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演、消费和讨论:网络直播间中的主体行为研究

2018-03-28 17:19徐舟湖南师范大学
传播力研究 2018年17期
关键词:前台直播间现实生活

徐舟 湖南师范大学

由于网络的匿名性特点,使得人们可以戴着面具在网络上扮演着与现实情境中的自我截然不同的角色,并通过这个角色来发出自己对现实生活所不满的声音,抑或是对社会现实提出自己的看法。在这个“时空脱域”的情境里,人们仿佛挣脱了现实的羁绊,享受到了空前的自由,只要你想,一切在现实生活中不敢和不愿意说的话、做的事都可以在网上得到实现,甚至还有可能因此受到广泛关注和追捧。而随着网络技术的革新,这种网络表达行为也逐渐有了视觉化的趋势,如果说之前利用文字进行表演和表达的行为还是一种非传统的文学表达形式的话,那么各类短视频和直播软件的兴起,则让这种行为的门槛不断降低,使得一大批在主流话语权圈中没有地位的用户纷纷涌进网络视频平台中来,通过拍摄短视频或在网络直播间里对自己的“伪日常”生活进行呈现,在人人都有麦克风、人人都有直播间的时代,人们在虚拟的网络空间里建构了一个独特和狂欢圣地和“城市广场”,营造了一场全民参与的视觉盛宴,也引发了对于商品符号意义的新追求,消解并重塑了我们熟悉的社会生活状态。

一、角色扮演与边界消融

“人”这个词,最初的含义是一种面具,这并不是偶然,而是告诉我们:无论在何处,每个人总是或多或少地意识到自己在扮演一种角色,也正是在这些角色中,我们认识了我们自己。[1]从某种意义上说,面具代表了“自我”的概念,我们不断努力地去表演角色应做的日常行为的过程中面具其实也一定意义上构建了一个更加真实的自我,即我们想要成为的自我,一个“修饰”了的自我。在网络时代,自我修饰的成本急剧下降,换一个ID,换一身衣服和妆容甚至是换掉自己的脸(整容)就可以在网络空间里拥有一个新的身份,而各种网络榜单和热搜的存在也一定意义上为“演员”提供了一份绝佳的“表演指南”。任何一个行为主体对自我的认同性建构实际上都是依赖于“他者”的评价,这里的“他者”有两层含义,一是行为主体自身,即通过观看“自我在镜中得到的映像”来获得自我认同,二则是指自我表演过程中的观众,即行为主体通过舞台下观众的反应来获得自我认同。而网络直播时代的到来,主播通过展示自己的形象,除了是在屏幕上对自己的形象进行自我欣赏之外,更重要的是想象着自己无时无刻被关注的状态。

戈夫曼认为,每个人的人生都是一场表演,根据不同的场景和对象按照不同的要求在前台扮演着不同的角色。前台是用来表演的场所,在前台人们呈现的是适宜展现的行为,能被他人和社会所接受的形象;而后台则是为前台表演做准备的,是掩饰在前台不能表演或属于个人隐私的空间。如果说电视真人秀满足了人们“偷看”的欲望,把本来私密化的空间公诸于众,那么网络直播干脆就打破了前后台间的隔离,前台表演和后台表演没有了什么差别,公私空间之分也显得毫无意义。然而,这并不是代表网络直播将个人的全部生活向观众作出了展现,因为在这种“身临其境”的幻觉之中,观众很有可能忽略了主播也是戴着“面具”的这一事实。某些主播在直播间里直播“口吞石头”、“女生寝室”甚至是“床帏之事”以吸引粉丝,他们戴着“面具”对社会秩序和道德底线进行挑战,完全没有意识到在享受狂欢自由感觉的同时应该在道德法律的约束下进行表演,不能为了经济利益和一时之快而给整个社会带来不良影响。

二、身体传播与符号消费

除了少量以“奇葩”形象出镜的主播,直播间里大多数的主播都是面容姣好、装扮精致的时尚男女,他们基本上都拥有这一副“网红身材”,“丰满的上围”、“A4腰”和“大长腿”。而这些所谓的“网红”审美标准实际上也是由直播间里的观众所打造出来的,他们乐于观看这些网红的身体,甚至愿意在直播间里购买“鲜花”、“火箭”和“游艇”来表示对主播的赞赏。也正是由于此,使得资本的力量逐渐渗入其中,构建出一个身体符号系统。在直播间里,任何肢体动作甚至是主播身体本身都具有了一定的符号意义,主播用手比爱心代表着感谢观众“打赏”,而其溯其深层含义则会发现这只一种“温柔”地向观众索取金钱的方式。在网络亚文化场景中,主播个人的身体展示成为最主要的传播符号,化妆、装饰、动作这些身体符号“为那些特殊的个人或者群体提供了可资引用的象征符号资料”,可以被用来赋予意义,并建立认同。[2]从而建构了一个全新的商品符号意义系统。

