系的儿童福利组学生实习之用。儿童福利实验所始建于1943年,设于成都市小天竺街,招收邻近的贫苦失学儿童,半天上语文数学课,半天参加各种有教育意义的集体活动,还开展儿童及其家庭的个案工作。实验所附设托儿室,招收邻近的贫苦幼儿免费日托,供家政系儿童福利组学生实习(王世军,2001)。托儿所共有儿童60人,积极推进保健工作,如疾病预防、特殊营养、沐浴等(凌西岳a,1946)。

抗战胜利后,金陵女子文理学院回迁南京,在学校对面的原培幼小学校址重新建立了儿童福利实验所供学生实习(王世军,2001)。1948年设立儿童福利实验所托儿所,招收附近地区的贫苦幼儿,具有社会福利性质,四名工作人员中,“三位均系大学毕业并为专修儿童福利者,另一位亦为曾受儿童保育之专业训练者”,分别负责“所内外行政并总揽儿童之活动计划与指导”“大班儿童活动指导”“小班儿童活动指导”“儿童饮食、清洁卫生及简单医术治疗工作”(瞿宁华,1948)。下表是托儿所的活动设计,其专业程度“还是令人满意的(朱季康,2014)。”

金陵女子文理学院儿童福利实验所托儿所活动设计(1947年12月)

除了设立儿童福利实验所外,为了配合《儿童行为指导》等课程的教学和实验研究的需要,社会学系与华西大学医学院还合办了儿童行为指导所,专门针对有异常行为表现的儿童,如孤僻、喜怒无常、拒食、多动、遗尿、痉挛、捣乱、游荡、口吃、迟钝等进行诊治和矫正(王世军,2001)。学生们在儿童行为指导所里可以从事儿童的身体、精神、心理、社会等4方面的研究诊断与治疗,以实践她们在校所选修的《儿童行为指导》《医药社会个案工作》《儿童福利》《社会个案工作》等课程的理论内容(凌西岳,1946a)。金陵女子文理学院复员后,继续在南京设立儿童行为指导所开展工作。该所在学校附近的琅琊路国民中心小学选择有特殊情形的儿童约50余名,做个案研究和处理,同时还协助研究和处理本学院的儿童福利实验所及社会部儿童福利实验区第一儿童福利部中有异常行为表现的儿童。1947年春,儿童行为指导所与南京精神病防治院①1947年3月,程玉麐医师受卫生署指派在南京创办精神病防治院,并被任命为院长。合作开办儿童指导门诊,暂设于南京中央医院门诊部神经科(薛汤铭新,1948:9)。这一时期儿童行为指导所共需进行三个方面的工作:(一)每周分配一个工作日去南京精神病防治院,参加病案讨论会和儿童行为指导门诊工作。在门诊病童中,挑选有典型异常行为的儿童,进行心理的与环境的个案追踪研究与治疗。(二)每周分配半个工作日去中央医院儿童保健门诊向家长解答有关儿童心理与教育问题。挑选有异常行为倾向的儿童,进行心理和环境的个案追踪研究。(三)每周分配半个工作日去中央大学师范学院附属小学,与有关班主任共同研讨该班有异常行为的儿童的问题,并挑选其中问题较大的儿童进行心理和社会的个案追踪研究和治疗。1948年因战事紧张,儿童行为指导所工作暂停,1949年恢复,一直到1951年9月,金女大与金大合并为公立金陵大学,原社会学系的儿童福利组与原家政系儿童福利组合并为儿童福利系,儿童行为指导所的工作从此结束(王世军,2001)。

(三)岭南大学

岭南大学社会学系儿童福利组的教学也坚持理论与实习并重。他们组织母亲会,为工人子弟进行健康检查,对孤儿工艺所的儿童活动进行指导,还设立了劳工托儿所(陈国钦、袁征,2008:122)。实习课程除尽量利用广州市各种儿童福利社团机关为参观研究场所外,还专门设立了儿童发展研究站。站址设在附小的第六宿舍,主要包括下列3个部门:

