绵延5.8万公里的公路大巴扎

2019-01-07 06:29黎瑾
中国国家旅游 2019年10期
关键词:毡房木马达拉

【行者档案】

黎瑾,自由撰稿人,本科毕业于浙江大学新闻系,2010年于伦敦政治经济学院获得理学硕士学位,2013年起成为Lonely Planet的内容策划、中文作者,先后参与了近20本旅行指南的编撰,同时为多家媒体撰稿。拥有十余年旅行经历,对陌生和未知始终抱有好奇心与探索欲,喜欢所有不切实际的东西和人。

底盘装甲 战斗民族的徒手定制

秋季的西伯利亚日落很早,6点多天空已经是墨黑色,布满大小碎石的沙土路上,除了偶尔闪过的车灯,一丝生命的气息都没有。从满洲里口岸出境、在白桦林夹道的公路上飞驰了1800多公里后,我们终于登上了贝加尔湖中最大的岛屿——奥尔洪岛。岛上的空气与土地干燥得如同戈壁,难以想象它其实是被世界上最深、最美的湖水环抱着。

从轮渡码头到民宿不过35公里,我们居然开了一个多小时。我第一次深刻理解了“搓板路”的含义,车子在黑暗中颠簸,吱嘎作响,底盘不断发出刮擦、碰撞的尖厉声音。抵达民宿门口的瞬间,车噶哒一声陷停在一个澡盆大的沙坑里,坑中裸露着若干足球大小的石头。先生缓缓把车倒出来,趴在地上检查了一番,左前胎不出意料地鼓了包,机油箱底壳上两处明显的凹陷仿佛怪兽的凶残咬痕。

俄罗斯的公路大多修建于苏联时期,又因地广人稀、冬季漫长,保养得普遍不太好,砂石路、弹坑路随处可见。当地常用的都是高底盘越野车,即便是从苏联时期使用至今的老拉达轿车,底盘也比我们这辆MINI高出不少。为防前路不测,离开奥尔洪岛后,我们赶紧去离得最近的城市伊尔库茨克购买新轮胎,并安装之前为减轻重量而省去的底盘装甲。

这辆小车在西伯利亚严重水土不服,好几家店都没有适配的底盘装甲,然而俄国人自有妙计。先生和只会讲俄语的改装店老板通过Google翻译你来我往了几个来回之后,老板表示,铝制装甲需要订货,时间是3周,铁制装甲今天就可以“produce”。我们盯着翻译过来的这个英文单词纳闷儿,直到工人们把车升起,拿出几块各式花样的底盘装甲逐一比画了一番,又搬出电焊、台钻、角磨机,我们才明白过来,原来他们真的是要“制造”。

一群俄罗斯小伙站在车下仔细端详了一番,选出相对合适的一块底盘装甲,抬举到安装位置,再用油漆笔划出需要切割的位置,没等我们反应过来,就操起角磨机切了起来,切割的精度居然相当靠谱。钢板切掉了大约30%,正好贴合在小车腹部。形状合适了,但安装的螺孔相距甚远,小伙再次抄起角磨机,直接刮掉了车架上的油漆,然后抄起电焊,将切下的带螺孔的部分当作支架焊了上去。

“Russia Made.”小伙边说边捶打着装好的钢板,检查强度,同时露出一个自信的笑容。整个“produce”的流程迅速、简洁、粗暴、直接,还真是战斗民族的风格。后来这辆小车又在俄罗斯的道路上遭遇了宛若巧克力酱的泥浆海洋和漫天飞舞的砂石,多次底盘刮擦充分证明了这件“俄制装甲”的有效与可靠。

1.暮色降临时,在西伯利亚的公路上,一辆老拉达轿车飞驰而来。

2.伊尔库茨克的改装店里,两个俄罗斯小伙正在制造我们需要的底盘装甲。

3.努斯奈斯的木马工厂,几只处在不同制作阶段的小木马站在阳光下,展现出手工制作木马的步骤。

Tips奥尔洪岛

奥尔洪岛不止能欣赏到美妙的贝加尔湖景,也是布里亚特人世代繁衍的聚居地,在他们的萨满信仰中,这个岛是神圣的。岛上最具标志性的景点是延伸到湖中的沙曼岩,传说岩石的洞穴里寓居着神灵,13根系满彩带的萨满柱俯瞰着沙曼岩,这是萨满教信徒祭拜、许愿的地方。冬季时湖面结冰,可以直接开车穿越蓝色的冰面上岛,其他季节需乘坐轮渡。

