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弄堂里的白马》凌静怡译本的叙事重构策略

2018-05-14 16:40张军锋冯正斌
外国语文研究 2018年5期

张军锋 冯正斌

內容摘要 : 翻译叙事是对源文本的叙事重构,包括时空重构、选择采用、参与者重新定位和标示性重构。通过文本细读发现凌静怡对《弄堂里的白马》的叙事重构较为成功。从叙事重构入手分析译文也可为中国小说的外译提供可资借鉴的研究范式。

关键词 :弄堂里的白马;凌静怡;叙事重构

基金项目:本文为国家社科基金项目“中华文化‘走出去视域下中国文学在美国的译介、接受与影响研究”(17BYY009)阶段性成果;同时受陕西省教育厅2016年人文社科研究计划项目(16JK1476)“民族文化传播视角下陕西作家作品英译探析”资助。

作者简介:张军锋,西安科技大学人文与外国语学院讲师,主要从事文学翻译研究。冯正斌,西安外国语大学博士研究生,西安科技大学人文与外国语学院教授、硕士生导师,主要从事翻译学、乡土文学译介与传播研究。

Title:Narrative Reconstruction of Lingenfelters Version of “The White Horse in the Longtang”

Abstract: Narrative reframing of the source text includes the reconstruction of time and space, selection and adoption, labeling reconstruction and reorientation of participants. Through close reading of Andrea Lingenfelters translation of “The White Horse in the Longtang”, this article proves an exemplary reconstruction and thus sheds light on translation of Chinese novels, managing to a research paradigm.

Key words: “The White Horse in the Longtang”; Lingenfelter; narrative reconstruction

Authors: Zhang Junfeng is lecturer at College of Humanities and Foreign Languages, Xian University of Science & Technology (Xian 710600, China). His major research interest is literature translation. E-mail: zhangjungfeng@xust.edu.cn. Feng Zhengbin is doctorate a Ph.D. candidate at Xian International Studies University (Xian 710128, China) and professor at College of Humanities and Foreign Languages, Xian University of Science & Technology (Xian 710600, China). His research interests are translation and dissemination of local Literature and translation theories. E-mail: fengzhengbin@xust.edu.cn

一、引言

在中国文化“走出去”的时代背景下,王安忆作品的译介与接受尤为令人瞩目,也引发了海外学者的关注和研究热情(王文强、刘婷婷 104-105)。在时间跨度上,王安忆作品的外译迄今已逾30年,作品译为英文的多于12部,其中《长恨歌》英译本在英语国家的馆藏数超过了莫言的《红高粱》和张爱玲的《倾国倾城》。其作品海外传播的深度和广度堪称中国文学海外传播的典范(储常胜 57)。

《弄堂里的白马》(以下简称“《白马》”)是王安忆短篇小说系列《黑弄堂》中的一篇(王安忆 101-109)。它以“弄堂”为空间背景,以“白马从哪里来”为事件线索,映射上海几百年来的发展史。小说文本最引人注目的是其叙事结构:散点成篇,时空交汇,虚实结合,动静交替,营造出了古今浑然的叙事景致。2017年第6期《当代中国文学》刊出《弄堂里的白马》英译本(Wang and Lingenfelter 29-34),这部短篇小说正式开启世界文学之旅。 美国翻译家凌静怡的译本(以下简称“凌译”)对王安忆原作的叙事重构较为成功,堪称佳作。本文以莫纳·贝克的翻译叙事分析框架为理论框架,着重从时空重构、选择性采用、参与者重新定位和标示性重构四个方面观照凌静怡译本的得失,探究凌译的叙事重构策略并为相似文学文本的外译提供借鉴。

二、翻译叙事学视角下的叙事重构

叙事理论与翻译的结合是翻译研究的一个具有创新性的视角(黄海军 59)。翻译被看成叙事的一种,已经成为很多研究者的共识(李虹 131)。近年来,学界运用叙事学理论探讨文学翻译,已有诸多有益尝试。如刘树森(55-65)、方开瑞(28-34)、周晓梅(53-57)、张卓亚(77-83)和杨红梅(188-192)。值得注意的是,随着蒙娜·贝克翻译叙事理论的引入,文学文本翻译的研究呈现一种新的框架化趋势。

