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生代农民工就近城镇化意愿影响因素研究
——基于江苏省的调查

2019-02-28 07:48
关键词:流出地流入地新生代

(南京农业大学 公共管理学院,江苏 南京 210095)

一、引言

随着时间的推移,农民工群体出现内部分化,新生代农民工逐渐取代老一代农民工,成为我国城市建设的主体,他们城镇化的意愿也更加强烈。然而,一方面,由于大城市落户难的制度障碍等客观因素,自身教育水平较低而缺乏竞争力等主观因素,使其难以融入城市生活;另一方面,由于农村经济发展的局限,使得他们并不想回到户籍所在的农村。在多重因素作用下导致一大部分新生代农民工成了社会中“留不下,不想回”的边缘群体。他们该何去何从?开辟一条中间道路——就近城镇化,即在户籍所在地附近的小城镇进行城镇化就成为一条有效路径。

2014年国务院印发《关于进一步做好为农民工服务工作的意见》,部署进一步做好新形势下为农民工服务的工作,有序推进农民工城镇化。计划到2020年,引导约1亿人在中西部地区就近城镇化,努力实现1亿左右农业转移人口和其他常住人口在城镇落户,农民工群体逐步融入城镇,为实现农民工城镇化目标打下坚实基础。[1]2015年国务院办公厅印发《关于支持农民工等人员返乡创业的意见》,再次强调推动农民工等人员返乡创业。恰逢东部沿海地区产业逐步向中西部地区转移,这也为农民工返乡创业创造了良好的产业基础。农村外出务工人员的回流和中西部地区产业的发展,让中国各地就近城镇化稳步推进,大量农民在自家门口也可享受到城镇居民的生产生活待遇。[2]

那么就近城镇化的意义究竟何在?一方面,相对于原来比较分散的农村生产方式,就近城镇化提高了公共服务设施的效率,降低了交通、运营等成本,提高了新生代农民工所从事的非农产业的效率,从而提高经济效益。[3]另一方面,顺应新生代农民工自身意愿、加速推进我国新生代农民工就近城镇化,既是转变经济发展方式、实现转型升级的需要,又是我国实现新型城镇化的必然要求。基于此,本研究对影响新生代农民工就近城镇化意愿的因素进行系统科学的分析,找出城镇化问题的深层次原因,进而针对性地提出解决方法,这对于我国以中小城镇发展为目标的城镇化道路探寻具有重要的现实作用。[4]

目前学术界以新生代农民工城镇化为主题的研究较少,对就近城镇化的学术关注度也很有限,因此本文将从新生代农民工就近城镇化的角度进行实证研究,从意愿层面分析农民工就近城镇化的种种影响因素,进而对解决新生代农民工城镇化问题进行展望,以期为推进新生代农民工就近城镇化进程提供理论上和实践上的建议。

二、理论模型与研究假设

(一)理论模型

在经典人口迁移理论中,不同地域之间迁移的个体,其根本目的是为了寻求收益最大化。假定新生代农民工是理性行为主体,他们趋向于采用以最小代价获取最大收益的最优策略来决定自己行为,即假设净预期(迁移预期收益减去各种成本)大于0,理性个体就会选择迁移;也就是说,如果农民工在全面比较了迁移前和迁移后的成本收益后,确认迁移后能获得更大的收益(收益包括物质生活收益和非物质生活收益,成本包括经济成本和非经济成本),那么从微观意义上讲,农民就有迁移的意愿。[5]基于成本——收益对比分析理论,本文可以认为理性经济人就近城镇化的个体响应是依据个体对就近城镇化预期收益与当前收益差距的大小决定的。现代社会心理学之父Lewin提出个人行为公式:

B=F(P,E)

(1)

即个体迁移行为(B)取决于内在个人因素(P)及其所在外部环境因素(E)的综合作用。对于禀赋特定的个体,其迁移行为能否发生关键看新环境能否提高预期总收益。

基于以往的研究基础,Lee系统提出人口迁移研究中最重要的宏观理论“推拉理论”,即人口迁移根本目的是追求更高水平的生活,个人在流入地和流出地同时发生大小不同的“推力”和“拉力”,并在二者的共同作用下做出迁移决策。在具体研究中,Lee将影响迁移的因素概括为个人资本、流出地因素、流入地因素和流动障碍。[6]在城乡二元结构特征明显的中国,可以将推拉理论具体表述为:

B=F(P,Ei,Eo,Eb)

(2)