达拉木马 冰雪王国最浓的乡愁

瑞典中部明亮爽朗的湖光山色令人心旷神怡,驾车穿过锡利扬湖畔的密林,初冬的阳光将湛蓝的湖水照得闪闪发光,树木在风中沙沙作响,摇曳着碎片似的点点光芒。我们环湖而行,来到位于北岸的城市穆拉,一匹巨大的红色木马突然闯入视线。

这木马立在湖畔葱翠的草坪上,比两个人还要高些(3.7米),线条简单,马身是红色,同时用白色、绿色、黄色和蓝色的花纹勾勒出好看的馬具。旁边立着的牌子上写着,这是世界上最大的达拉木马,出自附近的小镇努斯奈斯(Nusnas)。

17世纪时,锡利扬湖畔的农民几乎每家每户都养马,用来干农活、驮运货物。寒冷的冰雪和较短的日照限制了人们的劳作范围,当地人多以伐木为生,伐木工人一旦进入森林,常常要待十天半个月,长夜漫漫,思念家人时,他们就用木头雕刻小玩具,主要是木马,回家时作为礼物送给孩子。后来这些木马在整个瑞典流行起来,因其产于达拉纳省,便被命名为达拉木马。1939年纽约世博会上,高达3米的达拉木马作为瑞典的展品出现,随着媒体报道传遍了世界,从此成为瑞典的一个标志。努斯奈斯及周边地区是木马的发源地,也是目前木马最主要的产地。

努斯奈斯碧绿的农田旁矗立着红木墙的小房子和白色栅栏,鬃毛飘飘的马儿站在马圈里,斜着眼不屑地看着我们。一个老太太为我们指出了木马工厂的位置,远远地就能闻到一股木屑的味道。工厂的地面满是细碎的木粉,桌上摆放着不同长度的刀具和各种大小的未完成的木马。一个大叔看我们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拿过一把小短刀为我们介绍:“它叫作Morakniv,纯手工锻造,木马的轮廓和细节都要用它雕刻,几百年来没有变过。只有Morakniv雕刻的木马才能称为达拉木马。”

直到现在,达拉木马依然保留着最传统的手工制作流程,从切割木材到雕刻马形,从上漆打磨到绘制花纹,每一步都有一两位工匠专门负责,完成所有工序需要2—3周。当然,一个批次可以制作多只。

画师仔细勾勒着木马上面的花纹,他身旁的架子上摆放着几十盘木马,乍一看全都一模一样,细看却不然:身躯有高矮胖瘦之差,花纹有长短粗细之分,纹理的用色也不一样。纯手工、长时间的制作过程,注定了世界上不会有两只相同的达拉木马。

Tips

带一匹木马回家

■努斯奈斯木马工厂

可以免费参观,在TV的商店可以购-买木马成品,也可以购买小刀和未完成的木马套装,带回去自己雕刻、上色。瑞典各地的纪念品商店也常能看见达拉木马,斯德哥尔摩的市政厅前还有几匹跟人一般高的木马,花纹五彩斑斓,是热门的拍照景点。

■达拉纳博物馆

位于达拉纳省法伦市(Falun),拥有世界上最多的达拉木马收藏,包括一些已经绝版的古典木马,此外还有达拉纳省的各种手工艺品展示。博物馆的工艺品商店也有很多不同款式的木马售卖。

1.密林之间的乡村公路,放一首悠扬的旋律,感觉会一直开到世界的尽头。

瑞典输送至世界各地的达拉木马,以红底带白绿黄蓝花纹的居多,这种鲜亮的红色也是木马最具标志性的颜色,据说是从产于达拉纳省的一种叫作lvdalskyartsit的石头中提取出来的,独一无二。但这并不妨碍达拉木马衍生出许多创意性的形象与色彩,木马的大小、花纹都可以根据客人的喜好定制,每逢各种节会——比如世博会、世界杯等——都会制作相应主题的木马,瑞典的公司也喜欢将带有公司标识的达拉木马作为商务礼品。传统的手工艺在新时代依然生机勃勃。

