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振兴视域下农村土地整治的内涵重构与系统特征

乔陆印

·耕地整治与水土工程·

乡村振兴视域下农村土地整治的内涵重构与系统特征

乔陆印

（山西大学城乡发展研究中心，太原 030006）

乡村振兴战略是国家面向农业农村现代化而提出的长远战略部署，目标导向十分明确，关键在于选择可行路径。农村土地整治是地方主体对乡村土地利用转型的能动响应，其本质在于协调乡村人地关系，核心内容是调整土地权属和组织土地利用，提高土地利用的综合效益。聚焦土地利用问题，以土地整治为切入点，注重激活与整合乡村人口、土地、产业、政策等关键要素，形成“土地利用转型→农村土地整治→乡村空间重构→乡村转型发展→乡村振兴”的逻辑机制链，可成为助推乡村振兴的有效技术路径。乡村振兴背景下土地整治被赋予新的内涵、价值与功能，实践中需重视土地权属调整和确立农民主体地位；土地整治也是一项复杂的系统工程，需要从外界持续输入物质要素才能正常运行，客观上要求拓宽资金来源渠道和加强配套制度供给。

土地利用；整治；乡村振兴；乡村转型发展；乡村人地关系；土地权属调整

0 引 言

快速工业化和城镇化进程中，乡村人口持续外流导致农村劳动力缺乏、社会结构退化、地方市场萎缩、小微企业倒闭等现象，引发日益严重的“乡村病”问题[1]，成为全面建成小康社会和实现农业农村现代化的最大短板。长期以来的城乡二元体制和城市优先发展战略是导致“城进村衰”的深层次原因，但本质上仍是城乡关系不平等和乡村定位不准确的结果。为此，党的十九大提出实施“乡村振兴战略”，并明确农业农村优先发展导向，以期从根本上调整城乡关系，破解城乡发展不平衡矛盾，促进城乡融合发展。2018年的中央一号文件进一步明确乡村振兴的目标要求和建设内容；9月发布了乡村振兴战略规划，为未来五年推进乡村振兴提出具体的行动方案。从战略思维方面看，乡村振兴需要放在城乡关系平等的层面考量，但对于地方政府来讲，长期形成的城市优先发展思维和发展惯性不是短期内能够转变的。理论研究方面，最大的瓶颈仍是理论研究缺乏，诸多科学问题尚待破解[2]，难以有效指导乡村振兴实践。宏观制度方面，大力推进乡村振兴和城乡融合发展仍缺乏突破性的制度改革和政策供给。因此，实施乡村振兴战略不宜操之过急。

乡村衰退并非中国特有的现象，世界上大多数国家在工业化和城市化进程中都经历过乡村衰退阶段。欧美日韩等发达国家通过实施投资、产业、补贴、规划等应对措施，有效实现了乡村复兴[3]，对中国实施乡村振兴战略有很好的启示作用。从乡村系统视角审视，乡村振兴本质上是乡村发展问题，是乡村从当前发展阶段不断跃迁至更高级阶段的动态过程。近期，学界陆续涌现出一批以乡村振兴为主题的基础研究。学者们围绕乡村振兴的理论内涵[4-5]、乡村价值定位与城乡关系审视[6-7]、乡村振兴与城乡融合发展[3,8]、乡村振兴路径选择与省思[9-10]、乡村振兴与宅基地制度改革[2,11]等方面开展研究，从理论层面厘清了乡村振兴内涵、价值定位和宏观路径，深化了理论认知。乡村振兴的目标指向十分清晰，关键在于遵循乡村分化与差异性原则的基础上选择可行的技术路径。土地是乡村各类经济社会活动的空间载体，也是乡村最重要的资源。改革开放以来，乡村发展的阶段历程均与农村土地制度变迁息息相关，乡村发展的成效与问题也都呈现在土地利用上，土地利用与乡村发展之间存在着显著的耦合关系。国内外实践表明，土地整治作为地方主体调整乡村土地利用问题的重要手段，能够实现乡村资源整合与集约利用、改善人居环境、优化三生空间等多种功能[12]，提高土地利用效率和空间效益，促进乡村地区发展。联合国粮农组织（FAO）从三个层面阐释了土地整治的作用：微观尺度上，能够调整农业结构和促进农业发展；中观尺度上，改善基础设施、自然环境、资源管理、乡村景观等，调整经济活动的空间分布，助推乡村发展；宏观尺度上，缓解城乡之间的发展不平衡问题[13-15]。实际上，国外部分国家对土地整治的定位早已超出促进农业发展的范畴，成为助推乡村持续发展的重要手段[16-17]，今后的趋势即是形成适宜的土地整治国家战略，并通过修订法律来保障战略目标的实现[18-19]。新世纪以来，中国相继组织开展了土地开发复垦、城乡建设用地增减挂钩、高标准农田建设等一系列大规模的土地整治活动，并取得很大成效。但长期以来国内的土地整治更多注重增加耕地、拓展发空间、生态景观重塑等目标[20-21]，关注视域仍停留在就土地论整治的维度，理念上尚未转变为调整乡村人地关系、促进乡村转型发展的层面[22]。因此，从土地利用与乡村发展视角，阐明新时代农村土地整治的功能作用、新特征及其发展方向具有重要的理论意义和现实价值。近年来，国内学者基于乡村土地利用问题，围绕空心村整治与新农村建设、土地整治与村庄发展、土地整治与乡村振兴等方面开展研究[23-25]，探寻新时期乡村发展振兴的可行路径，并认为地方参与者通过积极的能动行为干预乡村土地利用即能实现乡村发展目标。鉴于此，本文聚焦乡村发展与振兴目标，明晰土地利用与乡村发展的耦合关系，阐释新时代农村土地整治助推乡村振兴的逻辑路径与机制，剖析农村土地整治系统的基本特征，提出乡村振兴视域下土地整治的发展方向，以期为科学开展土地整治助推乡村振兴提供理论依据。

