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安时期党的群众路线创新的主客观条件论析

2018-03-28 22:56
关键词:革命中国共产党马克思主义

刘 国 习

(韩山师范学院 马克思主义学院,广东 潮州 521041)

延安时期是中国革命历史上一个承前启后的重要历史时期,中国共产党在延安时期逐渐形成了稳定的领导核心和成熟的理论指导体系,党的事业进入稳定发展的上升期。因此,中国的红色革命力量在延安时期逐渐由弱转强,彻底扭转了近代以来革命势力在与反革命势力的较量中长期面临的被动局面,基本奠定了党领导全国人民夺取中国革命胜利的大局。延安时期,群众路线作为中国共产党不断走向成功的法宝和毛泽东思想的活的灵魂之一,得到了中国共产党的高度重视、充分实践并在理论与实践层面不断丰富、发展和创新,成为革命力量不断发展壮大并最终夺取政权的关键。

一、延安时期党的群众路线理论与实践创新的现实基础

整体来看,延安时期群众路线的不断创新主要有两方面的现实基础;一方面是敌强我弱形势下中国共产党领导和团结全国人民反抗日本侵略争取民族独立解放、反抗国民党中央政权对红色革命力量的暴力镇压及其对一般民众的政治专制的被动选择;一方面则是毛泽东等老一代革命家群体对马克思主义中国化以及中国民族民主革命相关问题进行积极主动的理论思考的结果,是对党内早期各种脱离中国革命实际的教条主义、唯心主义错误不断进行唯物主义认识论反思的结果,也是中国共产党对中国传统政治智慧和自身革命经验运用马克思主义哲学进行批判性建构的结果。

(一)中国共产党的生存与发展面临十分严峻的历史考验

首先,延安时期的中国共产党直接面临日本侵略者的军事、政治压力。九一八事变后,中国历史进入抗日战争新时期。时值国内国共两党之间发生土地革命战争,国民党中央政权执行“攘外必先安内”的政策,在抗日前线地区的东北三省执行不抵抗主义,对中国共产党领导的红色苏区则进行大力军事围剿。其直接结果是日本在轻易占领东北三省之后进一步策划上海事变和华北五省“自治”,中华民族陷入亡国灭种的空前危机,国内抗日救亡的正义呼声不断高涨。1935年12月,中国共产党领导了反对华北五省“自治”的“一二·九”运动,向全国各界展示了中国共产党捍卫国家独立、反抗日本侵略的坚强决心,极大地调动了华北各界民众的爱国热情。“七·七”事变爆发后,国共合作、全面抗战局面最终形成,但国民党中央政权领导的正面战场两年内逐步转向消极抗战,中国共产党领导的敌后抗战成为抗日战争主战场,其所建立的各个敌后抗日根据地承受了极大的军事压力。在抗战进入相持阶段的情况下,一方面中国共产党要维持对国民党中央政权的抗日舆论压力并在全国范围内开展抗日救亡宣传运动以挽救民族危机;一方面中国共产党自身要领导各个敌后抗日根据地民众继续抗战,动员广大人民群众参加抗日武装、投身抗日战场并向抗日前线提供人力、物力、财力支持,群众路线都是其必然的选择。在此背景下,如何创新在根据地和敌占区宣传群众、动员群众、组织群众的各种理论与实践,如何化解日、伪各方针对中共武装力量的各种政治、军事和宣传攻势,都成为我党政治、军事领导人和一般理论宣传部门工作人员必须要面对的重大现实问题。

