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FDI对浙江省创新绩效的影响

荣 校

(浙江师范大学 经济与管理学院，浙江 金华 321004)

浙江发展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迫切需要创新驱动：一方面，浙江虽然经济总量较大，但产业层次偏低、产业链不完备以及产业组织发育不足，处于全球价值链低端；另一方面，当前浙江省多数工业制成品的供给满足不了高端市场的需求，同时劳动力紧缺、生产成本提高等因素叠加，导致有比较优势的市场份额正遭到东南亚国家的竞争性替代。所以，无论从眼前困局还是从长远发展来看，浙江都必须将创新驱动提上更重要的日程。

熊彼特(2008)认为，创新是指将科学技术发明变成市场接受的商品这一过程。他将技术进步在概念上分为三个阶段：发明、创新和技术扩散①。熊彼特:《经济发展理论》，孔伟艳等译，北京出版社2008年版，第49-50页。在全球化背景下，区域技术进步主要源于自主研发和技术扩散。对外直接投资(OFDI)是获得技术溢出的一种积极有效的手段。作为开放经济大省，近年来浙江OFDI保持持续快速增长态势。截至2016年11月底，全省经审批核准或备案的境外企业和机构共计8 635家，累计中方投资备案额609.52亿美元，覆盖142个国家和地区②。《前11月我省对外实际投资近百亿美元》，《浙江日报》2016年12月17日，第4版。浙江企业紧紧抓住全球价值链与产业链重构机遇，加快参与“一带一路”建设和国际产能合作，提升国际化经营水平。吉利、万向、华立和万丰等一批浙江企业，通过“走出去”进一步提升参与全球竞争的能力。与此同时，更多的浙江企业渴望通过“走出去”获得先进技术、管理经验、全球品牌和营销渠道，以拓展自身的发展空间。基于此，笔者探索OFDI能否有效地促进浙江的创新能力，进而影响生产力水平。

一、文献综述

技术寻求型OFDI早先在发达国家之间相互进行的海外投资中被观察到。Kogut等(1991)对这一现象进行开创性研究，证实日本企业R&D投入与美国产业的创新频率有正相关关系，从而验证技术寻求型OFDI的存在③。Kogut B, Chang S, Technological Capabilities and Japanese Direct Investment in the United State, The Review of Economics and Statistics, 1991, No.3, pp.401-413.Coe等(1995)最先采用国际R&D溢出回归法，将进出口贸易作为媒介获得东道国R&D资本存量作为自变量引入模型，回归结果表明，通过进出口溢出的国外研发存量能促进母国生产率的增长④。Coe D T, Helpman E, Interinational R&D Spillovers, European Economic Review,1995, No.5, pp.859-887.Potterie等(2001)认为，进口和对外投资都是产生国际技术外溢的有效路径，引进外资并没有对改进母国技术产生显著的推动作用，并检验了OFDI的逆向溢出效应*Lichtenberg F R, Does Foreign Direct Investment Transfer Technology Across Borders, The Review of Economics and Statistics, 2001, No.3, pp.490-497.。此后，很多学者都在C-H模型和L-P模型的基础上对OFDI与逆向技术溢出的关系进行相关的实证检验。Driffield等(2000)以英国为样本通过实证分析，支持OFDI逆向技术溢出这一假设*Driffield N, Love J H, Who Gains from？ Spilovers, Competition and Technology Sourcing in the United States, NBER Working Paper, 2000, No. 8015.。不过，也有学者经实证分析表明，一些地区或者行业并未产生显著的逆向技术溢出效应。Bitzer等(2008)认为，FDI的流入能够显著地促进母国技术进步，而OFDI尚未产生显著的逆向技术溢出效应*Bitzer J, Kerekes M, Does Foreign Direct Investment Transfer Technology Across Borders？ New Evidence, Economics Letters, 2008, No.3, pp.355-358.