事实上,人们在进行消费行为时往往通过占有符号来寻求认同,而在网络直播间里,这种行为则体现在“打赏”机制上。直播观众通过购买虚拟货币赠送给自己喜欢的主播以获得超越现实生活的满足感,在直播间里一般会有一个排行榜,将“金主”的打赏数量一一罗列,观众通过给主播送礼物,使得自己再榜单上的排名不断上升,从而塑造出一个想象中的“成功人士”形象,让用户完成了一场追求差异,强调品味和财富的自我实现,而对于那些大手笔送礼的“金主”,主播也往往会格外青睐,有时还会在直播时公开满足这些“金主”的一些要求,使得他们获得巨大的“满足感”。另一方面,一些主播在进行直播时会在“不经意”地推荐自己所使用的产品,并把其与自己的美丽形象联系在一起,与传统的广告不同,人们乐于去观看这些直播,都认为主播们是在“苦口婆心”地为你打算。那么购买主播所推荐的产品似乎也就不仅仅是为了让自己更美丽而是一种“报答”行为了。观众购买这些产品时为了不是占有物品本身,而是主播赋予这些产品的意义以及对主播“恩情”的偿还。以至于在观看主播节目,进行符号消费的同时,观众也成为了商品,被售卖给了主播身后的资本力量。于是,一场追逐观众吸引力,谋求更大经济利益的角逐在各大直播平台里悄然进行着,主播们穷尽手段博眼球,使得网络直播间里满是秽气,甚至忽视人伦法规。

三、个人表达与共场讨论

网络直播平台的出现对传统的传受关系造成了巨大冲击,使得信息表达变得更加自由、便利与开放。相较于传统媒体一对多的单向传播形式,网络直播的交互性更强,主播和观众可以通过弹幕实现实时的沟通,观众也可以选择看什么,说什么,而主播可以根据观众的反馈来调整自己的直播内容,受众的权力得到了质的提升。而另一方面,对于主播而言,利用自己的声音和肢体进行信息表达必然是比单纯的文字输出来得更加方便容易,更何况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们可以认为主播在直播间里进行直播是为了满足自己的表达欲,在这个以他主导的虚拟空间里,主播手握麦克风,向直播间里或“指点江山”,或“插科打诨”,完全忘却了自己在现实生活中所受到的约束。网络直播技术的进步,让这种在一个虚拟空间里任意发声的行为变得触手可及,不论身份地位,只需要注册一个ID,你便可以拥有一个自己主导的话语空间,甚至还有可能收获一批忠实的拥趸。这一定程度上是在解构并重塑着原有的话语秩序。在传统社会中,只有精英阶层才能拥有这种潜在的现实影响力,而在网络直播中,用户可以不再“沉默”,他们可以借助直播软件主动地表达自己对现实生活的理解与评价,进而构建一个更为平等开放的话语秩序。

因此,直播间便成为了一个主播主导的公共讨论空间。观众和主播可以在这里毫无压力地发表自己的意见相互讨论,然而也正是因为这种毫无压力的共场讨论,极易因“人多力量大”的虚幻感受而引发一场非理性的“狂欢”或是极端的“除异己”行动,在这场狂欢中,人们对于现实生活的讨论很可能变成了一种对日常生活权威的想象性颠覆,对有悖于其意见的信息进行攻击,对其意义进行强制性的建构,从而忽视了事件中一些有现实价值的议题。[3]一旦人们沉浸在自己的声音得到表达的快感中而忽视了表达的现实意义时,这种讨论便会演变成为一场情绪宣泄大会,而网络直播技术所营造的自由开放的话语秩序也会变得暗淡无光。

四、结语

网络直播技术的发展改变了传统的话语表达方式,人们可以戴着“面具”在直播间里肆意狂欢,释放到现实生活中无法得到满足的各种欲望,也可以在虚拟空间里自由表达和讨论。然而虚拟的狂欢圣地依旧充斥着各种资本生产商品符号意义,人们还是无法避免被各种符号的消费所裹挟,新话语秩序也不能掩盖大部分表达内容毫无现实意义的现实。技术引领着人类社会的发展,也在挑战原有的社会体系和秩序。因此,我们在享受新的交互方式和自由空间的同时,应该理性思考,不能沉迷于其带来的狂欢化表演和虚幻的表达自由之中,方能更好地利用网络直播技术,推动社会的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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