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常或反常:反常规叙事的内涵及阐释方法

2019-01-03 11:55陈文铁郝利群
关键词:理查森阿尔贝虚构

陈文铁,郝利群

(1.大连海事大学外国语学院,辽宁大连 116026; 2.大连外国语大学国际关系学院,辽宁大连 116044)

一、引 言

反常规叙事(unnatural narrative)*国内学者如尚必武、尚广辉、杨绍梁、李敏锐等将“unnatural”译成“非自然”,参见文献[1]~[11],笔者认为这一译法值得商榷。根据术语翻译的科学性和可读性原则,笔者认为“unnatural”不宜翻译成“非自然”,而应译成“反常的”,或者“反常规的”;而“非自然”是Brian Richardson所说的“nonnatural”或者是“nonmimetic”(参见文献[12]第386页),而并非“unnatural”。由于篇幅有限,此处无法详述,笔者专门写了一篇关于该术语翻译的小文,期待能与读者见面。是近年来后经典叙事学的研究热点之一[13]1。国际上该研究领域的著作和论文不断涌现[13]1-3,国内也有学者进行了研究[1-11]。国际知名叙事学、文学期刊,例如,Narrative,Style,Storyworlds,JournalofNarrativeTheory, MFS等不断刊载知名学者以“unnatural”为题的相关论文。2017年10月,上海外国语大学举行的“第六届叙事学国际会议暨第八届全国叙事学研讨会”汇集了包括叙事界权威费伦(James Phelan)在内的国内外学者10余篇关于反常规叙事的论文。反常规叙事在国内外的研究还在不断升温。那么究竟什么是反常规叙事?读者如何解读反常规叙事?反常规叙事如何兴起,将来发展如何?本文将从“unnatural”一词和相关的“natural”一词定义出发,对以上问题进行梳理和分析。

二、反常规叙事的含义

在英语构词法中,“un-”表示否定前缀,构成与去掉该前缀的这个词的反义词,如“unimportant”, “unnecessary”, “unknown”等。“unnatural”一词是“natural”的反义词。当我们见到这样的词语时,如果它不是什么,我们通常的逻辑会想知道,它是什么。汉森[14]163、阿尔贝等[15]指出,要了解这个加前缀的“unnatural”的含义,首先要了解它的对应词“natural”的含义。

(一)“natural”的含义

“natural”这个词是“nature”的形容词,在《牛津高阶英汉双解词典》(2004第六版)中的释义是:“normal, as you would expect”,“正常的,自然的,意料之中的”;“relaxed and not pretending to be sb/sth different”,“不拘束的,不做作的,自然的”。

(二)“unnatural”的含义

《牛津高阶英汉双解词典》(2004第六版)对“unnatural”的解释是:“different from what is normal or expected, or from what is generally accepted as being right”,“不自然的,勉强的,反常的”;“different from anything in nature”,“不正常的,怪异的” 。其他词典,如《朗文当代高级英语辞典》(2004新版)、MerriamWebster’sCollegiateDictionary(11th Edition)、CollinsEnglishDictionary(Millennium Edition)等,对“unnatural”一词的释义基本相同,可以概括为“不正常的”、“反常的”、“做作的”、“不自然的”之意。

弗鲁德尼克[16]362[17]11[21]15理解的“unnatural”是“非口头叙事”,“逻辑和认知上不可能并且奇异、魔幻、超然的叙事”[注]弗鲁德尼克(1996)用non-natural来代替unnatural。她对于反常规叙事的定义参照了natural narrative的含义,即社会语言学家Labov(1967)[22]定义的“自然的口头叙事”。unnatural narrative的含义也就是natural narrative的反义,即“非自然的口头叙事”,以及“在已知的现实场景和认知的模式中不存在的话语和策略”。参见文献[17]第11页。。尼尔森[23-24]认为反常规叙事是“偏离常规的叙事”,“在物质世界中以及逻辑、记忆和心理上不可能存在或者不切实际的叙事”。伊维尔森[25]94-112认为反常规是故事世界中的发展规律与故事世界中的场景和发生的事件之间的冲突。托比亚斯等[26]认为,反常规叙事就是非摹仿的叙事,叙事文本中包括具有极强不可能性的故事世界。梅凯莱[27]虽然没有给出反常规叙事的具体定义,但她以什克洛夫斯基的陌生化为基础,认为反常规叙事是关于陌生的、违反常规的、物质世界里不可能存在的或发生的叙事。汉森[14]163根据奥胡斯大学网站上对反常规叙事学的描述指出,反常规叙事一方面是指偏离一种自然的(即公众接受的、口头的)叙事模式,另一方面是指与事件和人物相关的故事,违背了我们对自然的或现实的认识。贝尔[28]认为反常规叙事是虚构的,其中的场景及事件参照真实世界和逻辑规律都是不可能存在的。申丹[29]认为,“实践当中,最好找出典型事例来说明‘unnatural’”,并引用理查森[30]394的例子“Outside, it is raining. Outside, it is not raining”说明“unnatural”。这个例子与阿尔贝等人对“unnatural”定义的“逻辑上矛盾”的观点一致。申丹[29]认为,像塞万提斯、菲尔丁、奥斯丁以及特罗洛普等的摹仿现实的作品中将这些不可能存在的虚构事件排除在外,因为虚构的事件“which totally violate our understanding of the world”(完全违背了我们对这个世界的认识)。叙事学家直接或间接阐释了反常规叙事的定义,虽然角度不同,但基本内涵大致相似[30]389。

