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风”流行乐词的修辞学论析

2019-02-22 23:00刘伟伟
宿州学院学报 2019年8期
关键词:流行乐中国风周杰伦

刘伟伟

阜阳幼儿师范高等专科学校语言文学系,安徽阜阳,236032

语言作为人类最重要的交际工具之一,随着人类社会的产生而产生,随着人类社会的发展而发展,具有典型的社会性和鲜明的时代性特征。流行乐词作为社会语言的一种艺术表现形式,既客观呈现了一定的时代价值,又间接反映了特定的社会审美,不仅会决定乐曲的传唱度,也在一定程度上反映并引导语言发展的潮流。从语言学的角度,深入研究流行乐词的修辞,不仅可以丰富语言学的研究领域,而且具有积极的现实意义和一定的理论价值。

1 “中国风”的界定

“中国风”又被称作“中国风格”“中国古典风”,作为极富中国传统文化特色并被全球流行趋势所认同的一种艺术形式或生活方式,正呈现出了强大的生命力与影响力,一定程度上成了“再现及传播文化价值、意识形态的重要工具”[1],目前被广泛应用于流行文化领域,如“中国风”流行音乐等等。关于什么样的音乐才能叫“中国风”,众说纷纭,至今尚未形成一个公认的完整的定义。比较具有代表性的大概有三类:一是香港乐人黄晓亮在其《中国风音乐史》上界定的,认为“中国风”流行音乐就是三古三新(古词赋、古文化、古旋律和新唱法、新编曲、新概念)相结合的独特乐种,这是目前获得较多认可的版本。二是以方文山等为代表的一些艺人认为,“中国风”流行音乐就是指流行音乐创作中把古典文化作为主要内容,采用现当代流行音乐表现方式,表达出具有中国韵味的一种近年来兴起的音乐类型[2];还有一些专家学者则认为,“中国风”就是融入中国传统文化的新式唱法与编曲,唤起听众民族审美心理共鸣的音乐作品[3]。上述概念从不同角度界定了“中国风”流行音乐的内涵和外延,但有如下几点是共识:在乐词上,“中国风”流行音乐中融入了中国古典文化形式,大多清新古朴、古色古香;在编曲上,“中国风”流行音乐与西方流行音乐最大的区别是采用中国传统乐器参与配乐;在唱法上,在西式唱法中适当加入中国特色的戏曲元素、民歌唱法等,实现了中国传统音乐形式与西方流行音乐的融合。据此,笔者认为,“中国风”流行音乐是指20世纪末21世纪初出现在流行乐坛中一种艺术创作形式,它在西方流行音乐基础上,通过将民族化的音乐元素、传统的编曲形式及古典文学的诗词韵味融入歌曲的创作中,使之在充分展现出东方民族文化优秀品质的同时,引起本民族最普遍的美学与道德的共鸣[4],具有鲜明的中国传统文化韵味的古典风格歌曲。

“中国风”流行乐词是中国传统文化魅力的另一种艺术表现形式,它既萃取了中国传统艺术的精华,又能适应现代人的审美需求。从一定程度上而言,“中国风”流行乐词,不仅能反映人们的思想意识和价值观念,也能影响人们的情感和审美视域。在文化具有多样性和包容性的今天,“中国风”流行歌曲作为亚文化的重要代表迅速崛起,受到广大受众的青睐与认可,成为当今乐坛新现象。笔者之所以探究“中国风”流行乐词的修辞,主要原因在于:第一,以往对中国风流行歌曲的研究着重点在于歌曲本身的曲调研究,对乐词的语言学阐释不多,笔者以“中国风”并“修辞”为关键词在中国知网服务平台检索,截至2019年1月26日仅析得有效文献17篇;第二,“中国风”流行乐词不仅是重要的传播媒介之一,还具有传承中国传统文化的重要使命,让中华文化展现出永久魅力和时代风采,进而坚定文化自信;第三,“中国风”流行歌曲受众范围广,传播速度快[5],既能够起到提高民族认同感的作用,又可以引领人们更好地认识和理解中国的传统艺术,助推社会主义文艺的繁荣发展,推动社会主义文化的繁荣兴盛[6]。