其次,延安时期的中国共产党长期面临国民党中央政权的政治压力和宣传压力,并在若干时期内面临其强大的军事压力。红军到达陕北后直至西安事变爆发,蒋介石政权继续顽固执行其围剿政策,党和红军继续面临严重军事压力,直至西安事变最终和平解决,形势才得以缓解。抗战爆发后,国民党中央政权正式承认中共领导的陕甘宁边区以及其他各苏区和中国工农红军的合法地位,两党两军的直接军事对抗暂时告一段落。但是,国民党政权始终未能彻底放弃对红色根据地的武力围剿战略,甚至在两党合作抗日的前线地区也未能放弃制造局部摩擦,皖南事变即是这一战略的突出体现。此外,中国共产党人还要继续面对国民党的政治压力和宣传压力。在国共合作抗战的大背景下,国民党政权利用其中央地位,不断对居于政治和地理边缘地位的共产党人的政治空间进行打压,极力削弱共产党人的政治影响。在此情形下,中国共产党人基于维护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立场进行了针锋相对的有理、有利、有节的斗争,既维持了合作抗战的大局,又扩大了共产党在广大人民群众中的政治影响。在敌后沦陷区,国民党更利用其中央政权的地位限制共产党开展独立的敌后游击战,极力压缩八路军和新四军的战略活动空间,很多情况下甚至迫使中共武装力量面临双线作战的军事压力。抗战结束后,经过重庆谈判和政治协商会议的过渡,国民党军队终于展开了对中共武装力量的全面进攻。内战爆发之初,国民党军队一度拥有对中共武装力量的全面优势和绝对优势。共产党则放手发动群众、依靠群众,将党的群众路线发挥到极致,最终依靠人民战争打败了全副武装的国民党军队的全面进攻和重点进攻,彻底扭转了战争形势。

再次,根据地广大干部群众还始终面临生产自救、自力更生和努力改善自身物质、文化和社会生活条件的压力。以陕甘宁边区为例,由于国民党在边区合法地位问题上态度反复、暧昧,边区民众的生产生活不仅无法获得中央政府的生活物资支持和政策支持,而且其正常的社会生产活动和经济活动还不断受到国民党中央政府的侵扰和破坏。此外,包括陕甘宁边区在内,各个抗日根据地均反复遭受侵华日军的直接军事进攻,尤其华北各根据地均是在日军反复“三光”的烧杀政策之下建设和发展起来的。更为严重的是,许多根据地原本生产生活条件落后,经济社会发展水平均远低于全国平均水平,传统以来一直即属于远离政治经济中心的偏远落后地区。如延安地区,虽然它是中共中央所在地,政治上能够引领全国,但它在经济上却长期落后,不仅降水稀少、土壤贫瘠、生产方式和生产技术落后,而且各种水旱灾害以及虫灾、雹灾、霜灾等不断发生,所以当地民间有所谓“十年九灾”的说法,还有民谣传唱:“男人走口外,女人挖野菜,糠菜半年粮,孩子饿断肠。”[1]27在长期面临内外多种压力的情况下,根据地广大军民要生存、发展并为即将到来的全国革命胜利蓄积力量,必须坚持走群众路线,充分发挥广大人民群众的革命热情和生产热情,独立自主、自力更生,持之以恒地发展生产、改善民生。

(二)中国革命的实践需要先进的理论指导

1935年10月,中央红军到达陕北,开启了中国革命史上极其辉煌的延安时期。但是,此时中国红色革命力量也正处于生死存亡的关键时期。一方面,经过长征期间的严重消耗和损失,到达陕北的中央红军只剩下9 000余人,其他红军主力则仍然分散各地,三大主力红军会师陕北的前景仍不明朗;另一方面,中央红军到达陕北后随即陷入与国民党军队的围剿与反围剿斗争局面之中,其他各支红军部队也面临十分严峻的军事斗争形势。日军则在“九·一八”事变之后继续南下,继占领东北之后进一步制造华北危机,民族危机进一步加深。在民族民主革命与国际国内斗争相互交织的情形下,党中央要在陕北站稳脚跟并逐渐打开陕北和全国的斗争局面,唯一的选择就是争取陕北民众乃至全国民众的支持。在此背景下,群众路线上升为一个带全局性和战略性的根本政治问题、理论问题和实践问题。正如毛泽东所说: “真正的铜墙铁壁是什么?是群众,是千百万真心实意地拥护革命的人民群众。这是真正的铜墙铁壁,什么力量也打不破的,完全打不破的。反革命打不破我们,我们却要打破反革命。在革命政府的周围团结起千百万的群众来,发展我们的革命战争,我们就能消灭一切反革命,我们就能夺取全中国。”[2]125全党干部同志必须对此问题进行谨慎研究和慎重决策。

