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时代发展观:中国及人类进程视域下的生态文明观

2019-03-21 00:34张智光
中国人口·资源与环境 2019年2期
关键词:共生理论系统论生态文明

摘要探索中国乃至人类发展观的演进规律,由此论证中国新时代的发展观——生态文明发展观,并为生态文明建设提供理论支撑。根据系统科学和生态文明理论,运用系统分析与系统综合方法,从中国治国历程和人类文明史两个视域的多条轨线,梳理发展观的演进脉络和规律,并揭示生态文明发展观的深刻内涵。从治国历程来看,我国发展观的演进符合系统论的观点,遵循从政治系统、经济系统、社会系统直至自然系统逐层拓展的逻辑顺序,经历了政治发展观、经济发展观、社会发展观和生态文明发展观四个阶段。从人类文明史来看,通过对原始文明、农业文明、传统工业文明、新工业文明和生态文明等时期的发展观进行梳理,发现其包含多维度的演进规律。在认识观维度,经历了敬畏自然观、改造自然观、征服自然观、尊重自然观和“天人合一”观等演进过程。在共生观维度,经历了生态依赖观、产业拓展观、产业强利观、生态弱害观、绿色共生观等演进过程。在科学观维度,经历了天然和人工生物文明观、天然和人工化学文明观、天然和人工物理文明观、天然和人工超生物文明观等演进过程。在产业观维度,经历了采猎文明观、农耕文明观、粗放工业文明观(对应于简单线性经济模式)、集约工业文明观(对应于末端治理经济模式)、防病式和健康式后工业文明观(分别对应于循环经济和超循环经济模式)等演进过程。上述对中国和人类发展观演进规律的研究,得出了殊途同归的共同结论:生态文明发展观是当今和未来的新发展观。由此得到生态文明发展观的全面和深刻的内涵:从多层次系统构成的角度看,它包含生态政治文明观、生态经济文明观、生态社会文明观和生态环境文明观等内涵;从多维度观念构成的角度看,它包含“天人合一”的认识观、从浅绿到深绿的共生观、从天然到人工超生物文明的科学观、从防病式到健康式后工业文明的产业观等内涵。本研究从中国发展观的多层次系统拓展和人类发展观的多维度观念更递两方面的规律,探索了中国新时代生态文明建设的目标、内涵和路径。

关键词生态文明;发展观;共生理论;系统论;新时代

中图分类号F062.2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2-2104(2019)02-0007-09DOI:10.12062/cpre.20180911

发展观是一个国家乃至全人类在一段时期内对发展方向和方式的总体看法和基本价值判断,它一方面是社会发展需求在思想观念层面的反映,另一方面也是指导社会前行的指南。在经历了战争年代的浴血奋战后,中国人民又经历了建国后的艰难探索,目前正迈着自信的步伐为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中国梦而砥砺前行。伴随着国家的建设和发展,中国的发展观也经历了不断完善和不断成熟的演进过程。

习近平总书记在党的十九大报告中,把生态文明作为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的重要内容之一,把绿色发展作为新发展理念的重要内容之一。在总结十八大以来我国生态文明建设所取得的伟大成就的基础上,十九大报告提出了我国生态文明建设的两步走战略目标:第一阶段,2020—2035年,生态环境根本好转,美丽中国目标基本实现;第二阶段,2035年至本世纪中叶,生态文明将全面提升。为实现这一宏伟的战略目标,报告提出了四项具体任务:推进绿色发展、着力解决突出环境问题、加大生态系统保护力度、改革生态环境监管体制。为完成这些战略任务,报告中还提出了生态文明建设的科学方法:“加强对生态文明建设的总体设计和组织领导,设立国有自然资源资产管理和自然生态监管的机构,完善生态环境管理制度”等,体现出管理科学的计划、组织、领导和控制的方法论。总之,党的十九大为我国生态文明建设绘制了战略蓝图,提出了明确的目标、路径、任务和方法[1]。

进一步研究可以看到,从党的十八大到十九大,已逐步形成了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新时代的发展观——生态文明发展观(简称生态文明观)。然而,目前理论界关于我国发展观演进阶段的划分以及相关的学术研究还存在一些值得商榷的地方,尤其是对新时代发展观的推演和论述还亟待探究。这不仅是一个理论问题,而且也是中国未来发展的实际需要。

