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确定性与农民工非永久迁移

2019-01-05 19:15杜云素
关键词:不确定性农民工

李 飞 杜云素

一、问题提出与文献回顾

改革开放以来,乡城迁移逐渐从少数人的大胆尝试成为大多数农民的必然选择。如今,大规模的乡城迁移已有二十余载。每年春节期间的农民工返乡潮已成为中国习以为常的生活场景,真实地折射出农民工群体的生存景况。社会各界一直呼吁要保障农民工的诸多权利待遇,近年新型城镇化战略更是大力推动农民工在城镇定居落户。《国家新型城镇化规划(2014—2020)》指出户籍人口城镇化率要达到45%左右。2015年10月,习近平总书记在《中共中央关于制定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第十三个五年规划的建议》说明中强调,要加快落实中央确定的使1亿左右农民工和其他常住人口在城镇定居落户的目标。但颇有意味的是,农民工似乎并不太愿意在城镇定居落户,不少研究发现农民工永久迁移的意愿并不高[1],一些研究甚至发现农民工落户定居城市的行为和意愿不进反退[2]。对此,我们要思考的是,农民工为什么不愿意在城镇定居落户?他们非永久迁移的行动逻辑是什么?国家政策如何调整才能实现新型城镇化的战略目标?

20世纪90年代以来,学界对农民进城务工的行动逻辑进行了深入探讨。乡城人口迁移的发生与改革开放的经济体制转轨和社会结构转型密切相关。从经济体制看,城市二三产业劳动力需求激增、农地不足、大多数农村地区缺乏足够的非农就业机会等是改革开放以来城乡人口迁移发生的经济源动力[3]。从社会结构看,户籍制度改革,逐渐放宽人口自由流动的限制使大规模的乡城移民最终成为现实。在此结构性因素下,生存压力和发展需求成为农民工乡城迁移的主要动力。持续贫穷的预期、劳动力大量剩余、人民公社保护和国家扶持退出,外出打工就成为农民生存压力下的理想选择[4]8。获得更高的相对经济地位[5]、外出见世面和体验城市生活[6-7]等成为农民工追求发展而持续外出打工的重要动力源。总体而言,这些研究大多探究的是农民进城就业的行动逻辑,认为早期农民进城就业是因生存问题,是一种生存理性行动;在生存问题逐渐解决之后,主要是经济理性行动,即为了获取收益最大化,并逐渐衍生出社会理性行动取向。这些研究分析了农民进城行动逻辑的演变过程,但基本没有涉及农民乡城永久迁移的行动探讨。这大体上是因为在改革开放的前20年间国家严控农民城镇落户,农民缺乏永久迁移的制度空间。

进入21世纪,伴随城镇逐渐放开落户限制,农民工开始有了城镇落户的可能性。以此,研究者对农民工永久迁移意愿进行了一系列经验研究。从定居层面看,虽然研究者对定居的概念界定并不一致,加之各个调查的时间不同,导致结果存在一定差异,但大多数的研究发现农民工定居的意愿并不高。定居意愿除了受户籍制度等宏观结构性因素影响[8]350,还受农民工的经济资本[9]、人力资本[10]、社会资本[11]、社会融合[12]、权益保障[13]、以及初衷达成度、公平感知度等社会心理因素[14]的影响。在城镇落户方面,农民工转变为非农户口的意愿并不高[15],城市工作稳定性[16]、城市公共服务需求[15]、制度合法性压力[17]、农地制度[18]、粮食补贴制度[19]等因素具有显著影响。

综上,可以看出,虽然仍有研究强调户籍制度等结构性因素的影响,但在国家户籍制度改革的背景下,越来越多的研究开始关注农民工个体层面的因素对其乡城永久迁移的影响。可归纳为两种视角:一是能力视角,认为人力资本、经济资本、社会资本、融合能力等个体能力因素制约了农民工永久迁移;二是经济理性即“成本—收益”视角,认为农民工是在现有结构条件下进行成本—收益的权衡,如果永久迁移的收益大于成本,就会选择永久迁移,否则选择非永久迁移。这两种视角的解释与农民工的表层话语逻辑基本吻合,即农民工在决定是否永久迁移时,一般会考虑是否有能力,以及是否能够实现利益最大化。然而,这两类研究欠缺对农民工话语背后深层行动逻辑的探究,能力视角无法解释现实中不少具备永久迁移能力的农民工为什么选择非永久迁移;而经济理性视角,也难以解释在国家明确农民农地权利的情况下,仍有很多农民工不愿意将农地流转而进城定居落户。这意味着仅从微观的能力视角、经济理性视角分析并不能完全解释农民工永久迁移的行动逻辑。农民工尤其是那些已经具备城镇定居落户能力的农民工,在永久迁移决策时,还受更宏观的结构性因素制约。

