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现代书画学术谱系举要

2019-01-28 08:08重庆师范大学401331
大众文艺 2019年9期
关键词:谱系书画艺术笔墨

(重庆师范大学 401331)

中国古代书画最大的根基在于文化与笔墨。文化与笔墨一体,体悟笔墨,必须要有深厚的传统文化,反过来讲,游戏笔墨而能自由畅达,也是文化人的骄傲。古代文人士大夫讲究“志于道、据于德、依于仁、游于艺”,是一个相对完整的链结,缺少任何一个环节都有欠完美。书画虽为游艺小技,不像“道”、“德”、“仁”那样高举高打,却是实实在在的文化有形标签。道、德、仁、艺,这是一个相对封闭的链接。因此,自上而下又封闭回环,就将形而上的“道”和形而下的“技”有机联系起来了。所以,就有了“技近乎道”的标准和要求。书画之艺,技道不分,技中有道、道中有技,技道之间有着自然的融合,即技道互证也。

但是,随着漫长的封建制度解体,中华民族进入风雨飘摇的近现代,很多东西都在左右摇摆,包括文化和艺术。随着现代教育及新的艺术教育的渐进,书画队伍被明确要求分成“技”之队和“道”之伍,隔疆相望,而且引领队伍的要是西方传统。简单地讲,用西方传统来看待我们所认为的技道关系,则首先是应该分得清清楚楚的,就像两个男人之间或两个女人之间,是没法结合成夫妻的。因为技道分离,本来就是西方的传统。这种分离观点到了近现代更是得到了强化,并转换成了现在大家都相对更容易理解的技法实践与理论研究的分离了。按照西方观点,一个理论家不可能同时又是艺术家,也或者一个艺术家不可能同时又是理论家。但黄宾虹、潘天寿、傅抱石等人既是大艺术家又是大理论家,且均为同时代的顶级水平。但随着艺术界西化的程度不减,也随着我们对自己传统文化的摧残和剥离加重,这种技道双畅及理论与实践比翼齐飞就越来越少见了。不仅书画艺术大师越来越少,书画理论大师也不多见,丢失自己传统的后果是相当可怕的。今天,我们在四处寻觅大师、呼唤大师的出现,但大师严重缺位的原因,很大程度上是受西方的影响而崇尚技道分离造成的 。

有关学术的基本含义,按照严复先生在翻译《原富》的按语中所言“学主知,术主行”,即用知与行的关系来比喻学与术两个概念,梁启超先生也有“学者术之体,术者学之用”的说法,鉴于知行合一和体用一源的既有传统性,因此也可看作是从其它角度对技道关系的两重强调。用现代学术的眼光和标准来看待书画艺术,就会要求专门、客观、系统、理性和规律化。专门(专业)化改变了古代文人游戏笔墨的业余化态度;客观即实实在在的书画现象,故而笔法神授就大打折扣,帖派的笔法谱系在源头上就失去依据,碑派谱系仿佛更具学理;系统化则序列清晰层次分明,过去书论画论大量零散的只言片语就需要梳理整理;理性化则要求对许多的书画主张进行新的提炼和提升以期从感性认识上升到理性认识;规律化则是应该具有普遍的指导意义和通行原则。总之,学术化要求下的书画理论,无论是技法理论、创作理论还是高级原理,其阐释都要系统而规范;同样,学术化的书画实践,则相对易倾向于客观而规律。因为缺乏自己的现代标准,西方现代学术背景下分化的理论系统和技法体系就成为现成的榜样,拿来为我们所用,虽然强化了对书画的认识和把握,但也在不知不觉中分化分解着我们的书画传统。如理论重史论、实践重写生,由于注重历史分析和师造化也是我们传统普遍关注的东西,现在换成了西式的史论模式和写生样式,就相对容易接受和转化。但转变的不仅仅是形式,而是分裂的内核。几十年贯穿下来,传统早已被肢解得支离破碎了。由于最大的肢解依据就是技道分离,书画学术的理论队伍与实践队伍就形成分化开的两支队伍,以技证技、以道证道,工匠自诩、故弄玄虚,看似促进学术发展,对书画传统实际上并无好处,甚至有时破坏多于建设。不可否认,现代学术的独立和发展是现代社会分工强化的结果,也是某种社会进步的标志。但这种学术独立性在强化了专业素质的同时,无形中淡化、弱化着综合素养的培养,而我们的传统书画艺术之所以历经数千年发展不衰、星光灿烂,正是基于综合素养的高度展示,文人士夫、道德文章、诗书画印、四美四全,无不如此,可以说在世界上独树一帜,令人神往。现在在艺术界包括书画界不可回避的“有高原无高峰”现象,其实就是这种现代学术大发展带来的现实局面,一批批专业人才不断出炉,但大师越来越稀缺,尤其中国人心目中的大师,还是有着自己特有的谱系特征、血脉传承。鉴于古代传统的综合素养和现代的综合素养存在较大的差异,因此注重综合素养并不局限于一种保守和回归,而更是某种程度的前进和发展。

