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造具有中国规则和话语权的世界大学排名品牌

本刊编辑部

编者按：《国务院关于印发统筹推进世界一流大学和一流学科建设总体方案的通知》指出，建立健全绩效评价机制，积极采用第三方评价，提高科学性和公信度。《统筹推进世界一流大学和一流学科建设实施办法（暂行）》也提出，“建设中期，专家委员会根据建设高校的建设方案和自评报告，参考有影响力的第三方评价，对建设成效进行评价，提出中期评价意见。”“建设末期，专家委员会根据建设高校的建设方案及整體自评报告，参考有影响力的第三方评价，对建设成效进行评价，提出评价意见。”由此可见，第三方评价对于中国建设“双一流”高校具有重要的作用。

一、“双一流”建设中采用第三方评价，需要解决好评价机构身份和评价目的契合度问题

《世界教育信息》：尊敬的程主任，您好！很高兴您能接受本刊的专访。首先，请您谈谈第三方评价对于我国高校“双一流”建设的作用。

程莹：“双一流”建设是党中央、国务院作出的重大战略决策，其目标是提升我国高等教育综合实力和国际竞争力，为实现“两个一百年”奋斗目标和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中国梦提供有力支撑。“双一流”高校的遴选和成效判断都离不开科学公正的评价，因此，“双一流”建设方案中明确提出要建立健全绩效评价机制，积极采用第三方评价，提高科学性和公信度。

在“双一流”建设中采用第三方评价，需要解决好评价机构身份和评价目的契合度两方面的问题。严格意义上的第三方评价机构应当同时具有独立性和专业性：独立性是指评价机构与评价对象（大学）和服务对象（政府）之间不存在隶属关系；专业性是指评价机构具备对评价对象做出客观、合理评价的能力，评价过程公正规范，评价结果能够获得评价对象和服务对象的共同认可。在我国，目前占主流的高等教育评估中心、高等教育评估院、高等教育评估所等机构绝大多数是政府的下属事业单位，还算不上真正的独立机构；而各类纯粹的民间机构，尽管具有独立的身份，但是其评价的专业性很难得到广泛认同。

在这样的背景下，我认为“双一流”建设的主管部门应当首先对潜在评价机构进行元评估，判断、遴选出值得参考或采信的评价机构。对评价机构进行评判的标准应当包括机构的隶属、规模、评估专业队伍构成、项目经历、评价流程、社会影响力、社会认可度等，甚至可以通过公开“招标”的方式，邀请各类评价机构主动申报，最终确定若干家独立程度高、专业能力强、社会声誉好的评价机构，作为“双一流”建设主管部门认定的第三方评价机构。

从评价目的角度看，各类评价都有其特定的目的，评价方法服务于评价目的，一项评价的结果必然是和该项评价的目的相对应的，不可能适用于所有的需求。比如，以帮助学生择校为目的的排名，其结果就不能被直接用在判断大学的服务社会能力上。

“双一流”建设在总体目标之下，设置了建设一流师资队伍、培养拔尖创新人才、提升科学研究水平、传承创新优秀文化、着力推进成果转化等具体建设任务。我认为主管部门在认定第三方评价机构的基础上，应当更加精确地挑选出这些机构所开展的评价与“双一流”建设的目标、任务之间有较高契合度的具体项目。

