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现儿童

徐莉

海勒鲁普社区有自己的幼儿园、小学和中学，配套的社区图书馆、游泳馆、体育馆都非常棒，而且全在一条街上，彼此相邻。社区图书馆里有专门的儿童阅读区、活动区，书籍、音像制品、玩具都可以免费借回家。他们还可以足不出户，在家通过上网预订你想借阅的书，图书管理员会提前帮你准备图书，办理好借阅手续，即使这本书目前不在馆内，图书管理员也会帮你从其他图书馆调过来，再通知你来图书馆取书。

海勒鲁普社区图书馆是一幢白色两层建筑，入口颇不起眼。成人阅读区和儿童阅读区分开。儿童阅读区有音像制品专区，有电子阅览区域，上网玩游戏也是可以的，馆内陈设各种舒服的地垫、靠垫、沙发，柜子普遍不高，孩子们伸手就可以拿到自己喜欢的书，然后躺着、坐着、趴着看。分级阅读的提示非常清晰，可以看到分级阅读的实践在这里已经日常化。最吸引我的是儿童阅读区中的化妆区，有各种服装和道具。我看到一个金发的小姑娘换上公主裙，在镜子前打量自己戴上王冠后的样子。旁边的表演区有舞台和帘幕，没有演出的时候舞台可供坐卧。整个儿童阅读区的装饰物都是不定期的儿童实践活动留下的作品。从建筑到装饰，图书馆都延续了北欧的简洁冷淡风格，让人觉得宁静。

儿童阅读区的中间是厕所。在丹麦，所有室内、室外的儿童活动区内都有厕所，而且厕所里一定有卫生纸，没有例外。绝对不会让你带孩子外出活动时有无所适从之感，甚至陷入尴尬。低龄孩童的衣裤和成人一样款式，非常正式，没有开裆裤，因为孩子需要被尊重。纸尿裤一直用到能自主控制屎尿的时候，没有刻意指导训练，没有尽快摆脱纸尿裤的盼望，没有捂坏了的担心。背着纸尿裤去幼儿园，在我看来是充分体现其自然主义倾向的做法。

除了各个社区的图书馆，丹麦博物馆众多。遍访之后我发现，丹麦所有的博物馆都设有儿童工作室。但凡需要购买门票的博物馆，其儿童工作室必定是免费的。而在免费的博物馆中，有些博物馆的儿童工作室仍然免费，比如丹麦国家历史博物馆。有些也会收取非常低廉的材料费，比如丹麦国家美术馆，费用低到在哥市仅够买一支冰激凌。在深入了解了丹麦物价之后，我知道所谓材料费普遍远远不够支付购买材料的费用。

路易斯安那现代艺术博物馆是世界排名前十的著名博物馆，它的儿童工作室规模大、功能全，是孩子们最喜欢的地方。三个楼层分别涉及不同的主题活动。第一层空间是造型艺术，我到访的那个月的主题是蜘蛛，孩子们在这里用红色绒线按照自己的想法缠蜘蛛網，或者自己动手画一个蜘蛛网。第二层空间是纸艺，老师提供材料，并将步骤图贴在墙上，其余的就该小朋友自己去想去做了。第三层分成陶艺区、色彩区、低幼孩子的造型区和作品展示区。完成的作品你可以带走，也可以留下来展示，参加工作室每月举行的评奖活动。

儿童工作室每层楼都有负责的老师，但老师都忙着做自己的作品，比如下个月主题的示例和宣传海报，不会手把手教你，除非你主动求助，她们才会非常和善地停下手中的工作来帮助你。也会有例外，比如我们第二次去丹麦国家美术馆的儿童工作室时遇到的当值老师。虽然孩子们一再拒绝，她仍非常坚持，要求他们必须先完成主题活动再自由自主地活动。孩子们气哼哼地敷衍，快速完成了任务——在老师提供的纸上画出假期生活，贴到老师规定的展板上。

丹麦国家美术馆儿童工作室的造型区给我留下深刻印象。它所提供的材料无一例外都是生活中常见的各种“小破烂”，我在其中一个材料桶里发现大量过期的馆内特展的广告纸。在胶枪的帮助下，孩子们会让这些废旧物立即变身为蜜蜂、蜻蜓、面具、秋千……在色彩区，孩子们根据墙上的提示像画家一样调色，像画家一样作画，不需要额外的支持和帮助。

还有一间免费的工作室位于展室的尽头。里面有各种雕塑作品、各种素描铅笔、素描纸、各种尺寸的画板，甚至体贴到提供可折叠的椅子。你可以按照视频演示的方法步骤，在素描室自选对象完成素描，然后投到中间的木盒子里。不久后，你的作品会展示在视频中，供参观者欣赏。

丹麦国家历史博物馆的儿童工作室再现了丹麦人各个时期的日常生活。孩子们在这里穿上过去的服装，乘坐那时的帆船打鱼，用当时的建筑工具造房子，用古老的灶具煮食物。连哈姆雷特城堡这样著名的古堡里，居然也有专门的儿童工作室，孩子们在这里把涂好色的戏剧人物摆放到选定的场景中，属于自己的戏剧便开始了。

在丹麦，所有的文化活动都给予儿童参与、实践的机会。我们不禁重新审视我们对儿童的尊重与关爱，重新审视那种急切地希望孩子学会点什么而采用的通过高控制追求高效能的学习方式。

高福利社会支持孩子们的童年有充分的自由自主时光，无竞争和低竞争的学习和游戏，成就了丹麦社会整体的温和友好，人们自我规划、自我管理的意识和能力的充分健康发展。而所谓的高福利，终身免费教育和医疗，收入差距不大等，则让人们按部就班、随遇而安。

朋友宇峰跟我分享一些生活花絮：在高企的离婚率下，教师约谈家长，常常是四人行，爸爸妈妈加上新爸爸和新妈妈，大家温和友善地共商孩子的教育。在这个普遍车速极快的国家，几乎没有惨烈的车祸，因为大家都普遍遵守交通规则，即使无人道口也会停车观察之后再起步。如果出现交通意外，双方通常握手微笑，交换个人信息后，交由各自的保险公司去处理，不会急迫地撇清责任，当街争吵。

在我看来，北欧国家在低龄儿童教育中表现出的“消极”不是缺点。实际上那些口口声声要向北欧学习的教育从业者和父母，面对教育实践的任何减法多会愤怒和不安。

（作者系湖北省武昌实验小学教师，首届荆楚教育名家，楚天卓越教师，2016年第二届全人教育奖提名奖获得者）

责任编辑/王娜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