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哲蚌寺藏《蝲蚌经》谈敦煌藏文写经誊抄年代

2018-11-10 03:04勘措吉
敦煌研究 2018年4期

勘措吉

内容摘要:西藏山南隆子县卓卡寺和拉萨哲蚌寺保存的吐蕃时期专供赞普御用的《喇蚌经》,与敦煌藏经洞所出藏文写经《十万颂般若》内容、形式以及部分抄经生和校经师的姓名完全一致,可以认定西藏发现的《蝲蚌经》与敦煌藏经洞出土的《十万颂般若经》是同一时代、同一批人誊抄的作品。此外,本文根据哲蚌寺藏《蝲蚌经》封皮上的题记,提出敦煌藏文《十万颂般若经》的誊写年代至少是从赤德松赞时期开始的,而不是现在所说的自赤祖德赞开始。

关键词:哲蚌寺;《喇蚌经》;敦煌藏文写经;誊抄年代

中图分类号:K869.4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0-4106(2018)04-0100-06

Abstract: Copies of the Labang Sutra collected in the Zhuoka Temple and the Zhebang Temple at Longzi County in Shannan, Tibet, which was specially provided for the King of Tibet during the period of Tibetan occupation, is completely consistent in content, form, and even in the names of the copiers and revisers with the sutra Shiwan Banruo Song(Eulogies to the One Hundred Thousand Prajna), a Tibetan Buddhist scripture found in the Dunhuang Library Cave. By comparing and contrasting authorship and dates of inscription, the author has conducted a historical analysis and comes to the conclusion that, according to the inscription on the cover of the Labang Sutra, the transcription of the Shiwan Banruo Song at Dunhuang originates from no later than the reign of Khri-lde-srong-btsan, rather than the period of Khri-gtsug-lde-btsan as currently suggested by scholars.

Keywords: Zhebang Temple; Labang Sutra; Tibetan documents from Dunhuang; date of transcription

(Translated by WANG Pingxian)

2008年8月,敦煌研究院在敦煌莫高窟舉办了“敦煌吐蕃文化学术研讨会”,这是敦煌历史上,也是藏族历史上,更是国际学术界第一次以敦煌吐蕃文化为主题的学术研讨会。此会上,来自西藏大学图书馆的藏族青年学者西热桑布先生发表了《卓卡寺所藏吐蕃时期〈喇蚌经〉之考》[1],公布了西藏山南隆子县卓卡寺新发现吐蕃时期的《喇蚌经》,确认其为公元9世纪上半叶吐蕃赞普热巴巾和朗达玛时期的赞普御用经书。这是一批梵夹装贝叶式经页。我们惊喜地发现,《喇蚌经》无论是纸张、书写及装订格式均与敦煌藏文写经《般若经》完全一致,而且部分写经、校经人名题记与敦煌市及法国所藏敦煌藏文写经完全相同,马德先生《西藏发现的〈喇蚌经〉为敦煌写经》一文中,专门探讨了这一问题[2]。还有张延清先生的论文《浅议西藏卓卡寺藏经与敦煌〈大般若经〉的关系》中也对此作了详细的对比研究[3]。

西热桑布还透露西藏哲蚌寺也有类似的经文,西藏自治区图书馆青年学者白张发表的《吐蕃赞普御经卷处()刍议》[4]一文中,对西藏地区发现的《蝲蚌经》与敦煌藏文《般若经》每品后面题记的比较,确定了《般若经》每品的张数和大小,并列举了哲蚌寺《蝲蚌经》的十几条题记,从这些题记中能发现和敦煌藏文《大般若经》和部分《大乘无量寿宗要经》的誊抄、校经人为同一批人,进而通过西藏哲蚌寺藏《喇蚌经》题记提出敦煌藏文《般若经》的誊写时间可推到赤德松赞时期。现从如下几个方面对这一问题加以说明。

《十万颂般若经》比较

(一)经页纸质、书写及装帧格式

西藏发现的《蝲蚌经》纸质为黄麻纸,淡黄色,双层;高20厘米左右,宽70厘米左右,因为手工制造,尺寸不是很精确,双孔,孔距30厘米左右;双面书写,页书12行。与敦煌藏经洞出土的藏文《十万颂般若经》相比,纸张、开数大小、行数、页数、墨迹颜色和字体等几乎完全相同。可以说,两者若放在一起,让人很难区分(图1—3)。

(二)经文内容

均为《十万颂般若波罗蜜多经》,是敦煌藏文写经中保存最多的经页。

9世纪上半叶,占领敦煌的吐蕃官府为弘扬佛法,也为吐蕃王室和敦煌统治阶级的“福祉”,组织当地僧俗居民用藏文誊写以《十万颂般若波罗蜜多经》《无量寿智慧名称大乘经》等为主的大量佛经,今称之为敦煌古藏文佛教写经。值得注意的是,我们今天所能见到的《十万颂般若波罗蜜多经》和《无量寿智慧名称大乘经》等敦煌藏文写经都有写经生、校经者的署名,这种署名往往落笔于写本末尾或某卷品结束处,以某某抄、某某一校、某某二校、某某三校或某某四校形式出现。非常有趣的是,考察研究这类署名,发现佛教文献的写经生、校经者许多是敦煌当地的唐人,既有比丘也有俗人,他们与吐蕃人或四人、或五人组成一个抄经班子,一人誊写,三人或四人校对,甚至个别有五人校对。