1 农村土地整治助推乡村振兴的机理

1.1 土地利用与乡村发展的耦合关系

土地利用是经济社会发展的一面镜子，乡村社会和经济的发展变化都会映射到土地利用上。在传统的乡土社会，“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勾勒出乡村经济社会活动的主要画面，与“作”相对应的是耕地，与“息”相对应的是农村宅基地，成为早期乡村最主要的两种土地利用类型。在以农业经济为主的时期内，乡村土地利用形态相对单一，经济增长的物质积累被人口自然增长所抵消，乡村沿着既有的轨迹缓慢发展。改革开放以后，随着包产到户和农村土地发展权利的松绑，乡镇企业“异军突起”，乡村工业化和乡村城镇化迅猛发展。该阶段，广大乡村由农业经济转变为工业经济，实现乡村转型发展；与之相对应，乡村土地利用结构与空间形态也发生剧烈变化。20世纪90年代中后期，分税制改革、《土地管理法》修订以及住房制度改革等进一步促进了园区工业化和城镇化，大量耕地转变为工业园区用地和城镇用地，土地利用的数量结构、空间形态、权属性质均发生明显转变。2003年国家开始实行土地招拍挂制度，地方政府开始以地生财和经营城市，城市建成区面积迅速扩张，2003—2008年，全国城市建成区面积共增加了7 987.3 km2，年均净增5.64%[26]，土地城镇化速度明显加快。同时也引发了乡村土地利用的剧烈变化：一方面，大量耕地转化为城市建设用地，土地用途和权属发生转变；另一方面，2亿多的农村人口和劳动力流入城市务工，农村宅基地空置与废弃加剧，导致大量的“空心村”，乡村衰败态势显现。

从乡村发展的不同阶段可以看出，土地利用与乡村发展之间存在着密切联系。土地利用变化表现为用途转换和集约度变化[27]，其实质是土地资源在不同经济部门间的再配置。在宏观制度影响下，农户个体、组织群体、地方政府等行为主体对经济机会的响应是土地利用变化的深层驱动因素[28]。乡村发展过程中，土地资源是最基本的要素，而经济转型发展则是基本驱动力。乡村从农业经济转型为工业经济、服务业经济或多元经济的过程中，土地功能及其作用方式也呈现为动态变化的过程。随着乡村经济转型，土地作为农业用地的经济重要性会不断下降，而空间承载功能和资产资本功能增强，最终将回归农业生产和生态景观功能而趋于稳态。这一趋势性过程也将映射到土地利用形态变化上。期间，当土地利用形态不能适应乡村发展需求时，即会呈现出各种土地利用问题，这就需要地方主体的合理干预来调整土地利用形态，使其重新适应发展需求。因此，在乡村发展进程中，针对特定阶段的土地利用问题，不同的土地利用主体通过经济、技术、制度等手段实现土地资源再配置，导致土地利用形态变化；而土地利用变化又反过来作用于乡村发展。这种交互作用机制又将引起不同的经济社会效应和相关主体的再响应，在乡村发展中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可见，土地利用与乡村发展的交互耦合过程中，地方主体的合理干预和能动响应十分关键。