二、世界大学学术排名提供了具有参考价值的评价体系和指标层面的信息

《世界教育信息》：您所在的软科是专业性的第三方大学评估机构。它是如何发挥自身的智库的作用的？

程莹：软科①是独立、专业、全球知名的高校数据研究与咨询机构。软科的智库作用首先体现在提供了一套对“双一流”建设具有参考价值的评价体系，软科“世界大学学术排名”（Academic Ranking of World Universities，ARWU）的产生背景是中国世界一流大学建设的首个专项计划——“985工程”，排名的初衷是找到我国大学在世界大学体系中的定位，直接服务于我国的世界一流大学建设。ARWU全部采用国际可比的客观指标和第三方数据，包括获诺贝尔奖和菲尔兹奖的校友和教师数、高被引科学家数、在《自然》（Nature）和《科学》（Science）上发表的论文数、被科学引文索引（SCIE）和社会科学引文索引（SSCI）收录的论文数、师均学术表现等。ARWU以其评价体系的客观和透明引领了国际大学排名的浪潮，确立了大学评价的中国话语体系，在世界各地被广泛报导和大量引用，许多政府和大学从该排名出发，分析比较本国、本校的情况，采取各种举措来提升大学的国际竞争力。ARWU同样完全采用客观指标，其中“教师获权威奖项数”“顶尖期刊论文数”两项指标中的学科权威奖项和顶尖学术期刊是由世界百强大学的数百名院长和系主任等世界级学者实名投票选出的，是测量学科国际水平的重要标准。同时，“世界一流学科排名”排名的学科数量达到52个，是全球同类排名中覆盖学科数量最多的。

软科的智库作用还体现在提供了“双一流”建设高校和学科指标层面的信息。有一些评价活动虽然影响范围很广，但是评价机构在介绍评价方法时笼统含混，并且只公布一个总体结果，缺乏单项指标的信息，因此很难去核实或分析。软科的“世界大学学术排名”和“世界一流学科排名”非常透明，不仅详细说明各项指标的统计方法和数据来源，而且提供了所有排名对象在各项具体排名指标上的得分，允许有关高校通过分项对比找到“短板”，也为他人进行各种个性化分析提供了可能。

“双一流”建设不是对国外现有世界一流大学的简单模仿，而是要扎根中国大地，服务国家战略需求，积极探索世界一流大学建设的中国模式，形成中国特色的世界一流大学和世界一流学科。软科作为立足中国的国际咨询机构，在观察研究中国大学的改革和发展方面具有天然的便利。软科将持续追踪和总结中国“双一流”建设的成效和经验，发掘其中具有全球引领意义的内容，在条件成熟的情况下开发对应的测量指标并纳入排名，与全球的高等教育研究者、高校管理者和政策制定者分享。

三、世界大学学术排名不仅赢得了国际社会的广泛认可，而且影响了多国高等教育的发展

《世界教育信息》：您刚才提到的ARWU是基于什么样的背景而开展的？您认为在国际学术领域进行排名有什么样的作用？

程莹：自上世纪末国家开始实施“985工程”以来，我国许多名牌大学都制定了创建世界一流大学的发展战略、建设计划以及时间表。但是，世界一流大学的标准是什么？如何检验是否建成了世界一流大学？这些基础性问题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没有明确的答案。为了分析我国大学与世界一流大学的差距，从2000年开始，上海交通大学高等教育研究院（前身为高等教育研究所）世界一流大学研究中心的研究人员对世界一流大学的特征进行了系统的分析，并选择了若干个国际可比的学术指标对全球大学进行了定量比较分析。该项目的研究成果在国内产生了积极的影响，其中“我国名牌大学离世界一流有多远”等成果以“专家建议”的形式提供给了国家科教领导小组和教育部领导，得到了肯定性批示，国内权威媒体也进行了介绍和转载。

2002年以来，在与世界各国同仁的学术交流中我们发现，在全球化的今天，各国的政府、大学、学者等都对这样的定量比较分析感兴趣，希望我们公开有关研究成果。于是，我们进一步完善了定量比较分析，于2003年夏天在网站上用英语公布“世界大学学术排名”，并在随后每年的8月前后进行更新。

ARWU作为世界首个多指标的全球性大学排名，自公布以来，引起了国际社会的广泛关注，美国、英国、德国、法国、澳大利亚、日本、韩国等国的主流媒体进行了报道或引用，包括加州大学、剑桥大学、东京大学、澳大利亚国立大学等世界名校在内的数百所大学在自己的年报或主页上进行了报道。《经济学家》（Economist）杂志2005年的一份长篇报告提到，ARWU是“被最为广泛使用的世界大学排名”；美国的《高等教育纪事报》（Chronicle of Higher Education）称赞ARWU是“最有影响力的国际排名”。