本文即是在此现实与理论背景下,基于广东省的田野调查,从“结构—行动”互构的视角深入探析当前农民工非永久迁移的行动逻辑。即首先探析农民工乡城迁移的社会结构背景,在此基础上探析农民工的行动选择。本文所使用的经验材料来自笔者自2013年以来在广东省的田野调查①根据学术惯例,本文对访谈对象的人名进行了处理。,主要调査经历包括:2013年5月、2014年12月在中山市的调查和2015年7月在广州市的调查。

二、不确定性:农民工乡城迁移的结构背景

从宏观视角看,当前深处全球现代性时代,不确定性成为这个时代的主要特征。贝克、吉登斯、鲍曼等西方学者从不同角度对当代现代性的特征进行了深入阐释。如果用简单的话语对这些学者的观点予以概况,则可以这么来描述:首先,当前现代性已经发生重要变迁,一种新的现代性正在对工业社会形态进行抽离、进而实现重新嵌入。对这种新的现代性,贝克称之为风险社会、第二现代性;吉登斯认为是高度晚期的现代性;鲍曼则用液态的现代性来指称。其次,从社会运行的角度来看,整个社会面临着越来越多的生态、技术等各种类型的风险,且风险时刻存在并难以预测。贝克将“风险”定义为系统地处理应对现代化本身所引起的危险与不安全感的方式[20]19。不确定性时代的风险具有后果延迟性、大灾难的可能性、全球性、日常性与公共性等传统风险所不具有的特征[21]。第三,对微观行动者而言,每个人不管愿不愿意都得以个体化的形式生存,以个体自责的形式去应对人生可能经历的各种风险。个体生活中的机遇、威胁和矛盾等原本可以在家族和村社中或通过求助于社会阶级或社会团体而得到解决的问题现在必须由个人自己来感知、解释和处理[22]12。由此,当今社会进入了一个高度流动、难以预测的不确定性时代。

在西方,不确定性是新自由主义主导下后福特生产制和福利国家的转型所共同引致。在此进程中,国家、资本、劳动三者的关系逐渐失衡,资本最终获得更大的权力与自由,劳动则相对处于最弱势的一方。首先,资本与劳动发生分离。资本从国界的束缚下“解套”,并在相当程度上摆脱了与劳动的“契约”[23]。其次,资本与政治的亲密关系即将解体。由于资本可以在全球自由流动,因此,相对于众多希望引进资本的国家而言,资本获得了至高无上的地位。第三,国家与劳动者的关系失衡,表现为社群和国家对个人支持的失败和厄运,保障正持续地收缩和消减。国家、资本、劳动三者关系的失衡,最终将个人甩入看似自由自主,实则是自己为自己承担风险的不确定性社会。

中国的现代性虽然起步较晚,目前还处在工业化的中后期,但20世纪70年代末以来中国已无可回避地置身于全球风险社会之中[24]。围绕经济建设这一中心,中国政府不仅积极转变自身在经济治理中的干预方式,更重要的是在很多方面减少自身干预经济的范围。一方面,中央集权开始向地方分权转变;另一方面,在许多经济治理机制中,传统的政府角色开始被市场取代。为了提高公共投资的效率,政府在改革的过程中大大减少了住房、教育、医疗乃至养老等方面的社会保护责任,并把这些负担转嫁给个人,而将公共投资集中在与生产有直接关系的基础设施上[25]。这就催生了中国社会的个体化进程,只是与西方国家不同,中国的个体化是由国家掌控的,且国家给予劳动者的福利保障相对更少[26]343,是一种“被删减的制度化的个体化”[27]5。简言之,在20世纪70年代后期开启的新一轮现代性发展策略的转变中,中国引入了市场,然后将个体从传统的计划经济的福利体制或者集体化的村落中脱嵌,实现彻底的个体化。这当中,个人获得了更多的自由,但也因此进入一个更加不确定的结构环境中。

改革开放之后,中国农民大体就是在这种不确定性时代背景下被卷入了中国现代性的浪潮中。绝大多数农民工虽然进城工作,但主要是在城市的次级劳动力市场就业,难以进入城市主流劳动力市场[28]。国家对进城农民工的社会保护也比较低。农民工通常缺乏社会保险等福利待遇,还经常性地遭遇拖欠工资等权利侵害。有研究认为,作为推动中国工业化进程的重要力量,中国民营企业和外资企业普遍存在着“血汗工厂”现象[29]。虽然进入21世纪后,国家开始重新将市场“嵌入”社会之中,建立“社会市场”[30],以2007年出台的《劳动合同法》为标志,农民工的整体生存环境得以改善。但即便如此,国家仍未将农民工完全纳入城市的福利保障之中,而农民工与资本的关系也并不稳固。一方面,资本(工厂)并不愿意给予农民工更高的工资,以保障农民工及其家人在城镇的劳动力再生产;另一方面,农民工的工作本身也没有呈现出稳定化的趋势。一些研究发现,当前农民工的工作呈现出短工化趋向,认为农民工群体处于一个以低薪酬待遇、缺乏保障、无发展前景为特征的“农民工生产体制”之中,因此需要对现行的农民工生产体制进行根本调整,提高农民工薪酬待遇,制定相关保障制度,为农民工提供发展的空间[31]。但现实是,在资本可以全球自由流动,而工人只能在一个国家内部流动的情况下[32]10,如果硬性地规定市场提高工人的工资,则会引起资本的逃逸。因此,整体上看,在国家—资本—劳动三者的关系中,资本相对处于更优势的位置,国家在其中的权力空间也不大,而劳动则处于最为弱势的位置。农民工一方面难以从资本那里获得稳定工作和报酬的承诺,另一方面在不确定的经济发展面前,也难以从国家那里获得稳定的保障预期,而且即使获得一定的福利保障,也不足以帮助农民工去应对各种系统风险。这种局面最终将农民工推向不确定的个体化生存境地。这是当前农民工在选择是否永久迁移时面临的最主要的结构性困境。

