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路上

2018-09-20 08:57朱明东
湖南文学 2018年7期
关键词:大兴安岭祖父湖北

朱明东

车过兴安岭

大兴安岭的深秋一派萧瑟。加漠公路像一条银白的飘带,被随意地抛到空中,又缓缓地落下,一直延至群岭深处。

车与风交错,飞驰就是一种梦幻。有了梦幻,思想就插上了翅膀。我喝了一口当地生产的矿泉水,还是昔日那种清纯自然的感觉。公路两侧的白桦树星星点灯般摇曳着,金黄的树叶雪花般纷纷飘落,旋即又被风吹来吹去,有的落到公路上,有的就留到林间。冷涩中,大兴安岭的天沉沉的,让人有种昏昏欲睡的感觉。公路上车并不多,小王把车速提到了一百二十迈,我下意识地瞅了一眼车速表。小王很聪明,知道我不喜欢车速太快,旋即将降到了八十迈。汽车继续在飘带上从容行驶。

这是我今年第一次从公路上领略大兴安岭风光。在大兴安岭断断续续工作、生活累计一起也有二十多年了,按说对大兴安岭的印象很深刻,可实际上对大兴安岭的历史、人文、地貌了解得还不够深入。从一九八二年春随父母来大兴安岭,到一九九五年冬离开大兴安岭,是我年少时期的特殊时代。十三年,不知不觉就过去了,这时期,自己对大兴安岭的印象主要是大地盘、大冰雪、大木头。大兴安岭地区地盘确实很大,虽然是一个地区,面积却相当于一个浙江省,难怪很多在大兴安岭工作过的南方知青,对大兴安岭持有深厚感情了。当然,对大兴安岭最初的印象还是大木头。初到大兴安岭,家里的烧柴都是和父亲还有哥哥用手推车从很远处的山上拉回来的。那几年的冬天,自己一点都不快乐。每天早晨八点多就从家里出发,走上一个多小时,就到了一片山林处。手推车放在路旁,父亲拿起弯锯、斧头和粗绳子等工具,领着我们顺着蜿蜒的小道向林子里走去。父亲和哥哥很辛劳,为了给家里弄烧柴,他们没少挨累。这些烧柴直到十年后才烧完。当时,火车往外运的是木头,那些跑在暴土扬长的公路上的汽车拉的是木头,各家各户烧火做饭的也是木头。大木头成了那个时代大兴安岭的代称。

一九九五年我离开大兴安岭,大木头时代已进入尾声。新世纪后,大兴安岭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彻底走出了着大火、傻大粗、大萧条的困难时期。从湖北调回大兴安岭十四年,我对大兴安岭有了新的了解。这个时期,是大兴安岭发展最快的时期。由于国家实施天保工程,大兴安岭已不再实行木材采伐。八百里兴安,在休养生息,一片欣欣景象。也就是这个时期,大兴安岭的交通运输、森林旅游和城镇建设发展很迅速,进步很大,有的还在全国挂了号。当然,由于春天干燥等原因,这个时期,大兴安岭也着了几次火,但很快被扑灭,一九八七年那场旷日持久的“五六”大火上演的悲剧一去不复返。大建设、大种植和大旅游成就了大兴安岭。天南海北的游客纷至沓来,新奇地欣赏着传说中的大兴安岭的青山绿水和原始生态,打心眼儿里喜欢上了这里的大森林、大湿地、大冰雪、大界江。

