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圣归来》与《大鱼海棠》创作得失浅探

李晶一

【摘 要】2015年，随着《大圣归来》的成功，国产动画片再次受到国人的广泛关注。在这一热潮下，2016年動画电影《大鱼海棠》上映。在互联网时代的今天，配合当今先进科技，从两部电影展望我国动画电影的发展。

【关键词】人物形象；改编；主题；全年龄动画

中图分类号：J905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1007-0125（2018）22-0091-02

一、《大圣归来》：西游记的现代改编

西游记作为我国四大名著之一，早已成为中华民族的一个文化符号，被改编为影视作品，纷纷搬上大屏幕。从《大闹天宫》，到六小龄童老师演出的电视剧，再到如今的《西游记之三打白骨精》，《西游伏妖篇》等等，不同的影视作品对孙悟空的形象作出了不同的理解和演绎。2015年，由田晓鹏导演的《西游记之大圣归来》这部国产动画片横空出世，一跃成为目前中国电影市场中最卖座的国产动画片。人民日报多次提到《大圣归来》，并赞赏其是“中国动画电影十年来少有的现象级作品”、“国产动漫电影良心之作”。国家广电总局甚至召开研讨会，将这部作品列为“中国动画电影的标杆”。

《大圣归来》的成功，绝不仅是互联网时代下网络营销的一次胜利，而是在创作上的一次成功突破。首先，是在孙悟空和唐僧形象上的改造。《大圣归来》中的孙悟空，保留了一些传统《西游记》影视剧之中猴子的形象，如棕色的头发，桃心形的头型。而在整体形象中也加入了现代的抽象性元素：如长长的脸型、做简的粗布服装、消瘦的脸颊、发红的鼻头与微微驼背的佝偻形象。整体来看，《大圣归来》将孙悟空的形象平民化。他是孤独的，五百年的时间压制了他生性的好动活泼；他是略带自卑的，胳膊上的手环限制了他的法力，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曾经自负的孙大圣是如何被如来佛祖制服的历史和他五百年被关押的屈辱。他是有血有肉的人物形象，他在自己仍然能制服山妖时有多得意，他在帮助不了江流儿时无能为力的泪水就有多动人。他不再是一个无所不能的孙大圣，他只是一只需要成长的普通的猴子。他有心事，有软肋，有顾虑，有幼稚。他不是一个完美的大圣，但他却是最质朴的孙悟空。

此外，“唐僧”的形象也在《大圣归来》中得到了重新塑造。由之前的成年唐僧转变为一个小孩的形象。他依旧是很唠叨，但在这份唠叨中多出了更多的天真和可爱。他不再是一个对佛祖毕恭毕敬的传统意义上的和尚，他有小孩子的调皮，喜欢捉弄身边的熟人；他对佛有自己的理解，他会从内心抵触每天打坐参禅枯燥的生活；他会像大圣疑问每日念经，佛祖到底是否真的能听到……江流儿在《大圣归来》中的形象，从之前略带迂腐、古板、顽固执着的唐僧性格缺陷，转变为一个积极勇敢，具有怀疑精神的“萌小孩”形象。唐僧与孙悟空师徒二人的关系也转变为一种“奶爸萌娃”的全新组合，不仅增添了影片的看点，也更具有了现代特征。

当然，《大圣归来》在创作中也存在着剧情逻辑不合理、形象设计不美观的失误之处。剧情在进行到江流儿与师傅走散后，一直在着重讲述江流儿如何说服孙悟空陪伴自己去长安城寻找师傅。而师傅独自一人寻找江流儿的第二条线索在一组平行蒙太奇后便没有再做铺垫。影片在故事的逻辑上没有交代清楚师父是怎样找到江流儿的，又是怎样在山洞中误打误撞，均存在逻辑上的偏差。

