挣扎中的成长

【摘要】菲利普·罗斯是美国享负盛名的犹太裔作家之一，罗斯以对犹太人毫无保留又辛辣大胆的写作手法出名，所以在广受好评的同时又备受争议。《鬼作家》是罗斯创作生涯的一个转折点，表明他从实验性作家转向现实主义作家。在这本小说中，这位“文坛上的神话”写到了诸多犹太主题：身份认同、家庭矛盾、通婚问题等等，这是一个犹太作家的成长和创作之路。以成长小说为角度，本文通过对朱克曼文化身份的双重性、父子关系的冲突以及犹太社区的权威三方面来分析主人公在创作道路上受到的束缚，真实地呈现了当代犹太作家在现实中的创作困境。

【关键词】成长小说；身份认同；父子关系；社区权威

【作者简介】孙婷婷（1989.06- ），女，汉族，成都师范学院，硕士研究生，助教，研究方向：英美文学，翻译。

一、文化身份的双重性

埃里克森在《同一性：青年与危机》中提到同一性是一种临床表现，首次用在二战后中枢失调的退伍军人身上。“同样的中枢失调，在具有严重冲突的年轻人身上，其混乱感主要是由于他们自己的内心冲突。”作为一个犹太裔美国人，朱克曼首先要面对的就是身份问题，尽管他强调自己是一个无神论者，但在文中我们仍可以看出主人公内心最大的冲突，就是文化的双重性：犹太性和美国性。在成长小说中，“为了知道主人公怎样克服道德和其他挑战，我们首先要了解的是其身份的发展。”罗斯在小说开始就告诉读者，在某个下午天快要黑的时候，朱克曼展开了他在文学上的朝圣之旅。不是应该在白天去拜访尊敬的人，为什么要晚上去？然而，这并不是毫无原因的。犹太人的圣典—《旧约》里就有答案，上帝在黑暗之后创造了白天，所以，在犹太人眼里，一天是由晚上开始白天结束的，他们的很多重大节日，比如：安息日，赎罪日等都是从晚上开始庆祝。

朱克曼也深受美国大众文化的影响，他对待性的态度就是一个展现。他在与前女友—贝琪交往期间，只要有机会，朱克曼就会和其他女人发生关系。这种行为给朱克曼的身心带来了极大的愉悦，他并没有觉得这是一种背叛。性开放在犹太传统中是不被赞赏的，上帝制定的《摩西十诫》中的第7条明确规定：不得奸淫。但是对于从小在美国长大的朱克曼来说，长期处于犹太传统、父母监管和犹太社区权威的环境中，他感觉很压抑，所以对性的渴望与释放成为了他的一种发泄方式。20世纪60年代，性开放运动发起后，以自由闻名世界的美国对该运动表现出了极力赞成，也成为该运动的聚集地。所以不像犹太人，美国人长期以来对待性都比较开放。朱克曼对性的需求就像一个从未吃过一顿饱餐的流浪汉，这无疑是他身上美国性的一个重大标志。杰弗斯把成长小说的主人公会遇到的考验分为三类，第一种考验就是有关性的考验，“最后主人公会找到合适的人去爱”，这也是为什么后来朱克曼会幻想和艾米结婚的原因。

但是，长期这样的过度纵欲并没有给朱克曼带来真正的解脱，一年后他决定不再欺骗自己的女友，选择去夸赛净化自己的内心。文中多次提到他在看到洁白的雪花后，心灵也得到了净化。这是一种经常出现在成长小说中的“顿悟”现象。根据牛津文学术语词典的解释，最早顿悟是一个宗教术语，后由詹姆斯·乔伊斯解释为：“顿悟是一种突发的精神现象；通过顿悟，主人公对自己或者对某种事物的本质有了深刻的理解和认识”。在看到大自然这样纯洁无暇的场景时，唤起了朱克曼内心纯真的一面，他不再通过淫欲来释放自己，这样才让他觉得舒服、坦荡与自然。

二、父子关系的冲突

父子冲突也是成长小说中必不可缺的主题，在很多著名的成长小说中都涉及，像《威廉·迈斯特的学习时代》里父亲不顾迈斯特的意愿希望儿子继承家业导致其离家出走，《一个青年艺术家的画像》中父亲的不负责等负面形象也深深影响着主人公的发展。在犹太小说中，父子冲突也是一个永恒不变的话题。最早，亚当和夏娃被赶出伊甸园的原因不就是因为违反了天父的规定吗？在以色列人颠沛流离的生活中，不乏与天父的冲突，所以上帝才会抱怨：“牛认识主人，驴认识主人的槽；以色列却不认识；我的民却不留意。”和罗斯一样，朱克曼也是出生在纽瓦克的第二代移民，一来他们对于犹太民族惨痛的经历和流离失所的历史记忆并没有前人深刻，再者他们更能适应美国的生活，所以很多问题上父子会出现分歧。在本文中，让朱克曼下定决心去拜访洛诺夫的原因就是父子矛盾。一直以来，朱克曼都以良好的学业让父亲骄傲。但是这谐和的关系就在朱克曼给他看了新作《高等教育》之后破裂了，这本小说以朱克曼的家庭为原型，描写了一个家庭内成员之间为了财产争吵两年，最后闹到法庭的家庭丑事。其父坚信如果朱克曼发表了这本书，就会背叛犹太民族，会招来更多人讨厌犹太人，所以强烈反对，因为人们读的不是书—他们读的是人。朱克曼被认为是逆子，他陷入艺术与生活的泥潭中，一方面作为一名作家，他想展现事实；另一方面，作为一个儿子，他又不想与父亲势不两立。“无论是没有父亲或与父亲疏远，通常都不可避免地导致了主人公去寻找另一个父亲或信条。”所以，当这个问题无法解决的时候，主人公去拜访了洛诺夫，这个把一生都投入到写作中的大师。洛诺夫不卑不亢地创作了20多年后才声名鹊起，洛诺夫的成功在朱克曼看来就像是美国梦的实现，所以他才会把洛诺夫視为精神之父。虽然洛诺夫说自己每天只是在重复地颠倒句子，脱离生活，毫无想象，可这一切正是朱克曼想要的创作环境。洛诺夫过着消极遁世的生活，除了在家里写作，唯一和外界接触的机会就是去雅典学院上课。妻子—霍普对他这样用写作填满生活的状态非常不满，她认为洛诺夫写作的成就是建立在抛弃生活上面，这一点洛诺夫自己也承认“我只想知道像别人一样生活是什么滋味。”在洛诺夫身上，朱克曼看到了其为艺术的坚持、牺牲和隐忍，也了解到洛诺夫的生活也过得并不完美，一样的家庭矛盾、外界的批判和至始至终的重复。在追求精神之父的路上，朱克曼渐渐明白了，不管是洛诺夫过于消极的态度，还是阿勃拉伐纳尔过于浮夸的生活，朱克曼自己要学会去平衡艺术和生活的关系，不能极端。

