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恬淡与雍—容回归散文跟着冯杰学写作

深圳市福田区侨香外国语学校 吴书华/文 扶 雅/图

冯杰，中国作家协会会员，河南省文学院专业作家。获得过《中国时报》文学奖、梁实秋散文奖、现代儿童文学奖等海内外文学奖项，部分散文作品被选入全国语文高考试卷。出版有散文集《丈量黑夜的方式》《泥花散帖》《九片之瓦》等。

冯杰的散文，看似没有苦心经营的结构，也不追求题旨的玄奥深奇，平淡质朴，娓娓道来，如话家常。草木鸟兽、器皿农物……寻常物什活跃在他的笔下，真情似清泉缓缓流淌。他以个人化的、细小琐屑的题材，使“日常生活审美化”；以平淡、含蓄、节制的叙述，矫正了时下夸饰的文风，让人重温逐渐消逝的古典主义的名士风散文的魅力；他的散文如晨间草叶上的露珠一样折射出世间万物璀璨的光华，让人得以窥见日常生活中的本真与美丽。让恬淡与雍容回归散文，让散文走出“千人一面，千部一腔”的窠（）臼，冯杰的确做到了这一点。

冯杰的散文不注重观念的灌输，也不想给人以怎样的启迪，但耐人寻味—这个“味”就是蕴涵在文字中的情趣与诗意。正是这份诗意，使作者超越了日常生活的琐碎与乏味，创造了积极、乐观、诗意的文学人生。让我们走进冯杰的散文世界，感受不一样的宁静、闲适与恬淡，追求心灵的愉悦、净化和升华吧！

石榴的骨头—选自《泥花散帖》

冯 杰/文

当年姥姥家门前种有一棵石榴树，每到夏天，榴花如火，静夜，闭住气，就能听到一股股小火苗“呼”的一声，窜到窗口。冬天恍惚就冻结为门框两边的春联。

【起笔交代姥姥家门前种有一棵石榴树，看似恬淡如水，实则奇崛：“呼”和“窜”字化静为动，写出榴花的娇艳与茂盛；“冬天恍惚就冻结为门框两边的春联”，则是神来之笔，化实为虚，联系两季，突出的是榴花带给人的喜庆感。】

结的石榴不多。一家人还没有明白留意，虫子们早已提前搬进一座座石榴房子里，在内部做甜蜜之旅。姥爷把石榴卸下来，剥皮，都有虫子一一出来。

剩下完整的几颗必须存放到八月十五，以便中秋节上供用（我在吴昌硕笔下的《清供图》里经常看到它的身影）。为了保鲜，姥姥就把石榴藏在储藏粮食囤里，说这样才保险。那时存放西瓜也是如此。

【写石榴果实，写虫子，写《清供图》，写上供的风俗，写储藏石榴的粮食囤，如同简笔的风俗画卷在作家笔下逐一展开。语言简洁、流畅，充满诗意。】

多年以后，我还别出心裁，用石榴皮泡水画画，做辅助的颜色。和一个女孩子吃石榴，皮剥下来，不小心被她涂在衣服上，斑驳一片。我说不易洗掉，她告诉我：这就是石榴裙，你一不小心就拜倒了。我终于找到了典故的出处。

【别出心裁的举动，自然引出石榴裙的典故。好玩，生活有雅趣。】

还说我家当年的石榴。后来姥爷听说白石榴不生虫，院子里又种了一棵白石榴。

红石榴开红花，果实是红籽；白石榴开白花，果实结白籽。红白相间，各不相干。红白分明，都是自己的传承。

【“红白分明，都是自己的传承”，写的是石榴的传承，令人联想到的可能还有文化、习俗的传承。】

姥姥说给我的一个单方：吃石榴时，让我连石榴籽也要一同嚼碎咽下，那样可以“杀食”。是乡村治疗儿童积食的土法。

这个与童年有关的习惯让我保持到现在，有一点贪婪，以至家里的孩子们常笑我这个吃法，都惊呼：天哪，怎么连石榴骨头都不吐？

【由乡村治疗儿童积食的单方写到“石榴骨头”，童年的习惯保持至今，可见作者乃恋旧之人。最后一句自然点题，如俗语乡音在耳，令人回味无穷。】

点拨

《石榴的骨头》采用散点式结构，以拉家常的叙述方式写到有关石榴的种种故事，看似信手拈来，所述之事无关紧要，实则写出了蕴蓄在普通物什上的生活美学：石榴花代表着一个家庭的红火，石榴果实是上供的佳品，石榴籽如美女的眼睛一样晶亮有神，石榴裙也拜石榴籽的汁水所染……诗意无所不在，顺手写来，满纸云烟，令人心驰神往。