二、《大鱼海棠》：十二年的诚意之作

《大鱼海棠》由梁旋与张春导演，影片最初来源于一个七分钟的动画短片，在发布后得到广泛关注与称赞后，经过十二年的创作，再经历互联网众筹，这部万众期待的国产动画终于出现在大荧幕。十二年的付出，造就了画面精美的《大鱼海棠》。不论是场景还是人物的设置，都细致入微地渗透了传统的中国文化。它的故事灵感来源于《庄子·逍遥游》，并结合了《山海经》、《山神记》等著作中的传统元素，整部电影都是满满的中国风与传统中国符号的体现。

《大鱼海棠》“诚”在其绝佳的美术设计。首先是影片的色彩搭配。影片的故事背景设置在以福建土楼为原型的环形建筑中，整个影片以红色为主色调，不仅人物的衣服是红色，挂满整栋土楼的红色灯笼、主人公房间内红色的窗帘、窗栏，以及象征主人公的红色海棠花、大鱼的红色皮肤，均是渗透了“中国红”的元素，使整部动画不仅具备了一种传统之美，也让整部影片更具有了一种协调的美感。其次是影片在美术创作中细节处的独具匠心。例如土楼上的灯笼标记着“生”“息”二字；不同地点的不同字样，在体现着创作者的细心刻画外，也在以一种我国传统文化中隐晦的方式抒发创作者对“生”与“人生”的理解。第三，《大鱼海棠》的画面布局也十分考究。不管是人物居住的房间，还是外部环境的设置，都细致入微。例灵婆的办公地点，红色的大门上印着“生”字，两边由古典的石狮子改为鱼的形象。灵婆的房间里，背后挂着四幅古壁画，而深棕色实木桌子上也摆放着用鱼组成的球形的灯，旁边摆放着一只仙鹤形状的木雕，整个房间不仅意境和谐，也足以看出创作者对影片刻画的用心程度。

另外，《大鱼海棠》“诚”在其内容。影片虽然是一部动画片，但《大鱼海棠》从取材到故事都蕴含着强烈的作者想要传递给观众细细品味的人生哲理，而这些较为复杂的思考，又以动画形象塑造的方式巧妙地融合到影片中，达到老少皆宜的效果。故事从开篇到结局都在讨论人一生怎么生，怎么灭，怎么轮回，怎么去爱，怎么去救赎，怎么去生活。而台词的处理更是体现了创作者对这些问题的思考。例如当椿在准备去见灵婆时，有一段旁白：“所有活着的人类，都是海里的一条巨大的鱼，出生的时候他们从海的此岸出发，他们的生命横越大海，有时相遇，有时分开”。又如当湫想要用自己的寿命换回椿的幸福时，灵婆感慨：“你们对待生命就像一块路边的石头，只有我们这些老家伙，才费尽心思怎么样多活一天。”当湫痛苦地发现自己怎么做都得不到椿的爱时，酒馆的神灵告诉他“忘不了就别忘了，真正的忘记是不用努力的，痛苦有时候是好东西啊。”这些深奥的话题，通过人物对话表达出创作者想要与观众交换的观点。

《大鱼海棠》的“诚”，不光体现在台词的精雕细琢中，也体现在它对角色设置的理解中。例如故事将人的前世描述成一条鱼，长成为大鱼后便可以回到人间。“鱼”在我国一直是一种吉祥的形象。大海中的鱼，是纯净的，是富有灵性的。在我国悠久的文化中，鱼经常与龙同时出现。它不仅象征着多子，也有吉祥如意、赋予美好向往与追求的内在含义。影片将鱼作为一种符号，不仅使整个画面具有了一种流动性，也颇具创作者对生命过程的一种思考。再如灵婆形象的塑造，它是一个金鱼形象的妖怪化处理的人物外形，它掌管所有逝去的灵魂，然而在它诺大的住处中，其实除了它自己外，只有几只黑猫在陪伴它。在日常生活的逻辑中，鱼与猫比较，鱼应当属于被食用的一方，属于地位较为低下的一方。然而，在《大鱼海棠》中，鱼与猫的地位却是用猫来服侍鱼。地位的颠倒使影片颇具深意。