其中,Ei是流入地环境,Eo是流出地环境,Eb是流动障碍。早期该理论很好地解释了个体迁移行为,但20世纪中后期发展起来的新迁移经济理论开始关注家庭在人口迁移过程中的重要作用,认为迁移不只是个体的理性经济行为,家庭作为决策主体也有重要意义,人们会根据家庭收益最大化和风险最小化的原则使迁移和未迁移的家庭成员都获益。在家本位观念浓厚的中国,新迁移经济理论在解释农民工迁移决策时具有较强的现实意义和解释力。此时就不能用上述公式继续解释个人预期收益为零时的家庭迁移行为。[7]

为了突出家庭因素在影响新生代农民工城市间流动的重要作用,本文将影响迁移的家庭因素融入推拉理论的迁移行为公式中,这样新经济迁移理论和推拉理论被纳入到一个新的完整分析框架中。最终得出本研究的理论模型:

B=F(P,H,Ei,Eo,Eb)

(3)

其中,B代表新生代农民工城镇迁移偏好,F为迁移决策函数,P为个人资本特征,H为家庭特征,Ei为流入地特征,Eo为流出地特征,Eb为中间障碍因素。

(二)研究假设

基于上述理论分析与理论模型,提出如下假设:

假设1:新生代农民工的个人特征差异性对其就近城镇化意愿有影响。

其中,女性较男性而言就近城镇化意愿更强;年龄越大、文化程度越低、技能水平越低就近城镇化意愿越强。

假设2:新生代农民工的家庭特征差异性对其就近城镇化意愿有影响。

其中,已婚者、无学龄子女者、无随迁外出务工人员就近城镇化意愿更强。

假设3:新生代农民工的流出地特征差异性对其就近城镇化意愿有影响。

其中,外出务工时间越短、月收入越低、在打工地参保类数越少、农村承包地出租者就近城镇化意愿更强。

假设4:新生代农民工的流入地特征差异性对其就近城镇化意愿有影响。

其中,在家乡附近中小城镇购房意愿越强、认为就业机会越多、公共服务与基础设施满意度越高者就近城镇化意愿越强。

假设5:中间障碍特征的差异性对新生代农民工就近城镇化意愿有影响。

其中,对当前户籍制度的满意度越低者就近城镇化意愿越强。

具体如表1所示。

表1 研究预期效果

注:本表由作者绘制。

三、数据来源、变量说明与模型建构

(一)数据来源

本文中描述性分析与实证分析的有关数据均来源于问卷调查。本文于2017年4—7月以江苏省为例进行实地调查,采用随机抽样的方法来开展本次调查,以一对一访谈和问卷相结合的形式收集受访者的信息。选取江苏省作为调研地点的原因是,江苏省的政治、经济发展水平均处于全国前列,吸引了来自全国各地的新生代农民工,省内该群体数量多、呈现出多样性,因而具有良好的代表性。本次问卷发放的对象是1980年后出生并年满16周岁、户籍在农村、目前从事非农化职业的农民工群体。在发放问卷的过程中,按照《2016年江苏省统计年鉴》中人口、就业与工资类别,分地区统计从业人数在江苏省苏南、苏中、苏北的大致比例,根据分层抽样的原理,分别在苏南(常州等地)、苏中(南京、南通等地)和苏北(盐城等地)按10∶5∶9的比例发放调查问卷。本次调查总计发放问卷420份,回收390份,回收率为92.86%,其中回收有效问卷360份,样本的有效率为92.3%。在这些调查问卷中,本文对相关指标进行了集中检验,并筛选出符合本文要求的变量。

(二)变量说明

被解释变量:本文采用二值选择模型,将被解释变量转换为二分变量,用P表示新生代农民工就近城镇化的概率,当P=1时表示新生代农民工愿意实现就近城镇化;当P=0时表示新生代农民工不愿意就近城镇化。本次问卷将就近城镇化的意愿分为“非常愿意”“比较愿意”“不确定”“不太愿意”“非常不愿意”五个选项,为了使数据更方便进行处理,将“非常愿意”和“愿意”两个选项的数据合并统称“愿意”,将其余选项合并统称为“不愿意”;并将愿意就近城镇化赋值为1,反之为0。

解释变量:新生代农民工就近城镇化是一个受到多方面因素影响的复杂过程,每个新生代农民工个体都会综合个人特征、家庭特征等因素做出符合自身的最佳选择。为考察异质性新生代农民工在城镇化过程中的迁移偏好及影响因素,依据学术界的研究成果和问卷调查,本研究将影响新生代农民工就近城镇化意愿的因素Xi分为个体特征、家庭特征、流入地特征、流出地特征、中间障碍特征等五类。具体为如下五组:

