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与情人》中动物情境的象征意蕴

李春风

劳伦斯是“最伟大的，富有想象力的小说家”［1］1。文学评论家F.R.利维斯也曾评价其在“小说形式、方法和技巧方面”是“大胆而激进的创新者”［2］。确实，在劳伦斯的小说中，他会用一些其他作家所没有的技巧来推进情节的发展，读者不时会遇到不同于传统小说叙事模式的看似随意、无关紧要，实则意蕴丰富的细节。在《儿子与情人》中，就出现了诸多的描写男女主人公与动物相关的生活细节，譬如喂母鸡、掏鸟窝、狗打闹等。作家通过这些生活细节，营造特定的生活情境，不仅描画人物的心理和潜意识，暗示情节发展，而且在看似随意之中，含蓄表征作品的性爱主旨。正如道格拉斯·赫维特所认为的：“生活中许多事情的确具有随意性，而劳伦斯往往特别擅长于展现这种随意性。”［2］其实，就是这种表面上看似随意的情境，却蕴藏着劳伦斯的独具匠心。

一、喂母鸡的情境

《儿子与情人》这部小说是劳伦斯的自传小说，保罗和米丽安的爱情是叙事主线之一，初次相识于米丽安家的威利农场，喂母鸡的情境就出现在第六章保罗初次去米丽安家的时候。那时的保罗已经在诺丁汉乔丹的公司当了个伙计，因为起早贪黑地上班，工作时间过长，又终日不得出门，他的健康受到了一点影响。母亲为了对他的辛劳有所补救，就决定带他出去，到刚搬到威利农场的米丽安家，看看一直梦想着的外面的春天。

在威利农场，保罗和米丽安初识那一刻，喂母鸡情境充满象征意味：

有一只母鸡和几只嫩黄的小鸡关在一只笼里。莫里斯手里抓了一把谷子，让鸡在他手里啄谷子吃。“你敢吗？”他问保罗说。“看看吧。”保罗说……

谷子都啄完以后，保罗说：“它碰你，啄你，但不会弄痛你。”

“来，米丽安，”莫里斯说，“你来试试。”

“不。”她叫着，直往后退……

他绕到屋后时，看见米丽安跪在鸡舍面前，手里捧着点玉米，咬着嘴唇，神情紧张地蹲下身子。那只母鸡正不怀好意地瞅着她。她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去，母鸡伸过头来。她叫喊一声，又赶快缩回手去，神情又是害怕，又是懊恼……

“瞧，不会弄痛地。”他说着，捏了两粒谷子放在手掌上，让那只母鸡在他光着的手上啄啊啄的，“只会啄得你发笑。”他说。

她伸出手，又缩了回去，再试一次，大叫一声又缩回去。他皱皱眉头。

“唉，我可以让它在我脸上啄谷子。”保罗说，“它不过稍微碰一下罢了。鸡一向挺干净。要是它不喜欢干净，怎么会每天啄那么一大片土呢。”

他坚持地望着她，等待着。米丽安终于让鸡在她手里啄食了。她轻轻叫了一声——一来是害怕，二来是因怕而痛——模样实在可怜。不过她总算做到了，而且她又试了一次。［3］146