1.2 土地整治助推乡村振兴的逻辑路径

土地利用变化体现了人类（乡村）经济社会活动所导致的土地属性变化，这种变化时刻都在发生。土地资源具有面积有限性和位置固定性等基本属性，其在不同经济部门之间的再配置引起土地利用变化，同时也引发代表不同经济部门利益的土地利用类型在空间上发生冲突。当土地利用冲突持续积累，则会在时间上表现为土地利用形态的趋势性转变，包括显现形态转变和隐性形态转变，实现土地利用转型，这通常与经济社会发展阶段的转型相对应[28-29]。可以说，土地利用转型是土地利用变化演进到一定阶段的产物，是土地利用对经济社会转型的响应，也必将带来复杂的资源环境效应，影响（促进或制约）乡村地区持续发展。当乡村发展问题足够严重以至于引起社会普遍关注时，就需要通过一系列的制度政策、工程措施等手段来干预和调控土地利用转型的程度与速度。在乡村内生发展需求和外源驱动力的共同作用下，地方主体围绕土地利用问题，通过土地整治、空间规划、政策供给、机制创新等措施，优化调整乡村地区的生产、生活和生态空间，促进乡村空间重构，进而推动乡村经济社会结构的重新塑造甚至根本性变革，助推乡村转型发展。因此，从地方主体干预乡村发展的能动性角度看：乡村转型发展是地方参与者对快速工业化和城镇化所引起乡村发展变化做出响应与调整，进而导致乡村地区经济结构、社会形态和空间格局的重构，主要涉及村镇空间结构、产业发展模式、就业方式、消费结构、工农关系、城乡关系和城乡差别等方面的转变[30]。乡村空间重构是乡村转型发展的过程和手段，而乡村转型发展是乡村空间重构的结果。乡村振兴面向的是2035年乃至2050年农业农村现代化的战略目标，要实现乡村产业、人才、文化、生态、组织的全面振兴。乡村振兴本质上是乡村发展问题，是乡村地区不断从当前发展阶段跃迁至更高级发展阶段的长期性、趋势性过程，跃迁过程即是转型发展过程。该过程中，宏观制度改革和地方主体的合理干预则十分重要。

农村土地整治的本质内涵是协调乡村人地关系，核心内容是土地再配置和空间规划[14]，目的在于提高土地利用综合效益。乡村振兴背景下，土地整治的功能与定位应进一步提升，需跳出土地范畴、聚焦乡村地域来审视土地整治。因此，土地整治的内涵也需相应扩展，可定义为：在一定的地域范围内，针对快速工业化和城镇化带来的土地利用与乡村发展问题，以调整土地权属和提高土地利用效率为目标，通过农地整理、建设用地整治、退化污损土地治理、未利用地开发等一系列工程技术手段[31]，重新组织乡村土地利用，改善乡村生产生活条件和生态环境质量，促进乡村空间重构与转型发展的活动。这就对土地整治的功能作用进行了重新定位，即成为组织农村土地利用和助推乡村转型发展的重要举措。从新时代土地整治的本质内涵与功能作用看，其助推乡村振兴的逻辑路径为：经济社会转型诱发土地利用转型与乡村发展问题，地方参与者按照内生发展需求来制定合理的发展规划，通过土地整治、空间规划等措施促进乡村空间重构；再以土地要素为基础、产业培育为核心、政策供给为保障，有效整合城乡资本、人才、技术、信息等生产要素，促进乡村转型发展，助推乡村全面振兴。从乡村系统内部看，此逻辑路径中土地利用转型和乡村转型发展是两个关键环节，二者相互影响且存在耦合关系；而土地整治是地方参与者对乡村发展问题的一种能动响应，是实现乡村空间重构有效手段，成为连接土地利用转型与乡村转型发展的关键纽带，强化了二者的耦合作用机制。综上所述，聚焦乡村土地利用问题，地方参与者以土地整治为切入点和突破口，注重激活与整合乡村人口、土地、产业、政策等关键要素，形成“土地利用问题→农村土地整治→乡村空间重构→乡村转型发展→乡村振兴”的逻辑机制链，同时配套相应的资金投入、制度改革与政策供给，即可成为助推乡村振兴的有效技术路径（图1）。

