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俄民间故事中的社会阶层对比研究

徐佩 冯小庆 陈占群

摘要：中俄两国的民间故事数量多，内容丰富，意蕴深刻。其中阶层与阶层间的关系是民间故事的主要叙事主题。由于经济、政治与宗教信仰的不同，中俄民间故事在社会阶层描写方面存有异同。对两国民间故事中的社会阶层进行对比分析，可以更好地理解两国文化，為进一步的交流打下基础。

关键词：民间故事；社会阶层；对比

民间故事是人民集体创作的口头叙事文学，描绘了民族生活的历史画卷，印刻着带有情感评价的社会图景。其中阶层与阶层间的关系是民间故事主要的叙事主题。作为在封建社会中受到压迫的下层阶层，人民群众在自己的作品中通过对社会各阶层的描述表达出对社会的真实认识与价值评判。在代代相传的过程中中俄两国都累积了丰富的民间故事文本，其中展示的社会阶层具有相似性，也由于历史文化的不同，而表现出差异。对两国民间故事中的社会阶层进行对比，可以更好地了解两国人民对传统社会的认识特点与价值倾向。

一、俄罗斯民间故事中的社会阶层

按照阶层所拥有的社会权力和财富，俄罗斯民间故事中的阶层可以分为上层阶层与下层阶层。

1.1 上层阶层

沙皇是上层阶层的代表，拥有至高的权力。在俄罗斯“君权神授”的思想赋予君主神圣的光环。君主“宗法大家长”的形象随着家庭宗法伦理关系的加强深入人心。作为履行天命，代表神和上天意志，肩负子民生计的沙皇以正面形象出现在民间故事中。

沙皇公平公正，赏罚分明。犯错的人，即使是王子，也会受到沙皇的惩罚。如在《王子和他的看护人》（Королевич и его дядька）中，沙皇惩罚放走了被囚禁壮士的王子。君主也能够以才干和品行为标准任用贤能，当然他们也会表现出亲民的一面，考虑下层人民的需求。在《神奇的马》（Волшебный конь）故事中，沙皇不仅没有拒绝农夫的要求作孩子的教父，还给了他一些钱。民间故事中不仅仅有正面君主形象，还有被人民批判和嘲笑的负面君主形象，这样的君主往往是专横武断，奸诈狡猾，贪婪无能的。有的沙皇会为了得到缝制精美的王冠，剜掉了士兵的眼睛。《饿死的皇帝》中得皇帝由于不会用火，在柴和米充足的情况下竟然饿死了。

王子和公主在民间故事中是最常出现的人物。王子英勇、机智、善良，会在神奇力量的帮助下取得成功。如《熊王》（Царь-медведь）中王子打败六头蛇，救出了被困的公主。而公主美丽、聪明，拥有魔法，会帮助丈夫赢得财富和荣誉。[1]公主有时会以负面形象出现，她们嫌贫爱富、出尔反尔、易受迷惑、残忍恶毒。如在故事《牛角》（Рога）中，公主输给了士兵，最后却想尽办法想拿走士兵的钱财。

贵族阶层包括大贵族、官员、将军，在俄罗斯民间故事中贵族地位显赫，位高权重，贪污腐败，有时贪婪嫉妒、愚蠢无能。而民间故事中的沙皇政府官员也常常是奢侈贪婪、昏聩无能的。

俄罗斯民间故事中的僧侣大多贪婪吝啬，《宝藏》（Клад）中，神父开始因为老头没钱不愿帮其安葬妻子，在老头有钱后又来帮忙，还穿上兽皮装鬼来要钱。《神父和雇农》（Попов работник）中，雇农给神父干活，让雇农和狗犁地，给了他一个圆面包，要求雇农不但让自己吃饱，还要让狗也吃饱，但面包还是完整的。有的民间故事中僧侣也能发挥职能替人消灾解难。

1.2下层阶层

在俄罗斯民间故事中的下层阶层主要指占有少量或完全不占有生产资料的农夫、小商贩和工匠、士兵、小偷、乞丐等。他们依附于上层阶级生活，处于被剥削压迫的地位。俄罗斯民间故事是人民大众的创作，因此人物形象大部分是正面的。他们聪明、勤奋、朴实、勇敢。

