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美国的中国现当代文学研究的“批评回流”

2019-08-01 08:20
当代作家评论 2019年3期

杨 肖

中国现当代文学从诞生至今已有百年历史。无论是国内还是海外,学者们的中国现当代文学研究成果都十分丰厚。海外的中国现当代文学研究与国内的文学发展及文学批评之间存在着多维度、多层面的关系,而蕴含其中的“批评回流”问题应该给予格外关注。

一、“批评回流”的发生过程

“批评回流”是指海外文学研究与本土文学及文学批评之间存在的一种关联现象,笔者将其称之为“批评回流”。“批评回流”现象可以发生在任何两个或多个国家和民族之间,具有跨文化交流的本质。

探究“批评回流”的问题,首先要了解“批评回流”的发生过程。这里,分别以“甲”和“乙”来代表两个不同的国家,以此分析“批评回流”的生成。甲国的文学作品或批评著述,设代码为A,传入乙国;乙国的学者将其作为研究对象进行研究,得出研究成果B;B以乙国的研究成果转回甲国,这就形成了一个“回流”,这是“批评回流”最基本的发生方式。例如,中国作家钱锺书的作品以及相关文献传至美国学者Theodore Huters(胡志德)所生活的世界,引起了Theodore Huters的关注,他将钱锺书的生平与创作进行整体研究后,形成了他的专著

Qian

Zhongshu

。这本书于20世纪80年代前后传入中国,对中国的钱锺书研究产生了颇多的影响。这就是一个最基本的“批评回流”过程。

在现实中,“批评回流”虽都是以最基本的发生方式存在的,但是情况常常较为复杂,往往是几个“批评回流”错综地交织在一起。下面以两个回流的交织为例来探讨更为复杂的“批评回流”。见图1。

图1 双“批评回流”交织示意图

图1所示为两个“批评回流”的交织。甲国的A传入乙国,成为乙国的研究对象;乙国的学者对A进行研究得出B;B作为乙国的研究成果传至甲国,A和B一起完成了第一个回流;再看第二个回流的时候,B的身份发生了变化——它在第一个回流中是研究成果,而在第二个回流中是以一个研究对象的身份进入甲国的,以令甲国学者进行研究。甲国学者对B进行研究后得出C,而C又以研究成果的身份传至乙国,B和C一起构成了第二个回流。这里应注意的是,B在第一个回流中是研究成果,而在第二个回流中就成了研究对象。这种身份上的变换,使B在不同的回流中承担的角色和实现的价值发生了变化。

譬如,中国文学理论的相关内容(A)向海外传播,传到了荷兰(当然,可以是世界上的任何一个国家),荷兰著名的汉学家佛克马(当然,可以是世界上任何一个国家的任何一人)对其产生了极大的兴趣,开始研究中国文学理论并得出自己的研究成果:《中国的文学教义及苏联影响》(Literary Doctrine in China and Soviet Influence: 1956—1960,1965)(B),随后,佛克马的著述《中国的文学教义及苏联影响》(B)返回到了中国,完成了第一个“批评回流”。在第一个回流中,佛克马的《中国的文学教义及苏联影响》是作为研究成果出现的。再来看第二个回流,佛克马的著述《中国的文学教义及苏联影响》(B)来到中国以后,受到了中国学者王宁教授的重视,他对佛克马的著述进行研究,并得出第二个回流当中的研究成果:《佛克马的比较文学和文化理论思想》(C),该研究成果(C)返回荷兰,完成了第二个回流。

以上只为说明“批评回流”的发生方式和过程。在现实中,虽然“批评回流”都是以其最基本的方式存在,但是由于数量繁多,它们往往是以网状形式错综复杂地交织在一起。

还应该指出的是,“批评回流”返回本国后,境遇是不一样的,有些是得不到呼应的,它便慢慢沉寂;有些或因其见解的深刻,或因其意见的尖锐,会产生不同程度的反响;有些甚至会产生一石激起千层浪的效果。

