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怕的老太太

◎ 王小柔

前段时间我心血来潮，打算带着一家老小出趟国，不为别的，就想让他们去不说中国话的地方转转。因为这点子来得突然，还得赶在孩子开学前回来，所以不能走太远。

有天上班，我发现一个同事的电脑里的背景照片特别好看，一打听，人家说那是巴厘岛。我立马联系旅行社，是一个女的接的电话，特别热情。我心想带着老老少少出国，还是跟团比较保险吧，于是把心一横，定了行程。

接下来，旅行社给我铺天盖地地发来了旅行指南，我忽然发现全是普吉岛的。我再打电话过去，对方说：“你为什么要去巴厘岛？普吉岛近，你先去这里，试试受不受得了飞行时间那么长。如果觉得没问题，明年再去巴厘岛。”算了，也甭管什么岛，我就问一句：“是出国吗？”对方说：“是。”我说：“行。”

没想到我妈一点也不领情，她说就想在家里看电视，而且认为国内的景点都没有看完，为什么要去国外？给她做思想工作做了好几天，直到我说“那么多钱，就是不去，人家也不退了”，我妈才极不情愿地说：“唉，那就去吧。”

自从决定出国，我妈成天开着电视，看的全是没翻译过来的美国大片DVD，还是警匪片。就算她做饭，电视也开得特别大声。我关了电视，她特别不乐意地说：“我学英语呢！你们一个个的，连人家的话都不会说，去了那里得多自卑啊！”

可别小看了她，我妈还真学了几句，比如：“Police!Hold it！”我说咱又不去维权，学点儿类似“我是警察，不许动”这样的话有什么用……结果我妈冒出一个骂人的单词，吓得我赶紧告诉她千万别说。

在我妈疯狂学英语的时候，只要家里进来一个人，她就必须说英语，美其名曰“创造语境”。我儿子说的都是迪斯尼动画片里小怪物味儿的英语，拿腔拿调，特别不正常。而我会的几个句子全部来自中学时代自学的几首老掉牙的英文情歌，都是“你爱我，我爱你，你不爱我，我受不了”等。

我们三个人用三种风格对话，确实很有喜感。这紧张的学习气氛一点不像去旅游，好像马上要参加英语四级考试。

我心想，多亏只是去泰国，这要真去美国，还不得提前几年上英语口语培训班啊。后来等我们一家走在北京机场里时，中国话都快说不利索了。

英语的事就那样了。有一天，我妈把一堆衣服和鞋子倒腾出来。我以为这是要支援灾区呢，结果她说她要穿件能体现国威的衣服。我说那只能去体育用品柜台买件“李宁”了，胸口还必须有“中国”的字样。

最后选来选去，你猜怎么样？她选了双厚底的凉拖鞋，并且勒令我们一人一双去“扬我国威”。

之后就更可笑了，她拿出一沓裤衩，说要挨条缝口袋。我说：“咱能有多少钱啊？要不就把一条裤衩缝成子弹袋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