培育园——专收2岁至4岁校内幼童,通过丰富的活动促使他们均衡发展,养成良好的习惯与个性。室内室外各种设备都具有教育价值,由学生负责设计。组织师亲会进行亲职教育,推进学校与家庭的合作。

心理研究室——施行各种测验,做不同年龄儿童的研究。利用观察方法,记录个别儿童发展的异同,做正常儿童与特殊儿童的比较研究。

保健室——凡本校12岁以下的儿童均得参加。先从劳工家庭着手,采用家庭访问方式,举行体格检查,办理营养指导,注重预防工作,以纠正及增进儿童的健康教育之(《岭南大学之社会学系儿童福利组》,1947)。

(四)金陵大学

金陵大学社会学系社会福利行政组设立后,实验课程成份加重,除4门实验课程之外,还有2个暑期实习工作。“学生对于福利事业将来之成就,于此六种实验可见其端倪(《金陵大学社会福利行政人才训练实施》,1947)。”为便于学生实习,社会学系与成都市社会处合作在成都皇城壩创办工友子弟学校。在学校内,除教给工友子弟一般日常知识外,还提倡劳动教育,使他们获得生活技能的训练,因而来校的工友子弟“极为踊跃(凌西岳b,1946)。”

1946年,复员后的金陵大学得到联合国善后救济总署社会工作组的支持,接受了相当数量的物质和师资援助,还被国际社会工作协会及国际社会福利研究院联合委员会接受为该会会员。社会福利行政组在南京下关四所村创设友邻社,旨在提倡社区邻谊,共谋社区福利。社区内建立儿童玩具馆,组建儿童教育团、儿童康乐团,开展义务教育,进行儿童健康检查。儿童玩具馆采用图书馆卡片方式出借教育玩具,深受喜爱,每天来借玩具者达32人;儿童教育团与康乐团以集体生活方式培育儿童身心发展,有100多名儿童踊跃参加;为儿童进行健康检查,受检儿童达611人之多。社会福利行政组还筹办设立了托儿所,收托2岁至5岁儿童60名,由行政院善后救济总署拨款资助(编辑组,2002:313)。

三、师资各具特色

各大学在儿童福利人才培养中还呈现出各自不同的特色,主要原因是各大学师资关注儿童福利的视角各异。以社会学系为例,燕京大学关瑞梧教授侧重于儿童的机关教养和社区个案服务;金陵女子文理学院的汤铭新教授着眼于战时儿童的心理异常问题,实施儿童行为指导;金陵大学的陈文仙教授和刘德伟副教授注重儿童福利机关行政的教育。

(一)关瑞梧与燕京大学社会学系儿童福利组

关瑞梧(1907—1986),女,1931年燕京大学社会学系毕业,被校方推荐到美国芝加哥大学社会工作研究院留学,1933年获硕士学位后,回到母校社会学系任教(傅愫冬,1982),一直从事儿童福利方面的教学和研究。为了给学生实践的机会和场所,1934年关瑞梧到香山慈幼院第一校任主任。第一校分为婴儿教保园、幼稚园和家庭总部三部分(香山慈幼院编,1934:91a),由关瑞梧主任“总理三部事业”(香山慈幼院编,1936:8b),直到1937年抗战爆发。关瑞梧指导婴儿教保园实行科学养育方法,在幼稚园推行设计教学法,完善家庭总部的家庭教育模式,并把专业社会工作引介到校内,使该校的儿童养育有了质的飞跃(王春霞,2015:156-172),还编写了《家长手册》《婴儿教保实际问题》和《保育法》等国内最早的一批幼教教材(彭秀良,2012)。20世纪40年代,社会部研究室召集专家编撰社会福利事业培训教材,关瑞梧撰写的《儿童教养机关之管理》可谓儿童教养机关福利事业方面的代表著作。