冯杰的叙述极其含蓄、节制，言辞不多且间有诗歌雅言与村俗俚语。乡俗乡音俗则俗矣，但俗中有雅趣，有智慧，有生活的美学。这种生活美学也是作者的生活态度：热爱淳朴自然的乡间生活，追求心灵的自由与精神的丰饶。

金色炸弹

陈乐晴/文

曾经的校区外种有一排菠萝蜜树。每到夏天，菠萝蜜如瓜，自叶间自然垂落，一身青衣，尖刺为多。若稍不留意，菠萝蜜便可能化为炸弹，砸落在地。

【开篇直接写菠萝蜜的果实，突出“如瓜”外形和刺多的特点。“砸落在地”一句，侧面写出了菠萝蜜果实的大和沉。】

因在南方，故菠萝蜜颇为常见，有街边生长与超市售卖之分。街边菠萝蜜，个小皮厚，净为外壳，其肉泛白，水分较少，虚有其表，颇为难吃。社区里人生怕这“炸弹”砸人，每年提前聘人带上棍棒把“炸弹”取下。个大些的早被人拿去，个小的便被丢弃在树下，若有人中意，可以拿回去。

超市的菠萝蜜个头大，肉多皮薄，大若冬瓜。若是运气好，可见超市小哥举刀劈开这菠萝蜜，小心取出一颗一颗金色果肉。轻轻撕下一小块放入口中，慢慢咀嚼咽下，甜甜的滋味便萦绕于舌尖之上。

【运用对比手法写出街边生长与超市售卖菠萝蜜的不同之处，突出超市售卖菠萝蜜果肉的细腻与甘甜。】

小时对菠萝蜜甚是喜爱，或许因上学路上成天看见这水果，所以天天记挂在心。小时喜糖，菠萝蜜又是那么软甜可口，怎么吃都吃不厌。搬家之后这两年较少吃菠萝蜜，但时常会想起菠萝蜜果肉的味道，甜而不腻，脆而不硬。金灿灿的果肉富有质感，正好适宜春夏食用。

菠萝蜜入口后，果肉口感恰到好处，但却有一白核。这核大且有层黏膜，非常影响口感。更讨厌的是，这核和黏膜稍有涩味，会影响果肉的味道。因此每次吃菠萝蜜，必定不敢多吃。心细之人，会将果肉与核膜分离之后再放入口中，口感会好很多，不过就是麻烦些。每当此时，我都会感慨一番，这“金色炸弹”可不是好惹的。

【写菠萝蜜果肉的口感，写核与黏膜的讨厌之处，突出这“金色炸弹”不好惹的特点。】

菠萝蜜，隋唐时传入中国，初名为“频那挲”，后在宋代改为菠萝蜜，沿用至今。

【插入“菠萝蜜”名字由来的历史，语言简洁，点到为止。】

菠萝蜜果肉多为生吃，也可以榨汁饮用；更有惜物之人，去掉果核上的黏膜，用开水煮熟。这煮熟的果核是可以吃的，细细品尝，有板栗之香甜软糯，味道极美。

每当我吃着菠萝蜜，都不觉喜上眉梢。不一会儿，便一盘果肉下肚，只剩下了光溜溜的果核，此时忽有一股果核的涩滑感油然而生—“金色炸弹”果真是金色炸弹！

【吃菠萝蜜果肉的口感总伴随着一股涩滑感，这实是美中不足，难怪小作者说是吃了“金色炸弹”。篇末点题，给人意犹未尽之感。】

点拨

关注身边的风景，让普通的水果也在笔下熠熠生辉。小作者借鉴冯杰的写法，将菠萝蜜这种南方水果写得摇曳多姿，令人心生喜爱之情。在小作者的笔下，菠萝蜜之果肉甜而不腻，果核与膜则有一股涩滑感，影响了果肉的味道，实为美中不足。菠萝蜜果核可以煮熟了吃，别有一番美味。中间插入菠萝蜜名称的历史演变，简洁明了，点到为止。最有趣的是对菠萝蜜这种大如冬瓜的水果，小作者直接将其当“炸弹”来写，突出了菠萝蜜大而沉的特点。

全篇多用短句，语言简洁明了，如话家常，却又令人回味无穷，是一篇难得的佳作。

凤 梨

高思俨/文

凤梨，是一种不起眼的热带水果，外形与菠萝相似。凤梨和菠萝是有血缘关系的亲兄弟。

菠萝原产于美洲的巴西。大约在十六世纪初，随着大航海时代的到来，许多热带国家才开始相继引种。传入中国之后，因为它长得很像菠萝蜜，所以就被大家叫成了“菠萝”。

从外形上看，凤梨与菠萝没有太大区别。网上说可以从六个方面加以区分，但其实我只要看一看、闻一闻就知道了：未成熟的凤梨是青绿色的，闻起来也没有什么味道；而成熟的菠萝外表是金黄色的，有很浓的果香味。菠萝肉需要用盐水泡后食用，而凤梨肉是可以直接食用的。