但是,现实情况是,在延安初期,党内各种传统官僚主义作风仍然顽固存在,各种忽视群众的英雄史观以及轻视实践的唯心主义和主观主义作风仍然难以根除。这在党的部分高级干部身上主要表现为左倾冒险主义、命令主义和一言堂的工作作风,既不充分调查实际情况,也不充分动员广大干部群众,单纯靠个人意志和革命热情从事党的革命事业,结果往往是使党的工作遭受重大挫折和损失。而对于党的一般干部和普通党员而言,这一错误则表现为对上级命令盲目服从不加思考,在执行上级命令的过程中“每每没有能够与土地革命、与群众的当前实际生活实际问题,紧密的联系起来,不善于依据群众的阶级觉悟程度和分别对象去进行宣传工作”[3]84,从而背离党的路线、方针与政策的初衷。这种情况如果和国民党当局对共产党长期以来的各种歪曲诋毁报道结合在一起,再与传统以来中国民间文化中对各级旧官僚的既定负面成见叠加,最终可能会对党的形象造成不可逆转的消极影响。在中央红军刚刚到陕北之时,实际情况即是:陕北民众与红军两相隔阂,延安的干部群众甚至出现走路不会走到一起,甚至躲避空袭时也不去同一个防空洞的情况。为此,党的各级领导干部尤其高级领导干部应当首先在理论上充分认识坚持群众路线的重要性,并切实思考如何在实际工作中采取行之有效的办法让广大群众理解党的宗旨、贯彻党的政策,切实做到团结群众、依靠群众。

与群众路线相关的另一种主观认识上的误区是马克思主义中国化过程中的教条主义和拿来主义,或者是将马克思、恩格斯的原典理论照搬到中国革命实践过程之中,或是对共产国际和苏联的指示不加思考、机械套用。遵义会议之前,教条主义一度成为党内一种主导性的“时代思潮”,许多领导干部乐于照搬马克思主义经典著作的个别字句,对于共产国际和苏联领导人的最高指示也习惯性地不折不扣予以全部执行。但由于中国革命的具体情况与经典作家熟知的西欧各国的情况相差悬殊,即使是与被马克思一同视为东方社会的沙皇俄国的情况相比也是天壤之别,所以马克思主义的许多经典论断以及苏俄十月革命时代屡试不爽的成功经验到了中国则难以实行,遑论土地革命战争时期共产国际对许多具体战役的直接指挥造成了中国工农红军的惨重损失甚至被迫战略转移。遵义会议之后,前述情况得到极大改观,但是1943年共产国际最终解散之前,中国共产党党内仍然对共产国际和经典马克思主义的教条保有一种浓厚的盲从和迷信心理,对于中国革命和战争中的实际问题缺少理论联系实际的主动思考和独立思考,往往使中国革命遭受损失。类似于王明之类的人物,即使长期置身于中国革命具体事务之外,但因为其长期驻扎莫斯科并和共产国际领导人保持顺畅的联络,其在国内的影响力仍然不可忽视。此外,许多党的领导干部还在一定程度上将留学苏联并拥有某些苏联背景作为党内论资排辈的资本,这都是值得关注的非正常现象。

为使广大干部群众对党内长期存在的脱离群众、脱离实践的官僚主义和主观主义作风保持清醒认识,同时警惕各种盲目崇洋媚外的教条主义错误倾向,进而为党的群众路线奠定相关理论基础,以毛泽东为代表的老一辈革命家和以艾思奇、李达为代表的一批马克思主义哲学家分别对群众路线进行了充分的理论解释和哲学论证。毛泽东在对此问题的认识上走在了全党的前列,甚至美国记者斯诺第一次见到毛泽东时就感觉到:毛泽东在表达中国人的要求,尤其是中国农民的要求方面,达到了“出神入化的境地”[4]53;抗战爆发后不久,毛泽东发表著名的《论持久战》一文,明确提出“兵民是胜利之本”的著名论断,指出“战争的伟力之最深厚的根源,存在于民众之中”[5]11;解放战争初期,毛泽东又一次提出,“相信人民群众,紧密地同人民群众团结战斗,并领导他们前进,我们是能够超越任何困难任何障碍的,我们的力量就是无敌的”[6]126。此外,毛泽东同志还发表了《实践论》和《矛盾论》两篇重要的哲学著作对群众路线进行深入阐释。《实践论》针对党内的主观主义和教条主义错误,特别是针对党内长期存在的教条主义错误进行了深刻的哲学批判,揭示了人民群众的实践才是认识外部世界的真理性标准;《矛盾论》同样也是针对前述主观主义和教条主义进行阐述,其核心则是要在方法论上批判党内长期存在的“左”倾和“右”倾错误思想。毛泽东之外,其他许多领导人也反复就群众路线问题多次发表讲话,撰写文章和著作,一些党内著名的马克思主义学者也对此进行了论证。譬如,我党历史上著名的马克思主义哲学家艾思奇致力于马克思主义哲学大众化的工作,其《大众哲学》一书以人民群众熟悉的语言阐述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基本原理,其唯物主义、认识论和实践哲学解说也可视为奠定了人民史观和群众路线理论的哲学基础。