三、农民工的不确定性体验

在广州和中山的田野调查中,笔者发现,农民工对当前不确定性的时代特征有着切身的体验。从田野调查收集的资料看,不确定性体验主要体现在就业市场、社会保障、社会资本、生活环境四个方面。这些不确定性体验让农民工清晰地认识到现代化进程中自己所处的位置,认识到农村和城市这两种场域的差异及其对自己的意义,而对不确定性的体验和认知让不少农民工选择了非永久迁移。

(一)就业市场的不稳定性体验:“我们就是打工的”

在不确定性的时代背景下,资本拥有了自由流动的权力,可以在全球瞬时流动。哈维指出,资本流动一方面需要在全球范围内实现生产的去地域化,但另一方面当资本进行全球化的时候,生产总是会发生在“某地”,即必须在特定空间里拥有安置劳动者的临时性设施[33]31。为了尽可能获取最大的利润,资本往往将工厂设在劳动力充足且廉价的国家或地区,而当该国家或地区的劳动力价格开始上涨,则会迅速撤离,再次选择劳动力更为廉价的国家或地区。与此同时,在第四次工业革命的背景下,技术革新日新月异,各种智能化、自动化的生产设备不断被应用于工业生产和商业服务中,实现了对劳动力的替代,导致工作岗位迅速减少。由此,作为普通劳动者的农民工,在漫长的职业生涯中始终面临着不断更换工作的挑战和失业的风险。调查发现,农民工虽然不能完全理解劳动力市场不确定性的内在机制,但对就业不稳定的常态化则有着深刻的感性体验和理性认知。对于“您已经在城里买房,有了落户的条件,为什么不打算在城镇定居落户”这个问题,下面是一些典型个案的回答:

因为中山市在搞产业转型,印染业因污染环境被列入限期转型的名单,可企业没有可替代的环保工艺。因此,我们的厂子已经由小榄镇转移到三角镇。现在也不一定能长久,老板正在筹划把厂子迁到东南亚去。他曾经找我谈过话,希望我跟着过去。但我老了,不想跑到国外去生活,怕不适应。所以,说不准再过几年,我也就失业了。再去重新找工作,真的没有多少把握。(中山M厂职工,中层管理者,20130521HHF,男,49岁)

在城市的工作就像打游击战一样,频繁变动。我在广东省4个不同的城市干过。后来跟着别人学了点印染技术终于在中山稳定了下来,买了房也买了车。本以为日子就这样顺当了,但现在看来不可能。我们厂的生产不是政府扶持的新型产业,老板正在筹备迁厂子。大家都不知道自己还能干多久。我听别的厂的人说,他们老板买了新设备,搞自动化,一下子裁了很多人。(中山F厂工人,技术工人,20141219LJH,男,40岁)

在全国满地跑,没有一个固定的地方,今年在这里,明年在那里,跟着建筑工期走。虽然我比工地上干苦力活的要强些,但也要天天做监工,搞不好有时也赔钱。你看我们的样子,满身是汗水裹着泥巴,窝在这么乱糟糟的工棚里面。我们建的楼再高再好,也跟我们没有半点关系,我们就是打工的。工期一完,工棚就拆,我们就要到另一个地方。我们都是吃碗“青春饭”,伤了病了老了只能回农村去。(广州 Z建筑工地,小包工头,20150716YSK,男,30 岁)

