羌族生命礼仪的教育意蕴

2019-03-15 17:12韩云洁
阿坝师范学院学报 2019年1期
关键词:羌族礼仪仪式

韩云洁

羌族数千年延续、积淀而成的重视礼仪的优秀传统孕育了丰厚的礼仪文化。“礼之用,和为贵”,“礼仪”促“和谐”。“礼仪”作为一种非制度性的文化,历来都是羌族伦理道德的核心思想,是羌族社会政治伦理的衡尺。传统的生命礼仪文化无论是在历史的、还是现实的社会中,不仅对于陶冶人心、规范伦理、净化社会风气、提高人们思想道德素质、改善人际关系有着积极的意义,而且对和谐、稳定与发展社会,都具有不可估量的价值和意义。

羌族生命礼仪作为羌族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是沟通个体生命表层物态形式与深层精神心态内外统一性的桥梁,是传承民族文化和实现生命教育的一种持久有效的重要载体和场域,以各种内隐外显的仪式活动体现和延续族群文化和生命智慧的精神血脉,潜移默化地启迪着人们对生命、自然、社会、精神的思考,勾画出羌族人们对自然生命转变为社会生命,再转化为精神生命之人生历程的生命大智慧,也牵引出羌族群众社会生活的“生命画卷”和“和谐之道”。

一、羌族生命礼仪述略

羌族是我国古老的少数民族之一,主要聚居在四川省岷江上游茂县、理县、汶川县、北川县境内。羌族生命礼仪名类较多,涉及到羌族群众社会生活的方方面面,如“尼米泽格”新生礼活动、“芋格吾”成人礼活动、婚嫁活动、丧葬活动等等,这些活动都讲究既定的礼仪和规范,在每种仪式中又存在着不同“分类组织”的规则。羌族释比伴随着每一个羌族人的这些重大生命历程,是其见证者和神圣的呵护者。可以说,羌族礼仪是一个“礼仪的系统”(包括社会生活各个方面)和“系统的礼仪”(礼仪内部指涉的多样性)。而这恰恰表明羌族礼仪对民众社会生活所体现出来的礼仪教育的传承性、系统性和自觉性,更能展示羌族生命礼仪的文化功能和教育内涵,从中也可以揭示现行制度化教育的工具性弊端。

早在汉朝时期,中央王朝就在岷江上游设立汶山郡,此后历经二千余年的风雨,羌族文化长时期受到汉文化的深刻影响,间或受到藏文化的影响,羌族民众传承下来的“冠、婚、丧、祭之礼”受汉文化和藏文化影响亦很深远。延续至今,这些独特的生命礼仪经过羌族世代先民的传承与创新,成为具有民族特色的羌族生命礼仪。特别是随着羌区社会经济的发展以及新时代新思想的更迭,羌族生命礼仪的活动内容也不断予以充实和更新,比如成人礼仪活动中对于汶川5.12大地震之感恩教育与敬畏生命的融合,使青年一代更加珍爱生命、懂得感恩,彰显出极大的活力与生命力。

(一)“尼米泽格”①新生礼仪

羌族的“尼米泽格”新生礼是迎接新生命的重要仪式,主要分布在阿坝州茂县、汶川县一带及邻近羌族村寨聚居区。“一个婴儿刚一出生,还仅仅是一种生物意义上的存在,只有通过为他举行的诞生仪礼,他才获得在社会中的地位,被社会承认为一个真正意义上的‘人’。”[1]在羌族村寨,某户人家的孕妇到了临产期,主家要请释比占卜,祈祷神灵保佑平安顺产。生产期间有诸多禁忌,比如禁止外人进入家中,以免邪气进入影响孕妇生产;禁止孕妇走进神圣的纳萨;禁吃马肉、母猪肉和母羊肉;门口要挂一串鸡蛋壳,据羌族古歌词中说新生儿是天上金星星卵壳的象征;释比要在孕妇家房顶上撑开一把伞,以防民间传说中的“毒药猫”进入孕妇房内。这些禁忌系列构成了对新生命顺利诞生的保护屏障,筑起了一道守护、呵护之墙。