这个情境，生动地叙述了一只母鸡啄这女孩子手的细节。首先嫩黄的小鸡就给人一种充满活力的春天气息，同时也表明了保罗和米丽安也是生机勃勃的小男孩和小女孩，他们两人内心里不知不觉间有种爱情的萌动，就如同植物在春天来临之际都会开始发芽一样。表面上看，这个情境是描写米丽安不敢让母鸡啄食，从“往后退”到“赶快缩回手去，神情又是害怕，又是懊恼”，再到偷偷去尝试，以及最后在保罗的细心劝说和坚持下完成了母鸡在她手心里啄食的经历。那么为什么一开始不敢后来又偷偷去尝试呢？从其间的叙述可以了解她的兄弟们在陌生的客人保罗面前贬损她“除了朗诵诗歌，她什么都不敢”，就连别的姑娘打她她都不敢制止，“她什么都不行，只会走来走去自以为了不起，是‘湖上夫人’。”［3］146米丽安对此是又羞又恼。为了证明她自己并不是一个普通的姑娘，为了证明她自己是一个像“湖上夫人”那样了不起的人，她趁着男孩子们去果园的时候就偷偷地去尝试让母鸡在她手心里啄食。这个情境的描写从侧面让读者感受到了米丽安既羞怯、任性又不甘平庸，想要受人尊重的性格。保罗“坚持地望着她，等待着”也说明在他们之间的意志较量中，保罗获胜了。这个母鸡啄食的情境同时也表达出那股活跃在男孩子和女孩子身上的动物性的旺盛精力，反映了男性生殖力强烈的愿望。“由于它忠实地描述一只母鸡啄食的样子和啄食的感觉，也就是说，由于那个小小的、平凡的情景本身的现实性或‘一致性’，这一小段细节便具有一个出自自然的象征意义。”［4］90看似随意的喂鸡情境为少男少女接下来的爱情进行了很好的铺垫。在嫩黄的小鸡活力的颤动中，这一对少男少女相识并开始了他们充满活力的爱情之旅。

显然，劳伦斯设置这个情境并不是简单地要说明少男少女萌动的爱情。在《女人会改变吗？》一文中，劳伦斯曾说：“女人惯于把自己看成是一条缓缓流动的小溪，充满着吸引、欲望和美，是能量和宁静的舒缓流水。可这观念突然就变了。她们现在把自己看成孤立的东西，看成是独立的女性……她们也变得有目标了，她们由此要求一切。”［5］147米丽安就是这样的女人。她不想和其他女性一样呆在家里，她想要学习，想得到“了解情况——学点知识、干点事情的机会”［3］181。她甚至觉得什么都让男人给占去了，觉得“这真不公平，就因为我是个女人”［3］181。这样性格的米丽安自然会努力在保罗面前表现得与众不同，想通过成功喂小鸡来增强自尊心而博取保罗的另眼相看。这也暗示米丽安在想与人不一样和超过别人的性格，由此滋生她后来在与保罗的爱情中具有不和谐的因素。同时，不敢让母鸡在手心里啄食也对应了后文米丽安惧怕肉体接触、安于精神之爱的潜意识。

二、掏鸟窝的情境

保罗和米丽安相识以后，保罗就经常去威利农场。对于工人的儿子保罗来说，威利农场就是一个伊甸园，让他感受到英格兰的田园风光。那里的一切都是那么原汁原味，连米丽安的家人“是跟世界隔绝的，不知怎么的，他们就像是世上仅存的遗民”［3］175。那时的保罗刚刚从童年时期进入成年时期，对他来说，米丽安家那种一切都赋予宗教意义的气氛，有种说不出的魅力。他和米丽安也开始慢慢地有了好感。“他那经历过创伤、已经高度启蒙的心灵，像寻求滋养似的渴求她们的心灵。他们在一起似乎就能从某一项日常经历中探究出其中的真谛”［3］174。细读文本，便会发现《儿子与情人》中有关掏鸟窝的情境有两处。第一处出现在第七章“少男少女的爱情”中：

在午后的阳光下，娘儿俩陪他到田野里去。他们去找鸟窝。果园的树篱上就有两只雌鹪鹩的窝。

“我真想让你看看这个窝。”莱佛斯太太说。他蹲下来，仔细用手指透过荆棘丛摸进鸟窝圆圆的门。

“这简直就像摸到这鸟儿活蹦乱跳的身体内部一样。”他说，“里面真暖和。人家说鸟儿把窝里弄成杯子那样圆，是用胸脯压出来的，可我不明白这鸟窝的顶怎么也是圆的呢？”