关于这一点,可以夏志清的学术经历观之。20世纪五六十年代,还是在冷战的背景下,中国现代文学因多方因素的推动,传入美国。夏志清想要展开研究,便到找到这些原材料作为研究对象:“耶鲁那时候中文部门书籍极少。它所藏的现代文学作品我全数翻看过后,就每月到哥伦比亚大学中日文系图书馆去借书:通常是上午动身,下午看一下午书,再挑选自己需要的书籍、杂志,装一手提箱返纽海文。”而后,他开始撰写《中国现代小说史》。20世纪60年代初,他在美国出版了这部专著,用英文写成。当此书于1978年译成中文出版后(繁体字版),恰逢中国已逐渐步入改革开放时期,他的研究成果不久就以各种途径返回大陆,一个“批评回流”便形成了。这个“批评回流”引起了轩然大波,赞同的、批评的声浪此起彼伏。有人被他的独特见解所吸引,恭之为师;有人则以《中国现代小说史》为靶子,发声批评。不管是哪一种情况,都表明了这样一个事实:他与他的《中国现代小说史》已经创造了一个批评场域,而通过这个批评场域的活动,人们对中国现代文学的发展提出了诸多的思考,“批评回流”的功力由此也便可以看出。

综上,“批评回流”有以下几个要点:第一,“批评回流”是跨国的,即存在于两国或多国之间。第二,在“批评回流”任何一个过程中传出的都是研究对象(无论是文学作品,还是批评著述),传回来的都是研究成果。第三,“批评回流”返回后可以引发不同的效果。

随着科技的进步和信息时代的到来,在当下,传播工具已十分先进,传播速度更是超越了历史上的任何一个时代,这就令“批评回流”现象更加凸显出来。在古代这种“批评回流”的往返很慢,因为将一个国家的文学传出本国就要花费很长时间,再由海外学者进行研究后返回到原国家就需要更多时间,这在交通和通讯不甚发达的时代,要完成这样一个回流过程是比较缓慢的。当下“批评回流”的时间明显缩减,以前百年才能完成的回流,如今可能当天就能实现。因为消耗在路途上的时间大大缩短,这便使“批评回流”的发生愈加频繁,同时也使“批评回流”的数量剧增。虽然“批评回流”总是以其最基本的形态存在,但这些数量剧增的“批评回流”交织在一起,便形成了一个庞大的网络体系。

二、“批评回流”的双重指向

“批评回流”对国内的研究而言,一般会有两个指向,即同构指向和异构指向。同构指向是指“批评回流”的见解返回本土后,与本土主流批评群体的观点向度基本相同。异构指向正好相反,是指“批评回流”的见解与本土主流批评界的观点呈相异向度。当然,所谓主流批评界也不是一个铁板一块的整体,这里,是指相对处于中心而不是边缘地带的批评声音。

现以美国的中国现当代文学研究为例来看“批评回流”的双重指向。

先观同构指向。应该说,与国内中国现当代文学研究有同构指向的“批评回流”是比较多的,最早在美国展开鲁迅研究的巴特勒特、王际真等人的研究即是如此;20世纪八九十年代赴美国的新一代华裔学者中的一批人也多是如此。观其后者,因为他们的童年以及大学多是在中国度过的,他们思考问题的立场与方式和国内学者比较贴近,因此同构指向的成果偏多。

再观异构指向。异构指向往往显示出与国内现当代文学研究的差异性,通常是另一种声音、另一种立场、另一种意识形态的产物。众所周知,夏志清对张爱玲、沈从文等人的评价就与当时中国国内的研究形成了异构指向。再如,王德威在《海外中国现当代文学研究的历史、现状与未来》一文提纲挈领地梳理了美国的中国现当代文学研究的学者阵容,对于20世纪60年代至80年代美国的中国现当代文学研究他有过这样一番叙述:“从60年代末到80年代,欧美学界也出现一系列以作家为重点的专论,触及名家包括巴金(Olga Lang),钱锺书(Theodore Huters〔胡志德〕),戴望舒(Gregory Lee),丁玲(I-tsi Mei Fewerwerker〔梅仪慈〕),老舍(Ranbir Vohra),茅盾(Marian Galik 〔高立克〕),卞之琳(Lloyd Haft),沈从文(Jeffrey Kinkley〔金介甫〕),萧红(Howard Goldblatt〔葛浩文〕),周作人等。”看到这番梳理,人们不得不思考,欧美学界这时期没有人从事鲁迅研究吗?而对鲁迅的研究国内却是重镇。这里,无论是研究者的忽略,还是梳理者的忽略,都表现出了与国内研究的异构指向。