我们需要在现代学术大环境中,壮大并发展我们的书画艺术,但并非要另起炉灶。而且,西方的诸多影响,无论从质上讲还是从量上讲都并没有从根本上改变书画的发展道路。现代书画的学术谱系是在古代书画艺术谱系基础上的一种延展,延展分为延续、拓展以及在新的高度的融合。传统注重精英与综合素养且技道不分,而现代则偏重规模与专业素质且技道分离。现代书画发展中的学术问题,既表现在理论研究中,也存在于实践探索中。

古代很多书画大师的学术主张不仅是我们书画理论研究的对象也是书画实践研究的对象,而且值得反复挖掘和深化,因为他们的学术主张具有集中性和代表性,而且他们带来的启发也是全面的、深刻的、高度的。这些主张出现之后,也就不断地得到学术相应,并渐渐串联起一种学术链条,具有了一种谱系性的效应。所以我们研究书画的现代学术谱系,古代的这些经典学术现象有着一定程度的示范性的。这种示范性本来是综合性的,但也能满足现代分化的学术要求,即分化成理论部分和实践部分。现代专门的理论研究者无论从纯理论研究或是实践理论研究都能此为对象或得到启发。学术谱系所首先牵涉到的学术队伍、学术流派,其实是跟学术现象本身的性质和特征紧密相关联着的,即使是学术谱系的延续性,也有着多种的表现方式及延续路径。我们从出生同一年(1642)的清代“四僧”代表石涛和“四王”代表王原祁的学术影响延续方式就可以看出明显不同,前者是向后影响而后者是向前继承,并体现出相应的独创性与集大成追求之间的差异性倾向。而现代学术谱系的拓展部分,因为往往是外延着的,故会带来许多新的学术命题,甚至与西方学术接壤,展现出更为复杂的维度局面。例如现代山水画笔墨与地域之间的关系变化,就体现出了这种拓展性。

现代山水画坛中的长安画派、黑龙江画派、漓江画派等地域画风探索多少反映了突破传统地域而必然带来的笔墨拓展,并共同促成了山水画现代笔墨的新谱系。当然,这种新地域、新笔墨所带来的现代新气息,虽然蓬勃清新,但也有一些不足,由于太专注于寻找地域特色而造成笔墨表达个性太强、也太过具体,也就是这种笔墨好像只能用于表现这种特定的山水风貌,不像传统山水看起来较抽象,并不执着于一地一貌,反而具有着某种超越性,笔墨挥洒更加自由,能笼统的阐释画中山水的普遍意境。这种笔墨的拓展在现代山水画中主要抓住了地域性因素,但这种地域性是可以扩大为更加全面的绘画表达,即现代人物画与花鸟画也可以借鉴这种学术思路,拓展自己的表现空间。如大量描绘少数民族人物题材,热衷于热带植物的刻画,不断超越传统的渔樵农夫道士高僧、梅兰竹菊等局限,都在相当程度上拓展了笔墨的表现范围,进一步构建起拓展性的艺术谱系。

拓展之外,还有书画谱系在新的高度上的综合与融合,这是一种具有高度融合性的复合化谱系。例如书画的传播谱系,就多少体现了这种谱系特性。

现在研究书画的传播现象越来越多起来了,但很多只注意到了传播的新现象,尤其借着现代的大众传播媒介,书画艺术获得了极大传播效应。但书画的传播问题并不是一个全新的领域,而且也并不是说在今天只有借着大众传播媒介,书画艺术才能有效传播。书画艺术的传播本来就是一个非常古老的话题,今天的新传播途径并不能掩盖过去的传播痕迹。与其说传播一定会是新的方式覆盖旧的方式,不如说,传播从来都具有某种趋于复合的姿态。只不过到了今天,犹如滚雪球会越来越大一样,传播能复合的元素越来越多,并释放出相当程度的谱系能量。

总之,现代书画学术谱系具有三种大的类型即延续性谱系、拓展性谱系和高度融合的复合性谱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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