传统意义上孕妇生产以后,主家要在大门口挂上象征男孩或女孩的物品,比如犁头,麦草垫圈等。门口有了这些悬挂物,一是为了向外人报喜,告诉寨中人这户人家刚刚生下婴儿,二是为了提醒外人到此止步,不可轻易入内。然后,主家要在3天之内向产妇的娘家报喜,一般送去咂酒、腊肉、挂面等礼物。产妇的娘家接到消息后就会召集家门亲戚一起庆贺,并着手为探望产妇和婴儿做准备,娘家也要让来人捎回12个鸡蛋并告之探亲的具体日期。

“尼米泽格”新生婴儿产下3~7天就要请释比或家族内懂占卜的老人根据新生儿的生辰八字和属相为其取正式的名字。早期,羌族新生儿取名多与其早期图腾崇拜有关,后来由于受汉文化的影响,羌族人的名字现在一般是三个字,第一个字是家族的祖姓,第二个字是家族的辈分排行,第三个字是新生儿的名。

新生儿满月,标志着新生婴儿到了一个重要的生命阶段,有关的祝福庆祝活动更加忙碌。娘舅、家族远亲、好友近邻携带吉祥物参加祝贺仪式,共同“庆满月”。其中,释比除了要准备普通礼物,还要为主家送上特殊的礼物——新的杉树枝,插在家中供有祖先神像的神龛上,为之祈求生命佑护与吉祥如意。届时主家要先给客人端上美酒、鸡蛋,然后请客人吃酒席,一般都摆“九大碗”,家族中的最长辈向着供有祖先神像的神龛上香放供,呼喊所有神的名字,从天神到地神,但不能喊冥神,再到家神、已故祖先,向他们汇报家中喜添贵子,家族添丁,并告诉他们孩子的名字,感谢神明恩典,祈望保佑小孩健康成长。

在如潮的欢声笑语中,各种庆祝活动内容给新生儿及其家人带来祝福、温暖和希望。

(二)“芋格吾”成人礼

羌族人们一般在十六岁左右举行“芋格吾”成人仪式,主要流传分布于羌族人们聚居的茂县、汶川县、北川县等传统村寨。由于时代变迁、人口流动等各种因素的扰动,此类曾经重大的生命仪式活动正趋于不断消减的不利困境,迫切需要得到各相关方的关注和重视。“芋格吾”成年礼是羌族文化史中,颇具特色的部分,举行的具体日期要由德高望重的释比占卜,以决定成人礼仪举行的吉祥日期。

1.跪拜始祖仪式。加冠伊始,羌族释比执挂有纸制始祖像杉杆或捏一根中间细两端粗的青稞面棍,将其立在火塘铁三脚上,让受礼人向其下跪。接着唱念《木吉珠与斗安珠》《泽基格布》《羌戈大战》等赞颂祖先神、英雄神的经典,娘舅则将猪油切成薄片抹在面棍上,以助面棍烧烬。届时意味着新人正式成为家庭的火塘成员。接着,释比和受礼人都跪拜始祖保佑,祈求始祖神保佑他们与日月同辉、福寿康宁。

2.敬羊杀鸡仪式。首先用一只鸡祭献给母羊,将羊牵到房顶纳萨前,此时,释比唱送羊经典,同时用柏树枝在羊头、颈、背部象征性地烧一下,然后给入冠礼的年轻人授予洁白的羊毛绳,围在受礼人脖上,代表始祖所赐。敬献神羊,祈求神界保佑、赐福受礼人。最后,由族长讲述祖先的历史,再由释比念经,祭祀家中诸神。祭后,敬献的母羊不许杀和卖,不能做祭品。