我国学者对OFDI逆向技术溢出的研究起步稍晚，但发展较快，在借鉴国外研究思想和方法的同时进行了创新。陈菲琼等(2000)*陈菲琼、徐金发：《面对WTO我国企业与国外跨国公司知识联盟探讨》，《中国工业经济》2000年第9期，第59-62页。、陈菲琼等(2003)*陈菲琼、高阅顺、孙晓光：《联盟抑或购并：基于创新能力的外部资源选择》，《生产力研究》2003年第5期，第129-133页。从企业战略角度探讨联盟和并购在企业获取国外先进技术的过程中起着不同的作用，指明不同的企业外部成长方式将产生不同的技术溢出效果。赵伟等(2006)在系统介绍国外研究成果的基础上，分析逆向技术溢出的机理并构建尝试性的实证框架*赵伟、古广东、何元庆等：《外向FDI与中国技术进步：机理分析与尝试性实证》，《管理世界》2006年第7期，第53-59页。。至此，国内学者开始考虑运用实证方法检验逆向技术溢出。

在实证分析的早期，学者大都通过参考国外的研究方法来对我国的OFDI逆向技术溢出效应进行检验。王英等(2008)认为，国内的研发支出是促进全要素生产率增长的最重要因素，通过FDI和出口贸易渠道的技术外溢是全要素生产率增长的重要源泉，但以OFDI和进口贸易为传导机制的国际研发溢出并没有对我国的技术进步起到促进作用*王英、刘思峰：《国际技术外溢渠道的实证研究》，《数量经济技术经济研究》2008年第4期，第153-160页。。邹玉娟等(2008)发现OFDI增长率对TFP增长率的作用并不是十分明显*邹玉娟、陈漓高：《我国对外直接投资与技术提升的实证研究》，《世界经济研究》2008年第5期，第70-77页。。沙文兵(2012) 认为，我国OFDI通过其逆向技术溢出效应对以专利授权数量为表征的国内创新能力产生显著的正面效应*沙文兵：《对外直接投资、逆向技术溢出与国内创新能力——基于中国省际面板数据的实证研究》，《世界经济研究》2012年第3期，第69-73页。。周乐意等(2016)检验OFDI对江苏省创新绩效的逆向溢出效应，结果表明，OFDI对江苏省创新能力存在正向影响，且对发明专利的正向影响更为显著*周乐意、殷群：《OFDI对地区创新绩效的影响研究——基于江苏数据的实证分析》，《江苏社会科学》2016年第4期，第53-59页。。还有学者认为，OFDI对我国技术进步有显著的正效应，但其贡献率小于国内的自主研发投入*徐德英、韩伯棠：《信息化对ODI逆向技术溢出的门槛效应——基于20个国家或地区的面板实证》，《北京理工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5年第6期，第66-72页。*宋跃刚、杜江：《制度变迁、OFDI逆向技术溢出与区域技术创新》，《世界经济研究》2015年第9期，第60-72页。*霍忻：《中国OFDI逆向技术溢出对国内技术进步影响研究》，《经济经纬》2016年第3期，第60-65页。；也有部分学者认为，我国的OFDI尚未显现出逆向技术溢出效应*白洁：《对外直接投资的逆向技术溢出效应——对中国全要素生产率影响的经验检验》，《世界经济研究》2009年第8期，第65-69页。*李梅、金照林：《国际R&D、吸收能力与对外直接投资逆向技术溢出——基于我国省际面板数据的实证研究》，《国际贸易问题》2011年第10期，第124-135页。*尹东东、张建清：《我国对外直接投资逆向技术溢出效应研究——基于吸收能力视角的实证分析》，《国际贸易问题》2016年第1期，第109-119页。。

综上所述，国外学者主要通过实证分析来检验OFDI逆向技术溢出效应是否存在，而我国学者大多研究OFDI对全要素生产率的影响，以此说明OFDI是否对技术进步有促进作用，涉及OFDI对国内创新能力的实证研究相对较少，深入分析不同地区之间OFDI逆向技术溢出效应差异性的研究则更少。我国幅员辽阔，区域间发展差距明显，不同地区经济发展程度、科技水平以及OFDI的动机都存在较大差异，研究不同区域OFDI对创新绩效的影响，有助于探寻更有效地提高创新能力的途径，对促进我国区域和整体的经济发展意义重大。

笔者通过整理浙江省2005—2016年的数据，考察OFDI对省内创新能力的影响，同时引入浙江省R&D投入、外商直接投资和进出口等变量作为控制变量。目前，大多数文献使用专利数量来描述某一区域技术创新活动的产出水平，笔者采用浙江省OFDI、外商对浙江直接投资、进出口等数据和浙江专利授权量数据进行实证分析，检验OFDI能否有效地促进浙江的创新绩效。