对于反常规叙事含义的阐释最有影响的是理查森和阿尔贝两人。他们的观点不仅体现在与其他学者的合作中,如贝尔和阿尔贝[31]、阿尔贝和黑泽[13]、阿尔贝和伊维尔森等[32-35],还分别各自形成了反常规叙事理论。费伦[36]指出,理查森对于反常规叙事的理解在于他强调“自然、摹仿的叙事与偏离摹仿的常规叙事的关系”,而阿尔贝强调叙事呈现的要素在物质世界中、逻辑上和人类世界中不可能存在。理查森用“反常规”一词作为他的经典之作《反常规声音》(UnnaturalVoice)的标题。他认为,“(反常规叙事)这个词与当代许多作品中怪异的、不寻常的、不存在的说话者有关”[37]5。这里,理查森对于反常规的概念基本用的词是“怪异的,不寻常的”。在随后的著作中,他对反常规这个概念进行了更详细的阐释。理查森[38]34这样解释“unnatural narrative”:“one that conspicuouslyviolates conventionsof standard narrative forms, in particular theconventionsof nonfictional narratives, oral or written... In a phrase, unnatural narratives produce adefamiliarizationof the basic elements of narrative”(是指很明显地违反了标准叙事的常规,尤其是非虚拟叙事的常规,无论是口头还是笔头的……总之,这样的叙事在基本的叙事要素基础上,产生一种陌生化的效果)(画线部分由本人所加)。理查森[38]3指出:“An unnatural narrative is one that contains significant antimimetic events, characters, settings, or frames. By antimimetic, I mean representations that... violate mimetic conventions and the practices of realism, and defy the conventions of existing, established genres”(“unnatural narrative”包含了重要的反摹仿事件、人物、场景和认知结构。反摹仿是指再现的事物违反了摹仿的常规,现实的惯例,违反现有的、已确立的文学种类)。在有关这个概念讨论的专栏文章中,理查森指出:“Unnatural narrative theory is the theory of fictional narratives that defy the conventions of nonfictional narratives and of fiction that closely resembles nonfiction.”[12]385(反常规叙事理论,是关于违反非虚构叙事或者近似于非虚构叙事的虚构叙事常规的虚构叙事的理论。)在回答其他学者质疑时,理查森将反常规叙事概括为“反摹仿”(与现实违背)[12]492。在这里,理查森用了“antimimesis”同柏拉图呼应,表示“unnatural”。

我们稍微解释一下“antimemesis”与“unnatural”的关系。这要追溯到柏拉图和亚里士多德对于“mimesis”(摹仿)的理解,而两者的认识是不同的[33]378。在柏拉图的《理想国》第十卷中,苏格拉底将摹仿的艺术等同于“模仿的艺术”。苏格拉底认为,艺术只是摹仿现实的世界,是不真实的,因为艺术无法带我们进入理念的超验世界,只有在后者的世界中,人类才能掌握事物的本质。艺术是影子的影子(即现实世界的影子,而现实世界是理念的世界产生的影子)。而亚里士多德所说的摹仿,是再现的过程,是投射和模拟。摹仿等同于再现:史诗、戏剧、合唱、绘画、舞步、赞美诗等艺术都是摹仿。从柏拉图的摹仿说来看,叙事学中的“unnatural”等同于反摹仿(anti-mimetic),因为真实的世界无法被模仿,“unnatural”违背了真实世界的要素;但从亚里士多德的摹仿说来看,“unnatural”是“mimesis”,是摹仿,“unnatural”可以在虚拟的世界中再现。可以说,理查森的反常规叙事理论,是以“反摹仿”为核心,在此基础上形成诸如“陌生化”、“超越常规”等概念。

