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析生物艺术

2018-10-18 09:57
关键词:艺术家生物生命

谭 求

(浙江工贸职业技术学院 艺术分院,浙江 温州325000)

生物艺术(bioart),bio生物、自然,art艺术,它是不同学科的结合。当代艺术的当代性体现在创新、跨界、实验性上,生物艺术更加强烈地体现了当代艺术的这些精髓。生物艺术是关于生命的、科学的、艺术的跨界研究,它寻求的是真理之外的客观存在。当生物科学的客观性碰到艺术的哲学性,一切的现象都变得不可思议起来。艺术家开拓了一个全新的领域来揭开生命可能性的面纱,科学家把技术变得更具审美性、哲学性。

生物艺术在当代艺术领域是一个相对偏僻的领域,因为技术性、科学性和伦理性等问题,它的实践和展示并不像其它艺术形式让人们所理解和熟知。爱德华·史泰钦(Edwand Steichen) 用 了20多年的时间在家里对飞燕草、罂粟和向日葵进行生物实验。他把花种泡在化学液体里,让浸泡的种子发生变异。1936年,史泰钦在MONA美术馆展出了一个系列化学花卉作品,这些花草存在着怪异的美感,颜色绚丽发育各不相同,自此史泰钦的花卉系列开启了生物艺术之门。2000年埃德瓦尔多·卡茨(Eduardo Kac)使用基因技术培养出一只叫Alba的荧光兔,整个世界被震惊了,生物艺术开始受到世人的关注。

艺术在当代变得无界,许多领域之间的界限变得很模糊。很多学科为了寻求更大地发展,突破了自身的界限和其他学科进行跨界结合。世界在改变、科技在发展,生物技术也在突破自身领域寻求揭示生命科学的路径。生物艺术和当代艺术的其它形式有着共同性和共融性,生物艺术把装置艺术、行为艺术、多媒体交互艺术、观念主义等形式运用在艺术创作中,同时生物艺术又具有自己独特的艺术实现手法和审美倾向。[1]

一、实现场域

(一)公共艺术空间。艺术品的展示是为了表达其艺术性和明确作品的定义,展示场所多为艺术馆、美术馆、画廊和艺术性展示空间。杜尚的名作《泉》如果没有在美术馆进行展示,也许今天美术史上就没有这件跨时代的重要作品了。艺术作品的展示空间很大程度上明确了作品的艺术性和促进作品思想的传播性。生物艺术同样为了实现其意义和思想克服着种种困难在不同的公共艺术空间里进行展出 ,让观者更为直观地感受作品的魅力。2014年在上海SNAP空间和视界艺术中心(V Art Center)展出了艺术家苏珊·安克(Suzanne Anker)《培养皿中的瓦尼塔斯(Vanitas in a Petri Dish)》和《遥感(Remote Control)》系列作品。[2]艺术家对培养皿的痴迷始于她把标本放置在培养皿中,并通过解剖显微镜的立体透镜观察它们。就像19世纪的荷兰艺术流派瓦尼塔斯一样,《培养皿中的瓦尼塔斯》是对这个越来越物质化社会的反思。苏珊·安克通过循环培养皿作为一种框架机制来思考生命、死亡和转变,无论是自然的还是非自然的(合成的)生命形式。

(二)生命本体空间。生物艺术因为其特殊性在实现方式和场地展示上和其它艺术形式略有不同,它开辟了一些新的领域使之实践场域也发生了改变。艺术家把自己的身体作为艺术品和艺术创作工具来实现自己的艺术理念。这和行为艺术不同,行为艺术是以身体活动、身体体验为表现方式,实现行为带来的思想性感悟。生物艺术更倾向于用生命体作为艺术工具、艺术手段和艺术本体来呈现艺术家对生命的哲学探讨和科学实践。这种自身体的实践同样也用在生命性不同的种类上,如动物、植物、细菌、生物组织等。澳大利亚行为艺术家及科廷大学“交换解剖学”负责人蒂拉克(Stelarc)在自己的左臂上植入一个软骨做的耳朵,并在耳朵里放入了传声器,使得这个“耳朵”可以远距离听声。这个艺术项目已经超越了人体的边界,超出了它所占据的地方空间。它可以在其他地方投射其物理存在,身体成为一个连接或节点的合作,不是简单地分开或排除,它可以体验远程身体。手臂上的耳朵项目提出了另一种解剖学结构——为身体设计一个新的器官:在其他地方为其他身体提供一个可利用、可移动的器官,使人们能够在其他地方寻求到另一个身体的表达。[3]