《帽子下的鹰》（Сокол под шляпой）中的农夫从地主婆手中骗来穿着裘皮的猪。面对追来的地主，农夫假意想要帮忙，无奈由于怕帽子下面的鹰飞了，所以不能离开。为了让这个农夫帮自己捉到“骗子”，地主又给了农夫三百卢布。

下层阶层的小工商业者没有太强的经济实力和社会地位，但是他们拥有一技之长，可以维持正常的生活。他们的形象有时是正面的，有时也是片面的。一部分人善良，另一部分就邪恶；一部分诚实，另外一部分就狡猾；一部分人知足，另一部分就贪婪。在故事《勇敢的雇工》（Удалой батрак）中，工人运用自己的智慧，捉弄了强盗，得到了财宝。

士兵是俄罗斯民间故事中的经典形象之一。在人民眼中，由于士兵经历过战争，出征过不同的地方，因此，士兵是见多识广的人，是勇敢，乐观的人。士兵是《无所畏惧的人》（Бесстрашный）类故事中的主角，对抗的对象通常是魔鬼。而在士兵服完兵役返回家乡的途中，也会有士兵战胜魔鬼的事情发生。

俄罗斯民间故事中上下层之间的关系是对立与冲突的。上层阶层拥有权力，占有财富，社会地位也高，而下层人民没有权力和财富，社会地位低。上层欺压下层，想尽办法掠夺他们的财富。下层也想改变，他们希望通过婚姻、魔法宝物和自己的奋斗改变地位。

二、中国民间故事中的社会阶层

根据生产关系和社会地位中国民间故事里的社会阶层可以分为上层阶层和下层阶层。[2]

2.1 上层阶层

儒家思想是中国君主治国的思想依托。儒教积极关注民生，提倡“民贵君轻”，强调人心相背对于统治的关键作用，努力解决民众的生存发展问题。[3]因而，在儒家的影响下，明君就是能够“仁智”的君主。《李世民三请张古老》、《朱元璋访常遇春》中的李世民和朱元璋就是这样的明君。中国民间故事中的最高统治者有贤明的，也有明智、赏功罚过、通情达理的；也有残暴无情、贪图享乐、横征暴敛、骄奢淫逸的。《孟姜女》中的万庆良被秦始皇的军队征去修长城，受疲劳和饥饿之苦，最后惨死。而朱元璋在《火烧庆功楼》里也将开国元勋烧死。

文官武将是中国民间故事描述的主要对象之一，文官是国家栋梁，他们才学过人，机智勇敢，维护国家利益，如刘罗锅、海瑞、包公，但也有贪污受贿的。武将们则大多精忠报国、舍生取义，保卫人民、抵御外侵。深受人民大众喜欢的杨家将、杨门女将就是这样的英雄。

中国民间故事中的地主通常是被批判的对象。长工与地主是故事里被描写最多的对象。故事里，长工常常机智，善良，往往能把地主制服。如《半夜鸡叫》里，周扒皮被长工戏弄。

《白毛女》中的黄世仁就是恶人，后來也被打到。

2.2下层阶级

农夫、手工业者、教书先生、士兵、僧侣道士、郎中是中国民间故事中的下层阶层。他们往往吃苦耐劳、善良勇敢，充满智慧，保家卫国。

农民尽管生活贫苦，也常常受到上层阶层的欺压，但他们勤劳能干，善良乐观，最后会过上幸福的生活。有的民间故事也表现农民的聪明才智，描写他们勇于对抗地主压迫。有一些农民也会因为自己的努力而改变生活，如勤恳的谢瑞遇到了悄悄帮助他的田螺姑娘，过上幸福生活。

中国民间故事中的士兵勇敢无畏，为了国家利益勇于做出牺牲。在《巾帼英雄秦良玉》中秦良玉受命在山海关抵抗即将入关的清兵。清兵没有在武器上做标记，在混战中分不清敌我，造成了大量的死伤。而秦良玉的兵都拿着白木杆的长矛，巧妙进行战斗，杀死不少清兵。

中国民间故事里的僧侣道士善良，以普度众生为目标。《棒槌沟的传说》里这样写道：“庙里有一个名叫李可善的小道士看到了这幕凄惨的情景，他心里很是难过，看着孩子还有呼吸，便偷偷地溜出庙去，把孩子抱了回来，藏在了大殿的雕像后面。后来找到人参救活了小孩”。大众熟知的济公也常常会使用多种办法帮助别人。