小王打开暖气,其实车内一点儿都不冷。随着车内升温,我的心开始暖洋洋的。二〇〇四年,大兴安岭开发建设四十周年之际,黑龙江人民出版社为我出版了一本散文集两本诗集。这三本书,当时自我感觉不错,但现在再翻看就有些不满意了。当然,除却分量不够厚重外,更主要的是,文集中对大兴安岭热爱的文字所占的篇幅还不够多。不是自己不热爱大森林,大森林自有大森林的神韵和魅力,由于工作辗转反复,影响了自己与大兴安岭相融的效果。甚至在一段时间里,自己对绵绵的群岭还有一种压抑感。真的,那时自己所喜欢的是一望无际的原野,以及生机勃勃的五谷飘香。当然,这种想法绝对与自己出生地有关,也与自己的性情有关。我与大兴安岭,似乎若即若离,想念它时不热烈,靠近它时不够亲密。对于大兴安岭,我只是微不足道的一粒凡尘;对于我,大兴安岭却是生命中重要部分。然而,我却离不开大兴安岭,离不开大兴安岭全面开放的胸怀,离不开蜿蜒但不曲折的道路,离不开他再次崛起的势头以及正蓬蓬勃勃的林木。这就是一种缘,一种与大兴安岭无法割裂的生活之缘、生命之缘。我已被植根到了大兴安岭,我的身上有大兴安岭的气息、色彩和灵魂,今生再也无法卸去,我与大兴安岭的情感也再也无法割舍。

“大兴安岭真的很美”,我由衷地感叹着。小王将一张CD插入音盒中,一首优美的《蓝莓花儿开》在车内流淌开来。天像被水洗了似的,蔚蓝一片。即将入冬的大兴安岭,就要迎来一场丰年大雪。

泪眼望故乡

离故乡越近,风似乎越舒畅。

一过大耿家立交桥,车就驶上了利民大道。打开车窗,一缕清风吹进来,我用力吸了一口,真舒服啊。嗯,是大平原的风,是故乡的风。离开故乡三十多年,回故乡却仅有这么幾次。而每次回来,我都情不自禁地呼吸几口故乡的风。哦,故乡,我回来了。

我不是一个简单恋旧的人,我只是时常怀旧的人。步入中年后,怀旧的情感越发强烈。小到一枚树叶,大到故乡的轮廓,都时不时地想起来。望着车窗外蓬勃的景象,记忆的闸门又被打开。离开故乡时,自己尚在年少,对故乡的记忆还很模糊。是啊,那个男孩还是一个懵懂的少年,他还没有见过外面世界的模样,他心里装的只有未尝够的淳朴和乡情啊。假若,唉,哪里有那么多的假若啊。我时常冒出这样的想法:假若自己在成年后再离开故乡该有多好。成年了,自己对故乡的认知肯定会更加清晰更加透彻更加细致,至少对故乡特有的风韵和文化气息感受得深刻一些生动一些。在飞驰的年轮中,我似乎与那个大平原上心向远方的男孩、那个跟在父亲身后学放飞风筝的男孩、那个在田野上捡拾麦穗的男孩迎面相逢。我已中年,而年少的男孩却永远地留在了记忆中。记得男孩经常翻过黄土山走过沼泽地,站在松花江北岸,向对岸若隐若现充满诱惑的城市眺望。他的目光清澈透明饱含渴望,他不知道外面的世界究竟有多大,通往外面的路究竟有多远,他心中只有一团火在燃烧。祖父对男孩说,等你长大了,出息了,就去那大城市看看,看看那大城市有多美有多大。可男孩还没来得及长大,就随父母离开了大平原,离开了与大城市一江之隔的故乡。

眼睛有些模糊,是泪花还是其他什么?路旁的树一排排向后闪过,这是母亲领我乘票车去姥姥家时的记忆。那时,我只有三四岁。长大后,我不止一次跟母亲说,一定要陪母亲回故乡看看。二〇〇七年夏,我回故乡前邀请母亲一同前往。可母亲说,等几年吧,等几年再回去看看。二〇〇八年春,母亲突发心脏病不幸辞世。我悔恨,当初为何不把车票买好,为何不极力动员她老人家?后悔也晚了,只有永久的遗憾和撕心裂肺的痛啊。第一次乘飞机,给母亲挂电话说,等不忙时,也要陪她坐飞机。母亲在电话那头道:“好啊,我等着那一天。”我幻想着,母亲乘坐飞机时,一定感到非常新鲜,一定很知足很幸福,回家后,也一定会跟左邻右舍的大娘大婶们说:“瞧瞧,我二儿子有多孝顺,他让我坐上了飞机。”美好的计划尚未实施,母亲却悄无声息地走了,我的诺言也化为了泡影。妈妈,我错了。