农民工的话语反映出他们清醒地意识到在快速变迁的社会中,工厂并不是稳固的,工作是流动的,收入也是不稳定的。这种不确定性至少表现为两个方面:一是工作本身存在的不确定性,即工作可能随时消失;二是工作空间分布的不确定性,即工作可能随时在不同城镇甚至国家之间流动。由此,农民工对能否在某一城市长期生存发展存在深深的担忧和焦虑,这是快速流变时代人们的普遍心态。前者工作消失的不确定对农民工的能力提出了巨大挑战。正如鲍曼所言“过去的成功不一定会增加未来胜利的机会,过去证明行之有效的行为方式必须不断被重新审视和修订。对未来的成功更为重要的是迅速并彻底地忘记过时的信息和老掉牙的习惯,在环境改变的情况下,过去的经验可能无一丝用处,甚至有可能起反作用”[34]4。后者工作空间分布的不确定性则使得农民工即使有能力就业,但也难以实现定居,其必须随着工作岗位的空间流动而不断流动。总之,在难以获得稳定职业发展预期的情况下,农民工保守地选择非永久迁移。在对中山市流动人口管理办公室工作人员的访谈中发现,地方政府也意识到“城市生存能力不足是制约农民工城镇落户的根本原因”(中山市流动人口管理办公室,20141215LWL)。实际上,这里的“生存能力不足”是指在某一城镇能够实现稳定就业能力的不足。

(二)社会保障的不可靠性体验:“有也不能完全指望”

在传统的农业社会,个体主要依靠家庭、宗族等来应对各种风险。进入现代社会,国家主导构建的福利保障体系开始成为普通劳动者应对各种系统风险的最有力依靠。一些研究认为,国家未能将农民工纳入城镇的社会保障体系,是制约农民工市民化的重要因素[35],另一些研究则发现社会保障对农民工的城镇定居并没有显著影响[2]。从本次的田野调查看,虽然近年来农民工参与城镇社会保障的制度障碍基本上消除,很多用工企业愿意给农民工购买社会保险,但农民工自身对参与城镇社会保险却并不积极,很多农民工并不愿意参加城镇社会保险。进一步的访谈发现,农民工对社会保障的认知存在偏差。在不确定性时代,他们对社会保障的可靠性持谨慎态度。以下是两个典型个案的访谈资料。

(您所在的企业可以缴纳社保,为什么不缴?)划不来。每个月自己交好几百呢,万一丢了工作,就缴不了了,只能通过单位交。要是换到其他省打工,我自己交的和企业交的还算数不?再说,国家以前规定60岁退休就可以拿养老金,现在听说要延迟退休,要是65退休,那就要等到65岁才能拿。我一个农民,(在城市)干不到65岁的。要是活到70岁,5年能把所交的钱拿回来么?国家的政策总是不断变的,谁知道到我60岁时政策又是个什么样子。我在网上看到过国家养老金缺口的评论文章,也听同事说过中山市政府让我们打工的买(社会)保险,就是用我们现在的钱养现在的老人。都把我们用来养老的钱用来养别人了,那我们老了怎么办?自己有钱就自己存起来,起码到时候还是自己的。(中山M厂工人,技术人员,20141219JHY,男,34岁)

(有没有缴城镇养老保险?)断断续续的缴,不是很想缴。不是钱的问题,也不麻烦。说实在的,我说点愚昧的话,也许我们现在缴了,到头来可能与没缴的没有太大区别。要是未来社会有什么变故,你缴了也是白缴。如果社会发展好,你没缴说不定也领钱呢。(为什么会这么想呢?)现在国家扶持农村,你不交钱60岁了也有钱拿(新农保)。社会变化太快,说不准的。打个比方,以前说养老保险缴十年就可以领了,现在改成15年,谁知道我60岁时政策又是个什么样子?(中山G厂工人,中层管理者,20141218WB,男,37岁)

上述两个个案比较客观地反映了当前农民工参与城镇社会保险的心态。这里面固然有以农村为参照“不交钱也拿钱”的侥幸心理,也有对当前社会保险衔接等制度不完善的担忧,但农民工担心最多的还是缴纳了社会保险,得不到足够的福利保障。即农民工认为,在这个充满不确定性和风险性的年代,“社会保障”也难获得其字面意义上稳定的、可靠的“保障功能”,即使参与城镇社会保障也不能给自己未来的生活一个稳定的预期。这应是一些研究发现社会保障难以提升农民工永久迁移意愿的主要原因。相对城镇社会保障的不可靠,农村土地的保障功能是稳定的。访谈中发现,不少农民工认为虽然承包的农地数量并不多,很多人的承包地并没有耕种,流转出去的租金也不高,但内心却依然认为农地的保障更可靠,“大不了回家种地”成为农民工应对风险的共识。地方政府也有着类似的认知。中山市委政策研究室的干部指出:

在新型城镇化背景下,中山市探索了基本公共服务的全覆盖,农民工在社会保障、子女教育等诸多权利上将享受同城待遇。但由此引发的问题是农民工在积分入学方面十分积极,而积分落户的热情不增反减,城市可持续发展过程中的“人口倒挂”问题难以破解。农民工缴纳社会保险的意愿不强,相反却认为土地却是一个最可靠的保障。(中山市委政策研究室,20141216CLL)

(三)社会资本的脆弱性体验:“就像浮萍一样”