除了农民和士兵这两个下层阶层，教书先生是中国民间故事社会中的出现另一个下层阶层。科举制度是我国古代不按出身门第选贤任官的重要考试制度。为走上仕途，各阶层的人都要付出多年心血准备各级考试。为获得知识，需请教书先生到家里授课或到教书先生开办的私塾学习。教书先生自身也参加过科举，由于多种原因落选或未获册封官职。出于经济原因，为他人授课。教书的收入不高，学生多来自地主家庭，因此教书先生和吝啬雇主之间的斗智是此类故事的主线。有的教书先生体谅穷人艰辛，如《赤脚黄泥郎》里的王秀才，收学生从不看身家背景，再穷的孩子也能来上私塾。

上下层之间存在的不平等是中国与俄罗斯民间故事中都存在的现象。他们之间的冲突与矛盾也是难以调节与调解的。与俄罗斯民间故事不同，中国民间故事中的下层阶层范围更广，医生、教书先生也是下层阶层，有关他们的故事数量也不少。在中国民间故事中，下层只有通过起义或者科举考试的方式改变自己的阶层。

三、俄汉民间故事中社会阶层异同的根源

民间故事是一个民族宝贵的精神财富，作为人民集体创作的叙事作品，表达了人民对于人，对于周围世界以及人与世界之间关系的价值取向。民间以人为中心的民间文学叙事体裁，人物所处的社会阶层和阶层间的关系勾勒出其中社会图景的特点。各民族的民间故事具有相似性的特征，但每个民族的民间故事也都拥有各自的特点。

俄罗斯民间故事和中国民间故事中的社会阶层都有上层阶层和下层阶层，故事中各人物形象也各具特色。其共同点在于：阶层矛盾尖锐，上层阶层多残忍贪婪，统治搜刮下层人民，而下层阶层可以凭借才智或宝物严惩上层阶层；阶层之间可以转换，下层阶层可以借助神奇助手、缔结婚姻、自身才能等方式实现成为上层阶层，而上层阶层则会由于愚蠢和奸诈而被变为下层阶层。这两点相同点都反映出两族人民对社会公平的渴望。不同点在于：中国民间故事中的社会阶层更多样，书生、郎中、画师等也是故事描绘的对象；在阶层转换的方式上，俄罗斯民间故事多依靠神奇助手或宝物，而中国民间故事则侧重科举制和农民起义等现实途径；与俄罗斯民间故事中的社会相比，中国民间故事中的社会地方权力重，“重农抑商”思想较明显。

经济、政治制度和宗教是影响俄汉民间故事中社会阶层异同的主要原因。生产方式，行政制度和宗教信仰的差异导致了即使在相同的封建统治时期，社会阶层和阶层关系的不同，也会形成对社会现实不同的评价与认识。

从经济角度来看，社会阶层之间产生矛盾主要是因为俄国的农奴制和中国封建自然经济制度。这样的制度使土地等重要的生产资料都掌握在上层人手中。在社会制度方面，君权神授是两国推行君主专制的思想基础，上下层之间因此产生了不可调和的对立关系。而且在中国，地方权力大，百姓生活也深受影响。从宗教方面讲，俄罗斯的东正教维护沙皇权力，其教义也渗入人民思想，影响着他们的思维和生活。在中国儒家思想制约君主言行，而讲究“入世”的道教与讲究“出世”的佛教也潜移默化地影响着各阶层的思想与行动。

参考文献：

[1]Пропп В.Я.Русская сказка[М].Москва：Лабиринт，2000：10

[2]萧枫.中国民间故事[M].沈阳：辽海出版社，2009：1-120

[3]陈立祥.儒家核心价值观对封建社会思潮的有效引领之策略探析[J].天府新论，2009，（4）：20-24.

基金项目：教育部人文社会科学研究青年项目“基于民间文学文本的俄汉语言世界图景比较研究”（13YJC740114）；黑龙江省重点经济发展项目外语专项“基于民间文学文本的中俄传统价值观对比研究”（WY2017054-B）

作者简介：徐佩（1979—）女，山东武城人，副教授，博士，从事俄罗斯社会与文化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