抗战期间,关瑞梧随燕京大学迁至成都,继续教授儿童福利课程,并带领学生在成都某街开展儿童个案社会工作实践。从1944年3月到1945年6月,整个服务持续了1年零3个月,关瑞梧称之为“区位儿童福利个案工作”,即运用“区位研究法”结合个案社会工作方法开展儿童社会工作,通过研究分析区域内的各方面环境,如地区的位置、住居的状况、人口的组合、各家庭的状态、人和人的关系、不同的文化表现等现象,然后运用个案工作方法对儿童生活加以改善(关瑞梧、李槐春,1946:3、6)。这是关瑞梧在西方社会学和社会工作学理论的基础上,结合中国的实际情况创造性地发展出的一套实地工作方法(彭秀良,2012)。关瑞梧选定的研究区域是紧挨着燕京大学后门的一条窄巷,巷口每天都摆着许多地摊卖旧衣破布和废物零碎,巷内拥挤的小矮房阴暗潮湿,破败不堪,“满街满巷各处分布着儿童,污垢满脸,衣服褴褛,大人们在门口拆破臭的被子或是整理破布条时,不会走的幼儿则多滚在这些污臭的破烂堆中。四五岁及学龄的儿童,则在巷口尘土飞扬出售破烂的市集内东窜西荡,十一二岁的儿童则多从事家事,抱弟妹、做纸烟盒或其他帮助家庭生产的工作(关瑞梧、李槐春,1946:4-5,36)。”这种儿童的生存状态在当时的中国“到处皆是”,因而区域儿童个案工作的对象是“一般儿童”,也即“在日常社会中看到的许多有父母有家的儿童,但是缺乏合宜的教养”(关瑞梧、李槐春,1946:1-2)。区域儿童个案工作的具体做法是结合1941年全国儿童福利会议确定的儿童福利政策的“五善”①即善种(即奖励身心健全男女的生殖,抑制遗传缺陷分子的生殖)、善生(即指导适当的孕育,并护理孕妇、产妇,以期生育的健全)、善养(即提高生活水准,减少灾病死亡,施行妇幼保健,普及儿童养育常识,使儿童身心得到合理的健全发展)、善教(即陶冶高尚品性,养成优良习惯,并学习一般儿童所需要的知识与技能)、善保(即防止虐待儿童,并对不幸儿童、问题儿童,予以适当之保护,以免遭受损害)。参见岳宗福:《近代中国社会保障立法研究(1912—1949)》,齐鲁书社2006年版,第331页。目标,注重善生、善养、养教和善保4个方面:

善生方面。由于经济条件所限及卫生知识缺乏,区域内婴儿死亡率极高。燕京大学社会学系社会福利组学生首先要改变产妇“怕羞”等陈旧观念,改变居民对妇婴卫生的态度,引导他们对新式助产设备的信任,到医院分娩。服务员还取得四川省立妇婴保健院对此区域产妇的援助(关瑞梧、李槐春,1946:38-46)。

善养方面。区域内儿童极易患病,儿童夭折率居高不下。当遇到患病的儿童个案时,学生会亲自带他到医院,向他介绍医院看病的程序,并给医生解释案主的情况。案主住院时,学生每天到医院探视,帮助他解决问题,并给予心理上的安慰。案主病愈回家,学生也每天访视慰问(关瑞梧、李槐春,1946:48-49)。为了提高儿童的营养和免疫力,学生雇佣工人自磨豆浆,每日由学生提到巷里给儿童服用。一般家庭只收本金,特别贫苦家庭则可赊欠。学生还申请了美国儿童福利会赠给成都儿童福利人才训练委员会的各种维他命药丸,为本区儿童服用,又联系妇婴保健院免费为本区有病的儿童个案进行体格检查,在家庭访问时随时宣传除虱、剪指甲、种牛痘、打预防针、加强营养等知识(关瑞梧、李槐春,1946:60-61,65,67,73-74,83)。

善教方面。本区域内入学儿童占学龄儿童的比例只有1/6,在这种情况下,学生利用社会上可能的设施为儿童提供最低限度的教育机会。如附近的卫理公会有空的场地和教室,学生就借用为不同年龄段的儿童提供各项教育活动:幼儿游戏场、儿童识字班、儿童补习夜校、儿童温习班等。燕京大学有平民补习夜校时,学生设法介绍区域内日间工作的儿童参加;卫理公会在暑假办理儿童夏令学校,学生也介绍本地儿童参加;学生还与本地小学接洽,本区域内凡能入学的都设法使他们入学(关瑞梧、李槐春,1946:84-89)。