贝克(2011)认为,叙事参与建构现实,一种叙事版本被重述或被翻译成另一种语言时,总是会被注入在新语境中传播更广泛的其它叙事元素或者注入个体叙事者或重述者的叙事元素,因此,翻译叙事翻译的策略不是归化和异化,而是时空建构、文本素材的选择性采用、参与者重新定位和标示性建构。对于贝克的翻译叙事理论,研究者进行了积极的应用尝试。如刘红华从时空建构、文本素材的选择性采用、标记建构和参与者重新定位这四个方面切入,研究《小二黑结婚》沙博理译本的叙事建构(刘红华、黄勤 129-135)。刘嘉(67)认为,“翻译也可看作是一种基于原作叙事的复叙事”,重构原文叙事结构意义重大,并以《牛虻》英译本为例,着重分析蒙娜·贝克理论中的时空建构、选择性采用、标示性建构,尝试描述翻译叙事中的建构伦理。

就目前的研究來看,贝克的概念体系有着广泛的叙事学语境和话语背景,其关于翻译叙事建构的策略描述和论证,也是系统而博深。本文为了避免概念混淆,选取其中关于叙事建构的四个核心概念作为理论框架,并使用“重构”(reconstruction)来代替贝克的“建构(reframing)”,将相应概念指称为:时空重构、文本选择、参与者重新定位和标示性重构,以凸显和强调翻译叙事与作品叙事的差别。对于标示性重构,主要采用其与叙事重构密切相关的扭转叙事解读视角的部分,主要关注文化标示和情感标示的重构。

三、凌静怡译本中的叙事重构

(一)时空重构

时空建构是指,源叙事内容的时空转化和凸显以及其在目的语语境中与现实生活的联系。王安忆小说的叙事特点之一是把时间与空间的交替绵延,内化为主体建构层面长期存在的自我认同的文化焦虑(葛亮 32)。 《白马》中,“白马从哪里来”的叙事线索把所有碎片化的时间和空间贯穿为一个整体。嵌入空间的时间片段滞留在叙事意象中,为随后的情景叙事提供背景参照。

凌译对源叙事的空间重构甚为成功:弄堂、城墙、街巷、集市和城市本身,都以一种境域驳杂,亦实亦虚的方式一一呈现出来,源叙事的空间叙事特点得到有效重构。即便是相对繁难的空间叙事,译者的处理仍然是从容不迫,井井有条,例如:

原文 凌译

例1 这条弄堂规模比较大,从临马路的大弄口进来,分向两侧,有平行十数条横弄。最底部的横弄则向一侧延伸,两边的房屋渐渐退出,换上两堵墙,形成一条狭道。白马走遍整条弄堂,最后走到弄底,从弄底的横弄走去,消失在狭道里。 This particular longtang was relatively large in scale. From the main road, you entered a relatively wide lane, on either side of which were a dozen or so smaller lanes running perpendicular to it. At the far end of the central lane was a side lane that extended off to one side and the houses that lined it gradually petered out, giving way to plain walls, which formed a narrow passage. After the white horse had traversed each and every one of them any lanes in the longtang, it would arrive at the end of the longtang, turn onto the cramped little alley, and vanish.

凌静怡交替使用“longtang”和“lane”,忠实保留源叙事中鲜活而灵动的特征,将“延伸”、“退出”、“换上”、“形成”“挟持”所串联起来的空间叙事符号换成“extended off”、“giving way to”、“gradually petered out”、“formed a narrow passage”、“squeezed between high walls”,成功重构了原来的叙事空间。可以看出,凌译对于空间叙事的重构也大体忠实和有效。空间叙事的语符文化负载有限,而时间叙事的重构也与源叙事隔阂不多。

经典意义上的时间叙事,英语和汉语差异不大。但相比汉语,英语作为分析-综合型语言毕竟要受屈折变化和时态的统摄和束缚,对于时间的表达,具体、明确、刻板。因此,对虚实结合的叙事进行时间重构必然会造成部分减损,灵动、模糊、虚设凝滞的时间叙事无法完全呈现。因此凌译中对时间叙事的重构大致分两种,一是经典的、点时间的叙事,二是有历史文化负载的段时间的叙事。凌静怡对于前者的重构较为成功,对于后者则是表现出了可贵的取舍和探究,其中年号的翻译最能体现凌静怡的重构努力。

原文 凌译

例2.依时间的顺序排列,最久远可推至嘉靖年。 Taken in chronological order, the farthest back any of these went was the middle of the sixteenth century, in the Jiajing period of the Ming Dynasty.