老唱片 藏有当地最原味的质感

驾车穿行在西伯利亚金绿相间的林子中,摸索进北极圈浓厚的雾气里,飞驰在地中海沿岸阳光明亮的海滨大道上……我们都会扭开车载电台,想听一首配合此情此景的曲子,但飘出来的总是无论在世界哪个地方都耳熟能详的流行歌曲。这一年正赶上热门电影《速度与激情7》上映,沿途几乎所有的加油站都在播放电影的主题曲,最后就连我这样的音乐白痴也能完整哼出整个旋律。

于是,走進都柏林的圣诞市集时,我暗自下了决心:一定得找到有当地特色的音乐。

这是一年一度的大型跳蚤市场,宽敞的室内空间摆满了廉价的二手日用品和一些真正的古董,包括修道院流出的木质讲经架、蕾丝与天鹅绒的晚礼服、老式的电影放映机等。路过一个售卖旧家居摆设的小摊,几张布满灰尘的黑胶唱片吸引了我,其中一眼就能认出的是大卫·鲍伊,唱片外面包裹着皱巴巴的塑料膜,封面上张牙舞爪地写着“Scary Monsters”,还有大卫·鲍伊的画像:异色双眼、纤细手臂、红唇红头发。摊主忙着跟其他客人聊天,心不在焉地收了我的钱,并不关心我拿走的是什么。

市场里也有真正的音乐区,几十箱二手CD和二手黑胶占据了一整面墙的位置,摊主坐在唱机旁边播放那些封套已经发黄的唱片——从爱尔兰的U2乐队到鲍勃·迪伦的民谣,也都是当下没那么热门的歌了。唱片按音乐风格分类,各类别之下再按歌手或乐队首字母排列,翻找起来非常方便。在全身都染了一层陈年尘埃之后,先生找出一张集录了世界各地民乐的唱片,收录的都是真正的传统歌曲,非洲的鼓、中东的奈伊笛、中国的唢呐……每种乐器的声音一出来,仿佛立刻置身于稀树草原、巴扎茶馆或是老城胡同。

作为音乐爱好者,先生本想在每个国家都淘一张有当地风情的唱片,但如今连唱片店都少见了,这个目标总是难以实现,直到我们到达了土耳其。夏日的夜晚,伊斯坦布尔的贝伊奥卢区热闹非凡,我们沿着熙熙攘攘的独立大街溜达,信步走进一家唱片店。排列整齐的货架上摆着崭新的唱片,基本也都是风靡全世界的流行金曲,我们有些失望,正想离开,忽然发现还有一道楼梯通向地下室。带着一点侥幸走下楼梯,果然别有洞天,这里摆放的唱片封面上大都是土耳其文字和身着传统服饰的土耳其人。我选择了一张封面是橙红底色、中间有一个传统马形石雕的唱片,匆匆回到居住的老城区,我们钻进车里,开始播放那张唱片。一个悠扬又带着点神秘色彩的女声飘扬出来,带着中东的沙与土、信仰与悲伤扑面而来,有足够的风情,但又不刻意。

隔壁卖甜点的年轻摊主懂一点英文,经他帮忙翻译,我们了解到,这对老夫妻来自土耳其最著名的海泡石产地埃斯基谢希尔,老大爷是海泡石工匠,他摊子上的烟斗、项链等都是自己亲手制作的,这是他们第一次来到伊斯坦布尔售卖。老大爷招呼我们过去,将光滑的琥珀口柄拔下来,让我们看烟斗的榫,原来他的工艺跟别家不同,连榫都是海泡石做的,而别家的榫大都是塑料的。

我们买下了这只烟斗,老大爷的报价出乎意料的低,只有大巴扎里常规售价的一半。

离开伊斯坦布尔之前,我们特意跑到大巴扎卖烟斗的店,拔开口柄看里面的榫,果然都是塑料的。面对我们的询问,巴扎商人诧异地说:“连榫都要求用海泡石吗?这也太严苛了,一般的工匠不会这么干的。”