善保方面。本区域儿童普遍问题是工作年龄很早,身体孱弱、失教和习得不良习惯等。学生尝试开展小组工作增进他们的知识和进行公民训练,但儿童因要工作没有时间参加,小组工作难以开展。因为学生无法为儿童提供经济上的支持,所以善保工作推进的难度很大(关瑞梧、李槐春,1946:89-92)。抗战胜利后,关瑞梧回到北平,在燕京大学、清华大学、辅仁大学讲授儿童福利课程(李友唐,1994)。②1948年,关瑞梧任联合国秘书处儿童福利咨议,负责编写《中国儿童福利工作》。1949年回国,后担任北京师范大学教育系教授,从事幼儿教育事业。

(二)汤铭新与金陵女子文理学院社会学系儿童福利组

金陵女子文理学院社会学系儿童福利组由汤铭新教授主持。汤铭新毕业于金陵女子文理学院社会学专业,留学美国,获文德弼大学社会学硕士、芝加哥大学社会行政学院社会工作硕士,后回母校社会学系任教,兼任儿童福利实验站主任(《作者介绍》,1948)。当时西方的心理卫生运动正掀起儿童行为辅导热潮(Roberta G.Sands,2003:47),美国各地纷纷创设儿童指导所,聘任精神病医师、小儿科医师、心理学家及精神健康社会工作员等,研究与治疗儿童异常行为。据统计,当时全美国共有儿童指导所五百余个,英、德等国也有类以的儿童指导所(薛汤铭新,1948:8)。在这此背景下,汤铭新教授开设了《儿童行为指导》课程,并在成都创办“儿童行为指导所”(凌西岳a,1946)。

儿童行为指导所通过对有孤僻、多动、习惯性说谎等异常表现的儿童进行心理和行为治疗,以加强精神疾病的预防和早期治疗。参加所里工作者,除金陵女子文理学院社会系教授汤铭新、助教林志玉及一些高年级学生外,还有华西协和大学医学院神经科的程玉麐等4位医师,心理测验工作则由金陵大学心理学系教师萧振华协助(薛汤铭新,1948:《自序》)。至于儿童行为指导工作的步骤,汤铭新主张先由精神健康社会工作员采用社会个案研究法,研究儿童的个人生活及社区环境等,再斟酌情形让儿童做身体检查、精神检查或心理测验。对儿童身体、心理、精神及社会四方面研究完毕,然后举行个案讨论会,由小儿科医师、精神病医师、心理学家及精神健康社会工作员共同商定诊断与治疗的方法。如果儿童行为问题的重心是儿童本身的人格失调或精神失常,则由精神病医师负责治疗。如果儿童行为问题与智力或情绪的发展关系密切,则归心理学家处理。如果儿童行为问题是受身体疾病的影响,则由小儿科医师负责治疗。如果儿童的行为问题是因为社会环境的影响所致,此类问题必须由精神健康社会工作员主要负责处理,例如家庭关系的调整,适宜学校与学级的安置,友伴的选择,休闲的指导与兴趣的培养等(薛汤铭新,1948:11-12)。社会工作者兼用社会个案工作与小组社会工作两种技术,在个案工作方面,最主要运用访谈法,谈话次数最多达86次(孙本文,1948)。社会工作者还为家庭贫困的儿童寻求营养食物、联系适宜的学校、争取学校老师和同学的帮助、提供一些必要的生活用具等等。在小组社会工作方面,有各种小组活动,如演说比赛、园艺劳作、木工土工、绘画、雕刻、打球、远足、参观展览等(薛汤铭新,1948:63)。经由精神、心理和社会三方面的专业人才的通力合作,该所成效显著,“1943年至1946年间,来所诊治的儿童中,达到痊愈或显著进步的占88%,进步的占10%,只有少数人因先天的影响较大,诊治无效(肖鼎瑛,1985:188)。”1944年秋该项工作被划为成都基督教大学儿童福利人才训练委员会实验工作,受到美国援华会儿童福利委员会的经济协助,还得以增添一名专任个案工作员作汤铭新的助理,该所定名为“华西大学医学院金陵女子文理学院合设儿童指导所”(薛汤铭新,1948:8-9)。1946年秋金陵女子文理学院复员南京,儿童指导所工作也在南京展开(薛汤铭新,1948:8-9)。

