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此一刻的文学少女

陆子卿

11岁时，你在干什么？

11歲那年，杨思齐小升初，比全班同学都小，比全班同学都彪悍。在读报课的时候，她顶着一头清爽的短发、带着结束体训后的一身薄汗闯入教室，打断全班的数学小测验。

12岁时，你在干什么？

12岁那年，杨思齐成为自己最想不到的样子，她的长发蓄到能垂到蝴蝶骨上面了。周六，在全班看电影杨思齐正捧着《文化苦旅》看时，一个女生闯进来对杨思齐的同桌喊：“邢攀！唐雨发疯了，说你不答应她，她就去广播站留言表白！”

现在，杨思齐是个文学少女，仅此一刻的文学少女——邢攀在的一刻。

青春期的感情就像是熟透了的芒果，轻轻碰撞一下就会留下芬芳甘甜的印子。杨思齐已经不记得自己怎么会喜欢上邢攀了。可能是她和同学闹翻后，他照常朝她微笑;可能是每次听写，他默默提醒她准备。反正这感情就莫名其妙地发酵了，直到班长排座位时默默地把他俩排在一起时，她才发觉。

杨思齐是个优等生，即使体训了一年耽搁了课程也是如此。父亲的师专专业在改行会计后终于有了用处，从小一天三个小时的心理教育让她在这方面的自制力惊人。况且，她看看他的英语成绩，再看看自己的，自卑盈满心头。她只是个少女，一个12岁的青春期少女。于是，她把这种感情沉淀下来，和难受一起化成文学少女的模样继续和他嬉笑。这样就够了吧。她想。

可杨思齐毕竟不是真正的文学少女，所以邢攀一被拉走，她就转身唾弃起唐雨这明显狗血言情看多了的行为。当初还死皮赖脸要和她换位置，说什么看不见黑板。这次更拙劣，假装发疯而已，骗谁呢？

反正唐雨明显不是为了骗她，因为唐雨第二天就眼睛红红地抓住她质问：“说，你是不是喜欢邢攀？”

唐雨一口咬定杨思齐喜欢邢攀，还扯上另一个女生，又如那般地质问了杨思齐三次，甚至把杨思齐当初不肯换位置拿来说事。最后一次，她一副特别认真的样子告诉杨思齐：“我不喜欢他了，真的，你要喜欢你就说吧，我不怪你。”杨思齐哭笑不得。

但唐雨的行动是迅速的，因为班上传开了她喜欢邢攀的事。

第二次换座位是按成绩坐，杨思齐破天荒地考了个第三名，邢攀在她后面几名，进来之后选了个离她最远的地方。杨思齐呆呆地坐着，上初中以来第一次想哭。

不过没给她哭的时间，数学老师开始了三角形的难题集训，每天的作业都难到可怕。接下来的月考，全年级只有一个上130分的，是杨思齐。

从那时开始，杨思齐似乎还是个文学少女，最爱的是林清玄的散文，却不止在邢攀面前这样了。数学老师把她当成心头肉，每次小测验都把她和其他几个成绩好的抽到小教室去考。有一次，杨思齐一走出考场就哭了起来，可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以前有一次她压力太大哭起来的时候，邢攀就在她旁边拍她的肩。可如今，她哭了20分钟也没人来安慰。

渐渐地，杨思齐成了常驻第一名，超大的阅读量是她的招牌，可怕的数学分数是她的王牌。她渐渐发现，没了他她也很好，她座位旁的同学都活泼又友善;她现在的英语成绩可以随随便便多他十多分;他没了她，也依然拥有那明亮的笑颜。曾经的小心翼翼和嬉笑玩耍，现在看来很可笑。她不再是初到时的张扬少女，也不再一味地自卑忐忑，她变得真的很活泼。

初三时，她有了闺蜜，相见恨晚的那种。

闺蜜问她：“你不是只为他变成文学少女吗？”

“我只在一刻是文学少女。”

“哪一刻？”

“每一刻！”杨思齐微笑着回答。（图/Lil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