具身认知研究的分裂与整合

2019-01-22 04:37张博
山东青年 2019年11期
关键词:认知科学心智

摘 要:具身认知是当前认知科学研究中一股强劲的理论思潮,它强调人的认知不是简单的发生在头脑中的孤立事件,而是人的鲜活的身体在真实社会环境中进行的适应性活动。具身认知思潮在学术界所引发的反响是巨大的,但人们无法回避的是,在具身认知研究表面繁荣的背后,却也暗含着危机,其所必须面对的问题就是具身认知研究的分裂现状。在对具身认知不同研究取向主要观点进行分析比较的基础上,本文主张正确看待这种分裂现状,提出用“广义的具身认知”这一更具包容性的概念来整合具身认知研究的不同取向。

关键词:认知科学;具身認知;心智

一、引言

认知科学诞生于20世纪五、六十年代,是一场认知革命的产物,它摒弃了行为主义对于人的心理的“黑箱”式的研究,不仅探讨心智(mind)的运行机制及规律,还试图“复制”人的智能,并形成了认知主义和联结主义两种不同的研究取向。然而随着认知科学的发展,它遭遇了一些根本性的难题,占据统治地位的表征计算范式也面临着难以克服的困境。正因为如此,从20世纪七、八十开始,在认知科学研究中开始出现一些新的理念,关于人类心智理解方式的也开始经历一次剧烈的变革,即由传统的离身认知观转变为当代的具身认知(embodied cognition)观[1]。

具身认知理论最初是以传统认知科学的挑战者甚至是替代者的形象出现在人们的视野之中的。可以说,具身认知研究的逻辑起点就是对传统认知研究的质疑和批判,具体表现为质疑占统治地位的表征计算范式,批判长期以来统治西方学术界的各种形式的客观主义(诸如符号主义、“身心二元论”等)及其所持有的认知观,并进一步强调对于人的心智和认知的研究必须回归身体(包括大脑)及其经验。

二、具身认知理论的主要观点

在具身认知理论看来,传统的认知科学研究所持有的是一种错误的、不恰当的类比或隐喻。人的大脑并非像认知科学家们所设想那样是类似于数字计算机的物理符号系统,人的认知过程也不应当被解释成是类似于计算机软件性质的某种程序或是某些算法,身体更不仅仅是心智和认知得以实现的生理基础。事实上,人的身体及其所具有的各种感知运动能力在人们进行认知活动时,扮演着极为关键的角色并且发挥着至关重要的功能,人的身体及其经验能够对于内部心理表征所起到的作用进行很大程度上的补充甚至是替代。

具身认知思潮在学术界所引发的反响是巨大的,几乎所有对于传统认知科学研究不满甚至是失望的人们都将自身的目光投向了具身认知理论。但人们无法回避的是,在具身认知研究表面繁荣的背后,却也暗含着种种危机:由于缺乏共同的研究立场和理论观点以及日益增多的分支学科,使得人们很难对这一研究领域所取得的进步做出评价。时至今日,具身认知研究仍然只能被称作是一种新兴的研究思潮或者说是一种松散的“研究纲领”(research programme)[2],而并没有形成一种统一的理论框架或是拥有一个一致的研究立场,仅就“什么是具身认知”这一问题,就有着各式各样不同的看法,理论的过度多元化和松散化已经成为具身认知研究所必要面对的现实以及所要克服的障碍。

三、具身认知研究的分裂现状

对于具身认知研究的分裂现状塞卡和索列尔曾有过一段精辟的描述:“20世纪下半叶,在认知科学研究领域占据统治地位的信息加工研究范式(the information processing paradigm),已经开始让位于各种形式的后认知主义(post-cognitivist)的研究取向。在过去的十年里,不同类型的特殊力量(special force)开始聚集在‘具身认知科学(embodied cognitive science)这一旗帜之下。不幸的是,由于缺乏一致的研究立场、共同的理论观点以及日益增多的分支学科,使得人们很难对这一研究领域所取得的进步做出适当的评价,随之而来的,则是无休止的争论和质疑。”[3]

客观的讲,在当前的具身认知研究中,人们对于心智的具身性(the embodiment ofmind)这一概念的描述和界定,早已不再被仅仅的局限于最初相对狭隘的理论框架中,越来越多的研究者开始使用与“具身”(embodied)相类似但却有着不同着眼点的全新的概念来命名和指导自身的研究,例如,“生成”(enactive)、“嵌入”(embedded)、“情境”(situated)、“延展”(extended),等等。这些新的概念、新的思想的出现,一方面极大的丰富了具身认知的理论内涵、拓展了具身认知的研究领域,另一方面也在具身认知研究内部催生出了一些新的研究取向,诸如,“生成认知”(enactive cognition)、“嵌入认知”(embedded cognition)、“情境认知”(situated cognition)、“延展认知”(extended cognition),等等,这也直接导致了具身认知研究内部的分裂。