理查森在故事层面和话语层面分别界定了反常规叙事。在故事层面,理查森认为,虚构故事中的背景、人物、事件甚至叙述的行为等要素与现实相悖,是反摹仿,构成故事层面的反常规叙事。在话语层面,理查森特别指出第二人称“你”或“你们”以及复数第一人称“我们”的反常规叙事。他指出,第二人称的反常规叙事主要是指它的应用不同于常规范式[30]389。我们通常使用的第二人称,用来表示称呼、指示、命令、说明等,可以在同故事叙述和异故事叙述中转换为第一人称和第三人称。理查森认为,在反常规叙事中,第二人称既不能转换为第一人称,也不能转换为第三人称,从而模糊了同故事叙述和异故事叙述的界限[30]390。正如弗鲁德尼克[17]226所指出的,第二人称的应用打破了传统的叙事模式的二元结构,尤其是同故事叙述和异故事叙述的界限,以及叙事者和人物的身份界限。此外,复数人称“我们”也打破了同故事叙述和异故事叙述的界限,“我们”涵盖了所指全部人物,从而用“我们”共同的想法取代他人的想法,而这样的想法不一定是个人的想法,可能与个体想法相悖。

此外,理查森的反常规叙事还包括“反常规文本建构”(unnatural construction)。理查森[30]391指出,他所称的反常规文本建构是指文本的设计、作者的创作方式同反常规这个概念一致:出乎意料,产生不同常规效果。比如《项狄传》中的排版故意留的黑页、空白页以及大量跑题等,品特戏剧中违反戏剧常规叙事的顺序采用的倒叙手法,卡罗尔·希尔兹(Carol Shileds)的小说两部分顺序颠倒等。这些作品的内容依据现实,然而展现的方式与常规相悖,因而反常规。当然,正如理查森本人所说,“反常规文本建构”是一个弹性词汇,不同学者理解不同,而这种建构,很快也会成为常规,被人接受[30]391,但不能不说这也是反常规的一个组成部分。

理查森说,要用一句最简单、最精炼的话概况反常规叙事,就是用英国女作家布鲁克·罗斯(Christine Booke-Rose)的话:“你发明的人也发明了你”[30]386。里蒙·凯南(Shlomith Rimmon-Kenan)对这句话进行了进一步解释,“反常规叙事就是颠倒叙事层面的顺序,将叙事客体变成主体,反之亦然。内外、包含和被包含、叙事主体和客体、高低等顺序完全颠倒了”[30]386。理查森用马克·雷纳的小说《我的堂兄,我的肠胃病医生》中的例子说明反常规叙事中颠倒顺序:“他汽车装了炸弹。他把钥匙插进打火开关,扭动——炸弹爆炸。他走出车,打开机盖,草草地检查一下。盖上机盖,走回车内。扭动发动机钥匙。炸弹爆炸。他走出去,恶狠狠地关上门”[30]386。

阿尔贝等[13]2-4将“unnatural”定义总结为三个方面:(1)“...narratives that have a defamiliarizing effect because they are experimental, extreme, transgressive, unconventional, non-conformist, or out of ordinary”(具有陌生化效果,因为这样的叙事是创新的、极端的、越界的、反常规的、不一致的、特别的)。接着他们又补充说,“unnatural的含义是规范(norm)的反义词”。(2)“...anti-mimetic texts that move beyond the conventions of natural narratives, i.e, the mimesis of actual speech situations”(属于反摹仿的文本,违背了自然的叙事常规,即摹仿真实口头场景)。这里自然的叙事,就是威廉·拉波夫(William Labov)所指的口头叙事。(3)“physically impossible scenarios and events, that is impossible by the known laws governing the physical world, as well as logically impossible...”(物质世界上不可能存在的场景或发生的事件,即已知物质世界规律下不可能发生,逻辑上存在矛盾)。

阿尔贝等[13]41[18]436[20]25[39]最终将反常规叙事定义为“physically, logically, and humanly impossible scenarios and events”(物质上、逻辑上以及在人类世界里不可能存在或发生的场景和事件),即对于现有主宰物质世界的规律、公认的逻辑原则、人类具有的知识和能力范围来说,描述的故事是不可能存在的。阿尔贝列举了四个例子来加以说明:会说话的乳房,能写信的尸体,可以放慢的时间,环境突然改变形状。阿尔贝的反常规定义参照现实世界人类具有的知识。现实世界中,乳房不能说话,尸体也不能写信,时间不可以放慢,物质环境不会突然发生变化。因而,叙事的描述与这类贮存于人类头脑内的知识体系和能力相违背,即不可能存在时,就是他所说的反常规叙事。理查森也同意这个观点。他说,“我所说的反常规行为或事件,参照物理规律和逻辑原理,是不可能存在的。这个法则和规律千百年来也不会变化,在哪里都是一样的”[30]399。阿尔贝的反常规叙事理论,是以“不可能性”为核心,他将反常规叙事分为狭义和广义两个方面。狭义的反常规不仅仅是违反常规的,而且是“不可能发生或存在的现象”;广义的反常规是指常规化的不可能现象,也就是说,尽管一些看起来在现实世界中是不可能存在的,但已经被公众接受、认可、熟悉,不再令人感到陌生,因而成为常规化的现象。