3.送礼送祝福。跪拜始祖、敬羊杀鸡活动仪式进行后,家族长辈或亲戚客人根据与受礼人的关系以及对受礼人的未来期望分别给入冠礼的年轻人送些祝福礼物,并送上诸如赞美性的前程似锦、一生顺利、吉祥如意、纳吉纳鲁、发达兴盛等祝福语。祝福礼物是对受礼人未来人生的激励和帮助,祝福语有利于受礼人对未来更加满怀信心,更能激发其追求美好人生、实现人生愿景的行为动机和昂扬意志。可以说,这些仪式活动项目的完成说明受礼人从婴儿期开始的基本社会化以宣告成功,之后受礼人将以成人的基本道德准则和行为典范要求自己,并学会以成人的心理和视野审视自己的人生以及与他人、社会、天地之间的关系,不断使生命绽放出靓丽的光彩。

(三)羌族丧葬礼仪

羌族丧葬礼仪与其他生命礼仪一样,也十分隆重,是羌族社会生活中个体生命终结时受到敬畏的世俗仪式。羌族丧礼活动的各个环节都蕴含着羌族民众对生命之逝的人生价值观。羌族丧葬礼仪活动是一个复杂的仪式系统,包括接气、预告、请灵、守灵、升灵、丧服、哭孝、祭祀等等,它们共同构成羌族民众对生命伦理以及由此引发的对生命之爱、生命和谐与伦理孝道的态度、情感的表达与宣泄。

1.娘舅牵羊“接气”②。娘舅牵羊“接气”是羌族人羊图腾崇拜的重要遗俗的见证。体现了人、羊同命同体的生命观念。娘舅家的人牵一只活羊(引路羊子),将逝者之手置于羊角之上,逝者断气时即杀此羊,以便能及时为逝者“接气”,意为逝者能够有幸魂归祖先牧羊的发祥地。

2.生命之逝预告。羌族个体生命一旦逝去,家人首先要在户外鸣枪三响,以示礼送死者亡灵,同时也要及时向母舅等亲戚和村寨邻里报丧。[2]羌族人个体生命逝去后,以母舅为代表的宗族监督力量要来检验死者是否属于正常死亡,然后对死者家属进行抚慰,表彰孝道,通过对逝者的悼念,达到规范伦理道德、整合社会秩序的现实目的。[3]

3.释比请神灵佑护。释比请神灵佑护丧家、本寨子、娘舅家,然后燃烧柏树枝以火去秽。孝子要在棺木上插纸剪的引魂幡和钱树各一个。这些与汉族办丧事礼仪颇相似,足见其汉化程度颇深。刮达释比鼓舞队呈同心圆到逝者家的每间房击鼓跳三圈,发出“哦,威呀!”的声音,再围火塘跳三圈,即可跳出大门,接受敬酒。

4.丧家刮达舞队迎接娘舅仪式舞队。两家舞队会面后,由释比抖动神杖,铜铃盘响两下,即可相对而舞,跳完恭迎礼仪后,合成一个舞队共同跳向丧家。在缓缓的行进中他们不断阵阵发出“嗷一呀,嗷呜!”的悲鸣声音,以敬畏神灵,告慰亡灵。

5.唱迎母舅歌。在对唱中把母舅家的人迎到火塘所在房间。母舅刮达队要在丧家所有房间进行巡跳,之后息鼓停杖。母舅则到停棺处送别丧者,并与丧家、释比一起为逝者唱颂赞歌或苦情歌。

6.跳纳萨锅庄。所有参加丧仪的男女老少都围成一个圈共跳锅庄,一般都是顺时针或逆时针围绕着逝者转圈,并轻轻吟唱《星格索》《列瓦也学》等歌曲。每曲唱完,跳舞的所有人都要一起向逝者大喊“哦!威!”。

