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轨脊梁

2019-01-12 10:11陈彦如鲍学良
颂雅风·艺术月刊 2019年1期
关键词:蚕茧脊梁铁轨

◎陈彦如 鲍学良

墨蓝色的天幕一点点向后撤去,晨曦温柔地唤醒了崭新的一天。两行铁轨反射着阳光,锃亮而刺眼。铁轨向远方延伸,连着滇越,也连着过去与未来……

初见铁路,是刚进初中之时。

来自不知名小学的我,面对众多优秀的同学,不免横生自卑。那时的我,如同被自己的丝裹住的蚕,蜷着身子窝在自己的小世界,与外界隔绝。丝,一丝一丝地吐,一圈一圈地绕,一层一层地裹……蒙上了我的双眼,裹着我的手脚,我甚至忘记要呼吸新鲜的空气,补给新鲜的能量。也许,孑然一身的我注定要孤独。

少人陪伴,独自上学。铁路,便成为我不可或缺的陪伴。这是一条米轨,中国近代便建成的滇越铁路。放学回家,迎着夕阳,俯身触摸铁轨,有如触到云南汉子挺拔坚毅的脊梁;举目站上凸起的铁轨,沿着铁轨的方向,好像看到久违的远方。我的心里一阵酸楚……我多久没有看到过远方?

米轨给了我方向,给了我坚强!

铁路延伸至远方,将夕阳的美景定格在天际。目力所不及之处,好似有一股穿越的力量,吸引着我,时间回溯,回溯……

夕阳的余晖铺在南蛮之地上,这里迎来了一位客人。正值不惑之年的杨升庵,背着书卷,跋山涉水,当年的“杨状元”即使处境再难,环境再恶,仍然挺直起他的脊梁,炯炯有神地期待着远方,眼里透着坚定的光。他是位行吟诗人,每览奇花异草,又添诗意,如同绝世独立的梅,在“穷山恶水”中自放清香。他不负百姓的重托,为白族修史,为百姓治水,自喻绽放的梅花,绝世独立、自放清香。

我读杨状元,仿佛嗅到了一丝梅香,它悄悄告诉我,那绝世独立的梅花绽放的滋味,是来自孤独中的坚守,沉沦似的不迷茫。我读懂了杨升庵,也读懂了我自己,要做一朵花,享受绽放的姿态,释放属于自己的幽香。

是啊,我再也不想让这厚重的蚕茧禁锢我周身,我挣扎着想突围而出,即使没有外力可助,即使只能靠自己的心和爪,就算拼得头破血流,我也要奋力一搏。

我挺直身子,像那米轨一般,挺起了刚毅的脊梁。一阵微风吹过,我的小世界有了太阳。阳光、空气从透了进来,我亢奋而又紧张。我终于找到了方向。

一日午后,我耷拉着脑袋,有些许惆怅,不远处,火车笛鸣长啸,划破长空,耿直地袭入我耳畔。火车一天一个来回,听了笛声三年,却遗憾未见火车真身。心生好奇,笛鸣的魔力抓牢着我,我朝铁路跑去、跑去。火车停靠着,上上下下几位乘客,拉着行李,匆忙走远。火车很短,拖着几节斑驳的绿漆车厢,沉重地喘着粗气,将要开启新的旅程。一股强烈的亲切感涌上心头。不知不觉中,眼前的景象与过去的历史重叠交合……

一声笛鸣划过空中,一列蒸汽机车沿着长长的铁轨驶入人们的视线。男士们身着西服、长袍,手提旧式公文包;女子身穿简朴的旗袍,拎着小巧手提包,上下于崭新的绿皮火车,车站人头攒动,摩肩接踵,一时人声鼎沸。一批北大清华南开的师生,经滇越铁路到达昆明,建立起蜚声中外的西南联大。

在那战火纷飞的年代里,不但是学生,还有老师,都以极大的毅力克服一切困难,专注且热烈。哪怕乱世如麻,仍步行十余公里上学、变卖家产维持教学,在茶楼的昏暗灯光下学习,甚至当敌机盘旋于头顶上空,仍坚持在壕沟、树林里教授与学习。他们将一腔热血与智慧挥洒在祖国西南边陲,是他们,在破碎的国家山河中独占一片天地,独写一份灿烂!

在那满眼烽烟炮火的岁月里,在硝烟中诞生,在奋进中成长的人们,搭载着铁轨上的列车日夜不息地奔忙。他们,满怀必胜的信念,一同站稳在中华民族的土地上,刚毅坚卓,铁骨铮铮,用擎天的脊梁,撑起这片我们深爱的华夏!

我似乎懂了什么……

蚕茧破裂的时候,是痛苦的,我不断挺起脊梁,向着裂痕一方撞去,带着我身体中充满爆发的张力,活着、痛着并成长着。一声巨响,蚕茧破裂,那鲜冷的空气,明媚的眼光,新锐的声音,陌生的场景……刺激着、扰动着我,我有何惧怕的?无论挑战如何接踵而来,我都带着笑,挺起不屈的脊梁,直面我的人生:用米轨植入我血脉中的脊梁,用云南母地给我的坚毅,飞着冲向属于我,也属于我们的远方!

想着想着,当一阵再熟悉不过的鸣笛声划过耳畔,我心头一震,这如同妈妈的叮咛,奶奶的嘱托,我的心随之融化。当这和蔼慈祥的面孔再度映入我眼帘,我感慨一笑,眼眶泛起红潮。铁路延伸向前,我的生活也如铁轨一般。当我再次踏上米轨,极目远眺,好似望见了这个历经磨难的民族,更远的远方……

岁月的车轮碾过铁轨,轻抚着它厚重的历史。伴随着这片土地的记忆,它带着一代又一代人的信念,如脊梁般承载着使命,承载着担当,伸向远方,延至未来。

两行米轨反射着阳光,柔和得如母亲的眼神。总有一日,当我搭乘着绿皮火车,哐当声如悠远的笛声,它将带着我,驶向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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