那一刻,我又回忆起老大爷沉默着将烟斗装在专门的盒子里包好,双手捧着递给我们的样子,仿佛他正在传递一件珍宝。这也许就是还没有被流水线产品取代的手工艺品的特殊魅力,每件产品都仿佛寄托着工匠本人的一部分灵魂。

1.工匠精心雕琢独一无二的海泡石烟斗。

2.雕刻成奥斯曼苏丹模样的烟斗。

Tips

受到全球烟客追捧的烟斗

随着吸入焦油的时间,海泡石会逐渐由雪白变为浓厚的棕黄色,手指把住烟斗的部位也会因为渗入皮肤的油脂而变色,爱惜烟斗的人使用时通常会戴上手套,或是只将其作为精致的摆件。土耳其有很多雕刻海泡石的工匠,但埃斯基谢希尔的工匠被公认为保留着最完美的传统海泡石加工工艺。

3.老工坊制作的双面印花布正反面都有繁复的花纹,看似缤纷杂乱、实则精致有序。

印花布 喧嚣巴扎里的寂静守望

“伊斯法罕的巴扎太大了,而且像个迷宫,我说不清那家工坊在哪儿,但他们总会派个人在巴扎门口揽客。”先生是第二次来伊朗,他要带我去寻找一家特别的店铺。伊斯法罕的巴扎,他已经跟我念叨了一年多了,比如:铜器铺子里叮叮当当敲击而成的金属锤碟是多么精致,细密花纹勾勒的搪瓷彩绘是多么精妙繁复,手工编织的真丝地毯在不同的光线下会呈现出多么迷人的光泽与流动的色彩……还有印花布,一种乍看简单、实则复杂的波斯工艺品,他之前去过的那家工坊还获得了联合国的证书。

我们在古老的巴扎里寻觅,但记忆与眼前的实景总是对不上。当初有许多铜匠的那片区域已经缩减成了几间铺子,搪瓷彩绘的店也变少了,地毯店倒是依旧興旺,但周围的店面也改成了卖玻璃灯、小瓷盘、明信片等旅游纪念品的。我一阵担忧,想起之前在大不里士的巴扎,一个波斯商人站在售卖伊斯兰女性服饰的店铺里热情地用中文跟我们打招呼,告诉我们那些黑色的长袍与头巾都是从义乌进的货。他的话消解了不同宗教、政体带来的陌生感,我似乎看见全球化的浪潮正在席卷整个亚欧大陆,罗曼蒂克的异域风情再难寻觅。

没有找到那家卖印花布的工坊,我们有点沮丧地走出巴扎,一个高大的男子迎上来:“你好,愿意去我们的工坊看看吗?我们有非常美丽的印花布,还有联合国的证书……”

我们跟随男子七弯八绕地来到巴扎深处一片僻静的区域,一间工坊里摆满了各色印花布,两个中年师傅正忙着制作,他们背后挂着那张引以为傲的证书,还有许多政要名人来此拜访的照片。除了那个负责揽客的男子,其他人都不会讲英语,只是热情地做着手势请我们坐下,端上两杯红茶,然后抱出几张印花布,在地毯上摊开展示。

4.大巴扎里从不缺少这样一筒一筒的地毯,挑选需要慧眼。

这是一种用特殊印章以套印方式印制而成的布,常常用作桌布、床罩,其历史可以追溯到1700多年前。制作印花布的底料是一块棉布,在水中浸泡5天后紧压在石头上,在阳光下自然干燥。棉布常常带有浅淡的黄色,这是石榴皮等植物混合染色的结果。制作印花时,工匠会使用一整套图形印章,先给较大的印章涂上颜色,准确、规则地放在布上,用手在章上敲击几下,直至图形完全印在布上,然后依次在大图形中印上小图形、更小的图形……要保证图形对齐、颜色不晕开、小图案不溢出大图的边界,有任何一处疏漏,这张布便算不上成功,整个过程非常考验工匠的细心与耐心。经过颜色固定的印花布图案细致精美,色彩鲜艳分明,水洗日晒都不褪色。