二、羌族礼仪的生命教育内涵

从羌族生命礼仪中的“尼米泽格”新生之礼、“芋格吾”成人礼和丧葬之礼来看,羌族生命礼仪蕴涵着民族教育的浓厚文化性格和精神特质,而民族教育的这种文化秉性又使得民族教育本身以“和谐之道”传承文化,成为羌族聚居区社会和谐发展的重要力量。

(一)新生礼仪的生命教育内涵

在羌族生命礼仪的“尼米泽格”新生礼中,羌族人民对新生命的重视、期待是以尊重生命规律的方式进行的。新生儿的诞生,给社会、家庭带来了新的生机和希望,激发人们对生命意义的向往。“庆满月”则体现出个体自然生命向生命基本社会性的转变,即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人需要与他人和谐相处。从教育人类学的视角来看,其教育内涵在于通过血亲的力量让新生儿的自然生命得以延续,以新生礼仪庆祝的象征方式界定其家庭成员身份,并使新生儿获得族群、社会的祝福和认可。羌族人认为,人的生命是独特而又无比珍贵的,每一个生命个体的降临,在获得家庭、社会祝福与认可的同时,都无疑承载着人们对其的厚望与期盼。比如,在羌族“尼米泽格”新生礼中,通常要举行“抓周”的习俗活动,即婴儿满周岁时,在桌子上放置书本、笔、纸张、钱等物件,让婴儿自己尝试去抓取,羌族人们认为婴儿最先抓住什么,就预示着这个婴儿成长之后会有什么样的事业和成就。羌族人们总是对新生命寄予无限期望的,既希望子女未来能绽放出人生绚烂的光辉,为家族和社会作出人生独特的贡献,成为家族和社会可以塑造的栋梁之材,实现光宗耀祖,为家族争光的无上荣耀,这种积极向上的生命价值观、人生观是值得肯定的。羌族生命礼仪呈现出的教育过程是一种生命自然展开的过程,并无“规制”存在,“尼米泽格”新生礼的教育目的在无形之中达成,在一种庆生的环境中使民众逐渐懂得生命、社会、事物之间休戚与共的复杂关系。

(二)“芋格吾”礼仪的生命教育内涵

在羌族“芋格吾”成人礼中,成人礼施行的礼仪空间、参与主体、物质载体以及仪式细节,都对行礼者认知方式与价值观念的更迭与新生起着正向与积极的示范作用。仪式本身具有的文化规定性、个体表现性和活动社会性特征,仪式本身所具备的功能价值与情感价值能够连接起礼仪中人心灵世界精神感知与仪式空间物态表层的内在一致性,能够吸引仪式场域内礼仪观众的充分关注与认可。在整个成人礼的施行过程中,仪式参与者并非纯粹单纯的仪式参与与体验,他们通过“芋格吾”仪式的活动项目对生命之本源、生命之成长、生命之珍贵的内涵与意义有了更为真实、更为真切的认知和感悟。成人礼的重要性不仅仅在于为本民族中的新人传授生命成长、生命延续之奥秘,更是着重于在刻骨铭心的礼仪庆祝活动之后,戏剧性地改变了其在家庭中的权责义务和族群中的身份地位。这种转变有利于成长中的个体生命能够更勇敢地挑起家庭发展和族群壮大的重任,有利于激发起他们敢于克难攻坚、敢于担当的人生勇气和浩然斗志,仪式实际上寄望于将个体的生命与天地人之间通过建立美好的共生共融关系,赋予每个新人一个崭新的角度来思考生命之独特、人生之意蕴、族群之关联并深刻认识本我、追求超我、突破自我,最终创造并实现个体生命之华丽转变的人生乐章。

(三)丧葬礼仪的生命教育内涵

在羌族的丧葬礼仪中,羌族民众对“恪守孝道”、“生命之逝”、“生命秩序”的认识有着民族的独特认知和感悟。生命历程作为个体有意义的生活过程,个体生命理应积极融入到社会之中,懂得安身立命,实现自我价值的追求,特别是又能让父母感受到子女对其的精心照护,使其晚年尽得其乐、绽放晚霞的光辉。因此,羌族人们对生命转化的态度相对“超然”,把生命转化看成是有始有终的生命交替与自然回归的应然循环,是每一个个体社会生命向精神生命的必然转化。