图1 农村土地整治助推乡村振兴的机制

2 乡村振兴视域下农村土地整治系统

一定范围的乡村地域，可以看作是由资源、区位、人口、产业、文化等要素交互作用而构成的开放巨系统，且具有一定的内部结构和外在功能[32]。从结构上看，自然资源、经济发展、社会结构、生态环境、制度文化等构成乡村地域系统的子系统。土地资源是乡村地区最重要的资源，很大程度上代表了乡村资源子系统。乡村振兴背景下，土地整治作为地方主体调整与干预乡村土地利用系统的重要手段，被赋予新的内涵、价值与功能，并呈现出新特征。从系统论视角看，农村土地整治是一个以人为主体、土地为对象，涉及利益主体、整治客体、规划设计、工程技术、制度机制等要素的复杂系统，同时需要系统外部的资金、物质、信息、政策等要素持续输入，不同要素之间、系统与外部环境之间存在交互作用而表现出一定的结构性与功能性。土地整治系统可认为是乡村土地资源系统的子系统，其运行受到外部环境的强烈影响。

2.1 土地整治系统的结构与功能

1）土地整治系统的结构 从系统结构上看，土地整治系统包括：①利益主体子系统，涉及整治过程中的利益相关者和参与者，主要包含政府、村集体、农民、企业、专家等，是“人”的要素集合。土地整治中各利益主体存在不同的利益目标或期望，不同主体的利益博弈均衡是整治活动得以开展的前提条件。②整治客体子系统，包括农用地、农村建设用地、未利用地、退化损毁土地。土地利用问题是在乡村发展导向下人地关系不协调的具体表象，是土地整治开展的基础。③规划设计子系统，从整治项目工程角度来看主要包括综合整治规划、初步规划设计、工程施工设计，以及与乡村发展规划等上位规划衔接，在土地整治过程中起规范与引导作用。④工程技术子系统，包括工程措施、生物措施、理化措施等，是解决土地利用问题的技术手段，在土地整治过程中起到关键的支撑作用。⑤制度机制子系统，即整治过程中用来协调人与人、人与地、人与环境等相互关系的规范或规则，是整治活动能够顺利推进的重要保障。⑥系统外部环境，即土地整治系统外部的且与系统发生交互作用的要素集合，包括外部资金、新技术、相关政策等，对整治过程起到重要的推进作用。

2）土地整治系统的层次 层次是系统科学的基本概念之一，系统层次由要素层次和系统整体层次组成。农村土地整治系统是一种复杂系统，不可能一次完成从要素性质到系统性质的体现，需要通过一系列中间等级的整合而逐渐体现出来，每一次整合代表一个层次，从要素层次开始，由低层次到高层次逐步整合发展，最终形成系统的整体层次[33]。按照不同的研究需要，可对土地整治系统进行不同的层次分类：如按照土地利用问题划分，可分为农用地整治系统、农村空废土地整治系统、未利用地整治系统等；若按照空间尺度划分，则分为全国综合整治系统、省级综合整治系统、市县综合整治系统、村镇综合整治系统。

3）土地整治系统的功能 功能是描述系统与外界关系的重要概念，有内部功能和外部功能之分。对于农村土地整治系统，其内部功能是指系统内各子系统之间在相互作用过程中的协调性能，每个子系统的要素结构决定了其功能，进而影响土地整治系统的整体特性。内部功能具体表现为：优化土地利用形态、调整土地权属关系、重新组织土地利用等方面，实现协调乡村人地关系的目标。外部功能是指土地整治系统与外部环境交互耦合过程中所呈现出的总体性效用，它是通过各子系统的功能演进来实现的，主要体现为提高区域土地利用效率和产出效益、促进城乡要素整合与特色产业培育、助推乡村转型发展、产生综合示范效应及经验等；尽管各子系统的功能与特征不同、重要程度不一，但每个子系统的功能减弱或运行不畅都会影响系统整体功能的发挥。