异构指向形成的缘由是多方面的。意识形态是一个很重要的因素,同时,资料的真伪、传播的途径、研究者的视野等都在其中发挥作用。事实上,无论是同构指向还是异构指向,“批评回流”越丰富,对我国的文学和文学批评越有利。

三、美国的中国现当代文学研究“批评回流”举要

美国的中国现当代文学研究是在汉学研究的背景下产生的。最初它是从属于汉学研究的;而后逐步分离并独立出来;进而又向外部拓展。这就表现为三个阶段,笔者将其命名为前学科化时期(从中国现代文学的起始至20世纪50年代末)、学科化时期(20世纪60年代初至80年代末)和跨学科时期(20世纪90年代初至当下)。

从美国的中国现当代文学研究起步至今,“批评回流”颇多,在国内引起的反响也确实不少。这里,选取反响较大的三次“批评回流”作为举要来研究。第一次是夏志清以中国现代文学为研究对象而撰写的《中国现代小说史》与国内的“重写文学史”的关系;第二次是李欧梵、王德威基于中国现当代文学的研究而提出的“现代性”问题与国内的“现代性”风潮之间的关系;第三次是20世纪80至90年代赴美的大陆学者基于对中国现当代文学的研究而采用的“文化视角”与国内的“文化研究热”之间的关系。

(一)冲击波——“重写文学史”

夏志清的《中国现代小说史》的英文版于1961年由耶鲁大学出版社出版;中译繁体字本于1979年在香港出版;第二个中译繁体字本于1991年在台湾出版;中译简体本是2005年由复旦大学出版社出版的。但它的实际影响是从20世纪70年代末就已经开始了,“夏志清的《中国现代小说史》是一部有相当影响、也是有相当争议的中国现代小说研究的学术著作,可以说,20世纪70年代末以还的治中国现代文学的专家、学者几乎都或多或少地受到过这部著作的影响”。人们都已经注意到了几年之后在中国出现的“重写文学史”与这本书的关系。

文学史研究是20世纪以来中国学术研究的一种范式。成书于1904年的林传甲的《中国文学史》应是首开纪录。而后,文学史研究就逐渐成了中国学术研究的一种路径,正如陈平原所说:“中国学界之选择‘文学史’而不是‘文苑传’或‘诗文评’,作为文学研究的主要体式,明显得益于西学东渐大潮。从文学观念的转变、文类位置的偏移,到教育体制的改革与课程设置的更新,‘文学史’逐渐成为中国人耳熟能详的知识体系。作为一种兼及教育与科研的著述形式,‘文学史’在20世纪的中国产量之高,传播之广,蔚为奇观。”

20世纪80年代,先是在中国大陆掀起了“重写文学史”的讨论。最早出现在《上海文论》的杂志上。1988年,陈思和、王晓明联袂在《上海文论》上主持“重写文学史”专栏,正式提出了“重写文学史”。陈思和认为:“‘重写文学史’的提出,并不是随意想象的结果,近十年中国现代文学的研究确实走到了这一步。”不过一场反响强烈的讨论如果没有众多因素的融入是不能够被激发起来的,所以有学者说:“1980年代的‘重写文学史’潮流,并不仅限于1980年代后期在《上海文论》上的专栏,它其实是‘文革’后文学史写作和研究的基本趋向。”而夏志清的《中国现代小说史》及其相关论述可谓是“重写文学史”的冲击波。

“重写文学史”的讨论是于夏志清的《中国现代小说史》传入中国几年后发生的,显然已经有不少学者看到了夏志清的《中国现代小说史》与“重写文学史”之间的联系,如陈子善等人的如下说法。

陈子善在大陆版《中国现代小说史》的“后记”中说:“回顾上个世纪80年代以来中国大陆现代文学研究的每一步进展,包括‘20世纪中国文学’命题的论证,包括‘重写文学史’的讨论,包括对沈从文、张爱玲、钱锺书等现代作家的重新评论,直到最近‘重建中国现代文学研究学科的合法性’的提出,无不或多或少、或直接或间接地受到《中国现代小说史》的影响和激发。”类似的评论并不少见,“夏志清《中国现代小说史》自20世纪70年代末通过各种渠道进入大陆后,曾给重写文学史带来重要启示”。就连夏志清本人也得到这样的信息反馈:“龚教授而且认为80年代末、90年代初,在国内引发热烈争议的‘重写文学史运动’的也就是我这个《小说史》。”由这诸多人的观点可以看出,夏志清的《中国现代小说史》的确可谓是“重写文学史”的冲击波。