(三)实验室空间。生物艺术融合了生物学、精神学、解剖学等生命科学,所以在作品的形成和产生时多在科学实验中完成。亚历山大·弗莱明(Alexander Fleming)盘尼西林(青霉素)的发明者,英国的科学家。他的伟大不止于发明了盘尼西林而且创作了的细菌绘画。他在颜料里培养微生物,在培养器皿中放入营养液创作了微生物图像。这些在医院实验室里的“绘画”就是最早期的生物艺术作品。西澳大利亚大学在2000年由艺术家奥隆·凯茨(Oron Catts)、约纳特·祖尔(Ionat Zurr)、生物学家米兰达·高朗斯(Miranda Grounds)和神经科学家斯图尔特·邦特(Stuart Bunt)建立了解剖学和人体生物学院艺术实验室SymbioticA。实验室给艺术家、设计师、建筑师、科学家和人文学者等希望从事创造性的生物学研究人员提供研究空间。SymbioticA从生物学和从艺术的角度去阐述生命,现已被用于研究、开发和执行一系列当代艺术与科学和生物艺术项目。他们把活体细胞放在实验室的生物反应器里,放入一些可分解的聚合物,使得细胞慢慢生长,创作出《Semi-Living Worry Dolls》等系列作品。因为生物艺术其特殊性创作和展览的方式、地点都受到限制,所以在实验室里研究和实践成了生物艺术独特的艺术创作方式和展示空间。

图1 瓦尔多·卡茨(Eduardo Kac):荧光兔Alba

图2 蒂拉克(Stelarc):手臂上的耳朵

(三)虚拟空间。生物艺术的许多作品,在目前的科技水平、道德和法律等条件的制约下只能实施在概念性的领域里。这和观念艺术存在着一些不同。生物艺术的一些作品方案不单单是观念性突破和哲学性思考的问题,它涉及伦理道德、生命界限受到法律的规范。中国生物艺术先驱人物李山在作品《重组》系列中,他用数码技术把蜻蜓、青蛙、蜜蜂等动物和人体相结合,以遗传突变和生命体置换、混合等方式来突出生命种类的特征性。数码合成技术图像作品《重组》方案、视频作品《遭际-1》《遭际-2》《写入》等方案作品通过多媒体技术虚拟仿真实现艺术家的种族思考。在生物艺术的领域里,作品有时候是以生物学、艺术学、人类学的思考来表现伦理性、哲学性的问题,以多媒体技术生成在虚拟空间的展示和传播。

二、实现形式

(一)生物与生物。其中包括人与动物、人与植物、植物与植物、动物与植物等生物间的多融合形式。如艺术家玛莉咏·拉瓦勒-尚泰(Marion Laval-Jeantet)的作品《愿马在我身体里活》,将马血清和免疫球蛋白注入自己的体内,让自己感知马的生命体感。埃德瓦尔多·卡茨通(Eduardo Kac)的荧光兔,白天它是一只和其他兔子看上去没有区别的普通白兔,但是因为在受精卵的时候注射了来自水母体内的绿色荧光蛋白,在晚上或者黑暗情况下它就变成了一只全身绿光的兔子。在卡茨的另一件作品《Pinmal》中,他把自己的DNA转到红色静脉的花中,使得物种的界限变得模糊。这些艺术项目向公众灌输出对“生命”现象的好奇。人们可能并不难想象人到底对猿和其他非人类动物多亲密,特别是那些可以直接交流的动物,如猫和狗。然而人类也可以接近其他生命形式,包括植物群的想法。在生物艺术项目里,生命体的概念被打开,物种和物种间的界限得到冲击。

(二)生物与非生物。如人与人工智能、植物与科技、活体细胞与生物技术等。科学发展到现在艺术和基因技术、生物技术、3D打印技术、机械化技术都在发生着这样或那样的联系。在认知世界表达世界的时候我们不再是感性的抒发,艺术家要借助这些科学的实践来实现自己的艺术理念。基因艺术家希瑟·杜威·哈博格(Heather Dewey-Hagborg)从纽约的街道、公共浴室和候诊室收集头发、咀嚼的口香糖和烟头,从它们中提取DNA并进行分析,计算生成3D打印大小的全彩色肖像,创造了一个叫“陌生人脸”的系列。在观者的视野中,这些根据基因组创作的“人脸”看起很像,使得陌生人无意中留下的痕迹成为一种新的艺术工作。该项目呼吁人们关注法医DNA分型技术的发展,为生物监测潜在的文化和遗传决定论的研究起到了很大的作用。