2.2 土地整治系统的演进机理

1）子系统之间的相互作用 在外部因素影响下，系统内部要素产生耦合作用，促使子系统之间发生相互作用。子系统之间非线性的相互作用就能产生协同现象，可使系统形成具有一定功能的自组织结构，表现出一种新的有序状态[34-35]。系统内部各子系统之间相互关联的“协同作用”是系统达到新有序状态的根本原因。农村土地整治系统包含前述五个子系统，它们之间存在复杂的相互作用关系（图2）。整治客体子系统是土地整治系统的核心，是其他子系统依附存在的物质基础；利益主体子系统依存于待整治土地，通过发挥主观能动性，作用于规划设计子系统、工程技术子系统、制度机制子系统；规划设计子系统描绘出了系统演化的最终状态，引导系统演化方向，直接或间接影响工程技术子系统和制度机制子系统；工程技术子系统是系统演化的关键支撑，受到利益主体观念、整治客体特征、规划设计特点的显著影响；制度机制子系统由利益主体构建，用来规范和约束系统演化各阶段利益主体与整治客体的关系，并直接或间接对规划设计子系统和工程技术子系统产生影响，是系统演化的重要保障。据此，各子系统的相互关系表现为相关利益主体围绕整治客体的利用问题，依据整治规划与施工设计，综合运用工程技术手段，对整治客体的物理性状（如地块大小、形状、位置、质量等）进行改造，并通过制度机制子系统来规范利益主体与整治客体的关系，实现组织乡村土地利用、协调乡村人地关系、助推乡村转型发展的目的。各子系统之间存在相互依存、相互联系的互馈关系，如规划设计子系统出现问题（如不符合工程实际），可直接反馈给利益主体子系统，或通过工程技术子系统作用于整治客体子系统再对利益主体形成反馈；利益主体需要对各种反馈进行调整和干预，保证整治系统的正常运行。因此，子系统之间的相互作用及互馈机制对于整治系统功能的实现至关重要。

图2 农村土地整治系统的作用机理

2）系统与外部环境的交互作用与系统演化 开放系统通过与外界环境进行物质、能量和信息交换来降低自身的熵含量，在其内在机制的驱动下自行发展演化，不断提高系统结构的有序度和自适应、自发展功能[36]。土地整治系统是一个典型的开放系统，系统要维持一种“耗散结构”状态，逐渐走向有序与提升自组织能力，基本前提就是保持与外部环境的交互作用。即整治系统必须保持从外界输入物质、资金、技术、信息等负熵流，才能保证系统的有序度不断提高，保持正常运行与演进动力。进入系统的各种要素会渗透到相关子系统内部，对内部要素发挥作用，促使该要素与其他要素形成耦合效应，系统的自组织能力发挥作用，推动系统达到新的状态。所以，持续为整治系统输入负熵流，使系统远离平衡态，保持一种非平衡状态，进而形成新的有序结构。同时，整治系统在运行中也会对外部环境输出物质、能量和信息，如整治废弃物、生态效应、示范效应、经验教训等，但系统在不同的演化阶段对环境所呈现出的外部特性是不一样的。总体上，整治系统与外部环境的交互作用决定了系统的演进方向，可能出现以下情景：①若外部环境比较稳定（要素流输入稳定）且子系统运行良好，则系统能够保持良好的运行态势，整治过程能够顺利推进并完成，系统的内外部功能得到充分发挥，实现协调乡村人地关系、助推乡村转型发展的目标。②若外部环境相对稳定，子系统功能有所减弱，系统能够基本保持运行，但系统的外部功能将受到影响，土地整治效用可能会局限在土地利用方面，即提高土地利用效率。③若外部环境发生巨变（如外部物流、资金流断裂），则子系统会运行不畅或功能急剧减弱，导致系统不能正常运行甚至崩溃，可能会对外部环境造成负面影响，土地整治的既定目标不能实现。

3 新时代农村土地整治的发展方向

3.1 以协调乡村人地关系为核心，重视土地权属调整

从发达国家的基本经验看，权属调整与土地再配置是土地整治的核心内容。改革开放初期，家庭联产承包制的确立从宏观制度上决定了农村土地利用细碎化的基本格局；快速工业化和城镇化加速了农村土地利用变化，使得土地细碎化问题愈加突出，严重制约了农业生产效率的提高。长期以来，国内的土地整治过分关注增加耕地数量、提升耕地质量以及改善耕作条件等方面，相关研究也偏重于工程技术和方法以及政策研究，而权属调整却在整治实践中被有意忽视[37]。土地权属是土地利用隐性形态的重要内容，是组织土地利用和土地资源再配置的基础依据。乡村振兴背景下，土地整治作为调控土地利用转型、促进乡村空间重构的有效手段，必须高度重视土地权属调整工作，将其视为协调乡村人地关系的关键环节与内容。实践中，可按照“县级指导、乡镇主导、农民主体”的操作思路探索可行模式，部分具备前期条件的地区，可借助农村土地确权的机会调整与合并细碎地块，尽可能使同一权属主体的土地能够集中连片分布，促进适度规模经营，提高土地利用效率。