1948年,汤铭新将成都儿童行为指导所的工作进行总结,写成《儿童行为指导工作》一书由商务印书馆出版。近代著名社会学家孙本文称之为“国内甚少”的“社会工作的文献中又增加了一本好书(孙本文,1948)。”在书中,汤铭新强调儿童行为指导工作的专业人士都须接受心理卫生知识训练。“小儿科医师、精神病理学医师、心理学者及精神健康社会工作员都能做儿童行为指导工作,但除各人已有的专门技术训练之外,尚须受心理卫生与心理治疗的高深技术训练(薛汤铭新,1948:58-59)。”这种理论体现了当时社会工作理论的发展情况。20世纪20、30年代社会工作经历了一个所谓的精神病学的洪水期,弗洛伊德成为社会工作理论模式的核心人物。紧接着兴起的“诊断学派”和“功能学派”仍是在精神分析学说的基础上建立起来的,旨在探索和解决案主的精神疾病。之后,心理动力论、认知理论、行为理论等使社会工作的理论基础获得长足进展,但仍然是以心理学为主体(何雪松,2007:5-6)。据资深社会工作者吴桢回忆:“20世纪40、50年代,社会工作者几乎都必须学心理学,对案主的调查也着重于案主的感情与感觉。在医药社会工作、精神病社会工作、青少年犯罪、儿童行为问题等领域,社会工作者都要与心理学者合作,运用智力测验、心理测验、特殊才能测验等方法(吴桢,1983)。”

汤铭新教授专长于精神(心理)健康社会工作,南京精神病防治院成立后,专门设有社会工作科,科主任由汤铭新教授担任,成员有林志玉、郑咏梅、傅玲、李美生、段淑贞、邱景华等,均为金陵女子文理学院社会学系毕业生。每周召开病例讨论会时,先由社会工作员报告患者的社会史,包括家族史、个人史、现病史,接着由心理学专家报告心理测查所见,医生报告病史,然后大家展开讨论。当时病区中的患者除了接受生物治疗外,还可接受合理的、良好的心理治疗和社会治疗(陈学诗,1997、2004;陈一鸣,2010)。

(三)陈文仙、刘德伟与金陵大学社会学系社会福利行政组

抗战期间金陵大学西迁至成都,社会学系分设5组教学:普通社会学组、都市社会学组、乡村社会学组、边疆社会学组、社会福利行政组。社会福利行政组开始独立招收学生,由在美国芝加哥大学社会行政学院获博士学位的陈文仙女士为主任(凌西岳b,1946)。陈文仙精于社会工作行政,1942年被社会部聘为社会福利设计委员。她还聘请社会各界相关领域人员为学生授课,包括曾在政府部门工作的刘德伟女士。刘德伟(1912—2006),女,1935年毕业于燕京大学英语系,1941年于芝加哥大学社会福利行政学院获社会学硕士学位,次年回到重庆,进入国民党社会部社会福利司担任儿童福利专业兼儿童福利科科长。受陈文仙邀请,刘德伟进入成都金陵大学社会学系社会工作组担任副教授。她在自传中写道:“我当时开了两门课:个案工作与集体培育。同时我还辅导社会福利工作实习课的社区组织课(刘德伟,2006:129)。”

陈文仙、刘德伟两位教师都毕业于美国芝加哥大学社会行政学院①两人在美国芝加哥大学社会行政学院留学时认识,也成为了好友。,因而金陵大学社会福利行政组的教学也带有了明显的芝大色彩。时人介绍芝加哥大学社会行政学院时写道:“芝大的社会工作,不是叫社会工作学院(School of social work)。而是叫做社会行政学院(School of social administration)。从这个名词可以知道他们对社会工作里特别重视什么了。芝大注重‘行政’这一点,是使芝大不但在学术上,尤其在实际工作里占上风的原因。要工作有效,必须有组织。有了组织则有行政,所以行政是一切锁钥。而且行政里不只是死的人事组织,并且包括内容、技术。无论什么工作,若是能有内容、技术,再配以有效的行政,应该是可以收到很理想的成就。支大的社会行政学院,能够抓住这个要点,所以训练出来的人才,既可以担任实际工作,又是好的行政人才(田贵銮,1947)。”

