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谈紫柏的禅宗思想
——以圜中语录为例

2019-01-12 18:03徐明静徐琳
魅力中国 2019年8期
关键词:佛法情欲语录

徐明静 徐琳

(嘉兴学院文法学院,浙江 嘉兴 314001)

紫柏真可(1543-1603),俗姓沈,名真可,号紫柏,江苏吴江人,十七岁远游至苏州,虎丘云岩寺明觉禅师予其落发出家。此后,真可禅师以弘扬佛法为一生志向,云游四方,参礼大师深究佛理,调和佛教各宗各派,兴修古楞严寺等众多寺院,奔走募刻方册大藏经,极大促进了晚明佛教的发展。

真可禅师坐化后,在憨山大师的组织下,真可禅师的诗文作品、书信、语录等被编纂为《紫柏老人集》。此书包含圜中语录、法语、缘起、书信等内容。其中,圜中语录收录了真可禅师身陷牢狱后的作品和言语,体现出禅师对佛法深意的领悟和对世人的警示。

本文结合《紫柏老人集》,尤其以此书收录的圜中语录为重要研究对象,联系真可禅师的生平,分析他作品中蕴含的禅宗思想。真可禅师的于世法中渐悟、以无常为常等思想以及他对至明至静的本性的追求,都不拘于佛教的一宗一派,体现了他三教同源的主张。

一、不舍世法的渐悟

紫柏真可坐化前,一位吴姓书生向他请教大法,紫柏作了一首偈子:

事来方见英雄骨,达老吴生岂夙缘。我自西归君自北,多生晤语更泠然。(《十六日临化说偈》)

佛法不是理论空谈,“经行三十年”的真可禅师明示吴生及众人,修习佛理不是刻板地研究经书,不是一味地离开世法。在世间,悟世法,心存世人,方可明心见性。“多生”即生死轮回,经历世事,看破生死,才能真正领经悟道,心魄轻盈。

真可禅师被捕后,有人指责真可禅师流连尘界、介入官场,不似佛家所为。禅师问: “檀越以何为尘界?”[1]

真可禅师的修行并没有刻意脱离尘世。他十七岁远游,在苏州虎丘云岩寺听见僧人们唱诵八十八佛名,有所感怀,遂落发入佛门。后于嘉兴东塔寺偶遇僧人誊抄《华严经》,心向往之,于是前往武塘景德寺掩关。三年后,真可禅师出关并云游四方,听到了秀才张拙的悟道偈,日夜苦思“断除妄想徒增病,趋向真如即是邪”的深意,终于悟道。真可禅师的好友憨清大师被诬陷私修寺院而入狱时,禅师焦急不已,一番奔波欲救助憨清大师,却无奈失败,他们准备一同编修《大明传灯录》的工作也就此停止。禅师听闻朝廷广收矿税,百姓饱受压榨折磨,南康(今江西南康县)知府吴宝秀因拒绝推行矿务政策而被奸人陷害下狱,他的夫人自尽身亡,禅师难以释怀,连忙赶赴京师,成功帮助吴宝秀出狱。自此,真可禅师立下了他的“平生三大负”——“老憨不归,则我出世一大负;矿税不止,则我救世一大负;《传灯》未续,则我慧命一大负”[2],明确了他救世与弘法的志愿。后来真可禅师受到政治斗争牵连,因“妖书”事件被构陷入狱,蒙冤受辱,他在这一时期留下了二十一篇蕴意深远的示众之文,饱含了他对佛法、世事的领悟。

道家认为,道蕴含于万事万物之中,很难以言辞准确地将其说明与传达。真可禅师主张儒释道三教同源,他调和了道家的部分观点,指出了佛理可以通过自身对世间事的体察而逐渐感悟。

二、以无常为常的超然

无常是佛法中常见的概念,即世间万事万物皆处于生住异灭之中,其变化难以捉摸。从圜中语录的部分内容可以看出真可禅师对个体的生死福祸之无常的理解。

“为福致殃,为恶致祥”(《示潭柘寺僧众》),真可禅师对福祸的看法与道家福祸相依的观点不谋而合,但又有所不同。[3]在肯定了福与祸的同一性的前提下,真可禅师将旦夕祸福的原因归结于“多生”——“此何因耶?因自多生,凡夫不觉耳”(《示潭柘寺僧众》),他认为常被世人忽略的一点是人流转于生死轮回中,二者相互平衡,因此“生机即死机”、“死生原一贯”(《示吴彦先》),不能把目光局限于人生一世甚至某时某刻。