3.2 以激发农民的能动性为重点，确立农民主体地位

国外的土地整理过程中，土地权属调整所涉及相关土地权利人的主体地位十分明确。20世纪90年代，中国的快速工业化和城镇化导致耕地资源流失过快，保护耕地上升为基本国策，土地整理成为增加耕地数量的主要手段。地方政府迫于耕地保护压力，强势主导土地整理成为必然，农民的主体地位从一开始就没有真正确立。其后，随着土地整理项目管理制度确立和承建单位资质限制，农村集体经济组织和农民的主体地位被事实剥夺[24]。这种情况下，自下而上的乡村发展诉求和自上而下的政府资源投入难以有效衔接，农民成为“旁观者”，致使整治工程质量不高、配套设施无人管护甚至群众阻挠工程实施等负面效应不断涌现。应当认识到，农民是乡村地域各类经济社会活动最直接的利益相关者，无论是土地整治中的权属调整，还是乡村振兴中地方参与者的能动响应，农民都应该成为直接的参与者和受益者。因此，激发村级组织和农民的积极性，尊重村民自治在土地整治和乡村振兴中的主体作用，重塑农民主体责任，增强农民在乡村发展中的获得感。

3.3 以稳定的外部要素流为保障，拓宽整治资金渠道

乡村振兴背景下，农村土地整治的内涵与功能不应局限在土地要素层面，而应扩展为整合关键要素、助推乡村转型发展的乡村系统层面。当前的土地整治仍以政府主导、按照项目管理制度运行，资金来源主要是政府的财政投入。新时期，以政府财政作为土地整治的主要资金来源显然是不够的，也不可持续。因此，创新土地工程项目运营机制，拓宽土地整治资金渠道，探索由政府、企业、个人等多元主体投入的资金支撑模式，中长期形成政府投入持续加大、社会资本广泛参与、市场机制项目运营的多元化资金投入机制，实现多元共投，确保土地整治能够有效助推乡村转型发展。同时需要指出的是，农村土地制度改革能够有效盘活农村沉睡的土地资产，通过制度改革和机制创新，即可成为土地整治和乡村振兴的重要资金来源。

4 结论与讨论

乡村振兴战略是国家面向2050年农业农村现代化而提出的长远战略部署，目标导向十分清晰，难点在于转变发展思维、明确振兴思路、选择可行路径。乡村振兴本质上属于乡村发展范畴，是乡村地区从当前发展阶段不断跃迁（或转型）至更高级发展阶段的趋势性过程。乡村发展过程中，土地利用主体通过经济、技术、制度等手段进行土地资源的再配置，实现转型发展目标，导致土地利用形态变化；而土地利用变化又反过来作用于乡村发展。土地利用与乡村发展之间存在着耦合作用关系。农村土地整治是地方主体干预与调控乡村土地利用转型的重要手段，本质内涵在于协调乡村人地关系，核心内容是调整土地权属和组织土地利用，提高土地利用的综合效益。新时期，聚焦乡村土地利用现实问题，以土地整治为切入点和突破口，注重激活与整合乡村人口、土地、产业、政策等关键要素，形成“土地利用问题→农村土地整治→乡村空间重构→乡村转型发展→乡村振兴”的逻辑机制链，同时配套相应的资金投入、制度改革与政策供给，可成为助推乡村振兴的有效技术路径。