20世纪40年代起,国民党政府积极推行社会福利事业,举办各种社会救济,同时社会团体也如雨后春笋般兴起。这些都“须赖有效的行政机构以推动,而有效行政机构更须仰赖专业人才来施行,故社会福利事业专门人才的需要实为当务之急”(《金陵大学社会福利行政人才训练实施》,1947),由此,金陵大学在培养儿童福利人才方面的优势在于社会福利行政,其设立的学组也称“社会福利行政组”。社会福利行政组的教育内容第一、二学年课程与一般文法学院同。二、四年级开始选读社会福利主修科目。

四、设立奖学金制度

为了鼓励更多的优秀青年主修儿童福利课程,美国援华会设儿童福利奖学金百余名,“帮助有志无力的学生”(朱熊芷,1947)。各校也都设有奖学金制度,如燕京大学在1946年的25名主修儿童福利学程的学生中,得奖学金者就有10名(雷洁琼,1947)。岭南大学社会学系儿童福利组特设有两种奖学金:“一、甲种奖学金——凡本组学生有申请资格,但视学习成绩,工作志趣,实际需要,而为其免交全部学费或部分学费之决定。二、乙种奖学金——凡已毕业大学(最好曾修社会学、教育学或家政学),有志从事儿童事业者得申请之。每名每月可领受生活津贴费,并免交学杂费,但须以半时间协助本组研究、调查及编译等工作。所修学科每学期以不超过十学分为限(《岭南大学之社会学系儿童福利组》,1947)。”

五、试办研究生教育

金陵大学1940年秋创设社会福利行政特别研究部,招收大学毕业而有相当服务经验者为训练对象,开展研究生教育。“因预先有社会学科的大学教育文化基础,再加以专业化的训练,经验既丰,学识更富,将来肩乘社会福利行政任务贡献必大,收效尤宏(《金陵大学社会福利行政人才训练实施》,1947)。”1940-1944年期间,研究生修业期为一年,期满学校给予证书。1944年起在教育部立案,正式成立社会福利行政研究组,修业两年学程给以硕士学位。此时的入学资格开始严格,“以国立省立及经教育部立案之私立大学,或独立学院,毕业生且以社会、政治、经济、法律、教育、心理、高级护士科,医院、及社会事业为主系者,或文法科其他各系毕业生,有社会工作经验两年以上者为合格(《金陵大学社会福利行政人才训练实施》,1947)。”研究部的教育内容分为两部:一为理论,一为实验与研究。行政主修学程和技术主修学程中都包含有《儿童福利》科目,开展的专题研究有“儿童留养机关之研究”“聋哑儿童之职业教育”,并将实验结果变成手册,相继编译出版了《儿童福利事业》《社会福利行政事业概论》《社会政策》《社会福利行政与组织》等(王世军,2001)。研究部除与社会学系开展教学合作之外,还与金陵大学社会服务部、社会福利事业联合会、协和新医院医药社会部、新村儿童福利实验区等机构合作,建立学生实习基地,根据实地调查进行研究,以达学以致用的目的。

燕京大学在1946年时主修儿童福利学程的学生中也有研究生一人(雷洁琼,1947)。1946年秋,岭南大学也受美国援华会的委托特增设儿童福利组,主修该组的学生如果已经大学毕业,对于儿童问题有特殊兴趣者可申请为研究员(《岭南大学之社会学系儿童福利组》,1947)。

六、结 语

综上所述,燕京大学、金陵大学、金陵女子文理学院和岭南大学在儿童福利人才培养中既具有多学科合作、注重实践经验的共同之处,又因师资特色而表现出各自不同的培养特色。为了鼓励学生选择儿童福利事业,各校还设立了奖学金制度,对已大学毕业仍有志于儿童福利事业者尝试研究生教育。这些做法对当前我国培养儿童福利人才都有一定的启示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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