(二)催生剂——“现代性”思辨

另一次在国内引起明显反应的“批评回流”是李欧梵、王德威关于“现代性”的学术讨论在大陆引发的“现代性”批评热潮。

《文学评论》曾发表过关于此问题的论述:“在李欧梵、王德威之前,‘现代性’一词从未如此备受关注,以至于成为观照这一段文学历程的核心观念。在此之前,‘中国现代文学’中的‘现代’一词,似乎是一个‘不证自明’或‘语焉不详’的概念,没有人深究其特定内涵……正是在李欧梵、王德威之后,‘现代性’、‘现代性转型’、‘现代化进程’等才开始在研究者们笔下频频出没。因此,完全可以说,李欧梵、王德威对20世纪中国文学研究的首要意义在于,他们以‘现代性’为核心观念,拓展了一片较之‘新民主主义’文学史观和‘启蒙主义’文学史观更为广阔的学术天地。”

当然不只是一个人注意到这个问题,一谈起“现代性”研究的始作俑者,不少人都会指向李欧梵和王德威,“最早写这方面文章的是海外的一些学者,如王德威,他们的研究很快影响到国内,目前就有许多年轻学者在争相模仿”。李欧梵的确在“现代性”方面做足了文章。他写的与“现代性”相关的专著就不少,诸如《现代性的追求:李欧梵文化评论精选集》(台北麦田出版股份有限公司,1996)、《徘徊在现代和后现代之间》(李欧梵口述、陈建华访录,上海三联书店,2000)、《未完成的现代性》(李欧梵讲演、季进编,北京大学出版社,2005)、《中国现代文学与现代性十讲》(北京大学出版社,2005)、《现代性的中国面孔》(人民日报出版社,2011)。还有他写的关于“现代性”的文章,如《二十世纪中国历史与文学的现代性及其问题》等。而王德威同样不放过“现代性”。他的最能代表其学术成果的著作即是《被压抑的现代性——晚清小说新论》,另有《抒情传统与中国现代性:在北大的八堂课》等。由此,他们催生了中国“现代性”的讨论。用现代文学研究的一位著名学者的话来说:“现代性理论正在中国现当代文学的知识场域游荡,它对我们这个学科领域已经有覆盖性的影响。90年代以来的大多数研究现当代文学的论述,几乎都会使用现代性这一统摄性的概念,或者干脆就以现代性作为基本的论述视角,诸如现代性与后现代性、反现代性的相互冲突与依存关系,以及文学作为民族国家寓言的观念,就成为重新书写文学史的逻辑起点”。

诸多有关“现代性”的研究文章,并非都朝一个方向发展,而是具有多元的倾向。有赞扬者说:“事实上,我们对海外汉学的精髓还没有真正领悟,而海外汉学中那些最优秀的部分的确能为我们的研究提供参照和反思的视野和资源。”也有人对此提出质疑,认为“现代性”的讨论太空泛,就像顶戴了一个大号的帽子,可以戴到每个人的头上,可以关联任何一个问题。

这充分说明我国学术界的成熟。它早已经告别了关门闭户的时代,有接受“批评回流”的健康的心理。《海外中国现代文学研究译丛》的“编辑缘起”有这样一段话:“经过二十多年的发展与积累,中国的中国现代文学研究和西方的中国现代文学研究,已经处于一个常态的互动状态,曾经有过的食洋不化,甚至崇洋媚外的心态与行为,其弊端早已为学界识别,如同我们早已不再固步自封、妄自尊大一样。今天我们已经能够更从容、理性地对待‘他山之石’。因为有了学术研究的自主性,中国现代文学研究才有今天这样的格局。”

(三)弄潮者——“文化研究热”

美国的中国现当代文学研究的“批评回流”在国内引发的又一次大的回响,是中国现当代文学研究中的“文化研究热”。这次的“批评回流”来自一群大陆旅美学者。

有学者曾说:“这些年来,文化研究被大为推广,似乎有点泛了。翻开当前现代文学的文章,很少不和文化研究挂上的。一些大学的中文系都可以改称文化学或者社会学系了。这恐怕又是美国潮流,据说美国的大学文学系也都纷纷往文化研究靠拢。”这里传出一个明显的信息——文化研究的始作俑者是美国的一些学者。