1中国发展观研究回顾

与国家发展同步,学术界也在理论上总结和探讨我国建国以来发展观的演变历程,对不同时期的发展观进行归纳和总结。但随着时间的推移,現有研究逐步显露出一些问题,需要在新形势下进一步完善。

首先,在对不同时期发展观进行归纳和凝练时,尚未找到一种科学的方法和逻辑框架。多数学者回避了这一难点,采取了按主要领导人来归纳发展观的简便做法[2-5]。

这些学者的研究成果具有一定的合理性,但是在各阶段发展观核心内涵凝炼的聚焦性、准确性、完整性和相互独立性等方面还存在一些欠缺。除此而外,还有一些

学者尝试按照政治、经济和人的逻辑将发展观归纳为以政治为中心、以经济为中心和以人为中心的三种发展观[6]。这种方法在原理上有可取之处,但具体来看还存在以下不足:政治、经济和人三者在逻辑上并不是并列的关系;以经济为中心其实也还是为了提高人民的生活水平,和以人为中心有交集;区域和城乡统筹发展等观念兼具以经济和以人为中心的部分特性;关于人和自然协调发展、可持续发展等观念,与以人为中心和以经济为中心的观念格格不入,更不属于以政治为中心。其次,在各时期发展观的演进规律和内在延续性方面,还缺乏深入和全面的探讨。最后,更为重要的是,当前和未来发展观的新趋势,即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新时代的发展观,亦需要进一步深入研究。这是关于发展观的重要研究方向,具有重大的理论和实践意义。

鉴于以上分析,本文将以系统论和生态文明理论等为依据,构建一个更为合理的科学分析框架,通过对中国治国历程和人类文明演进史的多维度分析,探索新时代的生态文明发展观的内涵、目标和建设路径。

2中国治国历程视域下的发展观演进规律与多层次生态文明观

为克服以上缺陷,通过深入研究我们发现,我国发展观的演进符合系统论的观点。我们可以沿着政治系统、经济系统、社会系统和自然系统逐层拓展的逻辑框架,将建国后的发展观演进过程归纳为四个更为清晰和符合客观规律的阶段:政治发展观、经济发展观、社会发展观和生态文明发展观。下面对这些发展观的内涵和演进规律进行系统梳理。

2.1中国发展观的演进过程分析

2.1.1第一阶段:政治发展观

1949年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国家领导者继承和发扬了战争年代的光荣革命传统和成功经验,带领全国人民先后开展了轰轰烈烈的土地改革、社会主义三大改造、大跃进和人民公社化等一系列运动。这一阶段的基本发展观念是以无产阶级政治统领和促进国家建设的方方面面,发展目标是坚持计划经济体制下的社会主义方向,以此发挥社会主义制度的优越性。新中国成立初期,广大人民群众刚刚翻身解放,政治热情和革命干劲高涨,国家建设取得了许多了不起的成就,初步呈现出欣欣向荣的景象。综上所述,这一时期的发展观可以归纳为政治发展观,其核心内涵就是以社会主义的政治制度优势来带动其他各项工作。

但后来,“四人帮”等人利用政治运动来达到自己的政治目的,

导致国民经济的崩溃和社会的倒退。1976年粉碎“四人帮”后,人们希望能够在平和与良好的政治环境中发展经济,提高人民生活水平,于是产生了经济发展观。

2.1.2第二阶段:经济发展观

1978年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做出了把工作重心转移到经济建设上来,实行改革开放的历史性决策,翻开了发展经济的新篇章。其基本观念就是邓小平1992年提出的“发展才是硬道理”,通过改革开放发展经济,允许一部分人和地区先富起来,而后带动全体人民共同富裕。因此,一些学者将这一时期的发展观称为“发展是硬道理”发展观。该发展观一方面保留了政治发展观中的“四项基本原则”等精髓,另一方面破除了“姓资姓社”的束缚,允许吸纳而不是一味排斥资本主义和市场经济中的合理做法,建立具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使社会主义制度真正超越资本主义。“发展是硬道理”发展观的目标是1987年党的十三大提出的从温饱到小康,再到比较富裕的“三步走战略”。而后,这一战略目标又被多次向前推进。在这一发展观的指导下,我国的改革开放和经济工作取得了举世瞩目的成就。综上所述,“发展是硬道理”发展观的核心内涵就是把发展经济作为国家的工作重心,把经济系统作为主战场,因此在学术研究上我们又称其为经济发展观。