(1)个人特征变量:年龄、性别、文化程度、技能水平;

(2)家庭特征变量:婚姻情况、学龄子女情况、随迁务工人员情况;

(3)流出地特征变量:外出务工时间、月收入、参保类数、承包地出租情况;

(4)流入地特征变量:购房意愿、就业机会、公共服务与基础设施满意度;

(5)中间障碍变量:户籍制度满意度。

被解释变量、解释变量的具体赋值情况和描述性统计分析数据见表2。

表2 变量定义及描述性统计

注:本表由作者绘制。

(三)模型建构

由于本文的被解释变量是非此即彼的二分类变量,不满足正态性和方差齐性,故不能直接使用线性模型来拟合方程。目前,Probit模型是处理二分类变量的一种常用的二元离散型选择模型。该模型也是人口迁徙决策的经典模型。运用Stata13.0统计软件进行数据分析。模型的具体形式如下:

(4)

Prob(yi= 0) = 1 -Prob(yi= 1)=1-Q(xi)

(5)

回归方程为:

yi=β+β1x1+β2x2+β3x3+β4x4+β5x5+β6x6+β7x7+β8x8+β9x9+

β10x10+β11x11+β12x12+β13x13+β14x14+β15x15

(6)

表3 Probit模型回归分析

注:***、**、*、分别表示在l%、5%、10%水平上统计显著;本表由作者绘制。

其中,yi代表新生代农民工就近城镇化意愿;β表示常数项;xi表示解释变量。

四、模型估计结果与分析

模型估计结果显示,卡方检验统计量(LR Chi2)=403.84,Prob>Chi2( 模型无效假设检验对应的p值) = 0.000 0,说明模型的整体拟合效果较好,解释变量可以对被解释变量进行很好的回归解释。虚拟判定系数R2( Pseudo R2) = 0.881 2,即表示被解释变量变动的88.12%可以由解释变量解释,拟合准确度较高。以上结果均表明模型整体较显著。具体见表3。

模型回归分析显示,本文所选取的变量大部分都是影响新生代农民工就近城镇化意愿的重要因素,结合回归结果,对个人、家庭、流出地、流入地、中间障碍中有显著影响的因素进行具体分析。

(一)个人属性特征分析

文化程度的显著性系数为负值,且在10%的置信水平下显著,即文化程度越低,新生代农民工就近城镇化意愿越强。一般而言,受教育程度与在城市获得的就业机会、收入水平、享受的社会福利是正相关的,因此文化程度越高,在流入地的经济收入、社会地位就越高,就近城镇化意愿自然就越弱。

(二)家庭属性特征分析

随迁务工人员情况的显著性系数为负值,且在1%的置信水平下显著,即无随迁务工人员的新生代农民工就近城镇化意愿更强。对于新生代农民工而言,若无随同外出务工的家庭成员,一方面,会因为独自在外打拼的高孤独感、难以融入当地人生活的疏离感而无法扎根城市;另一方面,出于对在家乡留守的老人、配偶和孩子的牵挂,新生代农民工会更加愿意在家乡附近生活。

(三)流出地属性特征分析

外出务工时间的显著性系数为正值,且在1%的置信水平下显著,即外出务工时间越长,新生代农民工就近城镇化意愿越强。外出务工时间较长的农民工群体已经积攒了一定的资金,其往往会有返乡创业或就业的打算。

月收入的显著性系数为负值,且在5%的置信水平下显著,即月收入越低的新生代农民工就近城镇化意愿越强。收入低迷将导致农民工的生活质量较差,对未来留在打工城市生活的预期水平和生活负担的承受能力也越差。因而会倾向于在家乡附近收入和支出差不多,可以平衡甚至有盈余的中小城镇定居。

参保类数的显著性系数为负值,且在1%的置信水平下显著,即参保种类数目越少的新生代农民工就近城镇化意愿越强。就我国目前的情况而言,城乡之间社保的差别是显著存在的,城市居民享受的社保水平确实高于农村居民。参加社保种类少的农民工在城市生活中享受了较少的公共福利,因此更不愿意在打工地完成市民化。

