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景西驰流

2018-03-28 05:26何雨珩
美文 2018年6期
关键词:铭记本真光阴

何雨珩

一面泼着断续白漆的灰墙隔绝了小城夜晚的喧嚣,一人多宽的窄门后又是另一个世界。除却墙角盆栽瑟缩地挤在一隅,院里仅剩几栋立着的灰房和树边栽种箱中的小菜。这是老家的风景。这里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堆砌成童年的日子。

日子是什么?是某一固定时间的日期,抑或是时间的坐标,还是生命的计数单位?“生命不是你活了多少日子,而是你记住了多少日子。”许渊冲如是说。如此而言,定义日子的内涵便简单许多:可以说平淡是日子的本真,但在一切琐碎细事的新陈代谢中,你的记忆终由那些念念不忘组成。照片在光阴的拉扯中泛了黄,记忆在日月的流逝里褪了色,被推搡着不断向前的我们,在回首时还能为之欣喜,为之惊悸,为之潸然泪下的生命片段,就是人生中无法替代的日子,永远缅怀的本真。

我曾在老家的小院里度过一段幼年时光,当一切平常玩乐的记忆都被新鲜事物取代,我依旧能清晰记得三四岁时和姐姐赛跑时重重的跟头,可能是因为嬉笑太过平凡,伤疤太过醒目,也可能是那一瞬间的痛楚令人后怕,此后我鲜少跌跤。

夫知水与月乎?逝者如斯,而未尝往也;盈虚者如彼,而卒莫消长也。光阴如流水,一个个零散的日子里,有风景与我们擦肩而过,有人与我们不期而遇,有记忆与我们背道而驰,留下才是真正的存在。单个的日月时分汇聚成我们的过往,以至于我们还能记住那些日子里学会又明白了什么,剥去朴素的外壳,日子以内敛的精华予以成长的养分。

每逢过年,一家人都要在老家汇聚一堂,围着长桌唠嗑吃饭。若要问三年前的春节吃了什么,我恐怕答不上來,但那一晚的一眼神,至今都难以忘怀。三年前爷爷被确诊出肺癌,一瞬间,那个声音粗放、爱喝两口小酒的高大形象轰然倒塌。进门时抬眼就可以看见坐在沙发上的爷爷,披着绿色大袄,头发全白,黝黑的眼与我对视,一言不发。当时心情如今依旧宛若重现,我惊惶的不知如何开口,悲痛却又害怕被察觉,正逢妹妹过来迎我,嗫嚅着将嗓眼的音咽下,我扭头进了屋,背影近乎狼狈。

此后仿佛不能再与爷爷对视,那个目光太过深沉,以至于一听见他嘶哑的声音和瘦削的脸庞,我都忍不住鼻酸。从新春佳节到四月清明,我最后见到的便是他凝望我的那道目光。

日子翩然飞逝,生活有条不紊的继续,有些事被我抛之脑后,有些人也令我记忆犹新,而我始终记得那目光,似可穿越时光的阻碍,直射心底,每每回想起脑中总有一句话震耳发聩: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

挥着镰刀的死神切割着有限的生命,却斩不断日子留给我们的灵魂烙印。

惊风漂白日,光景西驰流。海子用“面朝大海,春暖花开”宣誓将记住所有人生之“水”,因为那是他用于“浇灌花儿的玉露”,席慕容将生命比作一条奔流不息的河,我们都是那个过河的人。左岸是忘记,右岸是铭记,我们乘坐着各自独有的船在左岸与右岸穿梭,才知道要铭记该铭记的。

“给时光以生命,而不是给生命以时光。”前者是魅力,后者是虚度。

日子是什么?不是频繁的摆钟摇荡,也不是空洞的一时之乐,日子给予我们生存的技巧,生活的真理,生命的价值,马尔克斯可以一言以蔽之:“真正重要,是你记住了哪些事,又是如何铭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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