娘儿俩似乎感到这只鸟窝活起来了。从此以后，米丽安每天都来看这个窝。对她来说，它似乎是那么亲切。［3］174

鸟窝这个独特的意象具有丰富的象征内涵，它是人物的精神世界和深层心理特征的表现。劳伦斯在他的散文《鸟·兽·花絮语》中说过：“鸟是天空的生命，当它们飞行时，披露了天空的思想。”［6］那是否可以说，在鸟窝里歇息的鸟也披露了鸟窝的思想呢？根据企鹅派象征辞典的解释，鸟象征人的精神世界，是天使、是理智、是圣洁世界的生物。劳伦斯无疑也用到了这一意象，深刻地表达出米丽安对鸟所代表的精神世界的追求。“这简直就像摸到这鸟儿活蹦乱跳的身体内部一样”，身体内部就是圆圆的子宫，隐晦地指出了鸟窝代表米丽安，保罗摸鸟窝就如同摸到了米丽安的身体一样。因为鸟往往隐喻着性的含义，特别是与男性生殖器之间的联系，代表着旺盛的生殖力，所以这里的保罗在“以他的相当不自觉的、成年人的性追求方式向米丽安亲近，在篱丛中的鹪鹩鸟的空间对称中发现那种节奏和那种自我”［4］89。对富有张力的生命来说，圆圆的鸟窝唤起了保罗的想像，掏鸟窝对这种想像做出了强大回应，即对肉欲激情的回应。同时，圆也是人类心灵的图腾，是完美。圆在这里也说明了潜藏在保罗心底渴求圆满的爱情向往。鸟窝圆圆的门正如“诺曼底式的教堂弯形的拱门重重叠叠，意味着不屈不挠的人类灵魂，顽强地向前跃进，不停前进，漫无止境”［3］208。藉此说明了保罗追求圆满的爱情不停前进的艰辛历程。“诺曼底式跟垂直线条和哥特式拱门截然相反，哥特式拱门式直冲云霄地，接近极乐境界，消失于天国。他说，他自己属于诺曼底式，米丽安则是哥特式”［3］208。这里劳伦斯随意的一个圆字和后文他对自己和米丽安的评论直接对应起来，可谓独具匠心。鹪鹩鸟是比较活泼的鸟，在这里劳伦斯也隐喻了爱情萌发时欢快的心情。“正是在这种微妙的亲密气氛，这种因对大自然某种事物具有同感而产生的情投意合中，两人逐渐萌发了爱情”［3］174。

在这种活力颤动的爱情中，两人在一起有说不完的话，他们讨论宗教，讨论绘画，谈论自然。虽然保罗和米丽安交往了几年，但是米丽安是个虔诚的基督教徒，其教义对上帝的虔诚、禁欲、节制主张成为她的所有行为准则，以至于她把正常的男女性爱看成是对神灵的亵渎。这种宗教热情的介入使“他们之间的亲密关系一直保持着十分超然的色彩，好像纯粹只是一种精神上的事……在他看来，这只不过是一种柏拉图式的友谊”［3］202。而保罗追求的是精神和肉体合二为一的生活激情，米丽安的精神之爱让他感到苦恼和束缚。他认为爱情应该使人产生一种自由感而不是束缚感。再加上保罗母亲不同意他们之间的交往，保罗就提出和米丽安分手。但是“他正当青春，年富力强，还迫切需要一些别的”［3］262——母亲给不了的东西。所以分手一个星期之后，保罗又到威利农场了。在第九章“米丽安失恋”中，劳伦斯又安排了看似随意的掏鸟窝的情境：

复活节后的一个星期天他倒来吃茶点了。莱佛斯太太很欢迎他。她推测有什么事叫他烦恼，他碰到什么难关了。看来他是不知不觉走到她这里来寻求安慰的……

在禾场尽头，他们看到一个画眉鸟窝。

“要不要给你看看鸟蛋？”他说。

“好啊！”莱佛斯太太回答说，“它们使人感到春意。给人带来了希望。”