二、计量模型设定和数据处理

(一)模型设定

Coe等(1995)提出国际研发技术的基本模型，将国内R&D投入和进口贸易所产生的国际R&D溢出作为影响技术进步的主要因素*Coe D T, Helpman E, International R&D Spillovers, European Economic Review,1995, No.5, pp.859-887.。具体模型如下：

(1)

其中Fi表示全要素生产率(TFP)，Sd代表国内研发资本存量，Sm代表由进口贸易渠道溢出的国外研发存量。

上述模型简称为C-H模型，在此基础上，Lichtenberg(2006)提出L-P模型。新的模型将OFDI作为国际技术溢出路径引入。L-P表达式为:

(2)

其中TFP表示一国的全要素生产率，Sd表示国内的研发资本存量，Sm和Sofdi分别代表由进口贸易和OFDI渠道溢出的国外研发存量，C是常数项，εt表示随机扰动项。

本文在借鉴L-P模型的基础上，以专利作为被解释变量与通过OFDI、FDI以及进口渠道获得的国外研发存量进行回归分析，以检验OFDI逆向技术溢出对浙江省创新能力的影响。

(3)

(4)

(5)

(6)

其中PAT、PAT1、PAT2和PAT3分别表示浙江省各期的专利授权量、发明专利、实用新型专利和外观设计专利，Srd是省内的研发资本存量，Sofdi、Sfdi和Sim分别表示浙江省通过OFDI、外商直接投资和进口贸易渠道溢出的国外研发资本存量，C是常数项，ε表示误差项，αi(i=0，1，2，3)指模型各变量对浙江省创新能力的影响系数。

(二)数据筛选与处理

1.专利授权量。本文用专利授权量来衡量浙江省的创新能力，这些包括发明专利、实用新型专利和外观设计专利。专利授权量在衡量创新绩效上优于专利受理数，因为只有通过专利局的认可才可认为是一项合格的专利。数据来源于《浙江统计年鉴》。

2.浙江省研发资本存量。浙江省研发资本存量的估算采取永续盘存法，估算公式为：

(7)

(8)

3.国外资本存量溢出的估算。对于估算浙江省OFDI获取的国外研发存量，参考L-P的计算方法，公式为：

(9)

其中OFDIjt表示t时期我国对目标国j的对外直接投资存量，Yjt是t时期目标国t的GDP，Sjt是t时期目标国j的研发存量。

通过查询《2016浙江商务年鉴》获得浙江省OFDI的主要去向，同时考虑数据的可得性，选取日本、韩国、德国、英国、加拿大、美国和澳大利亚7个国家作为研究样本。

各目标国j的研发资本存量Sjt依旧采用永续盘存法来估算。首先将各目标国的GDP用消费者价格指数折算为2005年不变价格的实际GDP；然后利用样本期间内目标国家研发支出占其GDP的比值乘以上面得到的实际GDP，得到历年目标国j的研发支出；最后按照国内研发存量的计算方法估算各国2005年的研发存量，并运用永续盘存法得到其他年份的研发资本存量。上述数据中， 2005—2016年我国的对外投资存量来自《中国对外直接投资统计公报》，目标国的GDP、消费者价格指数以及目标国的研发支出占比都来自《世界银行》。

浙江省通过OFDI获得的国外研发资本存量，通过下式得到：

(10)

其中，OFDIt和OFDIgt分别表示t时期浙江省和全国的OFDI存量，数据都来源于《中国对外直接投资统计公报》。

通过外商直接投资和进口贸易渠道获得的国外研发资本存量Sim，亦采用上述方法，这里不再赘述。

三、实证分析

(一) 平稳性检验

笔者采用ADF检验法具体检验变量的平稳性，显著水平设定在1%，分析结果如表1所示。检验结果显示，lnPAT、lnPAT1、lnPAT2、lnPAT3、lnRD、lnOFDI、lnFDI和lnIM都是平稳的，可以直接用OLS进行回归分析。而出口的平稳性检验没有通过，笔者着重检验OFDI逆向技术溢出效应的显著性，故不对出口贸易的影响效应进行讨论。