为彻底贯彻党的群众路线,党还开展了一系列政治运动如学习运动、整风运动等以达成思想认识和工作方法上的高度统一。其中尤其以整风运动取得最为突出的成果,影响也最大。整风运动是对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曲折历史的一次全面深刻的反思和总结,它从根本上清算了中国共产党早期多次出现的“左”“右”倾错误的思想基础,使广大干部群众彻底认识到各种主观主义和教条主义错误的严重危害,并初步确立实事求是的基本思想路线。以整风运动为代表的在群众路线问题上反官僚主义和反教条主义的斗争一直延续到党的七大胜利召开,在毛泽东思想伟大旗帜的统领之下,群众路线及与之相关的实事求是、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等科学命题得以正式提出、系统阐释并成为全党共识,相关唯物主义哲学命题如“人民群众而非英雄创造历史”“为人民服务”以及“从群众中来、到群众中去”等得以基本确立,这些都为中国革命从延安走向全国奠定了坚实的理论与价值认同基础。

二、延安时期党的群众路线理论与实践创新的主观条件

延安时期党的群众路线的理论与实践创新是在严峻的革命斗争形势的压力之下,中国共产党对中国革命相关实践与理论问题不断进行主动思考、比较和选择的结果。与此同时,中国共产党在理论创新的主观条件方面也处于逐步完善之中,如:党特别注重对早期革命成功的经验和失败的教训持续进行回顾总结,党在思想整合的基础上逐渐形成了以毛泽东为核心的第一代中央领导集体等。同时,延安时期中国共产党面临的相对稳定的政治、生活环境也是进行理论学习和创新的重要保障之一。

(一)两次胜利、两次失败的经验教训使党对群众路线有了新认识

中国共产党是一个具有鲜明阶级意识的现代新型政党,其阶级意识深受经典马克思主义无产阶级革命和相关国家学说的影响,其直接经验与启示则源自俄国十月革命,这一革命主张在中共启蒙思想家群体被特别界定为劳工阶级的革命,所谓“激烈方法的共产主义”[7]2即代表最广大工人阶级和农民阶级等社会底层劳动者群体利益的革命。这一革命理念也深刻契合中国传统新旧社会鼎革中政治平等与经济平均的社会心理而得到中国社会多数人群的同情和拥护。中国共产党的群众路线理论正是在上述理论基础上结合对中国传统政治中民本思想的阐发而由毛泽东等第一代革命家群体提出的创新理论体系。因此,中国共产党在其各个历史阶段的全部政治活动中均自觉践行群众路线,使其全部革命事业和政治实践均与最广大人民群众紧密结合在一起。

建党前后,包括筹备建党时期和随后的党的早年活动时期,党的早期思想家和政治领导人都充分重视工农群众,都将针对工农群众的启蒙与发动视为我党一切政治运动的出发点和立脚点。五四运动时期,国内最早的一批民主主义知识分子即倡导读书人与普通劳动者的相互接近,发动了所谓的“工读运动”。李大钊就曾亲自深入唐山煤矿,调查旧社会最底层的普通煤矿工人的日常劳动与生活实际状况;他还组织青年学生对北京街头最普通的人力车夫的生活现状进行调查,使青年知识分子获得对底层民众生活的第一手资料。在此前后,上海、北京等国内城市以及日本和法国等地开始成立了中国共产党的前身组织,这一批最早的党组织设法开办了工人学校、出版了工人刊物,进行了最初的工人运动教育、宣传和组织工作,对国内产业工人进行了最早的阶级教育启蒙。中共一大召开以后,党进一步明确自身的阶级定位,明确主张由无产阶级经阶级革命建立专政国家,最终实现共产主义并彻底消灭阶级差异。随之在1922年和1923年分别召开党的二大和三大,前述主义得以进一步具体声张、阐述和初步实践,中国社会出现了第一次轰轰烈烈的工人运动高潮,党的主张进一步得以传播。