在一部分人和地区先富起来后,下一步就需要实现均衡发展,以及社会经济的可持续与和谐发展。这就为社会发展观的诞生埋下了伏笔。

2.1.3第三阶段:社会发展观

针对我国发展过程中出现的社会系统中的不均衡性、矛盾性和差异性,2003年党的十六届三中全会提出了科学发展观。其基本观念是坚持以人为本,通过统筹城乡发展、统筹区域发展、统筹经济社会发展、统筹人与自然和谐发展、统筹国内发展和对外开放的思路,促进社会经济的全面、协调和可持续发展。科学发展观的内涵很丰富,其核心目标就是2004年党的十六届四中全会提出的构建和谐社会。这一发展观继承了前两个阶段发展观的精髓,仍然把发展经济作为中心工作,同时又将视野拓展到整个社会系统,增加了社会和谐的目标。因此,为了和其他时期的发展观保持系统论逻辑上的延续性和一致性,在学术研究中,我们又将科学发展观称为社会发展观,其核心内涵就是通过科学的发展方式实现全社会的协调发展。

此外,社会发展观还首次关注到自然系统,2007年党的十七大首次提出了建设生态文明,为后面形成生态文明发展观奠定了基础。

2.1.4第四阶段:生态文明发展观

2012年党的十八大报告首次专章论述生态文明,2013年党的十八届三中全会又进一步提出要建立系统完整的生态文明制度体制,2015年中央政治局审议通过了《生态文明体制改革总体方案》,2017年党的十九大将生态文明建设作为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重要战略目标。十九大报告中还明确指出:“建设生态文明是中华民族永续发展的千年大计。”这是一个新的提法,把生态文明建设提到了一个新的高度。十九大报告中多处传递出中国未来长期的新发展观的基本理念:“人与自然和谐共生”“人与自然是生命共同体,人类必须尊重自然、顺应自然、保护自然”“还自然以宁静、和谐、美丽”、要“像对待生命一样对待生态环境”、要“形成绿色发展方式和生活方式”“推進资源全面节约和循环利用……倡导简约适度、绿色低碳的生活方式”等。这些重大战略举措和发展理念形成了当今和未来的一个新的发展观——生态文明发展观。其基本观念是推进绿色发展、循环发展、低碳发展,目标是要实现生态文明,把我国建设成为“美丽中国”。生态文明发展观继承并升华了上述各阶段的发展观,把发展的视野从政治、经济和社会系统进一步拓展到自然系统,用一种新的模式来发展社会经济。因此,生态文明发展观又可以称为自然发展观和绿色发展观(生态文明又称为绿色文明),其核心内涵就是实现社会经济与生态环境的互利共生发展。

习近平指出:“生态兴则文明兴,生态衰则文明衰。”如果生态衰退了,人类生存的基础都被破坏了,还谈何文明?谈何发展?因此,生态文明是中国面向未来的战略性发展观,也是实现中国梦的重要内容。只有坚持生态文明发展观,才能为实现“两个一百年”战略目标和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中国梦提供坚实的生态保障和支撑。

2.2中国发展观演进的多层次系统拓展规律

从以上分析可见,我国发展观的变迁呈现出一脉相承、不断提升和逐步完善的演进规律,反映出时代的进步和国家管理集体治国理政观念不断成熟的过程。各阶段发展观的相互关系不是后者否定前者,而是在吸纳和包容前者精髓基础上的“转型升级”,成为中国特色发展道路上的一个个里程碑(见图1)。具体来说,这一演进过程具有以下几个规律。

(1)系统的拓展性。从系统论的角度看,我国发展观演进体现出系统观的拓展,从政治系统依次拓展到经济系统、社会系统和自然系统。也就是说,随着时代的变化,发展观的视野是在逐步扩大,考虑的因素越来越全面,而生态文明发展观已扩展到政治-经济-社会-自然复合系统的范围。而且在区域范围上,中国作为一个负责任的大国也展现出其宽阔的世界胸怀,在应对全球气候问题方面将发挥更加重要的作用,并做出更大的贡献。

