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房子》第九章 药寮(7)

2019-01-06 02:19曹文轩
当代作家 2019年12期
关键词:布带桑桑草房子

曹文轩

柳柳想像着城的样子,说:“我想看到城。”

桑桑突然想起,一次他要从柳柳手里拿走一个烧了的玉米,对她说:“你把玉米给我,过几天,我带你进城去玩。”柳柳望望手中的玉米,有点舍不得。他就向柳柳好好地描绘了一通城里的好玩与热闹。柳柳就把玉米给了他。他拿过玉米就啃,还没等把柳柳的玉米啃掉一半,就忘记了自己的诺言。

桑桑的脸一下子红了…

第二天,桑桑给家中留了一张纸条,带着柳柳离开了家。他要让柳柳立即看到城。

到达县城时,已是下午三点。那时,桑桑又开始发烧了。他觉得浑身发冷,四肢无力。但,他坚持着拉着柳柳的手,慢慢地走在大街上。

被春风吹拂着的县城,似乎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人。城市的上空,一片純净的蓝,太阳把城市照得十分明亮。街两旁的垂柳,比乡村的垂柳绿得早,仿佛飘着一街绿烟。一些细长的枝条飘到了街的上空,不时地拂着街上行人。街的自行车,车铃声响成密密的一片。

柳柳有点恐慌,紧紧抓住桑桑的手。

桑桑将父亲和其他人给他的那些买东西吃的钱,全都拿了出来,给柳柳买了各式各样的食品。还给她买了一个小布娃娃。他一定要让柳柳看城看得很开心。

桑桑的最后一个节目,是带柳柳去看城墙。

这是一座老城。在东南一面,还保存着一堵高高的城墙。

桑桑带着柳柳来到城墙下时,已近黄昏。桑桑仰望着这堵高得似乎要碰到了天的城墙,心里很激动。他要带着柳柳沿着台阶登到城墙顶上,但柳柳走不动了。他让柳柳坐在了台阶上,然后掉了柳柳脚上的鞋。他看到柳柳的脚板底打了两个豆粒大的血泡。他轻轻地了她的脚,给她穿上鞋,蹲下来,对她说:“哥哥背你上去。”

柳柳不肯。因为母亲几次对她说,哥哥病了,不能让哥哥用力气。

但桑桑硬把柳柳拉到了背上。他吃力地背起柳柳,沿着台阶,一级一级地爬上去。过不一会,冷汗就大滴大滴地从他额上滚了下来。

柳柳用胳膊搂着哥哥的脖子,她觉得哥哥的脖子里尽是汗水,就挣扎着要下来。但桑桑紧紧地搂着她的腿不让她下来。

那首无词歌的旋律在他脑海里盘旋着,嘴一张,就了出来:

咿呀…,

咿呀…呀,

唯呀…哟,

哟…,

哟哟,哟哟…,

咿呀咿呀哟…

登完一百多级台阶,桑桑终于将柳柳背到了城墙顶上。

往外看,是大河,是无边无际的田野;往里看,是无穷无尽的房屋,是大大小小的街。

城墙顶上有那么大的风,却吹不干桑桑的汗。他把脑袋伏在城墙的空隙里,一边让自己休息,一边望着远方:太阳正在遥远的天边一点一点地落下去…

柳柳往里看看,往外看看,看得很欢喜,可总不敢离开桑桑。

太阳终于落尽。

当桑乔和蒋一轮等老师终于在城墙顶上找到桑桑和柳柳时,桑桑已经几乎无力再从地上站起来了…。

桑桑脖子上的肿块在迅速地增大。离医生预见的那个日子,也已越来越近。但无论是桑桑还是父母以及老师们,反而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显得平静。桑乔不再总领着桑桑去求医了。他不愿再看到民间医生们那些千奇百怪的方式给桑桑带来的体的痛苦。他想让桑桑在最后的时光里不受打扰,不受皮之苦,安安静静地活着。

在这期间,发生了一件事情:纸月的外婆去世了。

桑桑见到纸月的小辫上扎着白布条,是在小桥头上。那时,桑桑正趴在桥栏杆上望着池塘里刚刚钻出水面的荷叶尖尖。

纸月走过之后,那个白布条就在他眼中不时地闪现。桑桑很伤感,既为自己,也为纸月。一连几天,那素净的白布条,总在他眼前飘动。这飘动的白布条,有时还独立出来,成为一个纯粹而优美的情景。

夏天到了,世界的绿,一浓似一。

这天,桑乔从黑暗中的墙上摘下了猎,然后反复拭擦着。他记得几年前的一天,桑桑曾望着墙上挂着的这支猎对他说:“爸,带我打猎去吧。”桑乔根本没有理会他,并告诫他:“不准在外面说我家有支猎!”桑桑问:“那为什么?”桑乔没好气地说:“不为什么!”后来,桑乔几次感觉到桑桑总有一种取下猎来去打猎的愿望。但他用冷冷的目光熄灭了桑桑的念头。现在,他决定足儿子的愿望。他不再在乎人们会知道他从前是一个低的猎人。

桑乔要给桑桑好好打一回猎。

打猎的这一天,天气非常晴朗。

桑乔完全是一副猎人的打扮。他头戴一顶草帽,束一布带。布带上挂着一竹筒火药。管也用布束了起来。当他从校园里走过时,老师和学生们竟一时没有认出他来。他已一点也不再像斯文的“桑校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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