社会资本是指嵌入在社会网络关系中可以带来回报的资源[36]23。关于社会资本的研究,普遍承认在现代社会,社会资本能够有效提升行动的效果,促进行动目标的达成。进言之,行动者可以通过动员个人拥有的社会资本进而改变自身的结构位置。然而,从本次的田野调查来看,在不确定性的时代背景下,由于工作的高流动性和不稳定性,农民工往往难以在城镇构建新的社会网络,而即使发展了新的社会资本,也面临流失的风险。下面的个案访谈明显体现了这种担忧。

(在广州工作这么多年,有没有认识一些新朋友?)有是有,但很多都谈不上深交,只有极少的能成为很好的朋友。说实话,也不想深入交往,大家都来自不同的地方,经常换工作,交往也没多大意义。在一起玩玩还是有的,但困难的时候,一般不会找这些朋友帮忙。还是跟老乡在一起交往的多,有困难也是找自己的老乡和亲戚,尤其是找结婚对象,一定要是老乡,至少是同省的人(结婚为什么一定要找老乡?)。只有老乡才知根知底啊。一个地方的人,再怎么样也离谱不到哪里去。其他人就说不准了,他们会把很多事情瞒着你,等你结婚了再知道,一切都晚啦。(广州J厂工人,工作组长,20150719KHJ,女,28岁)

(在这个地方很多年了,认识那么多人,为什么不想在本地定居落户?)这边的人是认识很多,但这些人只是一般的交情,而有个别的你好不容易投入了很多,建立起了交情,但说不定哪天就不在这了——都在流动。现在还好一些,有手机,可以电话啊,微信联系,以前要是这个人不在这干了,就可能一辈子也不会再见面了。自己也一样啊,就像浮萍一样,说不定我今年过年回家,春节后就不来了。(为什么,这边工作好好的?)这有很多可能啊。中山正在搞产业转型升级,打工人的工作随时可能没了。现在老家也在发展,虽然待遇差点,但老家的人是稳定的,不动的,过年回家都聚在一起放松。(那你这里的房子怎么办?)出租,让我朋友帮忙出租给别人,或者卖掉都可以啊。(中山M厂工人,基层管理者,20141219GF,男,38 岁)

上述个案的话语反映出在快速流动的社会中,农民工在城镇拓展社会资本十分困难。深处次级劳动力市场的农民工或许正如个案GF所言的“浮萍”,伴随着时代的浪潮随波逐流,漂泊不定。这其中,纵然“浮萍”也会汇聚,但都是短暂的,大家都会随着新的弯道或暗流而再次分离。农民工在疲于奔命的流动中,尽管有发达的通讯,所构建的社会关系网络大多也会在时间的浸染下而撕裂。这使得农民工在城镇社会关系网络建构过程中的物质与情感投入难以获得稳定的回报。空间上的远离,一是意味着“远水救不了近火”,想帮忙也帮不了;二是意味着能以各种形式逃避回报的义务,且不用背负道德的谴责;三是意味着互动机会的减少,从而网络的情感与信任会慢慢减少。社会资本难以拓展成为很多农民工不愿意永久迁移的重要原因。他们发现,在流动的城市生活中,缺乏有效的社会网络提供社会支持,而个体化的生存状态使他们常常陷入一种无意义感和无助感。在此情形下,农民工反而觉得村落更加有人情味,基于村落构建的社会关系更加稳固,那里有着共同的社会记忆,有休戚与共的共同体体验。在农民工眼里,村落里的很多人虽然也在外面流动,但大家的亲人还在一起,情感关系也就持续存在,大家最终都会叶落归根。因此,村落仍然是值得坚守的,也是可信赖的。

(四)城市生活环境的风险体验:“农村也有农村的好”

在不确定性时代,由科技、市场等所产生的各种技术风险、生态危机逐渐增多,从而增加了个人生活健康方面的风险。转型中的中国正处在快速实现工业化、城市化的进程中,市场体系、国家治理体系还不健全,城市的空气污染,食品安全等各种潜在的风险普遍存在。虽然有研究者指出,当前中国在环境保护与就业、技术风险与经济增长之间,大多数地方政府和民众都会选择后者而非前者[37],但最近的一些研究表明环境问题已成为农民工城镇定居的重要影响因素[2]。本次田野调查也发现,农民工对生态风险、技术风险有着比较深刻的体验,这种风险感知很大程度上激发了农民工的非永久迁移。

城市有什么好的,你呼吸的是雾霾和汽车尾气,吃的是催熟的瓜果蔬菜,城里现在最有卖点的恰是纯正“农家味”和“绿色食品”。在城市要看个花花草草,山水树木的,就只有花大钱住高档社区或别墅区,那些还都是人造景观,而你回农村老家,这一切都是自然天成的。趁身体好,在城里多干几年,攒点钱后回农村养老,自己种点菜,养点花。(中山F 厂工人,20141217LYZ,男,42 岁)