然而，在描述这样一个简单的报恩的故事时，《大鱼海棠》却也有主要两方面的缺陷。一是因为其过于向往宏大主题而使故事结构松散，逻辑关系不清晰。《大鱼海棠》从故事开头就把影片定位为一部具有传统哲理韵味的影片。从“北冥有鱼，其名为鲲”，到具有中国传统文化角色名字、建筑、摆设、音乐的设置，无不体现着我国上下五千年来悠久厚重的优秀文化。然而，因为影片的两位导演都是学习动画出身，对于想要在影片中表现中国文化，讲述中国故事的初衷是好的，但对于故事逻辑的梳理还稍显混乱。首先，故事细节的缺乏，使主人公椿成为一个性格上有很大缺点的女孩。她是自私的，椿为了报答救命之恩，想要拼命守护鲲长大的想法是没有错误的，然而，作为一部观影群体主要为青少年的动画片，椿自私地为了完成自己的诺言而不顾全族人的安危，引发灾难性的洪水，虽故事结局她不得已牺牲自我，但创作者塑造出这样的形象的价值观导向是不正确的。她自私地漠视了家人，漠视了族人，也漠视了对她一往情深的湫。

其次，本片还存在线索过多，过于含蓄的缺陷。将本片置于我国传统文化的背景下，是本片的特色，但毕竟《大鱼海棠》是一部动画片，在很多处给出的隐喻过于含蓄，让观影者并不能完全理解创作者想要表达的内涵。例如，当湫想要用自己的生命来换回椿的性命时，他偷了椿的核桃带到了灵婆那里，灵婆回答他说，答案就在你手里。這里的核桃这个物件的含义以及“手中的答案”令人不解。这些不合逻辑的线索，以及缺乏解释的细节，都让观众在观影时分散了欣赏影片本身的注意力，而对剧情的理解也缺乏了完整的认识。

三、两部动画带来的思考

我国拥有上下五千年文明，源远流长、博大精深的民族文化带给当代创作源源不断的故事灵感。传承中国文化，拍摄中国故事，是动画电影在互联网时代转型期最应当关注的问题。《大圣归来》对《西游记》的现代改编，《大鱼海棠》对古典名著神话故事的参考，都将古老文明与现代技术结合，在继承传统的基础上推陈出新，拍摄出有内容、有创新、有诚意的动画片作品。在近五年来中国动画片市场期待度低迷的状态下，两者的出现是一次对传统的回归，也是一次冷静下来回顾反思我国动画片取材拍摄的机会。两部动画片从内容的选择到市场的反应，都表现出有诚意、有质量的动画作品仍然具有很好的前景，而其核心内容中传统文化的选择和改编，仍然需要电影人进一步探索。

回顾近几年好莱坞电影对中国文化如《花木兰》、《功夫熊猫》等电影的演绎，都说明了将我国传统文化搬上大屏幕的尝试，对于动画产业之后的发展都十分具有潜力，而中国传统故事一直都在国内外的荧幕上具有强大的吸引力。目前，VR技术盛行，3D、IMAX等技术纷纷被用在众多电影中，带给观众全新的观影体验。在技术的变革下，影片的叙事一部分取决于内容，另一部分也取决于对新兴技术应用的成熟度。技术不再仅仅是一种辅助，更多的参与到故事的创作和呈现中。对于将传统文化改编的创新，不仅需要从我国的古老文化中取其精华，也需要参考国内外同时期优秀的电影作品，参考这些作品是如何在现代的题材中既表现本国文化又宣传其主流价值观。

从《大圣归来》2015年的突破，到《大鱼海棠》2016年的传承，两部动画电影传承了我国的传统文化，给予了中国动画电影产业一针强心剂，但其中也有不足之处，如对传统文化发掘不够、没有将传统与现代技术完美融合、对价值观的传达不够主流等等，展望我国动画电影的发展，虽然我们已经大步向前，但仍有很长的道路需要探索。中国动画电影的发展不是一蹴而就的，它需要未来更多动画电影人的努力与创造，“东方欲晓，莫道君行早。踏遍青山人未老，这里风景独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