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知语法视角下名转动词与动转名词的不对称性及其成因

2018-05-08 08:44顾子昂河南大学外语学院475001
大众文艺 2018年7期
关键词:词类基体语义

顾子昂 ( 河南大学外语学院 475001 )

一、引言

英语中有大量的动词能被当作名词使用,如kiss、look、walk、doubt、flow和rest等;同时,也有不少名词能被用作动词,如water、blanket、hammer、butcher、book和dust等。例如:I doubt that he is not right. / I have some doubts about it. 汉语中有一些动词也可以用作名词,如“出版、领导、建议、表演、管家”等;一些名词也可用作动词,如“宝贝、游戏、计划、建筑、翻译、包、网、画、圈”等。例如:毛泽东领导了秋收起义。/ 他是我们的领导。可见,名转动词和动转名词在英语和汉语中都是比较普遍的语言现象。

针对这两种词类转换,学者们从不同的角度进行了分析。在汉语界,有《马氏文通》的“词类假借说”,陈承泽(1982)、王力(2004)等人的“词类活用说”,胡裕树、范晓(1994)的“名物化”;张志公等(1957 )、陈均州(1985)的兼类解释。其中,“名物化”说影响最大。国内汉语界对动转名词的研究一直是语法研究中的重点,对名转动词则着墨不多,这些研究多关注其修辞特点。在外语界,Jespersen曾指出表示人体部位的名词如nose、eye、shoulder、beard、elbow、hand、finger、skin、foot等常可转用作名词(牛保义,2002)。徐盛桓(2001)的名动互含假说则从语义方面解释了名词转用作动词的可能性;牛保义(2002)从功能代谢方面研究了名转动构式;司显柱(2012)从语料库入手研究了英语动转名词。不论是名转动词还是动转名词在描写和解释方面还存在一定的不足。本文以兰盖克的认知语法思想为指导,以名词和动词的界定为出发点,运用基体-侧面、概念转喻等理论对名转动词和动转名词进行分析,探索其形成过程,进而发现其不对称性的产生根源。

二、认知语法下的名词和动词

认知语法将名词视为一个事物(thing),即一个认知域里占有一部分空间的一个区域(a thing is defined as a“region in some domain”)。如,moment、instant 和period被看作是时间域的一部分;point、line 和 circle被看作是二维空间的一段有界区域;red被看作是颜色域的一段有界区域。有些名词占有的领域不止一个,比如beep与音调域和时间域都有关系。就动词而言,动词是与时间有关的,在具体使用中有不同的时态。所以动词在认知语法中指的是一个过程。因此,名词是非时间性的(atemporal),动词是时间性的(temporal)。认知语法将其表示为图式如下:

根据兰盖克对名词和动词的界定,我们可以对名词与动词的关系从认知语法角度做出如下解释:句子He departed last night中的depart与名词departure有着相同的基体,即移动实体、地方实体及相互之间的关系等,不同的是二者凸显不同的方面,前者侧重“离开”这一过程,与时间有关,后者侧重“离开”这一事件,也是结果,与时间无关。

三、认知语法视角下的名转动词和动转名词

那么名词为何能转用作动词,动词为何又可转用作名词呢?这二者与认知机制又有什么关系呢?它们之间的不对称性又为何存在?

认知语法认为,意义就是概念化(meaning is conceptualization),语义结构则是根据语言惯例形成的概念化过程。任何表达式都在相关认知域上形成一个意象。意象可从六个方面进行描述:基体(base)-侧面(profile);精细程度(level of specificity);述谓辖域(scale of predication);识解(construal);凸显(salience);角度(perspective)。其中基体-侧面是非常重要的一部分。认知语法把“基体”视为表达式所预设的认知域,而这一表达式所凸显的部分就是“侧面”。徐盛桓( 2001)认为,名转动词有着一定的语义基础,名词、动词都有着自己的语义分工,名词指称人和事物,用作句子的实体词;动词表示人的动作、行为、事物的变化和事件的过程。名词的语义内容含有若干动作的语义成分。动作和与动作相关的事物是构成事件的要素,与之相关的成分还有施事、受事、工具、手段、结果、方式、时间、地点等,事物和动作位于同一事件认知框,关系比较密切,用事物转指动作或者用动作转指事物是有一定理据的,因为这种概念的转变发生在同一认知框,我们可以用概念转喻来对此进行分析。