【欲说凤梨，先说菠萝。从外形和颜色上写出凤梨和菠萝的区分，突出二者之间的血缘关系。】

据《台湾府志》记载：“果生于叶丛中，果皮似菠萝蜜而色黄，液甜而酸，因尖端有绿叶似凤尾，故名凤梨。”凤梨这个名字就是这么来的。

【引用资料，交代凤梨名字的由来。】

凤梨作为水果，去皮后可直接食用。但有俗语云：“凤梨配盐水，才能不扎嘴。”讲究的人往往会将凤梨去叶、削皮、抠眼，再用盐水浸泡几分钟，与吃菠萝的方法完全一样。但据说凤梨的营养价值远在菠萝之上。

【比较凤梨与菠萝的吃法与营养价值，强调凤梨的营养价值远在菠萝之上。】

极具创意的人们，把凤梨的用处发挥到了极致。

小时候，我最喜欢吃奶奶做的凤梨咕咾肉和凤梨苦瓜鸡汤。凤梨里的蛋白酶有一个强大的“隐藏技能”—嫩肉！这种蛋白酶可以让鸡肉和筋丝断裂，让肉质更加松散滑嫩。

爸爸告诉我，在闽南语发音里，“凤梨”称作“旺来”，寓意子孙兴旺发达。

【记叙凤梨的诸多用处，可见凤梨与大众生活关系之密切。】

提到凤梨，许多人都会想到凤梨酥。相传，凤梨酥最早起源于三国时期，据说是刘备以喜饼迎娶孙权之妹，而订婚礼饼中便有以凤梨入馅制成的大饼—这就是最早的凤梨酥。后在历代厨神们的努力下，不断改进工艺，直至发展成为今天人们耳熟能详的名品点心。

【插入凤梨酥的一段历史，让凤梨酥更具深远的文化背景。】

市面上的凤梨酥品种繁多，看得人眼花缭乱，不管选哪个品牌，记得一定要选土凤梨酥。所谓土凤梨酥，就是手工制作的凤梨酥，专指手工剁好凤梨，然后再混入其他馅的凤梨酥。为了口感更好，还会加入冬瓜之类。这样的凤梨酥，吃起来酸中带甜，纤维感十足。

【手工凤梨酥，乃匠人匠心之作。“纤维感十足”，颇耐咀嚼。】

一颗寻常的凤梨，在匠人手里变成了不起的产品，也给了我无尽的启迪：不要觉得自己渺小，只要肯钻研、肯实践，做好一件微小的事情，也能创造无限的价值！

【凤梨酥带给人的启发是不断地突破与创造，以实现人生的价值。】

点拨

小作者非常擅长叙事。围绕凤梨这种不起眼的水果，作者以徐缓的笔触娓娓道来，写凤梨与菠萝的区别，写凤梨名字的由来，写奶奶做的美食，也写到人们在凤梨身上寄予的美好情感，但重点写的是名品点心—凤梨酥。这种既有地方特色又极具现代感的点心，被人们赋予了更多的内涵，同时也展现了匠人们积极进取、不断创新的精神气质，令人心生敬意。

本文的不同之处在于，小作者关注的不仅仅是凤梨这种水果，同时也借助凤梨反映了人们在文化及精神上的追求，以及小作者对凤梨和凤梨酥的深厚情感，这也正是此文写得如此令人动心的关键所在吧！

总评

冯杰是一位心思细密、性格恬淡的作家。他的观察力极强，往往能发现隐藏在寻常生活之中的诗意与美，借助生花妙笔，展现庸常生活中的诗意和美—这正是他超越常人的地方。冯杰热爱生活，善于发掘民间生活的俗趣，并生动地再现这种生活情趣—他是真正的生活家。

冯杰的语言具有一种魔力，借用比喻和通感，使读者产生丰富的联想与想象，在细细品读中咂（）摸出庸常生活的另外一种滋味。冯杰的作品展现的是他的一种写作态度——面向土地和大众，在庸常事物中发现和展示生活的美。冯杰是一盏灯，照亮了追求真善美者前行的道路。

陈乐晴和高思俨两位同学在研读冯杰作品《石榴的骨头》的基础上，创作了《金色炸弹》和《凤梨》两篇文章。两位小作者都有一双善于发现的眼睛，都能将她们在生活中发现的点滴之美凝聚笔端。前者笔调更细，聚焦一种水果，侧重写个人感受，展现的是菠萝蜜的可爱之处，文字也很活泼；后者视野开阔，围绕凤梨写美食与点心，既写出了凤梨之美，也展现出了风物人情，是一篇难得的佳作。两篇习作都有刻意模仿冯杰的地方，也都有个人的独特感悟，文笔虽显稚嫩，倒也简洁、流畅，清丽脱俗，透着股恬淡与闲适，实属难能可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