三、犹太社区的权威

读大学之前，罗斯一直都住在纽瓦克，但他在罗格斯大学读了一年之后就转到了巴克内尔大学，谈到原因时他回答：“一来为了逃离纽瓦克的地方狭隘，再者也想去了解美国的其他地方。”当年，犹太人四处流浪，过着饱经风霜的日子，是美国，让他们看到了新的希望，像上帝许诺的“应许之地”一样，犹太人把美国视为“希望之地”。所以，一批接着一批的犹太人移民到了美国，如今美国有600万犹太人，是世界上犹太人聚集最多的地方。根据美国犹太人年鉴统计，1948年在纽瓦克居住着5.678万犹太人，纽瓦克被当做是一个犹太社区。犹太社区也就是格托，格托一词源自于，“16世纪初曾在意大利某铸铁厂旁建立了一个著名的犹太人居住区，后来格托便成为了犹太人居住区的代名词。”跟罗斯经历相似，在读大学之前也一直住在纽瓦克，所以他也是这个犹太社区中的一员。犹太社区对于犹太人来说，有着不可磨灭的权威，因为这个地方有专属犹太人的学校、医院和教堂等。为什么犹太人在流离失所的情况下可以让其传统得以延续，得归功于犹太社区，这个社区把属于犹太人的一切保护起来。

所以当朱克曼的父亲在劝说无效后，他请求当地法官瓦普特的帮助。在朱克曼家人眼里，法官就象征着犹太社区的权威。这也不是第一次为了儿子的事求助于法官了，当年为了儿子上大学，其父就请求法官为其写推荐信，而这一次法官却给朱克曼写了一封“责备信”。在信中，瓦普特就新作一连质问了朱克曼十个问题，是不是为了利益什么都能写？是不是对不起自己的民族和同族？总之，字里行间都能让朱克曼感到法官是在对一个反犹者深深的指责。被贴上了反犹标签，这让朱克曼陷入了内疚中，他开始怀疑自己，但是他也气父亲找来法官当说客的行为。某种意义上说离家出走也是对地方狭隘的逃避，所以，在洛诺夫的书房里，朱克曼一次次撕毁写给父亲的解释信，他想不通为什么诺夫都认可他，但亲生父亲却对他百般阻挠。信件的最后法官还让朱克曼去看《安妮日记》的演出，希望以此感化他，朱克曼在气愤又纠结的情绪中，看到了艾美，于是就把她想象成为《安妮日记》的作者—安妮，一位被犹太人视为圣徒的女作家。在幻想中，艾美为了让她的书有信服力，隐瞒自己还活着的事实，连最爱的父亲也不相认。艾美在为艺术献身的同时，也是备受痛苦、饱受煎熬。同为犹太青年作家，朱克曼在艾美身上看到了为艺术的痴迷。但是，朱克曼还是在向犹太社区妥协，在他的幻想中，他和艾美结婚了，并把她介绍给自己的家人。在责任和艺术的选择中，朱克曼还是更偏向前者，可见犹太社区在其创作之路上的影响非同一般。就像洛诺夫告诉他的一样，就算以后朱克曼成为一名大师，一样会有人写信来指责他的种种。这次，朱克曼选择的是通过幻想和一个犹太圣徒结婚来缓解和社区的关系，以后还会遇到类似的冲突，他得学会去化解。

四、结语

在谈到成长小说与自传体小说时，毛姆说：“成长小说并不是自传小说，而是自传体小说，由现实和虚构结合而成。”罗斯之所以写《鬼作家》及朱克曼系列小说，也是以自身经历为原型，在虚实之间向读者展示了当代犹太作家的写作困境和成长之路。作为朱克曼三部曲的第一部，本文在结尾并没有告诉读者，主人公到底会做出什么选择。但是，笔者认为罗斯的目的并不是注重在最后的选择，而是想向读者展示美国犹太裔作家在创作中主要会面临的问题：身份问题，父子关系以及犹太社区的权威。如何机智的去面对这一切，相信对每一位犹太作家来说，都是不可避免的挑战。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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