从国民党一大召开开始,中国革命进入国共两党联合大革命阶段。在共产国际的直接指示和大力推动下,左派的国民党和共产党实现革命联合,联俄、联共、扶助农工三大政策成为中国革命阵营的共识,一场轰轰烈烈的工农运动迅速展开。在广东北伐大本营,省港罢工委员会以及东江地区农民协会会员在广东统一战争期间为革命军收集情报、输送弹药和给养、救护伤员甚至直接协助作战等,极大地推动了广东革命根据地的统一进程;在广州还专门成立了农民运动讲习所,为北伐战争培养了一大批农民运动骨干力量。北伐战争时期,真正实现了政府、军队与群众运动的协同发展,北伐军每到一地,即在当地成立各种工人协会或农民协会,开展轰轰烈烈的群众运动;甚至军队未及到达的地区,即已先行成立类似的群众运动组织,发动各种群众运动预备迎接北伐军的到来。国民政府成功定都南京以后,国民党中央对待群众运动的态度发生逆转,国民党内新军阀势力千方百计对工农运动加以压制与消解,极大地削弱了大革命的群众基础,最终导致了大革命的失败。在此过程中,党对群众路线的认识也随着形势的发展而不断变化。陈独秀在领导和参与早期大革命政治斗争实践的过程中,结合对共产主义根本主义的思考,提出剩余价值、唯物史观、阶级斗争和劳工专政是马克思学说的精髓,为党的群众路线奠定了哲学基础。毛泽东也在亲身参与大革命宣传工作的过程中对群众路线相关的若干重要问题提出了自己的主张:如关于组织工会问题,他提出工人阶级不仅要为提高工资缩短工时努力,更应注重阶级意识的自觉培养,“以全阶级的大同团结,谋全阶级的根本利益”[7]6;如关于各革命阶级联合问题,毛泽东主张无产阶级、小资产阶级及中产阶级左翼合作的国民革命;尤其是关于农民问题的认识,毛泽东突出强调农民问题在国民革命中的重要地位,指出“农民问题乃国民革命的中心问题”,“一切都要靠农民问题的解决”[7]37。刘少奇则将农民与小资产阶级进行合并论述,认为无产阶级应对农民进行革命提携,并在联合小资产阶级的同时对其进行革命立场的强化[8]2。但是,随着大革命形势的进一步发展,党内在对待群众运动的态度方面出现了意见分歧。关于国共合作的基本意见方面以陈独秀为代表的右倾投降主义逐渐成为党内主导性意见,其对待工农群众运动的基本立场较之革命初期出现重大倒退,甚至在党内还出现了接近国民党右派的意见,对群众运动多有指责。而以毛泽东同志为代表的一批共产党人继续保持对农民运动的客观的认识和清醒的态度,毛泽东还对湖南农民运动进行了为期32天的科学调查,发表了著名的《湖南农民运动考察报告》,对农民运动坚持客观评价,维护了农民运动的声誉。只是因为特定的历史原因,毛泽东的意见未能成为全党的共识。正是因为在对待工农运动的关键问题上国、共两党方面都出现严重倒退和错误,两党联合发动的大革命最终归于失败。

“八·一”南昌起义爆发后,中国共产党人为实现其民族民主革命目标正式展开了独立的武装反抗国民党反对派的斗争,中国革命进入土地革命新时期。毛泽东最早带领革命力量避开反动力量盘踞的中心城市,在湘赣边界的井冈山地区为中国红色革命力量找到了第一个立足点,并在随后相当长一段时间内极大地发展了中国的红色政权和革命武装力量。在与各种不同意见的争论中,毛泽东等老一辈革命家逐渐阐述并形成了“农村包围城市、武装夺取政权”的新的革命道路,为中国革命指明了方向。到达井冈山不久,毛泽东即为红军制定三大纪律六项注意,对于严明军纪团结群众起到重大作用;毛泽东特别强调军事斗争的重要性,为此必须实现民众的军事化,必须加强对士兵的政治训练,提升士兵为人民而战的使命感[7]36。1929年下半年以后,周恩来、毛泽东等领导人开始在党内文件中正式使用群众路线的提法,强调“一切工作在党的讨论和决议之后,再经过群众路线去执行”[9]72,并指出中国革命的目的和方向是为了群众的利益。1930年,毛泽东发表《反对本本主义》一文,在深刻批判党内教条主义的同时,提出进行调查研究。1933、1934前后两年的时间内,毛泽东利用其主持苏维埃政府工作的机会,进行了系列农村社会调查,发表了著名的《长岗乡调查》《才溪乡调查》等调查报告,突出强调了在残酷的革命斗争工作中也要注重提高农民生活水平,“我们对于广大群众的切身利益问题,群众的生活问题,就一点也不能疏忽,一点也不能看轻”[7]136。只有这样,才能将群众紧密团结在党和红军周围,奠定红色根据地不断发展壮大的坚实基础。