尽管学者们对其含义的阐释存在分歧,但仍然可以发现他们的一些共性,即他们都强调反常规叙事来源于现实世界的范畴,同时强调故事的不可能性、不真实性以及虚构性[35]103-104。

笔者基本认同理查森的观点,特别是他的核心词convention/unconvention。如果以反摹仿为核心,就是以现实世界为参照,违背现实的规约,就成为反常规。同理查森的定义相比,阿尔贝的定义显得更简洁,似乎更突出反常规的本质。但阿尔贝的定义有几个问题。首先,阿尔贝定义的反常规是指“物质世界不可能存在”。问题是,一方面物质世界瞬息万变,另一方面人类认识是一个过程,现在不能发生的事、不存在的事,也许会有一天发生;现在不能被理解的事物,也许有一天能够有合理的解释,只不过是时间的问题。其次,“人类世界不可能存在的事物”。这个定义存在的问题同上,有些不可能的存在是暂时的。最后,反常规在“逻辑上不可能存在”。逻辑矛盾的情形有几方面的原因,但我们依然可以理解,而并非反常。如:(1)说话人的身份。如果读者知道说话的人精神或者头脑有问题,如《喧哗与骚动》中班吉的逻辑,读者知道他是个傻子,也就对他的逻辑不感到奇怪了。正常的人说这样的话是反常,但有些小孩、老人或者精神有问题的人的逻辑,我们不会觉得奇怪,因而就不反常。(2)体裁的问题。神话、寓言、罗琳的《哈利波特》是虚构的,不符合逻辑,但读者可以接受,并且成为认知的一部分,即知识。再有,物质世界中的各种虚构的游戏,可以成为人们知识体系的一部分,由不知道陌生的知识,变成为知识体系的一部分,即得到读者的认可。比如我们会说,“哦,还有这样,原来也可以这样……”(3)环境的问题,如,受害者在极端情况下,说出不符合逻辑的内容。诸如此类的情形还有很多。此外,对于事物的理解、语言的环境和逻辑等,都不能孤立来看,要看具体的环境。

基于以上阐释,笔者认为,首先,反常规叙事一词,基于“unnatural”一词。从词典的释义中不难发现,其本意基本为“不正常的”、“反常的”、“做作的”、“不自然的”之意。而这个词的学理含义,从逻辑角度来说,不能脱离其本身含义,否则就不是这个词,或者完全可以用其他词代替了。因而,对于反常规叙事这个术语的内涵来说,一定是围绕这个词的本义,无论如何延伸,都必须包含其内在含义。这样看来,我们理解反常规叙事,就要把握其“反常”或者“反常规”这样的实质而进行分析。

其次,既然反常规叙事以反常作为其实质,以脱离常规为主要表现形式,那么就一定要参照一个常规或者常规叙事来界定这个反常规。那么如何来界定常规叙事呢?不妨将常规叙事作为一种典型(prototype)、一种规范,这即是理查森所说的“摹仿”(mimesis)。这里所说的常规,就是我们生活所处的现实世界、物质世界。这个世界就是标准,是参照。与这个世界的存在相违背,不可能存在的物质或发生的事就是反常规。此外,常规是一个公众的标准和认识,是一个模式,是大家共同认同和遵守的标准。这个标准并不是一成不变的,是随着环境、时代、历史以及观念的变化而变化的。常规和范式不是存在于个体之中,而是存在于一个集体、一个民族、一种文化之中,是一种集体无意识的集合,是多年历史发展形成的一个民族在思想和文化领域内的共识。

再次,反常规叙事属于叙事中的一种形式,是一种叙事策略、一种技巧,是偏离了常规的叙事模式和范畴,是实验性的、创新的虚构叙事,是不真实的,也就是说不会发生在真实世界中,与现实形成反差,甚至给人不寻常的印象,产生特殊的效果,尤其是极端不寻常的这类叙事,程度上远离常规的标准范式。

最后,反常规叙事包含常规化的反常规叙事和未常规化的反常规叙事两个方面。常规化的反常规叙事是一种被人们接受的反常规叙事,已经不再被人们视为违背常规的范式,成为人类大脑知识的一部分。或者说,所谓的范式和标准的尺度将这部分反常规叙事接纳成为常规的一部分,只不过这个标准和范围扩大了,从而推进了人类的认知过程,丰富了人类认知的知识。理查森将这类反常规叙事称为“非摹仿”(nomimetic)或者是“非自然”(nonnatural)叙事。他认为传统的神话故事、寓言、鬼故事、科幻等那些掺杂魔法、超自然要素的小说已经归为大家熟悉的体裁,有的故事只不过加了一种超自然的元素,要不然就完全符合现实[12]386。