当前具身认知研究领域中所出现的这种分裂的现状,实际上是所有理论主张在其自身的发展过程中常见的或者说是必然要经历的过程,不应该对此进行过度的解读,更不用因此而产生恐慌。具身认知作为一种新生的理论,其对心智和认知的探索仍处于相对初级的阶段,理论的丰富性和多样性与其说是具身认知的一种缺陷,不如反过来将其看作是一个充满活力且令人称心的特点。人们当然期待具身认知研究领域中能够出现类似于牛顿或是爱因斯坦式的旗帜性的领军人物,能够为人类心智和认知的研究提供一个相对简单的、系统的、统一的理论框架(在这些框架中,所有存在的事物都可以被表明是系统的,即逻辑的或是因果的相互联系在一起),从而对当前具身认知研究中存在的不同见解、不同理论、不同取向加以有效的整合。然而,人类心智自身所特有的复杂性和多样性却使得这种大一统理论的构建变得有些可望而不可及。即便如此,这也并没有丝毫的妨碍人们对于自身的心智和认知展开孜孜以求的探索。可以这样说,心智和认知研究领域中的任何一次发展或是进步,都不是某种理论主张或研究取向独自打拼、孤军奋战所取得的,而是跨学科、整合式的研究的结果。

四、具身认知研究的理论整合

美国新现象学哲学家加拉格尔(S.Gallagher)最先提出了“4EC”(Embodied-Embedded-Extended-Enactive Cognition)的理论模型[4]。加拉格尔将基于“具身心智”的第二代认知科学的主要理论特征从四个方面加以了概括,即主张认知是具身的、嵌入的、延展的和生成的,并希望以此來整合当前具身认知研究中的不同理论取向。但也有学者对加拉格尔的理论模型提出了质疑。卢找律就认为“4EC”的理论模型存在着一定的缺陷,在理论的覆盖性和包容性方面还存在着一定的问题,仅仅凭借具身性、嵌入性、延展性和生成性四个概念特征,并不能够有效地揭示和把握具身认知理论的全貌。作为替代方案,卢找律提出了 “4E+S”的理论模型,[5]在“4E”的基础上将“情境性”这一概念特征添加进了新的理论模型之中。在卢找律看来,第二代认知科学的核心特征实际上就是“4E+S”,即强调认知是具身的、嵌入的、延展的、生成的和情境的。

不难看出,无论是加拉格尔的“4EC”理论模型或是卢找律的“4E+S”理论模型,都仅仅是对于当前具身认知理论中已有的研究取向所进行的某种形式的简单的选择或者说罗列。“4E+S”模型对于“4EC”模型的所谓补充和修正,也只不过是在后者的基础之上增添了某个新的概念条目(即情境性),仅此而已。事实上,类似于这种形式的所谓的理论整合,并不具有什么实际的理论意义和学术价值。客观的讲,理论整合的基本初衷以及所要达成的最终目标,应当是使用尽可能少的概念特征来揭示和把握尽可能多的理论内涵,而并不仅仅是对不同的理论取向或是概念特征进行的简单的罗列或是堆砌。而理论整合的基本前提或者说必须要进行的工作,则是要对不同理论取向的核心理论观点进行必要的概括、把握和比较。

五、结论

承认具身认知不同理论取向之间存在着差异和分歧,并不代表这些差异和分歧是不可调和的。事实上,具身认知理论中这些不同的研究取向都可以整合到一个统一的理论框架之中——即“广义的具身认知”,其基本内涵可以从四个方面来解释和说明:第一,当前具身认知研究中的所有这些不同的理论取向,其基本的理论出发点和核心理论主张都可以归结为对于心智具身性的强调;第二,具身认知研究中所有这些不同的理论取向,都是20世纪七十年代发生在西方的具身主义运动的产物,是在具身认知研究的基础上发展、衍生而来的,在一定意义上它们可以被看作是对于具身认知研究的进一步拓展和深化,特别是嵌入认知理论和延展认知理论,更是20世纪九十年代之后才出现的;第三,将具身认知中的不同研究取向整合到统一个理论框架之中,并不意味着要消除理论间的差异,更不是为了达成某种无差别的统一,而是要防止理论形态的过度多元化和过度分散化,因此,需要选择一种更具包容性的概念或是名称来整合不同的研究取向,进而形成一种相对集中的合力来推动具身认知研究的发展;第四,“具身认知”这一概念已经为多数学者所理解和接受,能够在一定程度上降低库恩所谓的“不可通约性”问题的出现,同时也有利于学者之间的交流和讨论。

[参考文献]

[1]张博,葛鲁嘉.温和的具身认知:认知科学研究新进路[J].华侨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7,(1):19-28.

[2]Shapiro L.The Embodied Cognition Research Programme[J].Philosophy Compass,2007,2(2):338-346.

[3]Calvo P.,Gomila T.(Eds.).Handbook of Cognitive Science:An Embodied Approach[C].San Diego,CA:Elsevier,2008,pxii.

[4]刘晓力.当代哲学如何面对认知科学的意识难题[J].中国社会科学,2014,6:48-68.

[5]李建会,于小晶.“4E+S”:认知科学的一场革命?[J].哲学研究,2014,1:96-101.

本文是2019年度伊犁师范大学科研项目 “认知科学的哲学研究”(2019YSDX014)的阶段性成果。

(作者单位:伊犁师范大学教育科学学院,新疆 伊犁835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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