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首例抱团养老实验

2018-05-14 22:09
新传奇 2018年6期
关键词:抱团别墅夫妻

结伴养老选拔有“硬标准”,年纪尽量不超过70岁,以保证分担家务时的安全和效率,另外一般要求夫妻两人入住。经济上也并非时刻严格遵循“拼单”原则。老人们强调着同样的话:一起结伴生活,关键是不计较。

选拔“考试” 有“硬标准”

78岁的中学退休英语老师朱荣林和老伴王桂芬住在位于杭州余杭区瓶窑镇长命村的三层小别墅,老两口喜欢打麻将,无奈凑不成一桌,就“跋涉”到公路对面的自然村找牌友。可村庄又面临拆迁,老两口的爱好没了着落。

2017年初,朱荣林拦着村长诉说“大计”:房子大,想找几对老夫妻一起养老,麻将也能凑一桌。半年后,这句看似拍脑门的话,成真了。

5月,朱荣林夫妇登报招募几对60岁至70岁的老夫妻结伴养老。短短数日,报名人数超过100对老夫妻。5月10日,别墅迎来第一批应征的候选人,共5对夫妻10位老人。

“考试”实际上就是聊天。王桂芬在退休前是化工厂厂长,她招呼人们谈天说地,自己则在一旁观察他们的待人接物。

有人被淘汰了,原因显而易见——王桂芬说,生活习惯特殊的不要,因为怕日后不好相处;有抽烟习惯的不要,影响空气质量;以前当领导所以架子很大的更是不要。

选拔有“硬标准”。“年纪尽量不超过70岁,以保证分担家务时的安全和效率,另外一般要求夫妻两人入住。”王桂芬说。

还有一些“私心”标准,没摆到台面上:优先考虑杭州人,尽量选择独生子女在外定居的夫妻。

王桂芬解释,这并非是戴着有色眼镜选人,眼下回头看,恰恰是抱团养老得以维持半年的关键,“符合这些标准的老人,基本生活习惯相近,养老心态也相似”。

第一期抱团养老的名单确定了6户家庭。老叶夫妇被安排在一楼朝南大间,因为细心的王桂芬在第一次“面试”时就留意到一处细节:老叶痛风发作,有些一瘸一拐。

62岁的金阿姨和爱人老周住2楼。起初二人并未获得“面试”机会,因为老周在报名时坦言妻子有点高血压。之后,金阿姨将心比心“自我推销”,王桂芬最终请她留下联系方式……

69岁的荷花阿姨是被“破格”录取的。丈夫早在8年前去世,她整日泡在证券交易市场散户室排解寂寞。为了通过报名,她填了两个人的名字,直到碰面才吐露真相。王桂芬实在难以回绝,就腾出3楼朝南的棋牌室,改造成卧室。

“共享”生活关键是不计较

2017年7月,6户共11位老人入住;半年之后,入住7户共13位老人。最新这户是2018年1月9日来的——66岁的退休电视编导蒋一纯与妻子。

入住养老别墅的次日早上,蒋一纯不到7点就起床了,这对于他的生物钟是罕见的。因为职业习惯,蒋一纯常年都在凌晨两三点入睡,一直睡到第二天上午10点左右,虽知对健康无益但改不过来。然而,入住第一晚,看着一片安静的楼上楼下,他不到10点就进入梦乡,醒来神清气爽。

蒋一纯入住的是朝北小套房,开窗便是江南农村远山近竹的风光。他想在此寻找一起在文件夹中挖掘乐趣的人。早餐后他本想对着窗外练声,却听见阳台上隐约传来练唱声——原来住在对门的老范和他一样,也是美声男中音的发烧友。蒋一纯兴冲冲捧着乐谱跑到阳台,两人齐声开唱。蒋一纯说,这就是自己来之前想象的“共享”生活。

这种经济乃至生活理念的“共享”,在这场养老实验中随处可见。比如,中餐、晚餐现今都采取自助餐制,大家使用公筷和公勺将菜夹到自己的餐盘中再用餐。这是最近的创新,用来预防不必要的病从口入。