他也指出,我们不要过渡滥用这个反常规的词语,比如,略显不寻常的真实文本、常规的时间倒叙、某种出乎意料的场景或者是人物等,这些都不属于反常规叙事。并且他认为,超自然文本之所以不算做反常规叙事,是因为两者是不同的。超自然的文本是严肃的虚构的故事,而反常规叙事是作者为达到某种效果而故意运用的技巧,因而有些戏谑的效果。另外,超自然的文本要是没有了超自然要素,就可以在现实世界里发生,而反常规叙事却颠覆了现实世界:“一个人可以骑着飞马登上奥利匹亚山”是超自然,而“一个人骑着屎壳郎登上天和诸神对话”就是反常规叙事。还有,他认为常规的科幻小说都不是反常规叙事,“有人因为受到有关未来大胆设想的启发而得到灵感,有可能将这些设想变成现实”[30]398。

尽管后现代主义作品中经常出现反常规叙事,然而,在古希腊、古罗马的戏剧乃至莎士比亚的戏剧中也有诸多反常规要素存在。甚至18世纪“物”(it)叙事小说,乃至19世纪简·奥斯丁以及20世纪的作品中,都可以发现诸多类似的反常规叙事。但这些都被人们接受,从而成为常规化的反常规叙事。

另一种就是还未被接受的反常规叙事。这类叙事以目前的人类认知能力和物质世界为参照,暂时是不可能的,逻辑上是矛盾的,令人觉得不可思议,令人觉得奇怪、不自然。这部分的反常规叙事是真正意义的反常规叙事,是我们研究的主要对象。伊维尔森[25]96-97举了这样的例子来解释反常规叙事:一个人一天早上醒来,变成了有着人脑的大虫子,但还要像人一样行动。由于我们无论借助什么样的外部知识,都无法解释这样的现象,因而是反常规的。伊维尔森称之为“反常规思维”(unnatural mind)。[注]伊维尔森这样定义反常规思维:反常规思维是指意识,在作用或者表现上违背支配现在可能世界的规律,无法被常规的认识或者传统化认识所接受。参见文献[40]。如果我们将常规叙事称为典型的叙事,并作为范式和标准,那么极端的、偏离标准的范式,在程度上、影响上或者使读者感受反差较大的叙事,笔者称之为“极端叙事”(extreme narrative)(如阿尔贝举的例子),或者用理查森的话,“是挑战摹仿的常规”[30]386。笔者认为这种极端的反常规叙事不是反常规叙事的主流,它们是反常规叙事的特殊形式。反常规叙事中更多的是那些逐渐被认识、认知并趋于常规化的反常叙事。

三、反常规叙事的解读

费伦[41]以及理查森[30]385都承认,传统的解读叙事的方法多依据摹仿说,叙事作品中的人物和事件令读者和观众感觉如同我们生活的世界中的一样。这样在解读作品时,人们忽略了违背现实要素的叙事,如人物、时空、情节、叙述者等,甚至对这些反常的叙事要素的分析也采用分析真实世界的方法。但也有叙事学家关注了虚构作品的不寻常叙事,如什克洛夫斯基对《项狄传》(TristramShandy)中脱离常规叙事的情节要素的分析;巴赫金对拉伯雷故意违反常规时空叙事、造成作品时空叙事反常的分析;弗鲁德尼克分析的不同人称的反常叙事,如第二人称叙事等。

在谈论何为反常规叙事时,不能忽略的一个问题是,反常规叙事是参照读者的感受,还是指文本本身脱离常规而呈现的反常规特征?关于这个问题,阿尔贝在给反常规下定义时指出,他的定义与理查森的定义区别在于他是指文本本身反常,而理查森过多强调以读者感受来决定是否反常[20]14。但阿尔贝的理论最终也落到读者的感受上。就如他解释运用认知理论来分析反常规叙事可行性的理由,是因为他想要知道,“面对超越现实世界的各种现象时,人的思维会发生哪些变化”[18]436,这恰恰是理查森对反常规叙事的理解,当然也就是读者的感受。因此,认知的方法也就成了分析反常规叙事的一种常用方法。

此外,斯莫泰斯克认为,“对于任何一项活动,无论是脑力还是体力,平衡至关重要……不平衡的事物往往会引起关注。假如人担心失去平衡摔倒,那么大脑就会努力保持平衡,人若是看到不公正的事,就会想纠正”[20]43。同理,对于反常规叙事的解读,读者也是在寻求一种认知上的平衡。

解读反常规叙事的过程,就是将不熟悉的、陌生的、与现实相悖的知识,整合为熟悉的、常规化的知识,内化为读者认知知识的一部分,寻求一种大脑的平衡,即“常规化”(naturalization)的过程。最先提出“常规化”概念的是乔纳森·卡勒[42]。他说:“若想明白碑文的意思,我们必须将碑文中怪异、虚构的字面含义变成我们能够理解的常规含义,使它们纳入我们的视野。”弗鲁德尼克[17]34[21]1将常规化作为一种策略,使得那些不是自然发生的故事转换成为我们熟知的叙述模式。这种策略就是弗鲁德尼克以及阿尔贝等人所称的认知法[17,20-21]。阿尔贝认为,“既然这些不可能发生的事物是作者想出来的,那理所当然就应当以人的视角来解读”[20]17。解读反常规叙事最常用的认知方法是整合法。