城市并不是什么都好,农村也有农村的好。你看我们这个地方,一天到晚都是车,尤其是夜里大货车吵得睡不着。还有,城市人吃的菜,也没有我们老家的菜生态。这里卖的菜看起来好看,但吃起来就不是那个味儿。用了多少农药你都不知道。在老家就不会,农村的空气好,自己种的菜都很少打农药的。(广州J厂工人,20150718ZM,男,33岁)

虚拟技术近年来已经逐渐在医学院校中应用于临床科研和教学,并初步取得了良好的效果,但是虚拟技术应用于肝胆外科的教学研究鲜有报道,其在教学实践的构建和实践应用尚无成熟模式。本课题组提出将“将虚拟技术应用于肝胆外科教学”的设想,已经从理论关注层面上升到实践操作的层面上来,这也是顺应了如今教育改革的新趋势。

上述个案反映出农民工在进行是否永久迁移的抉择时不是单纯的经济理性,也关注有可能威胁健康的环境风险。虽然农村环境也存在污染等问题,但相对来说,农村的自然环境要比城镇好。同时,农民工发现传统的庭院经济更能保障食品安全。特别是城市人的“逆城市化”行为,让农民工越发意识到农村环境的天然优势。如上述个案LYZ这样回答:

你说什么是城市人?现在有钱的城市人都开始到城郊的农村居住了,你说他是农村人,还是城市人?(他们为什么到农村住?)环境好啊,喝的水好,空气好,没雾霾,又安静。

可见,农民工对传统的“城市人—农村人”的身份认识也发生了变化。良好的生态环境成为了稀缺资源,成为了社会区分的重要维度,只有有钱的城市人才能够自由地选择好环境。因此,农村的环境优势成为不确定性时代吸引农民工回流的一个重要因素。

四、以不变应万变:农民工非永久迁移的行动逻辑

在不确定性时代,农民工对就业市场的不稳定性、社会保障的不可靠性、社会资本的脆弱性以及生态环境的风险性体验,唤醒了他们惯习中的生存理性。这其中,就业市场不稳定性的冲击最大,正如农民工20141219LJH所言“买了房也买了车,本以为日子就这样顺当了,但没想到马上又要波动了”。农民工竭尽所能在城镇安定生活的希望被产业转型升级瞬间打破,他们深刻地认识到资本的全球流动必然带来工作的流动,为了工作居无定所将是自己可以预见的未来。而让农民工更担忧的是,在严峻的就业形势面前,自己并没有知识与技能优势,失业风险随时可能发生。社会瞬息万变,城镇社会保障也难以实现稳定的、可靠的保障功能。因为“医改”“教改”和“社保改革”等还都处于“进行时”,这些改革既是人们所期盼的,也是人们所担心的,同时也使人们产生一种“预期性”的、缺乏安全感的等待心理——每个人都感觉处于一种整体性的不断转换之中,处于一个不确定过程之中[38]。就连那煞费苦心去拓展的社会关系网络,也会随时流失。这进一步强化了农民工“浮萍漂泊本无根”的自我认知。而城市里的环境污染和食品安全问题,尤其是城市人的“逆城市化”行为让农民工意识到“农村也有农村的好”。自己竭尽所能、倾尽所有由农村奔向城市,而有钱的城市人却在竞相由城市挤进农村。经济基础的诸多不确定性,通过对行为主体的制约与各类社会行为的联动,必然造成主体行为的多重不确定性[39]。农民工的这些切身的不确定性体验,形塑了他们不确定性的乡城迁移态度以及非永久迁移的行动选择。

哲学家杜威在《确定性的寻求》中阐释了人们总是在不确定性中去寻求确定性,这是必要的也是可能的。人类总是倾向于追求有利于自身生存和发展的确定性。即在现在与未来的联系中超越行为的不确定性,尽量克服未到之时、未来之境、未成之果、未竞之业中隐藏的对于当下行为者难以预测、难以把控的不确定性因素[39]。本次田野调查也发现,农民工总是在不确定性中努力地寻求确定性。而充满不确定性的城市和相对确定性的农村这两个特征鲜明的空间,成为农民工乡城迁移抉择的基础,最终农民工以不变应万变的策略选择了非永久迁移。

在中国的现代化进程中,城市的社会经济与文化得到快速发展,而农村一直滞后于城市,以致在人们的社会记忆中城市就是先进、文明、进步的指称,而农村就意味着落后、愚昧、贫穷,从而产生了对农民和农村的“污名化”现象。经由主流的现代化话语系统的建构与渲染,社会各界乃至农民工群体自身也曾以为由农村走向城市是人生的理想目标。农民工渴望通过自己的努力能够在城市扎根。然而,城市里诸多不确定性的体验让农民工认识到自己在城市的“无根性”。事实上,在西方的城市化历史上,城市生活的这种“扎根”与“被拔根”现象是非常典型的。正如米歇尔·博德所指出的,现实生活的变迁与社会转型使每个个体自己很难确定生活地点和坐标[40]11。尤其是在全球化的背景下,资本的全球性流动决定了工作的高流动性。人们从一种职业变换到另一种职业,从一个工作地点到另一个工作地点,不知道等到何时才能够完全扎根于某一个城市。这种流动性和不确定性正是鲍曼所言的液态现代性的典型特征,固态现代性所具有的那种稳定性和确定性将一去不复返。与此同时,城市化过程中不可避免的“城市病”,诸如人口膨胀、交通拥堵、环境污染、贫困失业、住房紧张、健康危害、城市灾害、安全弱化[41]等现象让农民工对于城市的认识更加立体、更加清晰。访谈中,20141217LYZ谈到:“想要工作,进城市吧;想要生活,回乡下吧。”只言片语却道出了农民工对于城市和乡村的不同功能需求。