比如, 众人亲友、释比在《宽慰大命》[4]中则唱道:

自古生死,如有天地。高不过天,天也有云盖时。宽不过地,地也有断岩崩山时。飘不过云,云聚久要散。光不过日,太阳有落有收时。塘水满回流,数开花有谢。月有圆有缺,星有闪有陨。人命强不过它们,它们也强不过生死。万物都有归收时,有死就有生。不病的没有,不老的没有,不离世的没有。

最高的雪山,有白的时候,有转青的时候。高山香木柏木大雪纷纷,枝也有弯,叶也有黄,根也有枯。杉树桦树,是国若刮巴尔的树,插在纳萨顶上,最为神圣。老了要来,空心要来,枝桠要断。不病的没有,不老的没有,不离世的没有。

高山流水,九沟九槽。河坝河水,翻浪跳花,悬崖溅瀑,水瀑箭快。寒冬数九,冰雪来临,水枯石现,树枯叶烂,冰冻水竭,山寒沟老,不病的没有,不老的没有,不离世的没有。

这样的生死观念正好与积极的生活态度构成羌族人们积极的人生观与世界观。而这种生命观的“精神涵养”与丧葬礼仪这种“活的教育”形式密不可分。羌族人们对待生死有自己的独特观念,认为“生有时,死有路”,人的一生犹如草木春秋,有其自身的自然的生命发展变化规律。[5]从羌族丧葬礼仪中的活动事项中,可以直接感受到其最为本质的生命教育内涵,即尊敬老人、孝敬父母、临终关怀以及不忘先人、继承遗志是子女应切实奉行的生命伦理规范与基本道德准则,村寨里人与人之间互敬长者、礼让老人也是基本的伦理交往原则。羌族生命礼仪是一种重要的活的教育形式,而这种教育无疑需要家庭教育、社会教育和学校教育等民族教育体系的综合保障才能发挥生命教育实在的应有之意。

三、羌族生命礼仪的教育价值

羌族生命礼仪活动的教育价值毋庸置疑,它是羌族文化传承与生命教育的实践载体,发挥着“淳民风、启智慧、循天理”的传承与教化功能。

(一)羌族生命礼仪的生命教育价值

个体生命的全过程就是由一次次的重要生命活动所组成。一次次生命活动的意义决定个体生命的价值实现;重视每一次生命活动的意义就是重视生命的价值实现。羌族生命礼仪教育是在充分考察个体的生命本质基础上提出来的,符合人性要求,是一种全面关照生命多层次需求的活教育。这种内源于民族自身土壤的活教育不仅教育未成年人珍爱生命,还有利于帮助他们认识生命的本质、理解生命的意义、实现生命的价值。羌族生命礼仪通过举办相应的仪式对族群生命个体一生最富有生命转折意义的诞生、成人、死亡过程进行关怀,这种关怀是社会价值、个人价值和教育价值在“生命礼仪”实践中的统一,在此礼仪实践中个体生命的价值得到彰显和肯定,生命意义和人生价值也得以提升。如何解决人类普遍面临的生命价值问题?在哲学或理论解答无法完全释怀人们对生命的疑问之下,一个较好的解决办法是让他面对或见证生命成长或消逝的重要过程,体验生命变迁的事实,让其在感知中获得正确的人生观和生命观。羌族“尼米泽格”新生命诞生礼仪和“芋格吾”成人礼仪中,人们对个体生命诞生、成年的各类庆祝方式和活动内容,都体现了人们对每一个特殊生命个体平等之敬畏,启迪人们深思天地之间生命个体存在与成长的意义和价值,从而学会如何善待生命、尊重生命,学会如何在生命体之间交往获得满足和尊重,学会如何让个体生命在人生成长的大道上绽放出炫目的生命光彩。而羌族丧葬礼仪活动使人们意识到个体生命之短暂,精神智慧之永恒。