整合又称为概念整合(conceptual integration)或称为概念合成(conceptual blending),是人类认识事物的高级能力。美国语言学家Fauconnier在20世纪80年代提出,经过与Turner,Coulson,Rohrer等认知语言学家进一步研究,于90年代提出概念整合理论。Fauconnier和Turner指出,这种能力是“人类大脑的了不起的能力,不仅使我们祖先优于其他物种,也造就了我们的今天”[43]。概念整合的核心内容包括:人的大脑利用现有的知识创造新的知识;通过多个输入空间的要素实现双域型整合。

阿尔贝[18]438也指出,我们在阅读中遇到现实世界中不可能存在的场景和事件时,通常将自己设想在虚拟的故事场景中。读者以原来的知识来解读虚拟的世界,从而重新创建一个场景,就是马克·特纳所说的不可能的整合过程(impossible blending)[44]。认知学家纽兰德(Mante S. Nieuwland)和博克姆(Jos J. A. Van Berkum)曾做过试验,测试受试者运用整合知识方法对反常规故事(例如谈恋爱的花生、哭泣的游艇)做出的反应。他们发现,受试者需要建构并且升级虚拟世界的环境,直到将无生命的物体赋予人类的特征。这种将人具有的特征,如情感、行为、相貌等投射到无生命的物体上的过程即是人类的认知过程。反常规叙事恰恰能够使读者创造一种现实不存在或者超越人类认知的体系,以迎合阅读中不可能存在的世界。整合的过程是将反常规的现象转换成我们所处的现实世界中被我们接受的常规。经过整合,原来的反常和怪异的现象已经成为我们习以为常的常规,因而不再令人奇怪。

现在来看整合概念如何阐释这种反常规叙事。图1是Fauconnier和Turner两个人著名的整合例子“和尚之谜”[43]45:一个和尚在日出之前从山脚下开始向山顶行走,到日落之前到达山顶,之后在山顶上沉思过夜。第二天早上在太阳出来之前下山,在日落之前到达山脚下。这个谜就是:和尚能否在同一时间出现在同一个地方?

图1 “和尚之谜”的基本图式

这个整合图示有四个心理空间:一个类属空间(generic space),两个输入空间(input spaces),一个合成空间(blended space)。两个输入空间分别包含和尚上山和下山的时间、路程、方向等结构。两个输入空间通过跨空间映射(cross-space mappings)对应各自的结构要素,如和尚上山、下山等,同时投射到类属空间。这样,类属空间就有了两个输入空间共有的抽象结构:和尚行走、和尚的位置、山顶、山脚以及之间的距离以及运动等。然后输入空间的要素会被有选择地投射到合成空间,经过组合、完善、扩展这三个心理过程后,形成层创结构(emergent structure)[45](又译成“浮现结构”[46])。在整个合成的过程中,还有三个问题:首先是选择性投射。在输入空间中的要素并不都投射到合成空间中。和尚上山、下山不是在同一天这样的矛盾没有投射到合成空间。其次,结构要素或框架的进入。当合成空间具有一定的要素后,我们就会借助相应的框架体系将这些要素组合起来。和尚的上下山活动,从日出到日落,从山顶走到山下,我们的结构体系或者是框架将构成两个人这样的活动,这样的两个人就会在同一个时间同一个地点相遇了。于是这个框架就使得这样事件的结构合成在一起,使得和尚和“他自己”(即另一个和尚的结构或者是框架)相遇成为可能。再次,形成了整合的语言描述。“The Monk meets himself”(和尚遇到了自己),现实不可能,不符合逻辑,但经过概念整合的整个网络映射,这句话通过整合理论而成立。

此外,阿尔贝[20]47-57提出了其他解读反常规叙事的认知方法。

(1)文类归属(使读者想起文学史上的某种文类常规):在阅读过程中,我们不再认为反常规是陌生的或者不寻常的,而是将反常规要素归为一种特殊的文学类型,即包括反常规相应的话语语境。例如,《哈利波特》就是虚构的体裁,《白雪公主和七个小矮人》属于童话故事,《西游记》归为神话,《聊斋志异》属于鬼故事等。

(2)主观化(将反常规视为一种心理状态):可以将一些不可能要素简单地解释为人物心理状态的一部分,比如梦境、幻想、想象或者幻觉。例如,意识流的作品。

(3)突出主题:可以将反常规要素视为突出主题的例证,而不是有意摹仿的事例,反复出现借以突出主题。《人鬼情未了》中女主人公的通灵术就是这样的例子。

(4)寓言式阅读:读者可以将反常规现象视为抽象寓言的一部分,视为一种表达方式,使用反常规现象的目的是表达某种思想而不是单纯地展现故事世界。如,约翰·班扬的《天路历程》。