先生问:“你们还有双面印布吗?”双面印布要保证薄薄的棉布两面花纹、色彩不同且互不晕染,相当困难,只有特别出色的工匠才能掌握这种技艺。那个负责揽客的男子露出赞许的眼神,他从货架深处拿出一张布,一面是常见的花草图形,另一面的图案是波斯士兵正列队行进,人物形象在伊斯兰工艺品里是非常少见的。男子说,这是目前工坊里唯一的一张双面印布,只有两位师傅会这门技艺,但他们年纪都太大了,所以作品很少。“除了他们没有别人会做这种布了,也许以后就失传了吧。”他的语气带着波斯商人惯有的夸张,同时也带着一种真诚的遗憾:“这技艺珍贵,但掌握起来困难,需要经年累月的经验积累和技艺磨练,如今的年轻人都不愿意费时费力去学习这种传统手艺了。”作为工坊主人的侄子,他自己也并不会制作印花布,只是凭借流利的英语为工坊揽客。他的主业其实是销售从山区游牧部落收集来的老地毯,客人大多是来自美国、加拿大、意大利等地的中产阶级,一张地毯上千美金,赚到的钱比印花布要多得多。

那些老地毯也别致迷人,令我们心动不已。但我更清楚地记得,当我们在一旁聊着联合国的嘉奖也无法吸引伊朗年轻人加入传统手工艺行业时,那两位中年师傅始终带着认真的神情,在照片中各国政要名人的注视下,在棉布上印着一个又一个花纹。

Tips伊斯法罕半天下

伊斯法罕是古丝路重镇,集中了伊朗辉煌的历史与数座伊斯兰世界最精美的建筑。站在城中心的伊玛目广场,南边是贴满了瑰丽瓷砖的伊玛目清真寺,北边是作为手工艺中心的伊斯法罕大巴扎,东边是穹顶光影如观宇宙的谢赫洛特芙拉清真寺,西边是宏伟的阿里卡普宫。

1.伊朗的奥比扬奈村,一座用当地的粉红黏土建造的古老村落,当地的老太太都穿着古老的传统服装:白底红色碎花的长头巾,印花的长袍子,以及印花的裤子。

2.伊朗加茲温巴扎的地毯商人在他整理好的老地毯旁边休息。波斯地毯自古便闻名世界,手工编织的地毯颜色鲜艳、花纹细致、结实耐用,是许多人梦寐以求的工艺品。

间谍相机 时光市场里的特工传奇

第比利斯的干桥市场是我们在格鲁吉亚去的次数最多的地方,桥边的小道旁摆着一个个地摊,从灰扑扑的黑胶到成套的玻璃杯盘,从小小的坦克模型到背带开裂的手风琴,从卷边的黑白照片到实木的算盘,从苏联邮差的老皮包到喝完葡萄酒剩下的漂亮陶罐子……各种时代产物应有尽有,完整地展示出格鲁吉亚过去一个世纪的历史进程。

路边停着不少老式拉达车,货品就堆积在里面。早晨摊主们从四面八方来到这里,打开车门,把货品一件件拿出来摆好,傍晚再一一收拾好塞回车里。有些车并不开走,就在路边停一整夜,还有些车就连车顶都捆扎着旧货,日暮时,年迈的摊主钻进跟他年纪差不多的小车,车上顶着一个同样老旧的摇摇木马,踏上回家的路。

往里走走,有艺术家正在草坪上现场作画,一堆刚画好的作品挂在旁边,等待有缘人。可能因为距离土耳其、伊朗都很近,河边还有大幅新崭崭的羊毛地毯,跟不远处那些苏联的老皮箱、老式收音机、老乐器相互映衬,形成一幅有声有色的画面。

1.第比利斯老城,几个打扮入时的年轻人坐在夕阳照耀的街道边,轻松地抽着烟、聊着天。

2间谍相机,体积十分小巧,还没有一张地铁卡大,保存得也很完好。

3.间谍相机,体积十分小巧,还没有一张地铁卡大,保存得也很完好。

Tips第比利斯的地下印刷所

第比利斯有一座斯大林曾经工作过的地下印刷所,茅盾为它写了一篇文章,入选过中学语文课本。如今这里已经改建成历史博物馆,只有一位老人看守,他很喜欢接待中国人,并且坚信共产主义的理想一定会实现。