五、小结与讨论

本文从结构—行动的互构视角探讨当下农民工乡城迁移的行动逻辑。研究发现,虽然中国的现代化已经进入中后期,户籍制度等结构性约束逐渐消除,但社会结构的不确定性制约了农民工的永久迁移。

在正统(简单)的现代化理论看来,农民城镇化是现代化完成的一个重要标志。一般认为,农民城镇化是一个伴随工业化发展而逐步实现的过程[42]。在现代化的早期,由于经济发展水平低下,城市的工业化难以提供大量的就业岗位,国家则由于缺乏充足的财力也无法为进城农民提供完全的福利保障,这使得大量的农民虽然进城就业,但缺乏永久迁移的经济社会基础。以此,大量的农民只能以暂时迁移、循环迁移等形式往返于城乡之间。一方面,依靠城市的工资收入补贴家庭,另一方面也依赖家庭提供基础保障。而当经济社会水平逐步提高,工业化进入到中后期,城镇能够提供充足且稳定的工作岗位,以国家为主导构建的社会保障体系也逐渐健全的时候,大量的乡城暂时迁移则自然地过渡到永久迁移。这一建立于正统现代化理论基础上的乡城迁移理论,成为学界多年来的共识。研究中国城镇化或乡城迁移的学者大多也是沿此逻辑进行理论和实证的分析。在此理论视野下,有研究认为中国的经济还没有发展到能够提供足够体面的就业岗位的时候,因此,主张当前不应贸然推动农民工永久迁移[43];而更多的研究认为,中国的经济已经能够吸纳农民工永久迁移,只是城镇通过户籍制度将农民工排斥在城镇的公共服务和社会保障体系之外,造成了农民工难以永久迁移,主张应改革户籍制度,将农民工纳入城镇的公共服务和社会保障体系内,从而迅速推动农民工的永久迁移[44]。这两种观点的争论在于当前中国的经济发展水平是否能够吸纳农民工永久迁移,其潜在的共识是中国经济发展到一定程度是可以吸纳农民工永久迁移的,但这些研究忽视了中国现代性新的结构特征对农民工永久迁移的影响。

本文研究发现,改革开放后中国在发展现代化的进程中逐步融入到全球化的风险社会中,开启了中国现代性的不确定性时代,这使得正统现代化视角下的乡城迁移理论不能完全适用于中国的现实情况。具体来说,虽然中国已经进入工业化的中后期,城镇能够提供大量的就业机会,多年前发生的民工荒似乎就是就业机会充足的明证,但这些工作岗位大多是不稳定的;且随着经济社会的转型,劳动密集型的产业将逐步减少,农民工的就业机会也将不可避免的减少。而国家构建的福利保障体系虽然逐步健全,但在农民工眼里,也不是绝对稳定可靠。在快速流动的城市社会,社会资本难以构建同时面临流失的风险,且城镇生活的环境风险也大大增加。这些都是以往正统的现代化所没有经历过的。以此,进入现代化中后期,乡城暂时迁移会自然过渡到永久迁移的社会结构条件不再存在。作为微观行动者的农民工则因结构条件的变化,重返生存理性,更多的从风险的理性逻辑出发,选择保留农村的资源,继续维持这种往返于城乡之间的非永久迁移模式。总之,如果说在现代化早期,城镇经济不能提供充足的就业岗位;国家没有财力提供福利保障——这大概是中国之所以执行严格的户籍制度限制农民工永久迁移的重要原因,是制约农民工永久迁移的重要结构性因素;那么在进入现代化的中后期,与全球风险社会拥抱进入高度不确定性的当下,市场经济的不确定性,国家福利保障的不可靠性,社会成员的高流动性,环境的高风险性开始成为农民工永久迁移的主要障碍。