例3.这一年里,就更替了两轮权力,年号从“弘光”改“隆武”,下一年再改“邵武”,显见得在做最后的蹦跶。 ···and in the space of one year, between 1644 and1645, it would see two changes of ruler: first, the Hongguang emperor was replaced by the Longwu emperor, and then he too was soon replaced, this time by the Shaowu emperor.

例4.又有一百八十年过去,到了清道光年间。 One hundred and eighty years later, during the Daoguang reign period of the Qing dynasty,···

例5.还有人说,咸丰三年,小刀会起义将领刘丽川,骑的就是一匹白马。 Others tell yet another story, of the leader of the Small Sword Society uprising of 1853, Liu Lichuan, and his white horse.

作为重要时间叙事标记的年号,表征的是模糊化了的时间,因而也是源文本虚实结合的叙事建构不可或缺的要素。在重构文本的过程中,如何对年号及其负载的叙事特征进行再现,关键在于如何准确把握这种模糊与精确。

例2中凌译以公元年份做了对源叙事中的年号进行了加译处理。考虑到大多数目的语读者对中国的朝代并无直观的理解,这一重构比较符合模糊叙事的要求。例3以公元年份为补充的同时保留源语时间的表述反倒稍嫌具体,似无必要。例4对咸丰年号保守处理较为成功:因有“又有一百八十年过去了”作参照,不要求点时间的参与,因而直接进行时间叙事重构。例5完全摈弃原文年号使用而改用公元,或许有利于西方读者的理解,但与源文叙事特征出现背离。几种不一致的重构反映了译者对中国文化的执着探究及其在面对目的语读者进行文化调适中的困扰与抉择。

瑕不掩瑜,凌译的时空叙事重构大体是成功有效的,而凌译对个别有文化负载的年号的重构也颇具启发。年号的翻译既有译者的文化自觉也与语言本体的特征不无关系,对于时空叙事重构中的年号应该采取不同的应对方法:有明确时间概念的一律处理成公元年份,以此消弭目标读者的文化生疏感;无明确时间概念的按照文化负载的多寡和时间叙事的特点调整翻译策略,以保留源叙事的文化情感和叙事风格。

(二)选择性采用

选择性采用聚焦于如何通过恰当的选择来抑制、强调或者详述原文中隐含的叙事或更高一层叙事的特征,亦即文本内部的省略和添加。王安忆小说的另一个带有普遍性的叙事风格是抽象构筑性语言的广泛运用(马超 23),《白马》的叙事更是如此。在英译重构的过程中不得不通过恰当的选择来抑制、强调或者详述。只有对于抽象构筑性语言进行有选择的语义处理才能够在叙事语言重构过程中保持原作的叙事风姿。

原文 凌译

例6.因为它来到弄堂是为兜售它的奶汁。 ···the reason it came to the longtang was to sell its milk.

例7.这也是小孩子的来自连环画和战斗电影的印象。 But the children also got their ideas from comic books and war movies.

例8.它的主人并不吆喝,只站着。 Her master never shouted ; he just stood and waited.

例9.人和马都是矜持的。 Man and horse stood stoically.

例10.其时,李闯王都已退出北京,外族人坐住大半天下。 The peasant rebel and “Dashing King” Li Zicheng, who had driven the Ming from Beijing, had by this time already lost the capital himself, non-Chinese tribes were occupying most of the realm.

在例6中,白马来到弄堂并非自主选择而是“为兜售”,考虑到汉语有缩句及句子成分移就的便利,此句意为“白马被带到弄堂里来只是因为主人来此兜售它的奶汁。” 凌译直接用白马做主语,使得源叙事发生主题偏移,这样的选择采用有益于目的语读者的理解。与之类似,例7对在叙事语言的选择采用中选择采用了西方读者常见的语言项。在中国语境下,“战斗电影”固然可以是战争电影,更多地是指武侠片。凌译将其处理为“war movies”,就抓住了叙事核心,消除了文化冗余信息,易于读者接受。同样的选择性采用还见于例8源叙事中,“吆喝”指的是走街串巷的生意人高声叫卖。然而英语语境中并无此种实践。凌译选择使用 “shouted”来凸显“叫喊”而选择性屏蔽了“叫卖”,更符合目的语的文化语境。对于“只站着”,凌静怡选择补译了“and waited”,无疑使得语义更加准确明了。例9中 “矜持”,结合源叙事的上下文语境,是指为保持内心的尊严感,害怕有损自尊而不趋近和迎合。 凌静怡选择采用了“stoically”。按照《牛津英语在线词典》,该副词的形容词词根意为“impassive; characterized by a calm, austere fortitude befitting the Stoics。”(冷漠的;以冷静、刚毅为特征的、合乎斯多葛学派的)。很明显,“矜持”和“stoically”并不等值。译者把源叙事中的部分语义进行了凸显和屏蔽处理。同样明显得还有例10:“李闯王”“都已退出北京”文化语境涵盖甚多,历史冗余信息会让对目的语读者产生文化隔阂。凌译对前者进行的形象化翻译和语内加注凸显了历史背景。译者在重构过程中对于源叙事的认真和细致可见一斑。