图3 希瑟·杜威·哈博格(Heather Dewey-Hagborg):陌生人脸

图4 朱利安·沃斯-安德里亚(Julian Voss-Andreae):蛋白质雕塑

三、美学理念

(一)生物性的生命之美。生物艺术的第一性在于它是对生命体的探究。从动物、植物、微生物等的重构、观察、制作编辑到生命哲学层次的探讨,生物艺术反应出了生物性的生命之美。生物的生、死、繁衍的生命过程中会出现很多的不同状态,在这些状态下艺术家把他们当作艺术母题来源表现其生命性。生物艺术不像其它传统的艺术形式,它是以活的媒介为艺术表现形式来展开的艺术活动。雕塑、绘画、摄影等传统的艺术手段都表现了自然的美、生活的美,但是这么直接的、活生生的生命体的呈现在过去是没有的。生物的最本真的、最鲜活的在于它有生命体的特征。从生到死、从繁衍到生长每一个阶段都是生命体的自我体现。艺术家陈友桐在2003年经历了非典后创作了一系列的“微生物”作品,来变现他死亡和繁衍的主题。生物艺术的美不是体现在媒材上的特殊,而是在生命体的认知感悟上。“生物的本性本来就要争斗,但是它们是在自由无序的争斗中形成平衡,我作品不同的是把它们从自然中抽离出来对功能进行筛选,给它们提供一个独立的空间和营养,让两个有对抗性的菌在里面争夺和博斗到死亡。”陈友桐说。[4]

(二)科学性的技术之美。生物艺术是以科技为主要创作手段的当代艺术。从克隆技术的发展、转基因技术的实现到体外器官技术的实施,人类在一步步地寻求突破、颠覆过去的思维和想象。最新的科学技术人工智能的实现也在推动和影响着当代艺术领域的拓展和学科的融合。科技是发展的、社会是发展的,艺术也是在不断地改变自己的形式和寻求多边的发展。科技的美在于技术赋予的美,技术带来了发现之美、智慧之美。艺术家吴珏辉与提供生物医学领域3D打印技术的生物科技有限公司捷诺飞(Regenovo)合作创作了一个“耳朵”作品。公司首先把艺术家的耳朵进行3D扫描,再以3D细胞打印的方式把耳朵打印出来,然后把这个3D耳朵保存在果冻中,作为一种食材的方式呈现。科技为艺术的创作提供了无限的可能,艺术思维的创意性实践为科技拓宽了未被开辟的美好之地。

(三)艺术性的艺术之美。生物艺术在设计和实施的过程中也会有摄影、绘画、雕塑等艺术形式的样式出现,在色彩、形态和造型上追寻着艺术之美。不管是传统艺术还是当代艺术除去观念部分作品造型会出现形式美:颜色上的和谐性、统一性;构成上的形式性、融合性;造型上的层次性、完整性等。本·弗莱(Ben Fry),麻省理工大学媒体实验室美学与计算小组博士学位获得者。他的作品《染色体21号》,是胞嘧啶(缩写作C)、鸟嘌呤(G)、腺嘌呤(A)和胸腺嘧啶(T)人类第21号染色体中四种碱基的实际顺序排列出来的,远看效果似一幅极简主义绘画。朱利安·沃斯-安德里亚(Julian Voss-Andreae)的作品《蜂毒素》和《侏儒》是来自蛋白质分子的真实结构,他用3D技术打印出来,其作品表现似抽象雕塑。

(四)当代性的融合之美。生物艺术融合了物种与物种之间的界限,融合了科学技术与艺术不同学科间的合作。生物艺术扩大了多领域间的界限,让人类的思想更开放,让科技更具开拓性。多领域多方位的融合使得人们对世界有了另一个角度、另一个感悟。这种美是人类进程历史上必须走过的,它随着科学的发展和人类对自我认知的不断探索而自然形成的。艺术家吴珏辉的《器官计划》系列作品,如《延时/USB器官》、《离线眼球/Wi-Fi器官》、《鸟嘴/蓝牙器官》等,是将科技作为一种外来侵入的基因,用侵入与再造肉体感官的混合体,来探索艺术和科学、身体与媒介间的可能性。[5]