祖父去世前,很想回故乡。年少的我不太理解老人的心情,多次劝阻他,一千多公里呢,太远了,别来回折腾了。祖父似乎被说服了,不再提回乡的事情,可却常常拄着拐棍,站在门前拼命向远处眺望。小县城外却是层层叠叠的山岭,任凭祖父怎样眺望,也无法看到千里之外的故乡。多年后,我站在祖父的坟前,心中的愧疚顷刻化为泪水流淌下来。记忆中,祖父很有范儿。他治家严谨,为人正直,平生未做过违心事,却极不情愿地跟随我们离开故土,到千里之外的大兴安岭安度晚年。刚到大兴安岭时,祖父身体还很硬朗,此间曾回过一次乡,由我父亲陪着。出发前的那几天,祖父显得很兴奋,经常像个孩子似的开心哼唱。我把被子蒙到头上,都听了多少次了,还是那首抗联老歌儿。祖父见我不耐烦,就“嘿嘿”一笑:“要不要跟爷爷一起回老家看看啊?”我在被子里喊:“谁愿去谁去吧,反正我不去。”祖父叹了一口气说:“等你长大了,就能明白想念故乡的滋味啦。”我长大了,终于明白了祖父依恋故乡的情怀。但,我长大了,祖父却不在了。爷爷,我错了。

车行驶在故乡的路上。郁郁的青纱帐一眼望不到头儿。我回来了,回到了魂牵梦绕的故乡,回到了母亲牵挂的故乡,回到了祖父念叨的故乡。妈妈,我错了!爷爷,我错了!风似乎听懂了我的心声,轻轻地拂了一下我的脸,我的眼泪夺眶而出。

船到岸边来

渡船一到北岸,大大小小的汽车鱼贯而出。我所乘坐的这辆长途客车顺着江北公路撒着欢地奔驰起来。

我在湖北生活时,小城虽处长江南岸却没有过江大桥。每一次乘车去江北,都要在渡口排队后把车开到船上再由渡船开到对岸,快的要半个小时,慢的要近一个小时左右,出行很不方便。刚开始还好,初到陌生地,视觉未疲劳,所有的都很新鲜。可随着时间的推移,周围的景象看着就有些不顺眼了,加之语言、生活习惯和气候都不适应,失落感经常像江水一样漫过心头。等渡时,那些卖甘蔗的、卖阳干鱼的、卖卤鸡蛋的,总把自己搞得心烦意乱。只好窝在车上闭目养神,直到车上渡船,才睁开眼长出一口气。

湖北的春天,到处生机勃勃。一望无际的油菜花,散发着醉人的香,熏得人我如醉如痴。联想北方此时还是一片萧瑟,不免感叹起来。虽然是春天,但天气还是有些冷,这冷不似北方的干冷,而是一种湿冷,一种不经意间就能将耳朵和手脚冻了的湿冷。我在北方出生长大,从未冻过手脚,在湖北那些年,不知不觉中就把手和脚都给冻了。直到调回北方,我的手脚才算好起来。湖北的空气一年四季都是潮湿的,这潮湿让人的皮肤不会干涩。在湖北,很少听人说用什么润肤霜,即便女人们也很少使用化妆品,可她们的皮肤真的很细嫩。一方水土养育一方人。水土与人的身材、相貌和风格有直接关系。要不,北方人一到南方,为何一眼就容易被看出来呢,其道理就是这样。在湖北七年,无论走到哪里,只要往那儿一站,不用说话,有些观察力的人就能看出我是外乡人。可以过环境关,过气候关,过语言关,过习惯关,唯有相貌这一关,谁都过不了。