(三)文法与字体特征

从卓卡寺《蝲蚌经》和哲蚌寺所藏赤德松赞御用《蝲蚌经》的字体、通用列举以及文法特点来看,完全与吐蕃时期金石铭刻,特别是与敦煌藏经洞出土的敦煌藏文文献有惊人的相似之处。几乎具备目前我们认为是古藏文的一切特点,如:反写藏文第一个元音字母、藏文字母ma底下通常带有下加字ya以及同一个词组里藏文字母ka kha ga以及tathada等随意相互转换等情况相当普遍。例如上述ka函第66页正面第7行的文字:

前面两件《喇蚌经》中共出现抄、校经人8人,其中6人出现在敦煌藏文写经中;其他2人也一定会在敦煌藏文写经和法藏中找到。

西藏图书馆的青年学者白张《吐蕃赞普御经卷处()刍议》中列了哲蚌寺所藏的赤德松赞御用《蝲蚌经》的10件中出现的抄、校经人16人[4]99-100,其中15人在敦煌藏文写经题记中出现过,当然在法藏中也出现过。

如上所述,这里仅仅是以卓卡寺的2件和哲蚌寺的10件《喇蚌经》的题记与我们手头现有的资料作一对照,就有了这样惊人的结果,说明《喇蚌经》与藏经洞所出藏文写经《十万颂般若经》为同一时代、同一地点、由同一批人所誊写、校对的,可能是公元9世纪前期的吐蕃占领时期在敦煌誊抄完成的。

三 《蝲蚌经》即《十万颂般若经》

誊写年代问题

以上的比较可以肯定西藏发现的《蝲蚌经》与敦煌的经卷是同一批人写的同一時代的作品。既然是同一时代的作品,那么这些藏文经文具体什么时候开始誊写的呢?最令人兴奋的是哲蚌寺所藏赤德松赞御用《蝲蚌经》首页有题记,题记为:

题记大意为“赤德松赞御用四函《蝲蚌经》”,是噶琼寺被火烧时所得。后在“丁”寺比照正版进行修订,未曾改动文字,其版本为《兰、红经手稿》。这是迄今在世上发现的具有确切年代的最早藏文文献。赤松德赞及牟尼赞普父子相继薨逝,吐蕃政局陷入混乱,赞普位虚悬。在此危机时刻,赤松德赞之幼子赤德松赞(khrildesrongbtsan,798-815年在位)受到吐蕃业已形成的佛教徒及佛教僧侣政治势力的支持而登上赞普宝座。当时吐蕃佛教政治势力的代表人物,就是沙门娘·定埃增(bandemyangtingngevdzin)。赤德松赞即位后,大力重用娘·定埃增,同各种势力集团举行君臣盟誓,稳定政局,并极力争取与唐朝讲和,巩固对各属部的控制。赤德松赞在几次兴佛证盟的誓文,如墨竹工卡娘·定埃增证盟碑、娘·定埃增续盟碑中,表彰了僧娘·定埃增支持他继承大业的殊勋。谐拉康碑也是赤德松赞感戴娘·定埃增拥立有功而雕制。该碑立于赤德松赞登基后不久,时间应为公元798至800年之间。

题记中噶琼寺是赤德松赞统治时期修建的名寺,修建这座寺院时留下了碑文。所以供奉在这个寺院里的应该是该赞普的御用经。由此,哲蚌寺所藏这部《蝲蚌经》是赤德松赞御用的问题毋庸置疑了。这个题记还说明了此卷的蓝本为《兰、红经手稿》。

哲蚌寺所藏《蝲蚌经》首页题记告诉我们,敦煌藏文写经的成书年代可追溯到赤德松赞在位时(798—815),虽然此赞普执政在位的时间有不同看法,但至少可以肯定是赤德松赞赞普时代开始的,而不是有学者提出的9世纪30年代的赤祖德赞开始的,此题记已明确了誊写经文的年代。

西藏卓卡寺和哲蚌寺的《蝲蚌经》写经属于敦煌吐蕃写经范围,敦煌的写经属于吐蕃的《蝲蚌经》范围,是在敦煌完成抄经、校对后运回吐蕃本土的,有可能是作为重大贡品敬献给吐蕃赞普的。也不排除另一种可能,即卓卡寺和哲蚌寺的《十万颂般若经》是在吐蕃本土完成抄经的,那么说明敦煌被吐蕃统治期间许多唐人远赴吐蕃参与了《十万颂般若经》的抄经活动,但目前还没有有力资料能够证明这一点。

西藏《喇蚌经》不管在敦煌誊写还是在西藏本土誊写完成,都是唐代吐蕃和敦煌历史上汉藏民族文化交流以及敦煌在吐蕃历史发展中的地位的历史见证,无论对敦煌研究还是吐蕃研究以及整个中华民族发展史的研究,都有十分重大的历史意义和现实意义。

参考文献:

[1]西热桑布.卓卡寺所藏吐蕃时期《喇蚌经》之考[C]//敦煌研究院.敦煌吐蕃文化学术研讨会论文集.兰州:甘肃民族出版社,2011:305.

[2]马德.西藏发现的《蝲蚌经》为敦煌写经[J].敦煌研究,2009(5):79-83.

[3]张延清.浅议西藏卓卡寺藏经与敦煌《大般若经》的关系[J].西藏研究,2010(1):36-43.

[4]白张.吐蕃赞普御经卷处刍议[J].西藏研究:藏文版,2015(3):1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