他拔开荆棘，掏出鸟蛋，捧在手心里。

“蛋还热烘烘的呢——我想咱们把正在孵它们的母鸟吓跑了。”他说。

“唉，真可怜！”莱佛斯太太说。

米丽安不禁伸手去摸摸鸟蛋，同时也触到了他的手，她觉得，他一双手把蛋捧得牢牢的。

“暖乎乎的可真妙，是不！”她喃喃说着去挨近他。

“那是体温。”他答道。［3］262-263

画眉鸟是一种机敏而胆怯的鸟。画眉鸟之间的爱情并不是专一而白头到老的，待它们的儿女有独立生活的能力时，这个不久前建立起来的“小家庭”也就同时宣告解体了。在这里，劳伦斯用画眉鸟的鸟窝来暗喻保罗和米丽安的爱情不会有结果，即使米丽安“掌握着开启他心灵门扉的钥匙”［3］262。而“蛋还热烘烘的呢——我想咱们把正在孵它们的母鸟吓跑了”，则隐含了保罗的内心真实想法：那就是保罗目前还是割舍不下对米丽安的感情，这种感情还是温暖着他的心，可是假如米丽安还继续这样让他不能感受到生命的震颤，说不定就会让他的热情遭到挫折而吓跑他，让他放弃这段爱情。暖乎乎的鸟蛋代表了爱情还有余温，“他一双手把蛋捧得牢牢的”，说明了保罗害怕失去这份至少还让他心动的爱情。

两处的掏鸟窝情境，其实隐晦地指出了劳伦斯的爱情观：“灵”与“肉”的完美结合。此处的保罗向往和谐的爱情，除了精神上的交流，还希望有肉体上的接触。“圆圆的鸟窝”就烘托出了保罗对性爱的渴望，显示了保罗体内生命的原始冲动。“这和照耀着草地的阳光一样，就是性。这是一种活生生的接触——给予与获得，是男人和女人之间伟大而微妙的关系。”［7］但是保罗的这种性流溢却得不到米丽安的回应，所以保罗“成为了恼怒的源泉，不和谐，痛苦，会伤害他附近的每个人”［7］。他不仅经常在言语上伤害米丽安，并且提出和她分手。

三、狗打闹的情境

在他们的爱情遭遇变故时，劳伦斯还让狗出场两次，还穿插狗打闹的情境。在与米丽安的接触中，保罗非常不习惯米丽安那狂热的宗教热情，因为这种宗教热情辐射到很多方面。当保罗看见米丽安狂热地拥抱她弟弟，逼问小男孩爱不爱她的时候，不仅小男孩恐惧地逃跑了，保罗也感到害怕和震怒。当米丽安尽情抚弄水仙花，用嘴唇碰碰一朵摇曳的花，保罗感到焦急和束缚，不禁指责米丽安：“你不想去爱——你只是没完没了地、反常地老巴望人家来爱你。你不是积极的，而是消极的”［4］257。他们之间的亲密关系变得十分抽象，这一切都使得成年后的保罗越来越不安，越来越苦恼，也让他越来越感到她要的是他躯壳里的心灵，而不是他。第一次狗打闹情境就出现在保罗决定向米丽安提出分手的树林里：

这时一条杂种大狗奔过来，张大嘴巴，腾起两只爪子，扑在小伙子的肩头，舔着他的脸。保罗把身子一缩，哈哈大笑。比尔对他倒是一大安慰。他推开狗，可它又扑上身来。

“去去去！”小伙子说，“不去我给你一下子。”

谁知这条狗推也推不开，保罗就跟这畜生打闹起来，想把它推开，可它反而拼命挣扎，闹得更欢，竟撒起野来。两个厮打成一团，人勉强在笑，狗张牙舞爪……他如此迫切地需要情有所钟，需要温存。瞧他跟狗打闹的那副狠相实际上就是爱呢。比尔跳起来，乐得气喘吁吁……它可喜欢保罗呢……