(5)讽刺与嘲讽:可以将反常规看作一种技巧或者写作手法,作者通过反常规的场景或事件来讽刺或者嘲笑某种心理特点或者事物的状态,从而进行批判。如斯威夫特的《温和建议》《格利佛游记》等。

(6)假定一个超验的范畴:读者可以通过将不可能现象想象为超验环境的一部分来对其进行解释,例如约翰·弥尔顿的《失乐园》故事发生在地狱和天堂。

(7)自己想象(以不可能的故事做素材让读者构建自己的故事):读者可以将文本中矛盾的内容作为创造自己故事的素材,随意想象,编撰自己的故事。

(8)禅式阅读:假想读者意志坚定,不为各种反常印象所动,只寻求自己阅读的快乐。

阿尔贝提出的后几种阅读方式并非普遍的通用的阐释方式,只是针对一些特殊文学形式和种类采用的阅读方式方法,是对虚构叙事中某一个方面的反常规情形做出的针对性的阅读方式,不具有普遍意义。

笔者认为,认知方法中的框架理论(frame theory)、典型论(prototype theory)、程式理论(又叫心理图示理论)(sripts/schemata theory)不失为更比较实用的认知解读策略,甚至最小和最大差距原则(minimal & maximal departure)也同样适用。如莱恩[47]认为读者在解读虚构作品的叙事时,将现实世界的一切投射到虚构的作品中,只会做微小的调整(最小差距原则),或者佩尔(Thomas Pavel)认为,读者以叙事内容为主,完全接受虚构作品世界中的事件,抛弃现实世界的知识和体系,形成与现实最大的反差[20]。

当然,并非多数学者认可认知方法的解读,有些学者甚至坚决抵制。赫尔曼批评这种认知法说:“读者对于头脑的解读在虚构的世界和真实世界中是不一样的。”理查森说,在人物分析上,认知法太狭隘、不完整、片面,甚至我们也没有禅式阅读法等。[30]400尼尔森[48]恰恰提出与阿尔贝相反的解读反常规叙事的方式——反常规化阅读(un-naturalizing reading)。他质疑我们在阅读反常规叙事时,是否都会以这种认知的方式将反常规的叙事变成常规化,即我们熟悉的认知体系。他以爱伦·坡的《一幅椭圆形的画像》为例指出,反常规化阅读正好与常规化阅读相反,读者在阅读反常规叙事时,并不一定将逻辑、物质、时空、知识体系上与现实相矛盾的要素常规化,形成认知上的平衡,而却保持了这种反常规叙事的状态。

作为后经典叙事,反常规叙事的解读和阐释当然不局限于认知方法,还可以结合经典叙事常用的理论和方法来解读反常规叙事,如故事话语、不可靠叙述、视角等。纽宁[49]提出了八种对于后经典叙事学研究的方法:(1)语境、主题、意识形态方法;(2)跨体裁、跨介法;(3)语用和修辞研究法;(4)“元”叙事的认知和接受理论法;(5)后现代与后结构主义对(经典)叙事学的解构;(6)其他语言学方法;(7)哲学叙事理论;(8)其他跨学科方法等。这些方法都可以应用到反常规叙事的解读中来。

四、反常规叙事的兴起及研究的意义

20世纪80年代,理查森通过对戏剧进行研究,发现戏剧中时间的顺序有很多与现实叙事时间相违背的现象,他发表了TimeisOutofJoint:NarrativeModelsandtheTemporalityoftheDrama[50],来解释同一故事内却有不同的时间顺序。该文标志着反常规叙事研究的开始。弗鲁德尼克(1996)Towardsa“Natural”Narratology正式提出了常规叙事(自然叙事)的概念,即“自发的口头讲故事”[17],并阐释了相关的常规和非常规叙事理论。在此之后,理查森将其对于反常规叙事的系统阐释凝结在反常规叙事经典著作UnnaturalVoices:ExtremeNarrationinContemporaryFiction中[37]。2008年,理查森等人在美国举行的国际叙事学研讨会上,正式提出反常规叙事理论这一说法。2009年,在德国弗莱堡,阿尔贝和黑泽组织了以反常规叙事为专题的研讨会。这些学者一道,编撰了“反常规叙事学”的网页词典。在此之后,更多的反常规叙事论著及文章不断出版[12-14,20,35,51]。反常规叙事研究热潮开始形成,研究队伍逐步扩大。