凌译在叙事重构的过程中,对于文本,有明显得选择性采用现象。在大多数情况下,译者的選择性采用,有效降低了文化隔阂和信息冗余,从而有利于文本传播,这样的重构策略有其成功的一面。同时,一些与中国文化牵涉甚深,又与目的语读者可能发生传播龃龉的叙事元素被遮蔽,尤其是情节词语,本来在原文中扮演重要的角色,在译文中被刻意地回避或转写、而其中的某一适合西方读者的叙事义项则被保留、被凸显,因此,凌译的选择性采用有明显的目的语读者指向。

(三)参与者重新定位

参与者重新定位关注的是,如何通过灵活运用时间、空间等语言手段,来改变翻译参与者之间以及他们和读者或听众之间的位置关系。凌译《白马》中的参与者重新定位主要有两种:副文本的添加和对译入语读者的文化调适。凌译在重构《白马》叙事的过程中对时空转换、事件交替与情节转合的操控游刃有余,对于源文本的叙事对象也重新进行定位,译文之前增添的副文本概括介绍了文本的内容和主旨,在重构过程中为了参与者解读方便也对于一些信息进行了顺应。

原文 凌译

例11.关于这匹白马的身世,有各种各样的传说。 All sorts of tales circulated about the white horses origins.

例12.日月变迁,那卖乳的白马许就是它的后裔,因这弄堂正巧在旧城东门附近。 In this version, the white mare whose milk was sold in the longtang was the descendent of that horse; for this longtang happened to be located near the old East Gate.

例13.主仆共守着什么秘密,是他们的身世之谜? Master and beast shared some sort of secret, perhaps their secret history?

例11中译者对叙事对象转换的凸显明晰可见。汉语中的“有”可以指此在也可以指过往,对于时间的线性发展是一种抵消。凌译准确把握了這个特征,把“有”对应为“circulated”,改以译入语读者为目标来凸显时间的循环性和具体性。例12中译者增加了“in this version”。这一增添如果从叙事对象转换角度看并非闲笔,而是适应译入语读者语言潜势和逻辑习惯的主动增添,是源文本叙事重构中很重要的环节之一。因为英语读者的逻辑是外显的,唯有如此才能在源文本所述的事件和译文的所指之间,把前文的情景描写被统摄在文本逻辑中。例13中凌译对“密”和“迷”做了复调处理,而把“身世之谜”对译成“secret history”,读者因素更加凸显。

综上,凌译在主要参与者重新定位的过程中大体能上重视调适,对于源文本中的叙事特点和文化编码力求保持,通过灵活运用时间、空间等语言手段,主动凸显参与者的需求;对于叙事中出现的文化冲突尽量保持了灵活的姿态而未囿于源文本的读者定势。

此外,凌静怡对副文本的采用也是其参与者重新定位成功的重要因素。副文本指的是围绕在作品周围,强化作品,并确保它以某种形式得以呈现、被接受和消费的各种语言和非语言的伴随形式(耿强 105)。在译文的前言中凌静怡发挥副文本作用,对《白马》的时空背景、叙事解构和特点以及叙事主题进行了概要而全面的介绍(Wang and Lingenfelter 29)。通过副文本的添加,叙事重构的目标读者群得到有效凸显,也有利于目标读者对译文的理解。

《白马》的叙事重构过程中还有一个重要因素就是赞助人因素。赞助人实质上也属于源文本重构的参与者之一。虽然没有读者那么明显,却也不可忽略。对于源文本的叙事特点和文化编码,《当代中国文学》作为赞助人,参与并发挥了作用。该杂志提倡对于中国文学的特征的原原本本的再现(Stalling 5), 并着眼于文学通过翻译走出去,对他国读者施加影响(姜智芹 84)。凌译不管是叙事重构中对源文本信息的趋近,还是副文本的采用,无一不指向这些要求。同时,凌译在时空叙事中对于作为文化符号的“年号”的处理上的摇摆与这样的趋近不无关系。