(二) OFDI对浙江省创新能力的实证分析

利用Eviews 8.0统计软件包，选取浙江2005—2016年的专利授权量、发明专利数量、实用新型专利数量和外观设计专利数量作为因变量进行回归分析，结果如表2所示。

表1 模型变量的ADF检验结果

注：检验形式中，c，t，n分别表示检验方程包括常数项，趋势项以及不包括常数项和趋势项的情况，数字表示滞后阶数。

表2 OFDI对浙江省创新能力影响的回归分析

注：***、**和*分别表示在1%、5%和10%的显著水平上通过检验。

该模型中调整后的R2值都在0.9以上，说明模型选取的相关因素能较好地估计浙江的创新能力。

1.OFDI能促进浙江省的发明和实用新型专利。从回归结果看，OFDI对浙江专利授权总量起着抑制作用，但主要表现在对外观设计专利方面，对发明专利和实用新型专利有积极的促进作用，但此阶段的影响尚不显著。一方面，这可能是由于近年来浙江省OFDI的技术寻求动机逐渐提升，在共建研发机构、海外并购的过程中，更加注重对东道国高水平创新要素和技术成果的学习，从而“挤出”外观设计此类的创新，科研方向更加追求实用性和高技术水平性；另一方面，OFDI对发明专利和实用新型专利的促进尚不显著，可能是由于现阶段浙江省技术寻求型OFDI的规模尚小、浙江省中小企业较多及研发能力相对较弱，且省内高校相对较少，科研资源可能存在不足，从而影响对东道国先进技术的吸收和转化。

2.研发投入是浙江省创新能力的主要动力。研发投入每增加1%，专利授权总量增加2.10%，发明专利增加2.25%，实用新型专利增加2.24%，外观设计专利增加1.76%，这说明自主研发是浙江省创新能力的主要源泉。在开放经济条件下，虽然可以通过各种渠道获取和吸收外国的先进技术，但这一切必须建立在自主创新的基础之上，通过不断增加研发投入和合理有效配置研发资源，实现技术自主创新能力的不断提升。

3.外商直接投资对浙江省创新能力的影响较弱。外商直接投资对浙江省创新能力虽然存在正向影响，但影响力较弱。FDI每增加1%，发明专利就增加0.49%。随着经济的发展、技术水平的不断提升，浙江与国外的技术水平差距正在缩小，外商投资所带来的技术外溢效应正在减弱。

4.进口贸易显著地提高浙江省的创新能力。进口贸易的影响具体表现为浙江省进口每增加1%，专利授权量增加1.07%、发明专利增加0.93%和实用新型专利增加1.02%，这表明浙江省的进口商品结构能较好地满足省内的需求结构，通过进口弥补省内某些方面的技术短板，并通过消化学习进一步提升创新能力。

四、启 示

从上述分析发现，研发投入是浙江省创新的内生动力，积极对外开放交流，能够形成促进浙江省创新绩效的有益补充。鉴于此，笔者提出若干建议以提高浙江的创新能力。

(一)积极开展技术寻求型OFDI

分析结果表明，OFDI尚不能显著地促进浙江省的创新能力，但在这个过程中，能够发现浙江省在技术创新方面存在的一些短板。因而，需通过积极对外开放，优化投资结构，提升投资质量；要加快实现对技术先进国家的技术寻求型OFDI，引进先进的技术，加强国际合作交流，在此基础上实现对先进技术的消化、吸收和再创新，增强省内的技术创新能力。

(二)营造良好的创新环境

浙江省应继续增加研发投入，积极引进高素质人才，坚持走自主创新之路。通过创造良好的创新环境，提高自主创新的软硬件设施，以吸引外部人才的流入，弥补自身的短板；同时政府可通过财政税收等政策，鼓励和引导企业增加研发投入，提升企业自身的研发水平，从而提高创新能力。

(三)加强进口高端产品

一方面，应继续扩大与提升省内创新能力，促进技术进步相匹配的战略性资源以及高技术产品的进口，进行学习和创新；另一方面，增加进口会给省内相关企业带来竞争压力，优胜劣汰，倒逼省内企业提升产品质量和加强创新发展，最终促进省内产业升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