车过新厂镇,就进入了江陵县域。公路连接处有了不同,一边是水泥路,一边是柏油路,路面的颜色和宽度也不一样。十里不同风,百里不同俗,连处理问题的习性也不同。在这一点上,不比东北。在东北,黑吉辽的习俗基本一样,看不出有多大的区别。而湖北,不同的县域、乡镇乃至以“店、铺、台、湾、沟、桥”等村屯,风俗和语言都有明显的差异。尤其是地区之间的差异更大,比如荆州的语言和武汉的语言。刚到湖北,我说话,当地人都听得懂,我听他们的话却云里雾里。车载电视的大片刚播完,又放上了花鼓戏。一个男子喊:“哎,恁么回事么,换掉换掉,懒得看这个。”司机头也没回:“不看这个看么子,就看这个。”车厢多数人附和道:“看嘛看嘛。”那男子不再吭声,拿起一根甘蔗气哼哼地嚼了起来。

刚开始,负责会议记录,可每次都是记着记着,就记拧了,听不懂啊。领导知道后,但逢他讲话,总是一副咬着舌头吃力的样子,说着说着,他那生硬的普通话又变成了流畅的湖北方言。会后,领导问我记全没,我说基本上记下来了。他就说,你把记录拿来,我把记录本给他,他看着看着就哈哈大笑起来:“这个不对,我的意思是恁个意思。”他還想说普通话,舌头却不听使唤了,遂打起了手势来。后来,我当了办公室主任,很少再去记录。我解脱了,领导也解脱了。要说语言适应力最强的,是儿子。这小子去湖北时才不满两岁,语言基础尚未形成,到哪儿都是一张白纸,适应力非常快。待上幼儿园时,这小子已然一口地道的湖北腔。当然,在家里他还是尽量说普通话,这和我的要求有关。二〇〇三年夏,我们调回北方,这小子才十岁,湖北话还时不时冒出来,经常被同学取笑。没过久,他的湖北话就变成了一口标准的普通话。

湖北铁路发展滞后,高速公路却比较发达,新世纪初就已成“四纵四横一环”格局,东南西北四通八达。车一过荆州,就上了高速公路。在高速公路上,你不想快开都不行。一提速,自己就精神了。往窗外看去,现代化工业园区、不断拓展的城市,错落有致地分布在荆楚大地上,毓秀湖北美不胜收。湖北地貌不同于东北,它自古就因湖泊数量众多而享有“千湖之省”的美誉。但二十世纪中期以来,由于泥沙淤积、大规模围湖造田,湖北湖泊数量已减至三百多个,湖泊面积和湖泊蓄水量锐减,“千湖之省”之称一去不回头。时间可以改变一切,包括江河湖泊地形地貌以及我们的认知和习惯。比如,如今回归理性的发展思维和管理模式,比如,还湖北一个再发展的空间。

车在高速公路上跑了两个多小时,“九省通衢”的大武汉已在眼前。武汉,我来了。

何时是归途

长长的汽笛声像一把利剑在沉沉的夜色中划了一道口子后,K7050次列车就又开始喘着粗气向前疾驰。我小心地翻了一下身,把头转过来,下意识地向窗外看了一眼,哦,已过齐齐哈尔。

旅途近十二个小时,卧铺,夜间行车,也就感觉不到太累。记得一九八八年初次坐卧铺时,自己都不知道怎么躺,唯恐躺上去睡着后一翻身就掉下来,至今想来甚是好笑。二十多年过去了,自己坐了很多次卧铺,有硬卧有软卧。尤其是硬卧,上、中、下铺,层次不同,状态不同,感受也不同,就像人生的三种境遇吧。但每一次乘车还能做到心也安然意也安然。

