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经潮起潮落 笑看云卷云舒——访著名画家邓成用先生

文/本刊记者 重庆苇子 邓成用自述并亲自修改 图/受访者提供

邓成用近照

本刊记者苇子采访邓成用先生

追逐梦想，初生之犊敢与风浪搏斗

迄今为止，我采访过古月、江碧波、马一平、夏培耀等美术大家。除了从川美毕业，发觉他们还有不少共同点，首先是笑看云卷云舒，潮起潮落，从不放下手中的画笔；其次是才思敏捷，精力充沛。他们都有着普通人所不具备的顽强，不肯向岁月低头。如同夏培耀教授所说：“绘画成了我生命的一部分，久了不画就不舒服。”

邓成用先生也是这么一位可敬的老画家，他早已从重庆艺术馆退休，也不再担任市美协副主席。当我去他工作室里采访，一提到绘画，他顿时就打开了话匣子，并且不嫌麻烦，亲手将自己多年的作品一包包搬出，逐一为我介绍。这些作品曾在深圳展出过，展完后快递回重庆，还未将它们打开呢。

邓成用生于1937年，由于年纪尚小，再加上重庆是大后方，所以他对那烽火连天的岁月已没太多印象，只记得大批下江人从武汉逃难过来，其中不少就住在他们家。父亲是小商贩，在北碚开茶馆。那地方名叫白庙子，紧挨着嘉陵江。江边有个水码头，是天府煤矿运煤的始发地。

茶馆生意算不错，来喝茶的除了采煤工、搬运工、船工等苦力，还有不少三教九流。当年北碚是政治经济中心，很多大学都在那儿建校。邓成用有五个兄弟姊妹，一大家子人，生活颇不易，仅能勉强糊口。

那是个传统文化占主体的年代，北碚街上和民间艺术沾边的东西很多：吹糖人、捏面人、糖关刀什么的，还有些小人书摊，包括纸烟摊上的红桥牌香烟，烟盒里面有洋画，唐僧、孙悟空什么的，特有意思。年幼的邓成用喜欢收藏这些。每逢过年，他会用过年钱去买脸谱戴着玩，还买来玩具刀剑佩戴。这使他很早就受到影响，逐渐爱上美术。

解放后，他读小学四年级，学校美术老师叫易先珉，湖南湘潭人，和毛主席同一家乡，是画西画的。当时每个节日都组织游行，学校也要参加。游行队伍里总是举着毛主席、朱总司令，还有列宁、斯大林的画像，都是由易老师事先通过照片临摹。邓成用觉得画得特别好，就一直站在易老师身后看，易老师偶尔也会指使邓成用跑腿，拿钱让他去街上买烟。

1952年邓成用考进了兼善中学，学校是民主人士张博和开的。张校长是开明人士，以前和周总理是同学。多年后李鹏总理还为兼善中学题写过校名。教美术的老师是铜梁人，名叫李岑西，同样学西画的，与川美教授、中国老一代著名油画家叶正昌是上海美专的同学。李老师藏有很多美术资料，邓成用和同班同学林曙光经常一道去看。李老师不仅教美术，还教地理。

1953年斯大林逝世，兼善中学为此举办了美术比赛，画斯大林像，邓成用找了些资料来临摹。比赛参加的人多，其中有古月、翁良等。古月当时比邓成用高两年级。翁良拿了第一名，古月第二名，邓成用得了第三名，奖品是斯大林石膏浮雕像，当时喜欢得不得了，抱回家挂了一两年。

邓成用除了画画，平时还爱好打篮球。大约在1955年的某一天，他在兼善中学球场上打球，看见公告栏里贴着一张蓝色的纸，凑近一看，原来是西南美专附中（后来的川美附中）招生通知，便和尹智勇、林曙光商量着一起去考。

学生没钱，肯定需要到家里拿钱才能去考。邓成用的家离兼善中学很近，但隔了条嘉临江。家在北岸，学校在南岸，没有桥，江边只有条小舢板，当地人把它叫艄船。船工是熟人，名叫张二麻子。邓成用把这情况讲了。张二麻子说：“我推你过去嘛！”适逢炎夏七月，江中涨大洪水，波涛汹涌，十分危险，邓成用年纪虽小，毕竟在水边长大，一点也不害怕。他躬身在船头奋力划，张二麻子稳坐在船尾掌舵。船逆流而行，非得往上走很长一段，驶个抛物线，这叫做抛河，再顺流漂下，刚好抵达对岸目的地。若不这么做，就会被洪水冲到下游很远的地方去了。

上岸后，邓成用赶紧跑回家向父母要钱，其实也就很少一点钱。当时生活水平低，冰棍才两三分钱一支。为了省钱，他和几个同学从北碚徒步走到黄桷坪，算起来足有好几十公里。刚到小龙坎，街上就掌灯了。好不容易到了西南美专（后来的川美），时间已是深夜。那时候的黄桷坪基本上就是个农村，到处是蚊子，不时在耳边嗡嗡叫。天气酷热，他们住在街上小客栈里。

第二天考试，考场设在黄桷坪老美院进门左边的礼堂内。是考铅笔画，邓成用当时还不懂得那叫素描。画罐罐，每个人画出来黑糊糊的，像皮鞋。考完素描又考创作。创作要画颜色，没画板，只发给一小张纸，没题目，随便画，主要是考色彩关系。邓成用画的是水彩风景，画面底下平平的，上面有些山，看起来比较透明，山上黄绿黄绿的。

画完后又是口试，也就是面试。考官有好几个，一个名叫周琳的考官是南下干部，做青年和团委工作，问：“你喜欢美术？要是考不起怎么办？”邓成用回答得冠冕堂皇：“国家需要的人才是多种多样的，我虽然喜欢美术，也可以从其他方面去发展。”就这么简单几句，算考完了。本该回家等通知了，谁知附中几个学生过来问：“考生中有没有会打球的？我们来比赛一下。”于是邓成用就和几个考生去参加篮球比赛，把附中打得大败。

考完回到北碚，没多久收到通知，录取了。邓成用清楚地记得，那天他正在家吃午饭，吃的酸萝卜和番茄汤。他撕开信封一看，高兴地对家里人说：“哎呀，考起了！”后来又打听到，一起去考的同学尹志勇也考上了，林曙光于次年考上西师图画科。

分秒必争，躺在床上画自己脚丫子

就这样进了川美附中，马一平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