但是,由于受到党内占主导地位的左倾冒险主义思想的影响,毛泽东等人的正确意见未能受到充分重视,其正确的思想路线和主张未能在党内得到充分理解和贯彻执行,党和红军的事业一度遭受了重大挫折,中国工农红军被迫进行了史诗般的伟大长征,中国革命由此进入一个新的时期——延安时期,党对群众路线的理论认知和实际操作也进入了一个新的阶段。

(二)正式形成了以毛泽东为核心的稳定成熟的第一代中央领导集体

延安时期,中国共产党人在思想上逐渐摆脱党的幼年时期的各种不成熟、不稳定的状态,在方法论和世界观上逐步摆脱主观主义和教条主义的影响,对各种严重影响革命事业和进程的“左”“右”倾错误思想路线的识别和批判能力不断增强。从1927年大革命失败开始,党的事业遭受了重大挫折,党内先后批判了陈独秀“右”倾投降主义、瞿秋白和李立三的“左”倾冒险主义,以及王明的“左”倾冒险主义和“右”倾投降主义等错误思想路线。为进一步批判党内的主观主义和教条主义等错误思维,1938年以后,毛泽东开始正式提出并系统阐述了“马克思主义中国化”和“实事求是”的口号,由此开始对建党十八年时间以来所谓的党的幼年时期听命于共产国际、照搬马克思主义经典教条的各种幼稚病进行系统性的反思,自此,中国共产党人开始逐步尝试独立思考中国革命理论和实践的实际问题。1941年以后,随着党员队伍的组织扩大,一些新加入党组织的青年知识分子党员和农民背景的党员中出现了各种非无产阶级的思想倾向,同时为进一步整顿党的领导干部中久已存在的主观主义、经验主义和教条主义思想,毛泽东进一步在党内发动了一场以马克思主义教育为目的的整风运动,党内思想整合得到空前加强。直至1945年党的七大召开,毛泽东思想得以正式提出和系统阐述,被视为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第一次重大理论成果,并开始与马克思主义、列宁主义和斯大林主义并列,作为全党指导思想写入党章,“马克思主义中国化”和“实事求是”两大口号也开始成为全党共识,党在思想上得到高度统一。

思想上开展统一运动的同时,党内领导核心问题也得到逐步解决,逐渐形成了以毛泽东为核心的稳定成熟的第一代中央领导集体。遵义会议召开后,恢复了毛泽东的党内地位,毛泽东和周恩来、王稼祥一起组成三人军事小组,负责党内军事指挥工作。但党内斗争随即一度达到白热化,张国焘曾一度另立中央,党面临分裂的危险。中央红军到达陕北后,毛泽东、周恩来等与中共中央负责人张闻天长期合作,毛泽东的正确路线得到了顺利执行,党的事业发展状态不断好转。但是,毛泽东的正式领导地位还需要共产国际的实质认可,以王明为代表的走共产国际路线的一批党内干部还对毛泽东的领导地位持有消极意见。1938年,共产国际召开第七次代表大会,其关于中国问题的态度发生了较大转变,基本认可了毛泽东在中国共产党党内的地位。随之于该年9月召开了中国共产党的六届六中全会,会议对于毛泽东的党内领导地位给予进一步明确认定。延安整风运动期间,中国共产党党内进行了大规模的思想整顿,以毛泽东的科学思想理论为核心的马克思主义教育运动在全党展开,各种非马克思主义的旧思想、旧观念得到了较为彻底的清算,根据地广大干部战士和革命群众真正实现了灵魂深处闹革命。1943年,共产国际正式宣布解散,中国共产党不再受到其直接领导,成为一支真正彻底独立自主的东方大国的马克思主义政党。与此同时,毛泽东在党内的实质性地位也得到进一步巩固,逐步实现了从政治领导人到革命导师和精神领袖的角色转变;在毛泽东身边,也逐渐汇聚了周恩来、朱德、刘少奇、任弼时等一批志同道合的战友作为其坚定的支持者。自此,以毛泽东为核心的第一代中央领导集体在长期的成功的革命实践检验和复杂的党内政治斗争的考验中逐渐脱颖而出,并得到了全党同志和一般根据地民众的高度认同。革命有了主心骨,中国人民革命力量和革命事业由此进入稳定发展期和上升期,代表传统中国的旧制度和反动腐朽的旧势力的国民党政权很快被新生的人民当家做主的新民主主义的国家政权所取代,历史随之进入了新纪元。