新时代农村土地整治被赋予新的内涵、价值与功能，并呈现出新特征。土地整治是一种复杂的开放系统，涉及利益主体、整治客体、规划设计、工程技术、制度机制等多要素（子系统），同时需要从系统外部持续输入资金、物质、信息、政策等要素以保证系统正常运行，并向外部环境输出示范效应、经验、废弃物等，各系统要素之间、系统与外部环境之间存在交互作用而表现出一定的结构性与功能性。乡村振兴背景下，农村土地整治不应局限在土地要素层面，而应扩展为整合关键要素、促进空间重构、助推转型发展的乡村系统层面；实践中，应紧扣土地整治的本质内涵与功能定位，充分重视土地权属调整工作，切实确立村级组织与农民的主体地位，构建多元化资金投入机制，有力助推乡村振兴。需要指出的是，宏观层面，坚持乡村分化差异性原则下实现城乡融合发展是乡村振兴的战略路径；实践层面，新时代农村土地整治是乡村振兴的技术路径。从乡村地域系统审视，土地整治系统可认为是乡村土地系统的子系统，其运行过程受到外部环境的强烈影响。因此，开展土地整治仍需要农村土地制度改革、市场机制创新、相关政策供给等相配套，这也为营造乡村振兴的宏观制度环境提出了客观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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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onnotation reconstruction and system characteristics of rural land consolidation from perspective of rural revitalization

Qiao Luyin

(,,030006,)

China’s rural revitalization strategy is a long-term strategic deployment for agricultural and rural modernization in 2050. The goal orientation of this strategy is very explicit, and the key problem is to choose a feasible path. Rural revitalization is essentially an issue of rural development that rural areas transit from the current stage of development to a higher stage of development. It is a long-term and trend process, and the transition process is the rural transformation development process. There is a coupling relationship between land use and rural development. In the process of rural development, different land use stakeholders utilize economic, technological and institutional measures to redistribute land resources which lead to changes in land use patterns. Conversely, land use change in turn facilitates on rural development. This interaction mechanism will lead to different economic and social effects and the reactions of related stakeholders, and play a vital role in rural development. Rural land consolidation is an active response of the local participants in intervening rural land use transformation, and its essential meaning is coordinating the relationship of rural population and land use, and the key content is adjusting land ownership and organizing land use for more efficiency of rural land use. Under the background of rural revitalization strategy, the function and orientation of land consolidation should be further improved, and it should be re-examined by jumping out of the land category and focusing on rural areas. Therefore, focusing on the land use problems, rural land consolidation should pay attention to activate and integrate rural key elements such as labor, land, industry and policy to promote rural spatial restructuring and transformation development. Then the land consolidation can be an important and effective technical measure for rural revitalization. In fact, rural land consolidation involves many elements,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system theory, the land consolidation system includes stakeholder sub-system, target object sub-system, planning and design sub-system, engineering technology sub-system, institution and mechanism sub-system, and very important external environment. There is the mutual feedback mechanism between land consolidation system and external environment which determines the system’s normal operation and evolution direction. In the new era, land consolidation is endowed with new value and function such as internal functions and external functions. The former includes optimizing land use patterns, adjusting land ownership relations, reorganizing rural land use to achieve the goal of coordinating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people and land in rural areas. The later refers to the overall effect in the process of coupling interaction between land consolidation system and external environment. It is realized through the functional evolution of each sub-system. It mainly embodies in improving regional land use efficiency and output efficiency, promoting the integration of urban-rural elements and the cultivation of characteristic industries, promoting rural transformation development, and to produce comprehensive demonstration effect and experience, etc. Therefore, guided by the rural revitalization, in order to fully realize the new function of land consolidation, land ownership adjustment must be taken more attention and the subjective status of farmers must be rebuilt in practice. What’s more, land consolidation is a system engineering that needs more elements form external environment for normal operation. So, it is necessary to broaden the fund sources and supply the matching systems.

land use; consolidation; rural revitalization; rural transformation development; rural human-land relationship; land ownership adjustment

乔陆印. 乡村振兴视域下农村土地整治的内涵重构与系统特征 [J]. 农业工程学报，2019，35(22)：58－65. doi：10.11975/j.issn.1002-6819.2019.22.007 http://www.tcsae.org

Qiao Luyin. Connotation reconstruction and system characteristics of rural land consolidation from perspective of rural revitalization [J]. Transactions of the Chinese Society of Agricultural Engineering (Transactions of the CSAE), 2019, 35(22): 58－65. (in Chinese with English abstract) doi：10.11975/j.issn.1002-6819.2019.22.007 http://www.tcsae.org

2019-06-11

2019-07-16

国家自然科学基金项目（41701195）；山西省“1331工程”重点创新团队建设计划

乔陆印，博士，副教授，研究方向为土地整治、土地利用与乡村发展。Email：qiaoly@sxu.edu.cn

10.11975/j.issn.1002-6819.2019.22.007

F301.2

A

1002-6819(2019)-22-0058-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