(2)目标的综合性。中国每一种新发展观都是对前期发展观的完善和提升,而不是否定或替代。反映在发展目标上,呈现出从单目标发展逐步上升为多目标均衡发展,最后走向复合系统的多目标共赢。在生态文明发展观下,政治廉明、经济增长、社会和谐、生态良好等多种目标融为一体,同步推进,实行均衡和充分发展。

(3)内涵的延续性。一种新发展观的提出并不意味着前一发展观的终止,而是后者包容前者的精髓,进行内涵的扩展和完善。或者说,每一种发展观只有开始的时间,并没有终止期,将在新的发展观中得到延续甚至强化。在生态文明发展观中,其内涵包括了生态政治文明观、生态经济文明观、生态社会文明观和生态环境文明观等多个方面[7]。

(4)重心的重构性。每一种新发展观一方面包容了前面各发展观的主要思想,另一方面都需要根据新情况和新问题对工作重心进行重构,包括单重心的转移和多重心的重新布局,使各方面的工作能够更好地相互协调和相互促进。生态文明发展观就呈现出多重心共存的格局,其中生态文明建设是重中之重的任务。

(5)边界的过渡性。从上面对中国发展观演进过程的分析可见,各发展观都具有承上启下的作用,其衔接过程越来越呈现出逐步演进和渐进过渡的特征,而不是断崖式的波动。反映出中国几代国家领导集体在执政理念、战略思想和发展思路等方面越来越具有良好的继承性、创新性和接续性。

3人类文明进程视域下的发展观演进规律与多维度生态文明观

如果从一个更广阔的视域看问题,人类的发展观是随着文明进程的演进而变更的。我们知道,人类文明经历了原始文明、农业文明、传统工业文明和新工业文明等形态,下一个发展阶段就是生态文明。各个文明时期有着与那个时代相适应的发展观。根据现有研究成果[8],下面我们从认识观、共生观、科学观和产业观等几个维度分析各文明形态发展观的演进规律和基本观念,从而为生态文明建设提供正确的理念、目标和路径。

3.1认识观演进分析

从人类文明发展史中,我们可以归纳出各文明形态人类发展观中的认识观。在原始文明阶段,人类对自然界缺乏认识,怀有敬畏之感,屈服于大自然的威力。当时人类只能制造一些简单的工具,并以采猎天然生物资源为生,人类活动对生态环境没有什么影响。在农业文明阶段,人们对自然界的规律有了一定的认识,学会了种植、养殖和制造农具等农业生产技能,也学会了一些改造自然的本领,由此获得人类所需要的生活和生产资料。但同时,开荒种地等农业活动也在一定程度上破坏了森林资源和生态环境。在传统工业文明阶段,科学技术的发展助力于人类对自然资源的大量开采和侵占,以此制造出各种所需的生产设备、机器和产品,从而进一步增强了人们进军自然甚至征服自然的信念。但同时,粗放的资源消耗和肆意的环境污染对生态系统造成了严重的破坏。在新工业文明阶段,人类的环境保护和尊重自然的意识开始觉醒,通过制造高科技人工材料、利用可再生能源和废弃物、开发人工资源、开展污染治理等措施,降低对自然资源的利用,以及对自然环境和生态系统的污染和破坏。在开启生态文明时代的今天,人类意识到人是自然界的组成部分,人与自然的关系不是“人定胜天”,而应该是“天人合一”。人们不满足于降低对自然环境的负向作用,而希望在发展经济的同时给予生态系统以正向作用。同时,良好的生态環境又将反过来为产业经济的发展提供良好的资源和环境保障,从而实现产业与生态的双赢。

3.2共生观演进分析

根据共生理论,各文明形态发展观演进背后的一个重要因素其实是产业与生态系统共生关系的变化。为便于分析,符号“(X, Y)”中的X和Y分别表示产业系统(简称产业)和生态系统(简称生态)的受力方向;“+”表示该系统的综合受力为正,系统获益;“-”表示该系统综合受力为负,系统受害;“0”表示综合受力为0,既不获益也不受害。根据产业-生态共生空间的椭圆演化模型[8],对各文明形态的产业和生态的受力情况进行分析,可以绘制如图2所示的两条受力曲线,由此可以清楚地看出各文明形态发展观中的共生观的变化规律。