ARWU以其排名方法的客观性和透明性得到了国际高等教育界的赞扬和认可。欧盟委员会2003年12月31日在其科技网站上将ARWU作为头条新闻进行了报道并给予积极评价；澳大利亚国立大学校长伊恩·丘伯（Ian Chubb）曾经这样评价ARWU，“ARWU的影响范围遍及世界各地。这个排名为研究业绩和学术声誉的国际比较提供了一个重要视角”。事实上，对ARWU给予良好评价的个人，他们所代表的大学或国家在ARWU排名中的结果有时并不好。例如，牛津大学校长在英国议会科学委员会的演讲中提到，“ARWU的排名方法看起来相当可靠，是一个公正的比较，但是结果表明欧洲的大学（所面临的形势）非常严峻”。澳大利亚墨尔本大学的西蒙·马金森（Simon Marginson）教授认为ARWU的优点是“遵守了学术研究的规范”。

ARWU不僅赢得了国际社会的广泛认可，而且影响了多国高等教育的发展。在ARWU排名中，美国的大学有巨大的优势，而一些有悠久历史的欧洲大学的排名结果并不好，这引发了后者对现行教育体制和经费投入方式的反思。欧盟委员会教育专员伊安·菲格尔在接受媒体采访时指出，从ARWU中可以看出欧洲大学的优势和危机，表示“如果我们不采取行动，就会被中国和印度的大学超越”。在法国，教育部门的领导和高校校长普遍认为：法国大学规模不大、资源分散，政府对大学的干预过多，并且缺乏专项科研投入，导致了法国大学的国际竞争力下降。世界顶尖学术刊物《科学》刊载的一篇评论文章中指出，“在ARWU排名中法国大学表现不佳，引发了法国有关高等教育的全国性辩论，并于上月（2007年7月）出台了新的教育法，赋予了大学更多的自由”。此外，ARWU还引发了德国等多个国家对本国高等教育体系的反思和资源配置战略的改革。

ARWU作为首个多指标的全球性大学排名，不仅促进了高等学校的国际竞争，也促使越来越多的机构和大学开始关注世界大学之间的定量对比分析。一所法国著名大学的校长这样评价ARWU：ARWU是高等教育国际化的一个里程碑，它使大家认识到每所大学必须将自己置身于国际舞台。一篇专门研究世界大学排名的论文认为，“ARWU是世界大学排名的先驱，它引发了其他机构去从事全球性的大学排名活动”。

四、世界大学学术排名采用第三方数据，建立了公正客观的指标体系

《世界教育信息》：ARWU选择学校、指标体系和统计方法时有着怎样的考虑？

程莹：世界一流大学是一个模糊的概念，没有约定俗成的标准。然而，深入分析公认的世界一流大学，可以发现许多共性特征：世界一流的学科，世界一流的教师队伍，世界一流的科研成果，世界一流的生源和人才培养，世界一流的校长和管理水平，独特的办学特色和发展战略，强大的财政实力和优良的基础设施等。这些方面有些是可以量化比较的，比如说发表的论文、获得的诺贝尔奖等。另外有一些指标只能进行定性比较分析，比如办学理念、校园文化、发展模式、管理制度等，无法定量比较和排名。

为了分析我国大学在世界大学体系中的位置，找出与世界一流大学的主要差距，有必要对一些具有国际可比性的指标进行量化比较和排名。ARWU以国际可比的科研成果和学术表现作为主要指标，形成排名指标体系，包括获诺贝尔奖和菲尔兹奖的校友的折合数、获诺贝尔奖和菲尔兹奖的教师的折合数、高被引科学家的数量、在《自然》《科学》杂志上发表的论文折合数、被SCIE和SSCI收录的论文数、师均学术表现等。

ARWU的指标体系中不包括声誉调查等主观因素，采用的都是可以验证的第三方客观数据。同时，我们将ARWU的目的、方法、数据来源甚至存在的问题等内容都公布在网站上，因此每所大学都可以通过与其他大学的数据比较对排名的结果进行核查，整个排名完全透明。