1. 名转动词的机制

当词类发生转变时(名词变为动词),其语义内容也随之改变,由凸显动作图式的一部分变为凸显整个动作图式(PART FOR WHOLE)。此时,概念转喻(在同一认知域,以一种概念为参照点建立与之相联系的另一概念或者说是同一域之间的映射)也就发生了。这是在同一个认知框内,部分与整体发生指代的过程。认知框是人根据经验建立的概念与概念之间相对固定的关联模式,各种认知框是“自然的”经验类型,是人认识自身、与外界交互的产物(王冬梅,2010)。在这里,如果将动作图式视为整体,那么对应整体的部分可以是施事者、工具、对象、结果、方式、时间和目的地等。认知语法将动词表示动作、过程、状态统称为表示“关系”,所以名词动化也是事物的关系化,由指称事物转变为陈述与动词相关的各成分间的关系。

以名词“包”为例进行分析:

a. 这是他的包。

b. 我们包饺子。

“包”在a句中是名词,在b句中是动词。在“把物品放入某密闭空间以达到收藏目的”这一认知域中包括移动的实体(物品)、目的地实体以及目的地实体与移动实体的空间关系和位置变化所需要的时间等,这是图2(1)中所包含的各种元素。在图2(2)中,名词“包”以此认知域中相关的有界空间(椭圆形部分)内的全部内容为基体,其侧重点是指目的地实体,从而未被强调的部分(移动实体、目的地实体与移动实体的空间关系以及位置变化所需要的时间)便成了背景。然而,因为人是有主观能动性的,所以当人在感知事件或概念时,侧重可以有所不同。在图2(3)中,侧重点是该域中的事物(移动实体和目的地实体)和各实体间的关系(移动实体和目的地实体间的时间和空间关系)。图2中(2)和(3)之间的箭头表明名词“包”可用作动词:侧重部分由目的地实体转变成了整个事件过程,这就要求刺激整个动作图式,使概念由部分转作整体。因此,可以说概念的转喻和侧重点的转移即是名转动词形成的过程。

2. 动转名词的机制

动词指的是一个过程,这一过程一般有施事者和受事者,并持续一段时间,这段时间或短或长。我们可以把这段时间看成基体(base),把基体中所凸显的部分看作侧面(profile)。当把动作所指代的过程转化为名词所指称的事物时,实际上是凸显了事件这一认知域的一个方面,此时所表变化的只是凸显的侧面,作为基体的这一认知域并没有发生改变。我们也可以从概念转喻这一方面来考虑,动转名词注重整个动作图式中的一部分,也就是用整体指代部分的一种方式。动转名词的实质是由侧重整个事件转变成侧重施事者,是整体指代部分的概念转喻。例如:a.He kissed her. / b. He gave her a kiss. 在a句中,kiss作动词,表示过程,而在b句中作名词,表示事物。具体图式如下:

图3 动词kiss转换为名词kiss

图3(1)是kiss的整个认知域,动词kiss转换为名词kiss的过程就是图3(2)转化为图3(3)的过程,侧重部分由整个有时间参与的动作过程转变为侧重该基体的有界空间。这种词类转变只是牵涉到同一认知域中侧重点的转移。

四、不对称性

词类之间的转换具有不平衡性(石毓智2000:72),动词向名词转换是一种普遍现象,而名词向其他词类转换则非常有限(刘国辉,2007)。基于上文对名转动词和动转名词形成机制的分析,我们可以看出名转动词和动转名词只是同一基体中侧面不同而已。兰盖克认为,造成这一不对称性的原因是:名转动词的原生名词指代一个事物,若要凸显过程需要在认知概念上进行构造,填补空缺,也就是在概念转喻中用部分代替整体。如butcher(屠夫)指的是以屠宰牲畜为职业的人。当我们把butcher用作动词表示“屠宰”时,就赋予其一个非时间性的名词以时间性。这是一个由点到线的转变,这需要根据我们的经验对原来的名词进行概念的填充,比如屠宰的对象、工具、方式等种种成分,从而激活一个完整的认知域。

然而,对于动转名词来说,情况就不一样了。因为原先的动词本身就表示事件的一个过程,并且涉及到时间和各个成分之间的关系。进而当其被用作名词来凸显指代事物这一侧面时,不用再进行认知域的构造,只是转移了凸显成分,用转喻来解释的话,等于是用整体指代其中的某一部分。所以,与名转动词相较而言,名动转名词有其自身的经济优势,对于这种形成方式,侧重点的不同是其不对称性产生的主要原因。

五、结语

认知语法为词类的转换提供了新的解释,名转动词和动转名词具有不对称性,从认知语法的基体-侧面及概念转喻角度来看,名转动词需要构造概念,而动转名词只是侧重点发生了转移。动转名词比名转动词更具有普遍性,用认知机制解释也可发现其存在性更有理据性,该领域值得深入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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