2 “中国风”流行乐词的修辞学考察

修辞作为一种语言艺术活动,在文本中被广泛运用,修辞可以帮助读者体会文本语言之美,提高理解文本的能力,运用多种修辞手法使文本内容形象生动、新颖立体。“中国风”流行乐词巧妙地采用大量修辞手法,使歌词的意境与情感既能凸显主体的个性化特征,满足人们的表达需要,又更易被听众接受,从而引起心灵的共鸣。具体而言,“中国风”流行乐词对修辞手法的接受与采用大体有以下6种情形。

2.1 用 典

用典是一种运用古代历史故事或古人的言论、俗语成语等进行创作的修辞文本模式。“中国风”流行乐词最主要的用典特点,就是多方面吸取和继承中国古典文化中词句和意蕴,增加文化底蕴、丰富情感内涵。在具体的用典方式上,大致有两类:一是歌曲名称对古典著作的化用与借鉴;二是歌词内容蕴含丰富的古典诗词。

在歌曲名称用典上,“中国风”流行乐曲的名称对古典著作借鉴现象比较明显,大多是“拿来主义”,直接用宋词词牌名作为歌曲名称,比如:伊能静《念奴娇》、薛之谦《钗头凤》、赵薇《江城子》、费玉清《一剪梅》,等等。有些则是直接对古典著作名称的使用,如:洪一平《出师表》、子雷《姑苏行》、朱彦清《枫桥夜泊》、张振宇《长恨歌》和后弦《西厢》,等等。

还有一些歌曲名称,则是间接模仿宋词词牌名或古典著作名称,像胡歌《逍遥叹》、周杰伦《东风破》《菊花台》、许嵩《南山忆》《清明雨上》、金莎《相思垢》、眉佳《燕衔泥》,等等。这一类的“中国风”流行歌曲名称总是会让人将其与古典诗词联系起来,从而营造一种别具风格的古风韵味,提升了传唱率。

在歌词内容用典上,“中国风”流行乐词除了歌名直接用典之外,歌词内容更是与古典诗词联系紧密。从笔者所收集的华语流行乐坛排行榜前100名“中国风”流行音乐的情况来看,“中国风”流行乐词习惯化用古典诗词,因为古典诗词是中国古典文化的积淀,不仅语言洗练、形式多样,而且内容丰富、意蕴悠远,体现了中华民族的文化特点与深厚底蕴。在流行乐词中融入古典诗词,不仅使语言优美、曲折迂回,更是丰富了流行歌曲的内涵,给人们一种清新典雅的感受。与此同时,中国古典诗词也随着音乐的流行而得到更广泛的传播。随着音乐的渲染,听者更好地欣赏与理解了古诗词,对于传承中国古典文化起着积极的作用,实现了传统与流行的契合。

2.2 比 喻

比喻即打比方,也是文学作品中最常使用的一种修辞格。根据比喻的构成要素的不同,可分为明喻、暗喻、借喻三种。具体而言,在明喻形式上,如:

(1)那薄如蝉翼的未来/经不起谁来拆(周杰伦《千里之外》)。

(2)素胚勾勒出青花笔锋浓转淡/瓶身描绘的牡丹一如你初妆(周杰伦《青花瓷》)。

(3)你隐藏在窑烧里千年的秘密/极细腻犹如绣花针落地(周杰伦《青花瓷》)。

例(1)中将“未来”比喻成“薄如蝉翼”,使抽象的“未来”具体化;例(2)中用“初妆”比喻青花瓷绘出的牡丹,灵动新颖;而例(3)中用“绣花针落地”般的轻柔细腻来比喻青花瓷“千年的秘密”,更是生动跳跃,使听者心里不禁为之惊叹。

在暗喻形式上,如:

(4)你是巫峡牵不住的云烟/把我守候成十二座痴心的山。

你是长江钓不完的碧雪/只让我在蓑衣里编织着从前(吴涤清《朝云暮雨》)。

(5)你是风沙的怒吼/你是断崖的坚守/你是剑锋过后/仰望月夜/眉间的寂寞。

你是滴水的沉着/你是落花的幽柔/你是万世称颂/却为日落/默默哀叹的血肉(郑中基《英雄寞》)。

上述示例中,乐词均大篇幅使用了“你是……”这种暗喻句式,以“是”为比喻词将本体立体化、生动化。

在借喻形式上,如:

让我来挑个偏方/专治你媚外的内伤(周杰伦《本草纲目》)。

这一句用“媚外的内伤”借指人们崇洋媚外的心理。

2.3 顶 真

顶真,又称“顶针”“蝉联”,就是用前一句的结尾作为下一句的开头,以实现某种特定语言效果的修辞手法。陈望道先生在其《修辞学发凡》有详细记载,认为“顶真是用前一句的结尾来做后一句的起头,使邻接的句子头尾蝉联而有上递下接趣味的一种措辞法”[7]。在“中国风”流行乐词中使用顶真修辞手法,有利于增加语气的节奏感和抒发作者自身的情感。如:

(1)烛花红/红尘旧梦/梦断都成空(许嵩《清明雨上》)。

(2)所以鲜花满天幸福在流传/流传往日悲欢眷恋/所以倾国倾城不变的容颜/容颜瞬间已成永远/此刻鲜花满天幸福在身边/身边两侧万水千山/此刻倾国倾城相守着永远/永远静夜如歌般委婉(熊汝霖&阿宝《倾国倾城》)。

上述示例中,正是使用了顶真的修辞手法,层次清晰,前后连环相扣,使歌词每句结构紧密,连贯流畅,有很强的节奏感和回环复沓的旋律美。

2.4 拈连

利用上下文的联系把用于甲事物的词语巧妙地用于乙事物,这种辞格叫拈连[8]。如:

(1)帘外芭蕉惹骤雨门环惹铜绿/而我路过那江南小镇惹了你(周杰伦《青花瓷》)。

(2)花怨秋/你会否怨明月光/ 幽梦长/醒来拭泪几行/攒眉憾/纸上尘面鬓霜/云掩月/你悬笔欲掩何伤/再逢若遥想/执手怎永相望(赵薇《江城子》)。

上述示例中,例(1)句中三个“惹”字使“芭蕉”与“骤雨”、“门环”与“铜绿”、“我”与“你”巧妙自然的拈连起来,表达生动形象,婉转含蓄;例(2)中“怨”字,“掩”字使“花”与“秋”、“你”与“月光”、“云”与“月”、“你”与“伤”拈连。将用于前一事物的词语承接到另一事物上,这两个例子在表达上一反逻辑常规,思维跳跃使文本具有独特的新颖性和形象性。

2.5 列 锦

列锦是一种以名词或以名词为中心的定名短语,组成的一种多列项的特殊的非主谓语,用来写景抒情、叙事抒怀的修辞文本模式。列锦常常突破了常规的汉语句法结构模式,将名词间的逻辑联系标志隐去,给读者更大的联想空间。如:

(1)江南梅雨/还在细说春晓分外艳/小桥流水落花飘浮/又见到雨花潜(罗志祥《岁堤春晓》)。

(2)一壶漂泊/浪迹天涯难入喉/你走之后/酒暖回忆思念瘦(周杰伦《东风破》)。

上述示例中,例(1)句中用“小桥”“流水”“落花”三个名词排列,三个意象构成一幅春雨里的江南小城场景。与马致远的《天净沙·秋思》中“小桥流水人家”有异曲同工之妙;例(2)句中“酒暖”“回忆”“思念”三个抽象名词排列,最后用一个“瘦”字将“回忆”“思念”转化为可观可感的实体,使语言更具丰富性、形象性和深邃性。

2.6 折 绕

折绕是一种将本该一句话说清楚的,却委婉含蓄地从侧面或使用烘托手法将本意言出,让读者思而得之的一种修辞文本模式。如:

(1)皎洁的月亮挂在相宝山的天上/小楷的字迹写满你的眉间忧伤/辗砚的一眸一笑梳妆你的模样/松不开你的手也念着你的香/是谁的深闺厢房留着一扇愿望(林距离《美人蕉》)。