窗外闪过一片灯火,火车又穿过一座小城。望着远去的灯光,倏忽间萌生一种感动。咦,這感觉好熟悉呀,好像很久以前也有过。是什么时候呢?想起来了,那年携妻带子去湖北工作时就是这种感觉。去陌生的地方工作,前程难料光景未知,希冀与忐忑,多种滋味掺杂一起。我至今都很纳闷,当时妻子在路上都多次流泪,只有两虚岁的天杰在整个旅途上居然未哭一声。只要睁开眼,这小子清澈的目光就好奇地打量着周围的世界。有时,他躺在卧铺上迟迟不肯睡去,时不时地向他妈妈问这问那,直到问累了,才慢慢入眠。看着熟睡的母子,我的肩上沉甸甸的,我不能畏缩也不能出现任何闪失,为了他们母子,困难再多压力再大,我也要走下去,一直走下去。三年后的一九九九年春节前回北方探亲,我才如释重负。天杰大了几岁,已独自走路,我也考到了当地的税务机关,理想和现实终于拉近了距离。当然,日常中总会有这样或那样的不如意,可也慢慢好了起来。

汽笛再次响起,东方已开始露出一抹鱼肚白。我翻过身来,对面卧铺上的小伙子沉睡中含混不清地说着梦话,我闭上眼睛,脸上闪过微笑。年轻真好,年轻的烦恼也是一种幸福,有人理解有人疼爱,可以在母亲的膝前撒娇,多好。唉,母亲,我又想起了您。我不是一个孝子,您没借上我什么力,我没给您尽上多少孝,却让您时常操心时常牵挂。来不及回报您,您就匆匆离世。一九九九年春,我最幸福。父母跟随我们去湖北待了近三个月。那段日子,暖融融的。每当双休日,我们就会合家外出,岳阳、荆州等附近景点转了个遍。母亲一向节俭,每每见我们花钱就看不惯,她是过惯了苦日子,容不得儿子们大手大脚。母亲身在湖北,心却牵挂着家乡。她牵挂家乡的方式很特别,不直接说,而是说家里的花儿也没人浇水了,是不是干死了呢?她哪是惦记花儿啊,她是牵挂着另外的几个儿子、孙子和孙女啊。我怕母亲给北方打电话,打来打去就要张罗回家,就骗母亲说,电话缺手续,打不了长途。母亲笑了:“我昨天还给你大哥打了一个电话呢。”我知道这个办法不灵了,就说:“电话费贵啊,打一次至少要花几十元。”母亲一听急了:“哎呀妈呀,这么贵,下次可不能打了。啧啧!”我窃喜,自以为这样就能控制住母亲打电话,就能控制住她的牵挂,可我还是错了。

眼看“五一”就到了,本想张罗去长沙玩,可母亲却要回北方。我急了:“你们刚来几天就急着往回赶,四千多公里是近道吗?我不同意。”父亲道:“我和你妈到这里也没少待了,看你们一切都很好,我们很放心,也该回去了。”我对父母急于返乡很不理解。照常理,这么远来湖北,不说待个十年八年,也得待三年两载。我把自己关到书房里不出来。母亲执拗地收拾东西,妻子很无奈,只好帮她。陪父母上商店,妻子给父母各自配了老花镜,我给他们每人买了手表。父亲很喜欢新表,随手将自己戴了多年的“老上海”摘下来递给我。这块表我一直保存到现在。

父母要走,我们送他们去武汉乘火车回哈尔滨。去武汉的四个小时路程,母亲眼睛一直望着窗外不说一句话。我知道母亲心里难受,她舍不得离开我们。在武昌火车站,母亲一个劲儿地亲着天杰,边亲边说:“宝贝儿,奶奶要走了,你可要听爸爸妈妈的话,好好学习做个乖孩子啊。”我和妻子都背过身流泪。母亲,你怎么就走了,母亲,你走了,我该多想你啊。我终于哭出了声。

“先生,请换票。”乘务员喊我,我醒了,天已大亮。车厢里,旅者大多在整理行囊。汽笛声声,火车速度更快了,前方不远处,就是北方名城哈尔滨。

责任编辑:赵燕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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