从深层次看,农民工之所以不愿意永久迁移,而是返回农村,其实质是寄期望于依靠村落共同体去应对不确定性时代的风险。如前所述,不确定性时代,实质也是一个个体化的社会。贝克曾指出个体化的四个基本特征,即去传统化,指从传统的支配和支持背景中,主要是村落、宗族等传统的共同体中摆脱出来;制度化的抽离与再嵌入,指从第一现代性或正统现代化的国家福利体制、与资本的稳固联盟中脱离,并重新嵌入到一种新的社会整合机制中去;强迫和义务的自主,意指被迫追寻“为自己而活”;系统风险的生平内在化,意味着个体必须独自应对各种系统风险[45]7。这四个特征中,前两个特征是后两个特征得以成立的前提或条件,即在去传统化、制度化的抽离与再嵌入的背景下,个体才不得不“为自己而活”,独自承担系统风险的诸种后果。在此,我们发现当农民工意识到个体化的巨大风险之后,采取了再传统化的策略,即在经历了去传统化(进入城镇市场体系)的人生体验之后,拒绝从传统的村落共同体彻底脱嵌,以此抗拒系统的风险。在这样的策略下,虽然传统的村落共同体也在流变之中,农民工依然要“为自己而活”,要重新嵌入到国家新构的社会整合机制中,也要独自承受可能遭遇的系统风险,但只要作为社会空间的村落依然存在,其就能提供农民足够的安全感。这里尤为重要的是农地的保留,农村社会关系网络的存在,给予了农民充分的心理安全感。农地的保留意味着随时可实现就业和社会保障的替代,也意味着一定程度上生活消费的自给自足。这种消费的自给自足除了保障个人基本生存之外,另一个重要的意义在于自己生产的粮食、蔬菜、家禽等更加绿色安全。农村社会关系网络的存在,则意味着能够从中获得稳定的情感支持和物质支持。

进而,本文还试图对新生代农民工是否存在“双重脱嵌”的问题进行回应。黄斌欢的研究认为,新生代农民工呈现出“双重脱嵌”的特点:留守经历导致新生代工人脱嵌于乡村社会,而这一主体性伴随其进入城市,导致其脱嵌于城市的劳动现场[46]。结合本研究来看,新生代农民工虽然对乡村的认同感与归属感远远低于老一代农民工,但正如黄的田野资料所反映的,大多数新生代农民工可能最终还是返回农村,即“混个五六年,就回去”[46]。这表明多数新生代农民工最终还会再次嵌入农村。同样,新生代农民工频繁的在城镇流动,虽然看似脱嵌,实则换个角度,也可看成一种不稳定的嵌入。即新生代农民工十分清晰地意识到只有嵌入城市劳动力市场,才能获得经济收益的最大化,但不确定时代决定了这种嵌入只能是流动的。而这种不稳定的嵌入,最终激起农民工的生存理性,使其不愿从农村彻底脱嵌。如此,一定程度上,我们可以认为,新生代农民工实际上选择的是一种“双重嵌入”的行动逻辑:乡村的嵌入是出于生存理性,城镇的嵌入则是出于经济理性。正是这种双重嵌入形塑了农民工的非永久迁移意愿。

最后,我们认为,在当前国家推进新型城镇化的战略进程中,应充分考虑不确定性时代的风险因素对城镇化的影响,不能简单地以为将农民工纳入城镇的公共服务和社会保障体系,即可大规模地推动农民工永久迁移,将农民工从农村彻底剥离出来。这对国家经济社会的可持续发展而言是十分危险的。从国家层面看,一旦发生经济危机,或国家财力不济,难以提供稳定的就业机会和福利保障,那么势必会引发社会危机。在此,笔者赞同贺雪峰提出的“可逆的城市化”观点①贺雪峰.“可逆的城市化”是城市化政策的底线.北京日报,2015 3 9(018)。,只是这里可逆的城市化并不是因为现今中国城镇不能提供充足的就业和福利保障,而是因为不确定性时代的诸多风险。由此,在农村的现代化进程中,如何使村落共同体延续,如何确保农民的农地权利,是个体化时代国家政策层面必须予以考虑的。在最近的十九大报告中,国家已经明确提出乡村振兴战略,指出要稳定农村现有土地制度长期不变,在二轮承包期到期后,土地承包期再顺延30年。这在相当程度上能够发挥定心丸的作用。另外,不确定性时代,其实也是高流动性的时代,资本、工厂随机而动。因此在城镇化的取向上,我们还主张流动的城镇化,即不应以传统的那种定居的视角来推动农民工城镇化,让农民工扎根于某一个城镇,而是让城镇建立一个开放流动的公共服务和社会保障体系,农民工可以在不同城镇之间流动,但可以共享城镇的公共服务,社会保障也可以随身流动,那样可能更能满足农民工城镇化的现实需求。

猜你喜欢
不确定性农民工
法律的两种不确定性
2021年就地过年农民工达8 700多万
“点对点”帮2万名农民工返岗
以农民工欠薪案“两清零”倒逼发案量下降
连云港:为农民工讨薪“撑腰”
理性看待和应对农民工“二次返乡”
全球不确定性的经济后果
英镑或继续面临不确定性风险
英国“脱欧”不确定性增加 玩具店囤货防涨价
基于随机与区间分析的状态方程不确定性比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