这段话用了折绕的修辞手法,委婉含蓄地向大家描述了,一个美丽月夜,一位美人借写书法来排解内心的寂寞忧伤,思念着他,愁肠不解的唯美画面。语言婉转含蓄,曲折迂回,从“深闺厢房留着一扇愿望”可以看出,这其实是在说一件事:等待归人。

通过各种修辞手法的灵活运用和对古典诗词的大量吸收,“中国风”歌词语言清新典雅,意境唯美,表达婉转含蓄,言有尽而意无穷。

3 “中国风”流行乐词的语法特点

语法和修辞密不可分,二者相互依存。词类活用有助于从一种特定的角度研究语法和修辞的关系,词类活用使语言具有强烈的节奏感和鲜明的音乐美,从中可以看到语法和修辞的生成性和递归性。因此,语法搭配与词类活用是研究修辞的重要资料。

3.1 语法上的超常搭配

“中国风”流行乐词中超常搭配现象非常普遍,在特定的语境中,词人为了追求新颖特殊的表达效果,常常打破语言常规,使用特殊的语法搭配。具体而言,一是在数量词与名词的特殊搭配上,“中国风”流行乐词中常把一些抽象的名词与具体的数量词搭配使用,而且这些抽象名词在常规语法中是不可以用数量词的。例如:

(1)一盏离愁/孤单伫立在窗口(周杰伦《东风破》)。

(2)一壶漂泊/浪迹天涯难入喉(周杰伦《东风破》)。

(3)你的美一缕飘散/去到我去不了的地方(周杰伦《青花瓷》)。

(4)独揽月下萤火/照亮一纸寂寞(许嵩《南山忆》)。

(5)陪我去看长安灯火/一泪乾坤什么时候使我又消瘦(张博宏《床前明月光》)。

“离愁”“漂泊”“美”“寂寞”“乾坤”均是抽象名词,而词曲作者却用具体的“一盏”“一壶”“一缕”“一纸”“一泪”来量衡,使抽象的事物变为可观可感的具体事物,听者可由想象知晓词人具体想要表达的情感。

二是在语义上的特殊搭配,这类搭配是指打破词与词正常组合搭配方式,有些甚至不符合正常逻辑思维,将一些通常不能联合的词语结合起来。具体来说有以下三种,关于主谓宾超常组合类,如:

(1)枫叶将故事染色/结局我看透(周杰伦《东风破》)。

(2)辗砚的一眸一笑梳妆你的模样(林距离《美人蕉》)。

(3)我在梦里搁浅/月光浸湿从前/掺拌了的想念(TANK《千年泪》)。

例(1)中“枫叶”不能将什么“染色”,“故事”也不可能被具体事物“染色”,所以“枫叶”“故事”“染色”主谓宾之间不符合正常逻辑思维。例(2)中“一颦一笑”“梳妆”“模样”也同样是超常搭配,“一颦一笑”是抽象事物,不可能会“梳妆”,人们用“梳妆”时也不说“梳妆”“模样”。例(3)中“月光”“浸湿”“从前”三个词语搭配也是如此。

关于动宾短语语义超常搭配类,如:

(1)落叶堆积了好几层/而我踩过青春/听见前世谁在泪语纷纷(林俊杰《醉赤壁》)。

(2)你是长江钓不完的碧雪/只让我在蓑衣里编织着从前(吴涤清《朝云暮雨》)。

(3)爱了却要放手/无事东风走过/扬起回忆如昨(TANK《千年泪》)。

(4)被你牵过的手/揽不住永久(金莎《相思垢》)。

(5)月色被打捞起/晕开了结局(周杰伦《青花瓷》)。

“踩过青春”“编织从前”“扬起回忆”“揽不住永久”“晕开结局”这五个动宾短语中“青春”“从前”“回忆”“永久”“结局”均为抽象名词,而“踩过”“编织”“扬起”“揽不住”“晕开”是具体的动词,将具体的动词与抽象名词组合形成动宾短语,语义上特殊搭配。

再如,关于将用来形容人的专有词用于物类,如:

夜半清醒的烛火/不忍苛责我(周杰伦《东风破》)。

“清醒”是只能用于表达人的状态,可此处却把它用于无生命的“烛火”,形成超常搭配。

3.2 句子成分的前置

具体而言,如:

(1)岁月忘/弹指哪夜胭香(赵薇《江城子》)。

(2)此去经年迅景如梭流光/高楼谁与上(Finale《又何用》)。

(3)月下门推/心细如你脚步碎(周杰伦《兰亭序》)。

(4)彻夜等候/你为我点的烛火(王力宏《花田错》)。

句(1)中的“弹指”形容时间转瞬即逝,不能独立使用,多用来修辞岁月,作“弹指岁月”而此句将“岁月”前置。句(2)中“高楼谁与上”属宾语前置,句子的正常顺序应为“与谁上高楼”此句将宾语“高楼”前置。句(3)中“月下门推”也是属宾语前置,本应该是“月下推门”,将宾语“门”前置。句(4)句子正常语序为“你彻夜等候为我点的烛火”,而此句将状语“彻夜等候”前置。

3.3 词类活用

具体来说,有形容词意动用法、形容词活用名词和短语活用为名词或形容词三大类。

一是形容词意动用法,如:

(1)还是昨天的水/还是当年的天/朝云暮雨美丽着你的容颜(吴涤清《朝云暮雨》)。

(2)一槌暮鼓苍老了前世今生(许嵩《断桥约会》)。

“美丽”“苍老”两个词都是形容词,此处活用为动词。

二是形容词活用名词,如:

(1)在瓶底书刻隶仿前朝的飘逸/就当我为遇见你伏笔(周杰伦《青花瓷》)。

(2)一盏离愁/孤单伫立在窗口(周杰伦《东风破》)。

(3)独揽月下萤火/照亮一纸寂寞/追忆那些什么(许嵩《南山忆》)。

“飘逸”“孤单”“寂寞”是形容词,在以上三个句子中都是活用为名词使用。本应该是偏正短语,省略了名词,用形容词代替其成为名词使用。句子表达的应该是“飘逸的笔迹”“孤单的我”“寂寞的文字”。

三是短语活用为名词或形容词,如:

(1)釉色渲染仕女图韵味被私藏/而你嫣然的一笑如含苞待放(周杰伦《青花瓷》)。

(2)一壶漂泊/浪迹天涯难入喉(周杰伦《东风破》)。

句(1)“含苞待放”短语用作形容词来形容“笑”,而句(2)“浪迹天涯”则是用作名词。

从以上的分析中可以看出,“中国风”流行歌词中存在许多词语超常搭配现象,虽然与常规语法规律相违背,可是在特定的语境里,这种特殊的表现形式使歌词新颖含蓄,营造了一个个具有诗意的场景,给听者留下巨大的想象空间。这种现象也恰恰体现了中国语言文字的灵活性。当然,歌词中超常搭配必须得是具体表述需要,绝不可以“为赋新词强说愁”地胡乱使用,强加搭配,畸变为“语病”。应该在对常规语言把握的基础上加以创造性运用,把语言文字与歌曲实现最完美结合。

4 “中国风”流行乐词的意境与风格

4.1 “中国风”流行乐词中的意境营造

中国古典诗词的一大特色就是意境的营造,它体现了古典诗词的精华元素。“中国风”歌词对这一古典元素的追求也比较明显,在歌词创作中除了借鉴古典诗词语言,还借鉴了古典诗词营造意境的特点。通过对意境的营造,不仅使歌词委婉深远,拓宽了歌词内容的深度和广度;而且给人们留下丰富的想象空间,使听者在领会演唱者思想感情之余跟随歌词进入一个古典境界,自由发挥想象力来构建音乐所营造的意境。有些音乐创作者是直接使用古典诗词内容,营造与所引诗词相同或相似的意境。

(1)岁月忘/弹指哪夜胭香/铜镜叹/依稀轩窗梳妆/花怨秋/你会否怨明月光/ 幽梦长/醒来拭泪几行/攒眉憾/纸上尘面鬓霜/云掩月/你悬笔欲掩何伤/再逢若遥想/执手怎永相望回眸谁浅笑/音容渺惘/你挥墨/十年生死两茫茫/纵然流芳/怎令你不思量/而今生崖边望穿千叠浪/多少人恍然似你情难忘/只愿两心了却世事无常/仍爱于十年生死两茫茫(赵薇《江城子》)。