由图2可见,原始文明阶段,产业与生态的共生关系从“产业匮乏-生态偏利共生”模式(0,+)(图2中的A点),逐步向“产业微弱-生态强利”模式(-,+)转变,其共生观表现为生态依赖观,生态处于优势,产业处于劣势。农业文明阶段,共生关系为“产业受限/受阻-生态强利”模式(-,+)。随着农业发展,产业系统逐步向自然生态系统渗透,导致生态系统的正向受力不断减小,人类的共生观表现为产业拓展观。在传统工业文明时期,共生关系经历了4个变化过程:“产业偏害-生态无利”模式(-, 0)(图2中的B点)、“产业与生态竞争”模式(-,-)、“产业无害-生态偏害”模式(0,-)(图2中的C点)、“产业寄生/捕食-生态恶化”模式(+,-)。总之,在传统工业文明时期,人类的共生观表现为产业强利观,即产业优先,且无视对生态环境的破坏。在新工业文明时期,共生关系为“生态弱害”模式(+,-),产业受力依然为正,但产业发展逐步与生态脱钩,生态系统的负向受力逐步减小,因此其共生观表现为生态弱害观。在生态文明时期,共生关系有两种模式:“产业偏利共生”模式(+, 0)(图2中的D点),即产业获利但对生态无害;“互利共生模式”(+,+),即产业与生态相互促进,实现双赢[8]。这两种模式所对应的共生观分别称为浅绿共生观和深绿共生观,总称绿色共生观。由此可见,生态文明发展观并不是一种以经济衰退为代价的生态保护观念,更不是对原始文明的回归,而是一种螺旋式的升华。其发展观中的共生观是实现产业与生态的良性循环和互利共生,是一种更高层次的和更加完善的发展观[9]。

3.3科学观演进分析

随着人类发展观中的认识观的演进,各个文明时期的科学观也发生着变化。科学观的演进过程与生命的产生和进化过程有着逆向的关联[10]。在地球的原始状态下,最初级的运动是无机物的物理运动,而后开始化学进化过程(由无机小分子物质形成有机小分子物质、生物大分子物质、多分子体系,进而形成原始生命体),然后是复杂的生物进化过程,最后是更高级的人类进化过程。而从上述人类文明演进过程,可以梳理出如图3所示的各文明形态科学观逐步走向生态文明科学观的演进过程。由图3可见,生命进化过程和科学观的演进过程正好是逆向的,其中每一种科学观依次分为天然文明观和人工文明观两个阶段,后者是更为高级的阶段。

在图3中,人类发展观的科学观起始于原始文明阶段人们对天然生物资源的直接获取,因此其科学观表现为天然生物文明观。在农业文明时期,人类学会了用人工的方法种养某些植物和动物,作为食物和生活用品,因此其科学观表现为人工生物文明观。在传统工业文明时期,人类从开发自然界的生物资源转而开发其化学资源,开采各种天然的矿产资源,制造各种化学材料,获取化学能源等,进而制造出各种生产和生活用品,其间的科学观表现为天然化学文明观。在新工业文明时期,科学观经历了3个演进阶段:人工化学文明观、天然物理文明观和人工物理文明观。在人工化学文明观的指导下,人们用人工制造的化学材料取代天然化学材料,减少了对自然资源消耗量。同时,通过人工化学方法进行污染物处理,进而减少了对环境的破坏和污染。在天然物理文明观的指导下,人们开始利用天然的物理资源和能源,如阳光、风力、水力、地热等,进一步降低了对自然环境的影响和破坏。在人工物理文