(三)有了一个相对稳定的环境,为理论学习和创新提供了可能

中央红军到达陕北后,一度面临严峻的围剿与反围剿军事斗争形势,但随着西安事变和“七·七”事变先后爆发,国共合作抗战的政治局面最终形成。延安地区地处偏远,交通不便,也远离抗日前线地区;国民党中央在形式上承认延安的独立地位,不再对共产党及其领导下的红色根据地采取赤裸裸的残酷的军事消灭战略,这些因素共同造就了延安作为战火蔓延全国的抗日战争时期我党我军整顿思想、发展组织和蓄积革命力量的重要基地的地位。从理论学习和创新的角度看,在长达13年的时间内,延安地区的干部群众大部分时间内生活稳定有序,军民关系和干群关系和谐融洽,一种颇为艰苦但积极、乐观、开明的政治社会氛围长期维持。此外,延安时期的理论学习与创新还有科学完整的马克思主义理论体系作为指导,广大干部群众普遍对马克思主义保持坚定的信仰,党的领导层还不断接受共产国际的理论指导,这些都有利于保证广大干部群众的政治理论学习和创新,不会出现方向性偏差。

延安时期,毛泽东同志个人生活和家庭生活也相对稳定,个人身体条件良好,工作热情饱满,年富力强。同时,作为长期领导中国革命实践的实干家和长期进行理论思考的思想家,毛泽东对中国革命的理论积累和经验积累也在此期间达到了极高的水平。因此,毛泽东才有可能对中国革命相关理论与实践问题进行大量深入的反思和总结,并在此基础上有所创新。特别是30年代后期40年代初若干时间内,毛泽东花费极大精力集中努力学习和研究马克思主义经典著作,并结合对中国革命近20年的成功经验和失败教训进行了全面总结回顾,撰写了一批经典理论作品,如《实践论》《矛盾论》等。在这些作品中,毛泽东对中国革命的一系列重大问题进行了深入探讨,初步提出和表达了毛泽东全部思想的主要框架内容。这些论著随后还成为整风运动中对我党、我军广大干部战士和一般革命群众进行马克思主义教育的鲜活教材,产生了立竿见影的效果,极大提升了我党我军广大干部战士和革命群众的马克思主义理论水平,也为整个延安时期的理论学习和创新奠定了坚实的理论基础。

此外,围绕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时代化、大众化,同时围绕毛泽东思想的酝酿、提出和宣传,延安时期我党一般的理论宣传、研究和教育的组织机构体系开始形成,建设了抗日军政大学、中共中央党校等一批专业的马克思主义理论教育研究机构,建设了一批专门从事党的理论宣传的团体、报纸、刊物、电台等。文学艺术战线也涌现出一批杰出的革命文艺战士,创作了一批反映时代潮流的红色文艺作品,在根据地内外人民群众中产生了广泛影响。此外,根据地一般性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教育体系和大众教育体系也得以逐步完备,广大根据地干部群众接受红色教育成果显著,根据地社会一般意识形态领域和党的马克思主义主流意识形态实现高度整合。

[1] 汪小宁.陕甘宁边区社会建设研究[D].西安:陕西师范大学,2013.

[2] 毛泽东.毛泽东选集:第一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51.

[3] 中国社会科学院新闻研究所.中国共产党新闻工作文件汇编:上[G].北京:新华出版社,1980.

[4] 埃德加·斯诺.红星照耀中国[M].董乐山,译.石家庄:河北人民出版社,1992.

[5] 毛泽东.毛泽东选集:第2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51.

[6] 毛泽东.毛泽东选集:第4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51.

[7] 毛泽东.毛泽东文集:第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3.

[8] 刘少奇.刘少奇选集:上[M].北京:人民出版社,1981.

[9] 张树军,齐生.中国共产党重大会议实录:上卷[M].长沙:湖南人民出版社,20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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