(四)流入地属性特征分析

购房意愿的显著性系数为正值,且在1%的置信水平下显著,即购房意愿越高,新生代农民工就近城镇化意愿越强。面对大城市居高不下的房价,新生代农民工短期内还是较难积蓄足够的购房资本,而小城镇的房价相对较低,尚在农民工群体的承受范围内,因而选择到小城镇购房成为他们的首选,买房后其定居意愿自然而然也会随之提高。

就业机会的显著性系数为正值,且在10%的置信水平下显著,即就业机会越多,新生代农民工就近城镇化意愿越强。职业融入是农民工实现城镇化的第一步,就业机会的多少关乎经济收入和生活水平,只有找到称心的好工作才能够给予农民工良好的生活保障。

公共服务与基础设施满意度的显著性系数为正值,且在1%的置信水平下显著,即满意度越高,新生代农民工就近城镇化意愿越强。表明新生代农民工不再仅仅是满足于基本的生活水平,他们也希望得到更优质、更方便的居住环境。

(五)中间障碍属性特征分析

户籍制度满意度的显著性系数为负值,且在10%的置信水平下显著,即满意度越低新生代农民工就近城镇化意愿越强。这说明政策的受体认为当前的户籍制度阻碍了其在大城市市民化的进程,由于大城市对外来人口的高门槛落户要求和种种限制,才使得新生代农民工无法在打工地定居,转而选择在落户要求相对较低的户籍所在家乡附近中小城镇实现城镇化。调查中发现,当前我国的户籍制度还不够完善,因此在制度上进一步扫清障碍对新生代农民工进入城镇、落户城镇至关重要。

五、结论与建议

本文基于江苏省360位新生代农民工的调研数据,运用二元Probit回归模型从个人特征、家庭特征、流出地特征、流入地特征和中间障碍特征等5个影响新生代农民工就近城镇化意愿的维度进行了实证分析。结果表明,受访新生代农民工整体上就近城镇化的意愿还是比较强烈的,但当下中小城镇的发展水平还很有限,就近城镇化建设仍处在一个摸索和过渡阶段,未来政府可以通过以下方面采取措施进一步提高新生代农民工就近城镇化意愿。

1.将发展经济、扶持就业创业作为主要动力。有学者通过实证分析发现城镇化水平和经济增长之间存在着长期、稳定的均衡关系[8],且新型城镇化的主要动力因素正在由第二产业转向第三产业[9],因此中小城镇必须加快产业结构优化升级,立足自身条件,充分挖掘和利用本地资源,发挥比较优势,因地制宜,逐渐形成各具特色的主导产业,宜农则农、宜工则工、宜商则商、宜游则游,以增强城镇集聚效应。[10]而充分就业则是推动城镇化发展的主要动力,可以说没有就业就没有城镇化。一要构建高效就业信息平台,健全劳动力市场。如在农村和所属中小城镇间建立用工信息网络,以方便新生代劳动力的合理流动;加强中介组织的信息统计功能,及时向社会发布用工信息等。二要加强职业技能培训,提升就业竞争力。加快建立健全中国特色职业教育体系,以市场需求为导向,整合社会各方的职业教育资源,努力培养高素质劳动者和技能型人才。三要鼓励以创业带动就业。如政府可定期在重点城市举办招商推介会,向在外务工的农民工介绍家乡投资环境和优惠政策,吸引其返乡创业等。[11]

2.将完善制度、改革配套政策作为坚实后盾。一是改革户籍制度。长期实行的城乡有别的二元户籍制度带来了就业歧视、社会保障缺失等问题。要全面放开建制镇和小城市落户限制,有序放开中等城市落户限制,适时降低落户条件和成本,吸引农民工就近落户;剥离与户口相绑定的各种福利性制度,还原户籍制度记录户籍身份的本质。[12]二是改革住房制度。政府必须加大住房建设投入,多渠道扩容保障房建设资金,切实解决保障房建设中资金短缺、效率低下问题;建立覆盖不同收入群体的城镇住房多元化供应体系,加大多层次的保障性住房安置力度,改革城市经济适用房、廉租房、安居房等的供应制度,把农民工纳入城市住房保障体系使其共享经济发展的成果。[13]

3.将社会支持、加强基础建设作为重要保障。针对那些流动性强、城市经历少、自身社会适应性较差,但是市民化意愿又特别强烈的新生代农民工,政府可根据实际情况采取较为灵活的保障政策,优先解决其当前最需要的基本保障项目,如可建立应急救助基金,由当地民政部门针对那些遭遇意外的困难农民工提供临时性的社会救济。[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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