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居易的“官”念

郭安廷

白居易是唐朝继杜甫之后又一位杰出的现实主义诗人，传世的诗篇近三千首，其现实主义的诗作代表名篇是《长恨歌》和《琵琶行》。《长恨歌》的前半部分辛辣地讽刺了唐明皇李隆基的荒淫误国，后半部分则充满同情地描写了这位皇帝的入骨相思，具有很高的艺术成就。

由于白居易巨大的文学成就，绝大多数中国人的概念总是把他看作一位诗人，而忽略了其他。其实，白居易的专职工作是为官，诗歌仅是业余爱好。

白居易的祖籍是山西太谷县，我也算是他老人家的老乡了。由于其祖父曾在河南巩县任县令，便举家搬迁到了新郑。公元772年，白居易就出生在新郑县。29岁时，白居易考中进士，被授予秘书省校书郎。这以后逐渐升迁，直到翰林学士、左拾遗等。在这一帆风顺的仕途中，白居易结识了元稹和李绅，共同的艺术追求，竟然掀起了一场诗歌的新探索——新乐府运动，世称“元白”。文学上的成就，使年轻的白居易意气风发，颇为自负。这个时期的白居易坦荡刚直、勇于任事，管闲事甚至管到了皇帝的后宫。那年时值大旱，白居易居然斗胆请求皇帝遣散一部分宫女，一则缩减开支，二则减少社会上的痴男怨女。结果惹得皇帝老儿一腔不高兴，埋下祸根。终于，在率先上书请急捕刺杀宰相的凶手中，招政敌指责越权，皇帝立刻下旨将他踢出朝廷，贬为江州刺史。44岁时，又被人上奏了一本，从江州刺史降为江州司马，成为刺史下属的一个武官。从此，白居易的仕途变得曲折起来。他虽然又曾回到长安，还当过知制诰、中书舍人等中央官员，却又被贬为杭州、苏州刺史，复归朝后当过太子宾客、太子少傅（皇太子的老师）等职，但白居易似乎看破了红尘，很少参与政事。晚年，白居易以刑部尚书的身份致仕（退休）。隐居洛阳龙门香山，号称香山居士。

综观白居易的为官之道，他是一个积极为民请命，忧国忧民、有所作为的人。他的两句名言：“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就是最恰当的写照。白居易任杭州刺史时，在他的主持下，人们在西湖上筑了一道长堤，蓄水灌田，他写了一篇通俗易懂的《钱塘湖石记》，刻在石上，告诉人们如何蓄水泄水就能防止水灾，这就是有名的白堤。白居易坚持清正廉洁，秉公执法。还在他担任陕西某县令时，一位姓赵的乡绅和一位姓李的财主为争夺一块田地打起官司。为了能赢，赵乡绅在一条大鲤鱼肚子里塞满了银子送到县衙，李财主命长工在地里挑了一个西瓜挖空也填满了银子送到县衙。白居易审案时，赵乡绅抢着说：“大人，我的理（鲤）长，我先讲。”李财主也不甘示弱：“我的理（瓜）大，该我先讲。”白居易沉下脸：“什么理长理大？成何体统！”赵乡绅以为县太爺忘了自己送的礼，连忙说：“大人息怒，小人是个愚（鱼）民啊！”白居易微微一笑：“本官耳聪目明，用不着你们旁敲侧击。”立马吩咐下人取来鲤鱼和西瓜，当众抖出银子，对两人各打四十大板，百姓无不拍手称快。洛阳龙门的伊水中间原有八节滩、九峭石，船筏从这里经过，经常有破伤。行船人不管是春夏秋冬，都要赤脚露体到水中推挽拉纤。拉纤号子如泣如诉，终年不息。白居易隐居洛阳时，四处奔波，筹集财力，于公元841—847年间打通了八节滩和九峭石，免除了船工在伊河上行舟的辛苦。

然而，在长期的封建官场沉浮中，白居易日益认识到了官场的黑暗。退休后，他寄情于山水，冷眼旁观，直至去世，还不忘把告诫后人避开险恶的官场之意融在自己的坟墓之中。

那次，我慕名到洛阳龙门石窟一游，伊河南北走向、龙门山（西山）与香山（东山）两岸对峙，石壁峭立，状如门阙，因此有伊阙之称。虽是有心看龙门著称于世的石窟艺术，却无意走进了白居易的墓园——白园。

白园坐落于龙门东山北头，南距香山寺四五百米。可能是龙门石窟的名声太大了，长期以来使白园孤孤单单、默默无闻，似乎被人忽略了。就在我参观石窟，被烈日烤得头昏脑涨时，想不到临走时，双脚不经意间迈进了凉意爽然的白园。再一探究，白园竟是白居易的墓园。欣喜之余，但见青茵浓黑无染、猗韵滴翠秀蔚。不大的白园分青谷区、墓体区和诗廊区，园林格式，依傍山势设计得适意自然，听伊亭、乐天堂、白亭等仿唐建筑古朴典雅。白冢为白石筑砌的圆井形坟墓，冢前墓碑上书“唐少傅白公墓”。墓顶缀满花草，令人想起诗人“离离原上草”的诗句。与此同时，墓顶还有19棵柏树环绕着一棵枣树。枣树，标志着白居易针砭时弊的性格；柏树，标志着白居易为民办事的成果。白冢位于一座名叫琵琶峰的峰顶，占地约有一亩，琵琶山峰东西窄、南北长，形似一把平放的大琵琶。不知白居易生前看中此地时，是不是和他的名篇《琵琶行》有关。乐天堂（白居易字乐天）的厅堂里有汉白玉雕成的白居易塑像，慈眉善目，和蔼可亲，素衣鸠仗，栩栩如生，有飘然欲仙之态。门口两副对联高度概括了白居易的一生和功绩，其一：“为民生忧，直言极谏；得山水乐，饮酒赋诗”。其二：“西湖筑白堤，龙门开八滩，倡乐府，诗讽喻，志在兼济天下；履道凿园池，香山卧石楼，援丝竹，赋青山，乐于独善其身”。

白居易墓背靠龙门东山主峦，前面是陡峭的大坡，坡下是宽宽的伊河。有人说，这是诗人生前喜欢的风光，特意嘱咐后代将他葬在这里。这倒不假，白居易长眠琵琶峰已有一千余年。漫步白园，极目伊河，除了欣赏诗人的诗意，我相信也读懂了他诗意之外的真谛！

责任编辑：黄艳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