这“美国潮流”的第一波该是李欧梵,而后大陆旅美的学者群让它荡起了大的波浪。李欧梵在《中国现代作家的浪漫一代·中译本自序》中明白无误地宣称:“非但整个世界变了——全球化的资本主义浪潮早已席卷一切——而且文学研究的学术典范(paradigm)也变了:文学研究和文本细读已被摒弃,带之而起的是‘文化研究’。”

大陆旅美学者更是将“文化研究”向前推进。他们的“文化研究热”大体上包括如下内容。

第一,对视觉文化的关注。在美国的中国现当代文学研究中,视觉文化研究早已登堂入室。大陆旅美学者常常通过对电影的研究而向世界解说中国,这样一来,便使得许多美国学生接触中国的文化也是以电影或电视为媒介的。譬如周蕾,她的《妇女与中国现代性》整个第一部分都是以《末代皇帝》为蓝本在讨论电影艺术;王斑的《历史的崇高意义》也以差不多四分之一的篇幅讨论诸如电影《聂耳》《青春之歌》等影片;张英进的《审视中国——从学科史的角度观察电影与文学研究》更是以二分之一的篇幅谈了对中国电影的研究,而且放在文章的开首部分。其内容正如他自己所说:“第一部分注重跨文化的视野,首先概述中国电影研究在欧美近三十多年来的发展,然后分析主要的理论和批评方法,内容多属于‘电影研究之研究’,重点揭露西方中心的话语霸权,兼论好莱坞与国际电影节,涉及心理分析、观众学、民族性、全球化、本土化、纪录片、早期电影、身份政治等理论问题,最后一方面以民国时期的上海电影为例提出都市文化史的设想。另一方面以美国电影研究的理论形成与近年的文化转向为例,以过渡到本书的后半部分的跨学科议题。”这个美国的大陆学者群都在力图打通文学与文化的疆界。

第二,将文学研究与各式各样的理论研究交织在一起。将文学研究与理论研究交织,这也是许多学者的研究路径。譬如,刘康在《全球化/民族化》一书中,探讨中国九十年代文学评论的发展走向以及关注的问题焦点时,既运用全球化的理论架构,又不离民族化的理论逻辑。从“全球化”的不容回避到“中国特色的批评话语”,又从“新诸子百家和新保守主义”到“市场化意识形态”,再从“海外汉学界的‘后殖民主义批评’”到“两面作战与政治声讨”,等等,他关注的问题是多元的,选择的理论视角也是丰富的。

美国诸多学者“文化研究”的“批评回流”,作为“弄潮者”,促发了国内的“文化研究热”。在知网上以“文化研究”为检索词,以“全文”为检索项,从1979年至以后的30年间,约有3236102篇文章。赞同者多之,批评者也颇有呼声:“我们看到许多学者兴致勃勃地把文化研究带进文学领域,研究的重力从文学挪移到文化,转向无所不包的日常生活,实际上也容易把文学研究带入泛文化疆域,这可能就是使人感觉空泛的原因。文化研究给现当代文学带来了活力,但也有负面的影响甚至杀伤力。”可见,由大陆旅美学者弄潮的“文化研究”在国内引起了很大的反响。

结语

中国现当代文学从起步至今已有百年历史,在这百年间,中国本土学者和海外学者对中国文学的研究从未懈怠过,两者之中,本土学者的研究始终居于主导地位,海外学者的“批评回流”也多次与本土的研究发生碰撞。在这个过程中,海外中国现当代文学研究的“批评回流”是有“他山之石”作用的。第一,“批评回流”拓展了中国文学在海外的影响。第二,“批评回流”对中国现当代文学经典的形成起到一定的作用。第三,“批评回流”促进了海内外中国现当代文学研究的交流,在跨文化的语境中使中国文学有了更广泛的学术场域。

美国的中国现当代文学研究的“批评回流”多次在国内发生反响,这说明我国文学及批评领域已具有开放性的胸怀,在与“批评回流”碰撞的过程中,既有接纳,也有淘汰;既有争论,也有反思。海纳百川,中国文学在以开放性的姿态与世界对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