明观的指导下,核物理、信息资源、网络资源、人工智能等人工物理资源和能源的开发利用得到重视,使得环境保护

上升到一个更高的层次。

从生物文明观演进到物理文明观,人类发展观中的科

学观已经完成了一个变化周期。下一个科学观阶段,应该回到与生物文明观相对应的螺旋式上升的质的飞跃阶段,我们称其为超生物文明观。这一科学观仍然分为两个小阶段:天然和人工超生物文明观。天然超生物文明观是新工业文明科学观演进为生态文明科学观的转折点。在这一科学观的指导下,人们通过对资源的节约利用和循环利用,以及进一步降低污染排放等措施,使人类活动对自然生物系统的负面影响降到0,使生态系统不再加重“病情”,并“顺其自然”地康复。然而通过自然的力量恢复生态健康是很困难的,需要在人工超生物文明观的指导下,通过人类更加积极和有效的行动使生态系统恢复到健康的状态。例如,采取培育近自然人工林、建立和维护自然保护区、人工繁殖和培育濒危动植物、积极降低温室气体浓度、修复臭氧层空洞、恢复淡水生态系统、恢复湿地、治理沙漠等措施促进生态健康。而这一过程是和人类的产业经济发展有机地联系在一起的,从而实现产业与生态的双赢。

3.4产业观演进分析

从各文明形态发展观中的产业观看,原始文明和农业文明分别对应着采猎文明观和农耕文明观,传统工业文明和新工业文明分别对应着粗放工业文明观和集约工业文明观,生态文明对应着防病式后工业文明和健康式后工业文明[11]。考虑到发展观中的产业观涉及面较广,并且原始文明和农业文明时期的产业很弱,而其中工业文明以来的循环经济模式的产生和发展可以很好表征产业观的核心内涵的变化规律[12],因此,我们通过工业文明以来各产业观下的经济模式演进路径来反映各时期发展观中的产业观特性(见表1)。

将表1中的各发展观中的产业观综合起来,可以绘制出超循环经济系统的结构模型(图4)[11]。由图4可以看出各种发展观下的经济形态的拓展原理和演进规律。下面依次加以分析。

从循环经济演进视角下看,传统工业文明发展观中的产业观是粗放工业文明观,具体表现为“从摇篮到产品”的简单线性经济模式。“摇篮”指的是资源的耗用,“产品”指的是工业制品的生产和使用,而“从摇篮到产品”的过程中所产生的污染物和废弃物被直接排放到自然系统中去。在这种产业观下,人们只关注经济利益,而不关心自然资源的消耗和环境污染等问题。

新工業文明的产业观是集约工业文明观,具体表现为“从摇篮到坟墓”的末端治理经济模式。所谓“坟墓”是指产品生产过程中产生的污染物和使用之后的废弃物。在这种产业观下,人们开始重视“坟墓”环节的处理,从而尽量降低对大自然的污染。然而,这种经济模式仍然属于开环的线性经济模式。虽然优于简单线性经济模式,但是人们并没有重视降低对自然资源的消耗,以及对废弃物的循环利用,资源浪费仍然很严重,污染处理的成本也制约了企业的环保积极性。

浅绿文明发展观是防病式后工业文明观,具体表现为“从摇篮到摇篮”的循环经济模式[13]。从图4可见,循环经济模式是对污染物和废弃物进行再利用,形成资源链反馈,使其中的可以利用成分再次成为有用的资源回到“摇篮”状态,因此被称作“从摇篮到摇篮”。当然,再生资源所反馈的“摇篮”不一定是本企业的资源耗用环节,有可

能为其他企业提供原料,使得多个企业形成类似自然生态系统的工业生态系统。再加上对自然资源的减量化利用,以及对污染排放的减量化,就构成了循环经济的3R原则:减量化、再循环和再利用。当然,这些措施也只能起到对自然环境的负面影响降到0的作用,使得生态系统的病情不再加重,因此称为防病式后工业文明观。

深绿文明发展观是健康式后工业文明观,具体表现为“从孕育到孕育”的超循环经济模式。防病式后工业文明观只能依靠自然系统自身的修复能力恢复健康,但是这是一个缓慢甚至是不可能的过程。为此,在生态文明时期,人们在发展产业经济的同时,开始用更加积极和主动的行为帮助自然系统恢复健康,以实现产业与生态的互利共生。经过对当前初步的相关实践活动进行理论总结与提升,借鉴德国科学家艾根(Manfred Eigen)在20世纪70年代提出的超循环理论(hypercycle theory),我们构建了超循环经济模式[11]。超循环经济系统将循环经济链前移至可再生资源(如森林资源等)的培育(称为“孕育”),并利用资源链、生态链和价值链的交互作用实现多重超循环的有效运行。一方面使得资源链反馈至“摇篮”,另一方面使得价值链和生态链回馈至“孕育”阶段,进而通过人类积极的活动使得生态系统恢复健康。可见,超循环经济系统以资源、生态和价值的协同提升为目标,最终实现资源增长、生态改善和价值提升,它体现了生态文明发展观的产业与生态互利共生的基本思想。