ARWU的对象包括所有曾经有教师或校友获得过诺贝尔奖或菲尔兹奖的大学、所有有高被引科学家的大学、过去10年中所有在《自然》或《科学》杂志上作为通讯作者单位发表过论文的大学以及各个国家被SCIE和SSCI收录论文数较多的大学。世界大学学术排名每年实际排名的大学超过1300所，发布的是处于世界前500名的大学。2017年，世界大学学术排名同时公布了世界501～800名的大学，并将它们称为ARWU世界500强潜力高校。

《世界教育信息》：有舆论认为，ARWU过度侧重校友取得诺贝尔奖的多寡而忽略了院校的整体风气及学生素质等重要指标。您是如何看待这种观点的？

程莹：我们应当承认，和大学的丰富内涵相比，任何一个大学排名所覆盖的内容都是有限的，没有排名能够做到十全十美。排名是否设置反映某一方面的指标，首先要看这方面是否重要，其次要看有没有评价这个方面的可行的指标，排名的发展与相关评价技术和评价手段的发展是同步的。具体到院校的整体风气和学生素质，从世界范围内来看，尚没有国际性的排名能够去考察这些方面的内容，这是因为整体风气和学生素质无法进行定量比较和排名。

排名就像青春期的孩子，充满了矛盾和问题，自然有批评的理由，但是如何解决这些矛盾和问题，帮助其成熟起来才是更加重要的。软科作为排名发布机构，始终在考虑是否有可行的办法去改进现有的排名，把排名做得更好。

五、人才的水平和浓度决定了大学的实力，世界大学学术排名将国内主流的人才称号、计划、荣誉纳入指标体系

《世界教育信息》：人才指标在大学和学科排名中处于什么样的位置？

程莹：人才的水平和浓度决定了大学的实力，大学之间竞争的焦点是人才的竞争，世界一流大学和世界一流学科的重要标志就是有一批世界一流的人才。对于人才之于“双一流”建设的重要性，有着广泛的共识。但是，怎样去界定人才，谁算是人才？——这些非常具体的问题往往不容易有明确的答案。排名要把人才因素考虑在内，就无法回避人才认定和遴选的问题。软科制作的各个主要排名，都将人才作为指标体系的重要组成部分。这其中既有诺贝尔奖得主等全球公认的顶级人才，也有院士、杰青等国内通行的高端人才，还有软科主导设计的中国高被引学者等基于客观数据遴选出的领军人才。

ARWU中直接评价学校人才情况的指标有两个。第一是获得诺贝尔科学奖（物理、化学、生理学或医学、经济学）或菲尔兹奖（数学）的教师折合数，诺贝尔科学奖和菲尔兹奖都是授予那些对相应学科的发展作出过杰出贡献的学者，获奖者是名副其实的全球顶级人才。第二是科睿唯安发布的高被引科学家名单，上榜的高被引科学家都是在各自领域内过去十年发表高被引论文数量最多的研究人员，因此可以被认为是最具全球影响力的学术人才。在ARWU中，软科通过对数百名世界百强大学的院长、系主任和团队负责人的实名调查，获得了19个学科的27项国际权威奖项，从而在诺贝尔奖和菲尔兹奖之外的10多个学科建立了顶级人才的标准并将统计结果应用在排名中。

在“中国最好大学排名”中，软科首次提出了中国高被引学者的概念并設计了完全基于客观标准的遴选方法，以爱思唯尔公司旗下的Scopus数据库为来源，统计出过去二十多年在各个学科作为通讯作者或第一作者发表的论文被引总次数排名最高的中国学者名单。上榜的中国学者绝大多数都是通晓国际学术规范、具有国际学术影响、获得国际同行认可的领军人才。在以为学校学科建设服务为初衷的“中国最好学科排名”中，软科将国内主流的人才称号、计划、荣誉都纳入指标体系，方便各个学科从人才队伍的角度分析竞争力并找到差距。

注释：

①上海软科教育信息咨询有限公司（简称软科）成立于 2009 年，专业从事高校数据和战略管理咨询服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