(二)羌族生命礼仪的文化传承价值

礼,不仅是指具体的礼节仪式,还包含礼制等一系列制度、规定以及贯穿其间的思想观念,包含的内容远比民间的礼俗庞杂得多。民族文化中的礼是为了对人进行行为规范的教育,修养和文明程度的提高,是一种有效的社会控制手段,也是人们对于既往人类在长期共同生活中约定俗成的一整套社会观念和做法,以及维护正常社会秩序的经验等文化遗产的传承。生命礼仪作为约定俗成的行为规范,是多民族礼仪文化的一个共同特征。由于羌族历史上没有形成本民族的文字,只能借助释比唱经颂典、口耳相传、仪式观摩等传统传承方式来传承本民族的文化记忆。羌族生命礼仪过程中的服饰、工具、释比法器、房屋布置都是羌族文化传承的重要载体,并与羌族的日常行为及羌族人民的生产、生活息息相关。“和谐之道与西南民族教育”一文中指出,“西南的教育需研究多样性、立体的生态形成的立体的基因、物种、天地系统。这些东西首先要得到保护,让它继续存在、良性发展,而不仅仅是开发。要保护它,要正确认识它,而前提就是要尊重它。这些应该有相应的教育来予以保证即共生教育。”[6]换言之,羌族生命礼仪携带的民族文化基因和编码的传承不应是漫无目的的影响人们,而应是有意识、有目的的引领和教化,羌族生命礼仪活动的教育价值正体现于此,它是与民众生活生存浑然融为一体的社会化教育形式。

(三)羌族生命礼仪的伦理道德价值

建设“和谐社会”,强调以人为本,团结和睦,平衡协调发展。羌族生命礼仪蕴涵的伦理道德思想不仅符合“和谐社会建设”的要求,亦为人与自然及人与人之间的和谐沟通创造了良好氛围,成为和谐社会的润滑剂与粘合剂[7]。羌族群众的观念中,天地、山川、河流、白石、牛羊等自然界一切事物往往都被奉为神灵加以祭祀崇拜,这种万物有灵的观念在羌族人们的生产生活及释比法事或祭祀中都有体现,如羌族地区的丧葬礼仪以及“祭山会”仪式活动,这些与自然崇拜相关的生命礼仪活动的举行,使人们在与自然交往的过程中,体验自然生命体与人类生命体休戚与共的关系。

综上,羌族生命礼仪的教育意蕴之关键应在于启发个体生命智能、深化价值反省、整合知情意行。羌族生命礼仪所包含的范围应笼罩人生整体及其全部历程,以帮助个体建立完整的生命观、人生观与价值观,并内化陶冶其人格情操。羌族生命礼仪文化的传承价值和教育功能有利于人们透过生命伦理、理性思维与人性经验来探索生命之实在、生命之独特的意义与奥秘,有利于个体生命与天地之间、与自然之间、与族群之间建立美好的休戚与共的生命共同体。羌族生命礼仪赋予人们多角度来思考生命之独特、人生之意蕴、族群之关联并深刻认识本我、追求超我、突破自我,最终创造并实现个体生命之华丽转变的人生乐章。进一步言,这种启迪生命智慧与攸关生命实践的礼仪文化活动不仅应是羌族文化传承不可或缺的重要一环,更应是从族群到社会都特别注重的有关人之意义与价值的生命教育。

注释:

① “尼米泽格”,羌语看娃娃之意,也称“菊米泽格”,是羌族新生婴儿庆贺礼仪的重要仪式,见陈春勤所著的《羌族文化研究》第4页。

② 娘舅牵羊“接气”,主要依据赵曦的羌族丧仪田野调查个案的相关内容整理而成。详见《神圣与亲和—中国羌族释比文化调查研究》第247-248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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