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有光与张允和: 多情人不老

2019-01-08 05:20慕容素衣
家庭生活指南 2018年12期
关键词:张允周有光手帕

文/慕容素衣

有句流传很广的话说出了大家对理想伴侣的期待:一辈子太长,得找个有趣的人白头偕老。这话说起来容易,要真正实现却很难。

携手走过百年风雨的周有光和张允和,就是这么一对堪称凤毛麟角的夫妻。1998年12月21日,国际教育基金会举行百对恩爱夫妻会,年近百岁的周有光、张允和是其中最年长的一对。

张允和是谁?民国时期鼎鼎大名的合肥四姐妹之一,她在张家排行老二,张家人亲昵地称之为“小二毛”。

张家姐妹从小就跟着父母听昆曲,大姐元和、三妹兆和演主角,二毛允和呢,则是永远的配角,为主角们插科打诨、开锣喝道。

尽管张允和在曲会上演了一辈子的配角,但对周有光来说,她却是始终不变的女主角。

周有光先学经济,后攻语言,被称为“汉语拼音之父”。作为一个经历了百年沧桑的“元老”,周有光给人最大的感觉就是处变不惊。90多岁时,他头顶上的头发都掉光了,他却笑着说是还没有长出来。他还依然像年轻时一样,随身带着几块洁白的大手帕,时不时地拿出来擦擦脸。

说起来,周有光和张允和结缘,还要归功于几块大手帕呢。

张允和和周有光的妹妹是同学,两人由此相识。两家都是望族,但周家此时已经没落,一度连周有光念大学时的学费都交不起,所以张允和常笑称自己是戏曲看多了,有“落难公子后花园”的情结,不仅没有嫌弃周家家道中落,反而认定了周有光是个“落难公子”,想去搭救他一把。

张家有十个兄弟姐妹,周家的年轻人也很多,两家人常常聚在一起玩。在九如巷的小型曲会上,张家姐妹唱戏,周有光给她们拍曲,没想到,这一拍,竟然就持续了一辈子。

可能是因为性情相近,周有光和张允和做了很多年的好朋友。有一天,在上海教书的他给还在杭州读书的她写了一封信,虽然信中的内容很普通,没有一句有关情爱的话。但张允和收到信后,还是很紧张,和比她年龄大的同学商量后,才敢回信。暑假两人再见面时,已经没有以前相处时的自然,很多年以后,张允和回忆起和周有光挑明心迹的那一幕,依然清晰得宛如昨日。

那是1928年的一个星期天,他们一起从吴淞中国公学的大铁门走出来,一直走到了吴淞江边的防浪石堤上,两人没有手挽手,而是保持着一尺左右的距离。

其中 port为串口类 QSerialPort的实例,read()为串口读取函数,readyRead()为串口port接受到数据的信号;connect(...)语句则表示每当串口port接收到数据,就执行串口读取函数read()。

在温柔的防浪石堤上,他掏出一块洁白的大手帕,细心地垫在石头上,让她坐了下来。可能是太紧张,她的手直出汗,他又取出一块小手帕,塞在两只手之间。她心想:手帕真多!

隔着一块手帕,他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手。

回想起这一刻,暮年的她动情地写道:一切都化为乌有,只有两颗心在颤动着。

从那以后,她和他无论欢乐幸福,还是风雨突变,都没有松开过彼此的手。

起初张家人并不看好这段姻缘,照顾张允和的保姆拿着这一对新人的八字去算命,算命先生称,这对夫妻都活不过三十五岁。

尽管如此,开明的张家还是没有阻拦他们的结合,还给了新婚夫妇两千银元的嫁妆。他们用这笔钱出国留学,并乘坐当时最豪华的游轮“伊丽莎白皇后号”游遍美、英、法、意大利、埃及等地。

结婚前,周有光有些忧虑地给张允和写信说:“我很穷,怕不能给你幸福。”张允和回了一封很长的信,表明了一个意思:幸福是要自己去创造的!

周有光一生推出了一系列语言学的著作,工作到85岁才退休,而后仍然笔耕不辍。有记者问他:“你一生百岁,有什么经验可以留给后人?”他回答说:“如果说有,那就是坚持终身自我教育,百岁自学。”

一台夏普打字机,是周有光的宝贝,早在1988年,他就学会了打字。

这种“活到老、学到老”的劲头感染了张允和,86岁那年,为了重新编印张家的家庭刊物《水》,她决定学习打字。她的老师,自然就是周有光。

张允和是合肥人,普通话不标准,老是拼错字,这时候,只需要一句“帮帮忙”,周有光就会应声过来,帮她校正。

可以说,张允和打出的每一个字,都浸透了丈夫的爱意和耐心,所以她最先学会打的就是“亲爱的”这三个字。正是用这台打字机,张允和创作了《最后的闺秀》等作品,80多岁时出版了处女作。

如果说打字方面是“妇敲夫审”,那么唱起昆曲来,则是“妇唱夫随”了。张允和晚年与俞平伯等人一起成立了昆曲研习社,周有光常常陪同她去参加曲社活动。张允和70岁生日时,周有光送了她一套《汤显祖全集》,张允和心里甜滋滋的:“他真是懂我的心思。”

夫妻俩当然也有不同的地方,张允和是“诗化的人”,富于传统文化韵味,周有光则是“科学的人”,条理明晰,滔滔善辩。性格不同,并不相互抵触,而是相互补充,以音乐为例,他跟着她去听昆曲,她则跟着她一起听西洋音乐。

他们的婚姻生活是雅致和雅趣的结合,夫妻俩经常不定期地请一些“亲爱的”来参加“一壶酒、一碟菜”的“蝴蝶会”,还在酒席上行“新水令”。他们在朋友的帮助下,用五线谱等记下了评弹的词和曲,使得无论哪个国家的音乐家拿起乐谱都可以演唱。

“快乐极了”“得意得不得了”成了晚年张允和的口头语。他们每天上午十点钟和下午三四点钟喝茶,有的时候也喝咖啡,吃一点小点心。喝茶的时候,他们两个“举杯齐眉”,既是为了好玩,更是双方互相敬重的一种表达。后辈们都笑他们“两老无猜”。

常有老年人说:“我老了,活一天少一天了。”而周有光夫妇的想法截然不同,周有光曾说:“老不老我不管,我是活一天多一天。”他的理论是,人过八十,年龄应重新算起,92岁时,他还自称“十二岁爷爷”。

张允和长得美,年轻时的照片曾登上过杂志封面,出版人说她的脸符合黄金比例。她一生都穿中式衣裳,晚年时用黑丝线混着银发丝编成辫子盘在头顶,仍然是个时髦而优雅的老太太。

我曾见过二老摄于1992年的一帧照片,他们站在花丛中,相依相偎,共读一本书。此情此景,不禁让人想起宝黛共读《西厢记》的画面。

俞平伯夫人许莹环生日时,张允和曾写了一首诗祝贺,诗中说:“人得多情人不老,多情到老情更好。”

多情人不老,说得多好啊,只有对生活饱含热情的人,才能永葆活力,将每个平凡的日子都过得有滋有味。这样的人即使老了,一颗心却永远年轻。

张允和去世后,周有光满心空荡荡的,不愿再回卧室睡觉,每日在书房里的沙发床上入睡,沙发床对面的五斗橱上,摆了一排放大后的张允和的照片。照片中,她对着他微笑,美丽一如当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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