我们每天都来这个市场报到,一个卖俄制相机的摊主和先生聊了半天胶片机,试图向我们推销一台品相不错的老莱卡,但最终我们看上的却是一台基辅(Niev)微型相机,银白的机身比信用卡还稍短一些,和几十年前那种打火机差不多大,可以假装点烟拿在眼前拍照。我们花了不到60元人民币拿下,还带一个配套的皮包。相机功能完好,各档快门准确,看起来很新,没怎么用过,可惜现在很难找到适用的110胶卷了。

我们猜测,这台相机兴许曾经是某位克格勃手中的装备,还没来得及发挥作用,苏联就消失了。如今格鲁吉亚正在申请加入欧盟,难怪这精巧的间谍装备会流落地摊,最终落入我们手中。

毡房装饰品 游牧民族最后的记忆

在哈萨克斯坦的草原上,我没有看见一座毡房。行驶在草原公路时,偶尔会经过一座加油站,但从没遇见过牧民。也许是因为我们穿越这个国家的行程太匆忙了,签证只有5天有效期,几乎每天都在忙着赶路。渺无人烟的荒原与寥寥几座苏联风格的城市,是我对这个国家的主要印象,外加那座奇异的首都阿斯塔纳。

这座曾以-35℃的严寒闻名的垦荒之城,如今是一座充满超现实主义风格建筑的未来之都。城市中轴线最西端的可汗之帐,是我在这个国家见过的最接近哈萨克人游牧生活的建筑,它足有150米高,在蓝天下形似一个斜着的半透明的帐篷,建筑师诺曼·福斯特的灵感来源便是毡房。

哈萨克人的毡房被称为“马背上的房子”,拆卸和组装都非常方便,是这个游牧民族移动的家。红柳木制成的栅栏围成圆柱形,几十根尾部弯曲的房杆搭在栅栏上插好,形成圆锥形,支撑起顶部可开合的房顶。毡房外覆盖着遮风挡雨的毛毡,毡房内则铺着大量地毯,花纹艳丽丰富,柔软而温暖。

从阿斯塔纳前往旧都阿拉木图,要穿过大片的草原,我们偶尔会与骆驼群同行,但四周看不见牧民也看不见毡房。阿拉木图是一座盛产苹果的丝路古城,也是我们在这个国家的最后一站。逛博物馆时,我们顺便走进了附属的纪念品商店,屋子的一头堆着一些陈旧的物件,包括几件破损的马鞍袋和一捆灰扑扑的旧地毯,想来都是牧民曾经用过的东西。摆在旁边柜子上的一堆长条形羊毛编织品吸引了我,每条至少有4米长,宽度只有不到20厘米,像地毯一样分成短绒和平织两种,看起来有些年月了,许多已经破损,图案也不完整。我们挑出两条保存尚好的,花纹清晰,颜色依然非常鲜艳。工作人员介绍说:“这是哈萨克牧民毡房里的装饰品,你们手里这两条大约有60年历史,这样的装饰品现在越来越少见了。”

4.哈萨克毡房装饰品的局部。虽然整条织物已经老旧了,边缘也有破损,但颜色依然鲜亮浓郁,花纹清晰美丽。如今它装饰着我们的家。

没遇见毡房,却遇见了毡房里的装饰品,也算是一种意外收获。自苏联时期起,哈萨克斯坦人便逐渐放弃了传统的游牧生活,独立建国之后,现代化的城市生活迅速取代了逐水草而居的迁徙生涯,新首都既然能从荒原里拔地而起,毡房的逐步消失就在所难免了。我拿着长长的装饰品走出博物馆,像是抱着一段消逝的记忆,而面前这座繁华的城市仍在头也不回地朝前方奔去。

Tips阿斯塔纳的另类风景

阿斯塔纳的中轴线由日本建筑设计师黑川纪章规划,由树林、草坪与笔直道路组成。沿着中轴线从西至东,伊斯兰式雪白的清真寺、苏联式宏伟的行政大楼、花瓣形的音乐厅、金字塔形的和谐宫等各种或奇妙或怪异的建筑依次闯进视野,荒诞得像一部科幻电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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