四、现存问题

(一)技术问题。生物艺术的实现绝大多数归结于科学技术的实践。转基因技术、克隆技术、生殖技术、组织培养技术等重新配置了艺术品和生活的边界。当代艺术的流派和形式的实现在于依赖科技的进步、材料的创新和新科学领域的产生。从传统的工作室搬到实验室为艺术提供了各种新材料如细菌、细胞、组织培养液等,创作形式转变为通过技术、方法、仪器和设备控制实验台的工作。这种转变也让艺术家结识新的认识论和科学技术的逻辑。随着生物艺术的出现,生物技术成为艺术世界的一部分。通过将尖端技术推向公众,生物艺术引发了对将生物学转变为技术伦理学的广泛的思考。通过在画廊和博物馆环境中展示转基因生物,生物艺术引起了人们的注意,即生物技术已经跨越了人工和自然之间的鸿沟,但目前生物艺术在突破技术问题上还存在着许多的难题,以当今技术的水平很难实现。人工智能才刚刚起步,3D技术也才初露头角,生物科学、基因技术等都在发展,生物艺术也在被技术所制约。

(二)跨界问题。科学、生物学、艺术等不同学科间的合作在沟通和实践上存在知识学习和沟通等问题。在过去的30年里,艺术家和科学家之间的合作形式复杂多样越来越多。尽管这种互动大多数时候被提倡为一种积极的和有希望的活动,但也有许多人对这两个部门之间的平等持怀疑态度。生物艺术家要具备跨界知识、跨界技能才能更好地创作出艺术作品,科学家、生物学家要有艺术家的思维和审美意识才能在实验和操作的过程中创作艺术品,所以跨界问题很多时候是跨界知识的储备和跨界的认知在起主体作用。科学的发展是一个时间演化的过程,艺术也是过程。然而艺术开始得更早,到目前为止,他们仍然没有一个方法学和科学一样。对于科学家来说,真理来自科学方法论;对于艺术家来说,真理来自于启示和灵感。艺术结构的统一可以看作是一种表达,艺术是基于一个可以突破共同感知极限的平台来进行实践的。为了解决这些跨界认知问题,很多国家和团体在设法组建多学科工作室和实验室。在学科培养人才上有生物艺术硕士和博士,授课内容包括由两个学科平等的内容、话语和方法组成。这样的一些方式为生物艺术的跨界问题提供了多边互通和融合发展策略。

(三)伦理问题。生物艺术最突出的问题是自我认知和自我行为规诫等社会伦理问题。突破制约、突破自我很大程度上就是在挑战界限和挑战道德。人类生存的法则规律是人类社会在不断生活和生存中总结和得到大众认知、认可的。这些制约让世界有序地共同生活共存发展,当一些制约得到挑衅和冲击的时候那必然会产生和刺激大众的神经而受到法律的制裁。生物技术创造的活艺术品引发了一系列的伦理问题,其中一些是前所未有的,有些则是在其他方面众所周知的。这些问题常常在生命伦理学的框架内讨论,即生命科学的伦理学。生物艺术在突破认知激起大众自我反思的时候,同时可以增加在生物艺术的伦理问题上的理解深度,激发与一般的艺术思考伦理的新途径、新冲动,产生生命学、伦理学和技术的新评断。通过组织文化艺术项目和接受实证作为新起点,来连接艺术与生命伦理学的新观点,发展生物艺术伦理。在生物艺术作品的情感性、内在性上促使受众调整、修正或发展个人的伦理框架。

结语

生物艺术家使用活的组织、细菌、活的有机体和生命过程来创造艺术作品,模糊了科学与艺术之间的传统区别。这些作品大多倾向于社会反映,通过艺术和科学的结合来传达政治和社会批评。生物艺术是生物与生命过程的艺术实践,并运用现代医学和生物学研究产生的生命意象。通过使用生物技术(组织培养技术、克隆等技术和基因工程技术等)的科学过程,让艺术品在艺廊、工作室、实验室或虚拟领域产生。生物艺术的实践是为解决争议或盲点的生命科学而创作的。虽然目前生物艺术工作存在问题和一些争论,但生命艺术和实践生命科学带来了伦理学、社会学、艺术学和美学不一样的探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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