每个人用餐顿数不同,伙食费如何计算?答案是“写正字”,早餐算一笔,中、晚餐各算两笔,“正”字的多少也就代表了月底结算时的伙食费比例。

“总务长”老叶告知,这是“优化算法”,以前无论一天用餐几顿都算作一天,众人碰头提出“不科学”后就改良了。

“菜的数量比人数少一个,保证菜不被浪费。”王桂芬是每日菜品的总协调师。至于每顿饭吃什么,是由值班的家庭征询其他家庭意见后确定的。

老人们有值日表,每天买菜、洗碗一类的家务都由值日者完成。王桂芬每日在大门衣架的棕色小包里塞200元“买菜金”,轮值者背着小包去买菜,找钱依旧放入包中。一天餐食荤素搭配,每人均摊不足15元。

日常的水电费开销,则月底统一结算。房东一家的用水用电量较大,所以王桂芬主动提出水电费分成7等份,他们俩支付其中两份。

抱团养老之初,朱荣林与王桂芬就决定做公益,每间房月租不超过1500元,这笔钱用于支付厨师、小时工以及园丁的工资。半年多至今,夫妻俩分文未挣,反而倒贴了1万多元。

即使如此,经济上也并非时刻严格遵循“拼单”原则。老人们强调着同样的话:一起结伴生活,关键是不计较。

并非解决所有养老问题的万金油

当然,没什么模式是能“兼容”所有入住者的。老人们在迎来送往之间发现,抱团养老绝非解决所有养老问题的万金油。在别墅里住了1个多月后,最为年长的一对夫妻婉转提出离开的想法。妻子事后解释:毕竟还是存在“代沟”。

还有老人不得不经历“小别”——几个月前,金阿姨去天台晾晒衣服时不慎摔跤,小腿骨折。2017年底,在珠海的女儿接金阿姨去广东养伤。这个自愿结成的非營利养老联盟中,一旦发生意外事故,究竟应如何处理和判定责任?老人们说起金阿姨的小意外,透露出一丝隐忧。

除此之外,别墅所担负的养老及家庭生活的双重功能,也是几户老人稍觉微妙的。比如每周日朱荣林夫妻的儿女都会回家探望,为了给他们创造团圆氛围,各家各户常自觉呆在房间里,用电磁炉简单做点面条;或是索性去市区,晚些再回来。这是老人们唯一觉得像是房客的短暂时段。

朱荣林有个困惑:抱团养老由于老人的身体状况和需求发展不同,有进有出的流动性是应该被正视的。在屋主纯公益运作的情况下,能否有机制对入住空缺及时补位,以保障房主人的利益?他想寻找合理的“中间人”。

关于抱团养老,网络热议始终未散。邻近有些村民动心了——各家房子都那么大,闲置房间也多,索性都来做抱团养老,形成“养老村”。这个倡议,甚至在村委开会时被公开讨论过。

长命村本就是南方富裕村庄,家家户户都盖起了造型现代的别墅,去年政府还斥资改善村貌、兴建基础设施。这是一个“有球场、有路灯”的小区式农村。但反对声随之而来:村里人觉得朱荣林夫妻是在做公益,如果也要让自己付出那么多,太过苛刻。

“我和老太婆有城市生活的经验,不是严格意义上的农民,和杭州市区来的老人有共同语言;再说房子的户型,我们一个房间配一个独立卫生间,无形之中减少了抱团养老中的矛盾,你说每家每户都能达到这些条件吗?”朱荣林问。

王桂芬大胆设想:别墅里当年建了多间独立卫生间,正是为了满足大家庭的居家养老需求,往后可请专业的医护人员和家政人员上门服务。

但年岁与日俱增。真到了疾病缠身的那一天呢?王桂芬回答:即使有一天抱团养老的实验不能继续,这里依旧对你们开放。其他老夫妻的回答也很开明:那就去养老院。

所有人都明白,这次抱团养老,放之于老年岁月长河之中,只是一个“不能一步到位的驿站”。

(《解放日报》2018.1.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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