因心系世人,真可禅师在局势混乱、百姓不安时挺身而出,受到执政者的敌视和针对,身陷囹圄。一生为弘经救世而奔波,禅师最后面临的却是“枯木冷重云”(《十六日临化说偈》)的凄清。面对世人与佛教僧徒们的不理解,禅师说“尽称达老鼓风波,今日风波事若何?试向明年看老达,风波满地自哆和。”(《十六日临化说偈》)这无妄风波没有让产生他丝毫怯意和错乱,他在风波之上,镇定自若。若以一年为界,此时的不幸是难以延续的,它不过是一个节点,不能持续给人以打击;若以一生乃至轮回为界,那么其间一点小小的变故更是不值一提。

得知自己脱罪无望后,真可禅师没有表现出慌乱和绝望,反而以“不必燕云重眷恋,此身许石肯支离”(《十六日临化说偈》)的洒脱索汤沐浴,准备坐化。临化时,禅师身边的性田侍者失声痛哭,禅师斥责了他的伤心之态,颇感失望。御史曹学程握着禅师的手说了一句“师去得好”,真可禅师则报以微笑,认为这才是和他道别的正确方式。[4]

身陷囹圄时,真可禅师还曾想起一个和他境遇相似的人——李贽。“去年曾哭焚书者,今日谈经一字空。”(《忆卓老》)李贽一生桀骜不羁,为世俗所不容,饱受责难,于紫柏入狱的前一年被扣以莫须有的罪名,在狱中自刎而亡。真可禅师和李贽在一定程度上是殊途同归,但真可禅师以“一笑”从容赴死,更为超脱。“人生那忽死,死者生之府”(《十六日临化说偈》),生死无常,祸福合一,眼前的死机恰是轮回里的生机,不应以失去的态度痛哭,要把它视为新生命的缘起欣然接受。

也正是由于这份看淡与超脱,他最后叮嘱僧人时提及大藏经的雕刻一事,并没有责令要必须完成,而是“可行则行,不可则止。”

三、至明至静的复性之道

“五欲之重,莫重于睡”(《示郢中仇文学》)。“五欲”,即财、色、名、食、睡五种情欲。世人往往会为这五种情欲所累,难以克制自我,沉迷其中,进而忘却本心本性。

真可禅师认为,五欲之中睡欲对人的侵害最为严重,沉迷睡欲使人不能闻声、不可见色,以致愚钝懒散。禅师自出家后便严以律己,睡觉时也“胁不至席”,坚持了四十余年。云游四方时,由于长时间徒步,禅师常常双脚发痛,难以行走,但他却在夜间休息时坚持将脚掌用大石块抵住,一刻也不让双脚放松,早晨醒来继续赶路。[5]正是以这样的自制力勤学钻研,真可禅师的佛法才能不断增益。若要修禅悟道,首先必须要克服情欲的障碍,方能保持清明,坚守本心。

“性变而为情”,真可禅师认为人的本性是至纯至善的,而情欲则使人向恶。人若能做到保持本性,则 “知周不劳,形充不累”,可与自然万物融合为一体。

唐朝的李翱就曾提出“复性说”。李翱将儒释两家的心性论思想结合,主张“忘情复性”,认为可以通过抵制情欲、恢复丧失的本性使人达到 “至诚”的境界。

真可禅师的复性之道则进一步指出,如果想要不迷失本心就必须“自重”,不可沉溺于情欲、蹉跎无度。禅师还提出了具体的方法,就是在修习中借助禅定观想事理,把肉身当作驱壳,不断淡化自己的存在和感知,消除情欲,抛却思虑,从而“铸昏”、“汰散”,心如止水,求得“明”、“静”。

圜中语录等诗文语录作品展现了真可禅师对佛法的深邃理解和救世情怀。作为晚明具有极大影响力的佛教四大师之一,真可禅师一生致力于佛法研究和弘扬,他将佛家思想与道家、儒家思想相调和,拓宽了佛学发展的道路,推动了佛教的复兴和禅学的经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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