歌词来源于苏轼《江城子·十年生死两茫茫》。原诗是首悼亡诗,是诗人悼念亡妻王氏,以记梦的方式倾诉悲怀。生死相隔,转眼十年,往日恩爱如在眼前,梦里人还是十年前的模样,不曾离去。把现实与梦幻交替混合而写,用“明月夜,短松冈”营造了一个凄清幽独的意境,表达对亡妻深切的怀念和深沉的悲痛。赵薇《江城子》依旧保留了苏轼词中凄清哀伤的意境,顺着原词扩展,将古诗词用音乐的方式重新诠释,使歌曲蕴藉有味。

(2)元夜琴鼓奏/花街灯如昼/欢歌笑语飘上船头/被你牵过的手/揽不住永久/雨过方知绿肥红瘦/欲除相思垢/泪浣春袖/船家只道是离人愁/你送我的红豆/原来会腐朽/可是从没人告诉我/寒江陪烟火/月伴星如昨/可你怎么独留我一个人过/若你想起我/不必抱愧当时承诺太重/聚散无常/怨谁错(金莎《相思垢》)。

这首歌词主要是诠释欧阳修《生查子》诗中的意境与情感。原诗是这样:

去年元夜时,花市灯如昼。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今年元夜时,月与灯依旧。不见去年人,泪满春衫袖。

这首词通过词人对去年往事的回忆,写物是人非之感。用“月亮”“花灯”“柳树”等代表别离的意象,将对“去年人”的回忆与面对物是人非、旧情难续的感伤表现得十分充分。而金莎《相思垢》在借用此诗情感的同时又加入了“寒江”“烟火”“船”等意象来深化原诗所营造的意境,并用代表相思的“红豆”来表达思念之情。

(3)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弓如霹坜惊弦/风流总被雨打风吹而去/怎见气吞万里如虎/一笑人间万事/春风不染白发/怎忘寒冬冰秋/醉里且贪欢笑/廉颇未老乐悠悠/何处望神州/不尽长江滚滚流/千古兴亡多少事/金戈铁马战不休/天下谁英雄/赢得功名在身后/蓦然回首数风流/非皇非帝非君非诸侯(羽泉《辛弃疾》)。

这首歌是化用辛弃疾的几首代表词作拼凑而成,其中融合了《破阵子》《永遇乐》词中语句。辛弃疾的这类词多使用“刀”“枪”“剑”“弓”“铁马”等军事意象连接成雄豪壮阔的意境,通过英雄形象的自我展示抒发壮志难酬的悲愤。羽泉的《辛弃疾》借用词人悲愤激烈的情怀,抒写了辛弃疾的一腔豪情壮志。

还有一些歌词是使用古诗词中有代表性的意象来营造一种特殊的意境。“月亮”这一意象是古诗词中最常见的,通常是营造一种思念家乡或友人的孤独感伤的意境。月的阴晴圆缺代表人世间的悲欢离合,人们对月感怀,睹月思人,所以表达思念时常使用这个意象。“中国风”歌词中使用“月亮”这个意象表达思念之情的十分普遍。如:

(1)旧地如重游/月圆更寂寞(周杰伦《东风破》)。

(2)寒江陪烟火/月伴星如昨(金莎《相思垢》)。

(3)皎洁的月亮挂在相宝山的天上/小楷的字迹写满你的眉间忧伤(林距离《美人蕉》)。

(4)还是照你的月/还是寻你的我/飘飘渺渺不知今夕是何年(吴涤清《朝云暮雨》)。

(5)江河入海奔/万物为谁春/明月照不尽离别人(李宇春《蜀绣》)。

(6)我在梦里搁浅/月光浸湿从前/掺拌了的想念(TANK《千年泪》)。

(7)独揽月下萤火/照亮一纸寂寞/追忆那些什么(许嵩《南山忆》)。

“烟花有烟雾迷蒙,繁花似锦之意。”[9]从李白“烟花三月下扬州”起,烟花多代表离别之意。烟花开在春天,在这个生机勃勃万物复苏的季节,离人却要离去,满眼的春色也令人伤感不已。“中国风”歌词中借这一意象渲染歌词意境氛围的也比较常见。如:

(1)西风一叹/烟花一笑/不胜轻柔的美人蕉(林距离《美人蕉》)。

(2)烟花三月是折不断的柳/梦里江南是喝不完的酒(吴涤清《烟花三月》)。

(3)独留我赏烟花飞满天/摇曳后就随风飘远(许嵩《断桥约会》)。

(4)遥想多年前/烟花满天/你静静抱着我(许嵩《南山忆》)。

除去“月亮”“烟花”意象之外,歌词中也常用古诗词中具有代表性的意象来表达特殊情感,如用“红豆”代表相思,“蝶”代表爱情,“枫叶”营造凄凉等。古诗词中常见意象在“中国风”歌词中出现频繁,借以营造所需意境。

4.2 “中国风”流行乐词的风格概述

笔者认为,与宋词一样,“中国风”歌词也有婉约和豪放两种风格。婉约类的如:许嵩《清明雨上》:凄婉哀伤;林距离《美人蕉》:婉转缠绵、凄凄切切;周杰伦《东风破》:怅然凄清。大致婉约风格以以上这类音乐为代表。

豪放类的如:方迪《春秋战国》、李玖哲《苍天》、强辩乐团《小霸王》这类均是以恢宏的气势,霸气的语言抒发豪情壮志或赞颂英雄豪情。

婉约式的“中国风”歌词往往在表达上含蓄委婉、缱绻哀伤,情感细腻的犹如夏夜的一场凉雨,来的虽然不是铺天盖地的汹涌,却可以给听者的心灵带来些许清凉的慰藉。豪放式的“中国风”歌词伴随着刚健豪气的音乐冲击,向我们展示一代英雄的雄心壮志、笑傲天下的豪迈与悲壮。

5 余 论

综上所言,语言是伴随人类社会的产生而产生的,它比民族的历史要长很多。“中国风”流行乐词是新时代大众文化的重要表达方式,也是当代语言生活的生动体现。作为语言中的一种社会现象,“中国风”流行乐词背后反映的却是中华独特的文化,从中可以管窥到:“中国风”流行乐词借鉴了中国古典文化,又兼容了当代多元文化,并且在表达上突破了现代汉语的常规搭配,既有独特的现代元素,又蕴含着浓郁的怀旧情结,在兼容并蓄中继承了中国古典诗词含蓄婉转,灵动典雅的风格,意蕴悠长,富有诗情画意。

无论是古典诗词还是具有“中国风”元素的流行音乐,大多承载着文以载道的精神内涵。一方面,博大精深的中华传统文化,尤其是中国古典诗词为“中国风”流行音乐的创作,提供了文化素材和造词造句的思路,拓宽了音乐载体的乐词意境和风格创作[10]。另一方面,“中国风”流行乐词作为新近出现的文化产物,给平淡无奇的中国流行乐坛带来了新的亮点与生机,它不仅大胆使用了中国传统的音乐艺术和传统乐器,还在歌词中使用中国古典诗词的语言,使得“中国风”流行音乐具有了更为丰富的文化内涵,走出了具有中国特色的音乐之路。它表明中国流行音乐不再一味地借鉴与模仿西方流行乐,逐渐找到了属于自己的风格,中国音乐人也渐渐建立起了自己的文化自信。

同时,在当今充满了工业和钢筋混凝土气味的喧嚣的城市中,许多人面临生活和现实的巨大压力,想为心灵找到一处幽静的驿站来休息调整。在世界文化强势侵入的背景下,民族化的情节和大众情感正在现代文明语境下不断回归,而“中国风”流行音乐清幽的旋律,典雅的语句,诗情画意的意境,无疑像一阵细雨滋润人们烦躁、苦闷的心田。人们欣赏歌曲,享受宁静的同时,通过乐词也提高了对中国传统古典文化的认识、理解欣赏水平,从而实现了现代与古典、流行与传统的完美结合,当然这是一个潜藏的过程。通过“中国风”流行乐词,传递给人们的是古色古香的中国传统文化,在弘扬了中国传统文化的同时,无形中也提升了中国流行音乐的层次,进而推陈出新形成更具时代意义的民族音乐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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