(四)标示性重构

主要采用其与叙事重构密切相关的扭转叙事解读视角的部分,主要关注文化标示和情感标示的重构。译者通过标示性重构来引导和制约目的语语读者对当前叙事的情感(刘嘉 67)。凌译中的标示性重构主要表现为文化标示和情感标示的重构。凌译中,标示性重构主要体现在选词转换。译者对于可能因文化冲突引起的的情感误读,在叙事重构中进行了积极的语义选择。这些语义选择在很大程度上较为准确地再现了源叙事的情感和立场,同时其对文化标示和情感标示的重构也因为文化隔阂的存在而发生了一定程度的偏差。

原文 凌译

例14. 还有熙来攘往的人和车,一匹白马,终究是有些神奇。 with people and vehicles rushing back and forth. A white horse was something magical.

例15. 将领们决议背水一战,置死地后生…… the leadership decided to make one last stand—those who died would be reborn.

结合上下文意思不难看出例14中“神奇”指的是“稀奇”,是对于突兀出现的事物的一种文学描述而不必然及于魔力神迹。“magical”一词,《牛津英语在线辞典》的解释则是“possessing or using or characteristic of or appropriate to supernatural powers”,多指对于超自然、超力量之物的赞叹。因前文中已经描述这匹马“不象听起来那么耀眼,反而是暗淡的”,这里的重构消弱了白马出现突然性,增加了神秘性。例15中的标示性重构也有悖于源叙事的感情色彩和程度。 “小日本”包涵对倭寇的憎恨和蔑视,“骁勇善战”又是对其凶残的战斗力的承认。凌译“fearless fighter”(“无所畏惧的战士”)造成源文本的叙事立场偏离甚至扭曲。这样的标示性重构失误,固然有译者所处的前摄结构因素,译者责任也不能推卸。好的翻译应该准确再现源叙事的文化和情感立场,这是题中应有之义。情感色彩减弱或者文化立场偏差本身就是翻译失误。

即使在文化和情感立场不是十分突出的例15中,译者也在标示语重构上出现失误。 “背水一战,置死地后生”讲的是决心,描写决死的心态。因为有这样的决心,才能够有下文的英勇。凌译对这个成语进行了文化消弭处理。然而“those who died would be reborn”,让人不得不感到一丝明显的宗教意味而非决战到底的气概。在重构过程中情感标示的连续性被破坏,“would be reborn”突兀而不知所云。

因此,就一般叙事元素而言,大概因为此有彼有,大致相同,凌译的标示性重构并无瑕疵。对于文化情感载荷重的标示语,凌译的积极重构反倒造成瑕疵。这个问题上的翻译实践显示,国外译者对于中国文学作品的标示性重构往往受其识境影响,使得他们对中国文化中较为内核的文化情感有天然的叙事立场认识困难。

四、结语

总体而言,凌译对于源叙事的时空重构较为完整,文本的选择采用亦能注重对于目的语叙事的文化调适。凌静怡对于叙事参与者的文化趋向也是明晰和显而易见的,其对副文本的使用,也有利减少目的语读者的跨文化障碍,展现出译者的主动性和专业精神。较为完整的重构,有利于源文本及其载荷的文化的完整、准确和更加有效的传播。这正是今天中国文学作品乃至文化传播中最重要的着眼点。

任何一部作品在异语中的的叙事重构绝非易事,凌静怡的标示性重构不无缺憾,尤其是对源叙事文化情感标示偏误较为明显。当然,对于一位身处西方语境并受其浸淫的外国译者,要看到造成这种偏误的客观原因既包括语言差异,也包括文化结构前摄因素。在中国文化走出去的时代语境中,中国文学外译是极富吸引力和挑战性的任务,也吸引了越来越多的中外譯者的关注和参与。美国翻译家凌静怡对《弄堂里的白马》的翻译就是一例。我们从翻译叙事学角度考量,凌译的叙事重构总体质量上乘,译本中出现的叙事现象更是值得关注和探讨。在文学翻译尤其是中国小说的外译中,从时空、文本选择性采用、标示性和参与者重新定位入手,以叙事重构为对象,以文化走出去为背景去探讨翻译实践和探索中的问题,将为翻译批评开启新的境界,提供新的理论增长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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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翁逸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