“比尔，我跟你闹够了。”他说。

不料这条狗竟站起来，伸出两只有力的爪子，满心喜爱，颤巍巍地扑到他大腿上，还向他吐着血红的舌头。他不由倒退一步。

“别！”他说—“别—我闹够了。”［4］258-259

《圣经》中，狗的形象具有两面性。一方面，狗被列为不洁之物，是人类卑微忠诚的附庸。另一方面，狗又因其英勇的战斗精神而被神化［7］。《旧约》中讲了这样一个故事：以色列在米甸的进攻下节节败退，后经上帝指引，以色列挑选了三百像狗一样站着舔水喝的勇士，取代原来跪在河边喝水的士兵，果然就取得了胜利［8］。在评价D.H.劳伦斯的一篇文章中，多丽丝·莱辛提到：“一些科学家认为，人与狗的情谊可以追溯到人类形成之初厖洞穴火光不仅映出人的身影，还映出狗的身影。”［9］从中可以看出在西方文化里，人与狗的关系非常亲密。但是在这里，那条叫比尔的狗是一个性符号。劳伦斯用狗的意象来暗示或象征性爱，揭示人性深处一些神秘而又永恒的内涵。文中的狗被拟人化了，狗与保罗的亲密替代了他与米丽安的亲昵。从这段描写中也可以看到保罗非常“需要温存。他跟狗打闹的那副狠相实际上就是爱”［4］258。劳伦斯在这里把性压抑和性渴望作为故事发展动力，通过狗的意象来表现基督教教义的禁欲主义使得米丽安无法忍受 “肉体爱的震动，即使是一个吻也受不住”［4］209，以至于让保罗压抑自己的性欲而痛苦不堪。狗的活力让保罗更加意识到自己已经不能满足这种纯精神的爱情了，他追求精神以外的性爱，他那股性的本能长期受到米丽安的过分净化，如今变得格外强烈。保罗的情欲就像在地壳下奔流的火山熔岩，随时都有冲破地面喷涌而出的可能性。

在复活节后，保罗又去了威利农场。掏过鸟窝，吃过茶点后，“他拿起一本 《达拉斯贡城的达达兰》。他俩又坐到草垛脚边那个干草堆上。他念了几行，可是心不在焉。那条狗又奔过来跟上回一样闹着玩。狗把口鼻拱到他怀里，保罗摸了一会儿狗耳朵，然后一把推开。‘去去去，比尔！’他说，‘我不要你来’”［4］263。首先劳伦斯选了《达拉斯贡城的达达兰》这本书就不是随意而为之。这本书是法国作家都德的一部中篇小说，讲述的是达拉斯贡城的达达兰是一个想冒险、爱吹牛而又胆小的人。因为说了大话要去非洲打狮子，全城的人都知道了，他就不得不去。他到了非洲以后闹了不少笑话，可是连狮子也没有见到过。这个故事其实正好指射了保罗和米利安的关系。几乎熟悉他们的人都知道他们谈恋爱了，“他们说到了这个地步，人人都会把我看作是已订了亲。”［4］264可是到目前为止，他们之间纯洁得连一个吻都没有过，更别谈性爱了。保罗受挫的心情可想而知，他把自己等同于达拉斯贡城的达达兰了。狗在这里依然是性符号，代表着米丽安。由于“他声音里那种渴望，像是想得到什么，仿佛她就是他要得到的”［4］263，米丽安于是明白他想要追求一种火一般的激情的洗礼——肉欲之爱。“狗把口鼻拱到他怀里”，说明了米丽安决定尝试肉体的接触。为了挽回保罗的爱，米丽安选择牺牲自己：“她躺着，仿佛她早已认命，准备做出牺牲；她的身子正等着他呢，可是她的眼神却像一头等待屠宰的牲口……”［4］341

两处狗打闹的情境，进一步渲染了保罗和米丽安之间爱情的不和谐。如果说掏鸟窝的情境让保罗对米丽安还存有幻想和爱恋，那么狗打闹的情境却最终让保罗做出了要离开米丽安的决定。纯精神之爱不能让保罗满足了，他强烈地受到了性爱本能的驱使。他要冲破这种精神的囹圄，寻找肉体的天空，因为在保罗（劳伦斯）看来，“性意味着男女关系的全部”［6］。

四、结语

在《儿子与情人》中，劳伦斯凭借这些具有丰富象征内涵的情境，准确而生动地刻画出人物的复杂感情和心理状况，不仅推动了小说情节的发展，而且深化了小说的主题——“灵”与“肉”结合的完美爱情。小说的一根主线是男女主人公的爱情，从他们相识、相爱到分手，劳伦斯以看似随意的形式穿插了这些与动物有关的生活情境，给读者留下丰富的想像空间，让读者在不经意间领略了作家高超的写作技巧，并感受到男女主人公之间那种充满活力的爱情颤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