反常规叙事的兴起,是对当下叙事学理论的一种反应或者补充。因为叙事理论一直以现实世界为参照,即使是虚构作品中的人物、背景、事件,也都以现实为模板和依据来进行分析,可以说,在诸多的叙事理论中,默认的叙事模式多根据摹仿的理论,很少关注虚幻的时空,与现实相违背、创新性的、完全不可能存在的人物和故事。当代叙事学理论,肇始于亨利·詹姆斯,到俄罗斯形式主义、捷克及法国结构主义以及德国以斯坦泽尔(Stanzel)等为代表的叙事学派和后来的芝加哥学派理论,特别是韦恩·布思,从叙事学诸多策略方面发展了叙事学理论,如第一人称叙事、不可靠叙述、情节安排、叙事顺序、时间、故事情节区分、隐含读者等。但在理论应用中,叙事学家多以现实为根据,以经典叙事理论的摹仿为核心。例如,在叙事时间上,热内特的时间三元素“顺序、时长和频率”是大多数叙事作品遵照的叙事时间,也即按照现实世界的真实时间顺序。但也有作品时间顺序是不可能存在的。例如,同一个故事中人物经历不同时间,如英国剧作家卡瑞尔·丘吉尔的《九重天》,伍尔夫的《奥兰多》故事穿越400多年,还有《海浪》中的反常叙述,以及《当我弥留之际》的通灵术[30]391、第二人称以及第一人称复数在同故事叙事者和异故事叙事者的重合、逻辑矛盾的时空、虚构的世界、人物刻画等[52]。因此,要全面描述这些叙事要素,还要将这些额外要素包含进去。现有的叙事理论对于解读这些叙事,特别是后现代叙事作品中的创新技巧以及各种与现实相悖、怪诞的虚构要素是远远不够的。文学的形式不断创新,内容不断丰富,现有的叙事理论在解读违背摹仿传统说的作品中已力不从心,需要新的理论弥补空隙,尤其是解读和阐释的方式和方法,来丰富和补足原有的叙事理论。这就需要这种新的叙事理论——反常规叙事理论。

五、余论及展望

反常规叙事理论是关于违反非虚构叙事或类似非虚构叙事的叙事常规的理论,它以打破现实常规的叙事作品作为关注的对象。作为一门新兴的理论,虽然已经得到学界的广泛关注和认可,但仍存在一些值得探讨的问题。随着人们认知范畴的不断扩大、不同体裁作品的大量出版,以及创新性作者的不断涌现,将会出现越来越多的不可能现象。一些不可能现象会不断被常规化,而形成全新的或者部分创新的类别。但仍有一些不会被常规化,或者被接受之后,在其他方面又变得反常规了[53]。阿尔贝[20]434-441指出,通过将反常规叙事转变成现实接受的文本,已经被常规化的反常规现象会再次变得不可能。同时,关于这些不可能现象,阿尔贝说道,“我个人来讲,不相信永远反常规现象的存在。毫无疑问,随着时间的推移及社会发展,这些新形式和技巧(即使后现代主义的反常规现象)都会被常规化”[20]434-441[32]。尼尔森也认同此观点[54]。所以不得不承认,反常规叙事的常规化进程将永远延续下去。一部叙事作品是常规还是反常规的,这个标准不是固定的,要取决于不同的读者、环境、时代、认知观点等。如理查森所说,这个标准很难确定[30]397。

笔者也认同,世界上不存在绝对反常规的事物,如果有,只是人们开始从反常规到常规的认知过程。在这个过程中,读者或者观察者可能会应用框架体系理论,扩大现有的知识体系;运用程式理论,增加知识来指导自己的行动;用可能性的理论,使现实人类不具有的知识范围增大。现实世界的知识加上不现实或者虚拟世界的知识,形成更大的知识体系,弥补人类对虚拟世界知识的缺陷,从而能理解虚构的世界,这样,反常的事物变得不反常。同时,其他经典叙事学理论的应用,同样也会将分析的重点从反常转向其他方面,从而消解叙事(denarration),实现故事和话语的重合、层叠。即使物质世界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将来未必不会发生;人类能力和范围的极限,总有一天也会被打破,不可能会成为可能。反常现象的出现,是人类认知的开始,从陌生到熟悉,从反常到常规,人类通过这样的过程认识事物。

借鉴反常和常规的理论,我们可以采用类似的两分法来研究文学,如族裔文学、女性文学、后殖民主义文学、酷儿理论(或者文学)等。反常和常规构成了二元对立的隐喻:常规作为一种范式,一种参考模式,自我(self)是中心,是无标记的(unmarked);而反常构成了偏离,一种异体,从而成为他者(other),是边缘,是有标记的(marked)。反常规叙事颠覆了在叙事层面的等级,如内外、高低、叙述主体和被叙述主体等。而这种对立是德里达的解构主义试图消解的对象,消除常规和反常的这种张力,使其趋同,消除异质,归为常规。欧洲中心论、男人中心论、父权中心论、宗主国优等论,以及文化中心论、强弱、老少、东西、人文主义和后人文主义等,都可以从异化的反常规以及作为范式的常规角度进行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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