3.5人类发展观演进的多维度观念更递规律

综合上述生态文明发展观的各种属性,可以得出发展观的多维度的演进路径和规律(见表2)。从表2的纵向看,分别展示了随着人类文明的演进,各个发展观维度的演进过程。在认识观维度,从敬畏自然观到“天人合一”观;在共生观维度,从生态依赖观到深绿共生观;在科学观维度,从天然和人工生物文明观到天然和人工超生物文明观;从产业观维度,从采猎文明观到健康式后工业文明观,正好完成了一个螺旋式上升的循环发展周期。从表的横向看,分别从认识观、共生观、科学观、产业观等维度,全方位地描述了各文明形态下的人类发展观的完整谱系。最后,我们用本色文明观、黄色文明观、黑色文明观、青色文明观和绿色文明观(又分为浅绿观和深绿文明观)等形象地描述各发展观中的颜色属性。

4結论与展望

4.1主要结论

①从我国治国历程和人类文明史两个视角都可以看出,生态文明观是当今和未来的新时代发展观。②从治国历程来看,我国发展观的演进符合系统论的观点,遵循从政治系统、经济系统、社会系统直至自然系统逐层拓展的逻辑规律,经历了政治发展观、经济发展观、社会发展观和生态文明发展观四个演进阶段,后者的观念包含着前者的合理内核,从而表明了生态文明建设的多目标特性。③从人类文明史来看,人类发展观的演进与各文明形态密切相关,分别在认识观、共生观、科学观和产业观等方面形成了多维度的演进路径,进而指明了生态文明的建设路径。④从多层次系统构成看,生态文明发展观包含生态政治文

明观、生态经济文明观、生态社会文明观和生态环境文明观等内涵;从多维度观念构成看,它包含“天人合一”的认识观、从浅绿到深绿的共生观、从天然到人工超生物文明的科学观、从防病式到健康式后工业文明的产业观等内涵,从而明确了生态文明建设的内容和抓手。

4.2中国的历史贡献与世界担当

从以上分析我们看到,我国的生态文明发展观不仅符

合中国的发展规律,而且顺应人类文明的发展趋势。不论在生态文明的理论研究还是在实践领域,中国都走在世界前列。

近半个多世纪以来,全球生态与环境问题受到了广泛的关注,从1962年美国生物学家卡逊的《寂静的春天》到1972年美国学者沃德和杜博斯的《只有一个地球:对一个小小行星的关怀和维护》,从1972年罗马俱乐部的《增长极限》到1987年联合国世界环发委员会在《我们共同的未来》中提出可持续发展思想,从1966年美国经济学家波尔丁提出循环经济到2003年英国能源白皮书《我们能源的未来:建立低碳经济》……,生态文明的意识正在逐步觉醒。中国学者在紧跟世界相关研究前沿的同时,也走出了自己的创新道路。1987年我国著名生态学家叶谦吉在全国性学术会议上首次提出了生态文明建设的观点。从1990年开始,我国学者发表了大量关于生态文明的学术论文。而在国外,直到1995年美国学者莫里森在《生态民主》一书中才第一次提出了生态文明的概念。长期以来,我国学者对生态文明的研究一直处于世界领先地位。可以说,中国是生态文明理论的发源地和研究中心。

在实践领域,世界各国和联合国相关机构都十分重视全球气候变暖和生态环境破坏等问题,制定了一系列国际公约和协定,例如《联合国气候变化框架公约》(1992年)《京都议定书》(1997年)《巴黎协定》(2015年)等。我国党和政府在积极参与国际保护地球行动并做出有分量承诺的同时,率先提出了生态文明发展观,率先把生态文明建设作为国家战略并付诸实施,体现了一个负责任大国的担当与远见。正如十九大报告中所说,中国已 “成为全球生态文明建设的重要参与者、贡献者、引领者”。

(编辑:李琪)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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