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只有一辈子,人类已有百万年

2019-08-03 01:27编辑周春伦
时代人物(新教育家) 2019年5期
关键词:套书论语哲学

编辑_周春伦

每年的4月23日是“世界读书日”,又称为“世界书籍与版权日”。联合国教科文组织1995年确立,今年是第25个“世界读书日”。

在世界文学领域,4月23日是一个具有象征性意义的日子,它是莎士比亚出生的日子,同时又是他的忌日。此外,在这一天逝世的,还有被认为是西班牙文学世界里最伟大的作家塞万提斯,以及被誉为中国教育史上“继孔子后又一人”的南宋理学家朱熹。

阅读的重要性,无需赘言,它几乎已成为现代民众的共识,本刊亦多次讨论阅读。我们究竟为什么阅读,或许正如吴梅所说:“我们只有一辈子,人类已有百万年。以一辈子对百万年,你将如何?你能如何?”

本期,我们邀请到一些普通人,这其中有作家、媒体人、翻译者、教育者,当然,也有为人父、为人母者。我们不妨听听他们的阅读经历与故事。

我们只有一辈子,人类已有百万年

文_吴梅 作家,允元小学馆创始人

有两件事或许曾压垮我们,一件是目睹死亡,一件是仰头望见图书馆浩瀚的藏书——它们浩渺无际,黑洞压顶。无力感、渺小感、虚无感自胸怀深处浸开,漫出,同时,崇高、倾慕、景仰之情,亦如冷水兜头倾下,将我们击中。人类文明的堆积之物以死亡般的质地和重量震慑我们,击垮我们,再将我们拽地而起。

我们只有一辈子,人类已有百万年。以一辈子对百万年,你将如何?你能如何?你真的认为你能凭借一己之身,走过历代祖宗百万年的经验历程吗?轻薄之辈不足道,他们认为他们靠自己那点悟性足矣。“尽信书,不如无书。”他们自负地说。满打满算,你活够一百岁吧,全凭直接经验,怕是来不及从茹毛饮血走到结绳记事。

自负者此刻端坐在屋里敲打键盘,身下踩踏的,是百万年来的有字、无字之书。从口耳相传,到甲骨青铜刻字,到键盘输入,这叫薪火传递。上周,我对着十来个五六岁的孩子,讲我们为什么要读《论语》。是从传递火炬说起的,“孔子接过了之前两千多年甚至更久远的智慧,就像接过了长跑者传递过来的火炬。然后他传递给了他的学生们。他的学生又传给他们的学生,一代一代相传。现在,轮到我传给你们了。”他们都听懂了。一个叫夕忱的五岁小姑娘说:就像,就像我长大了也要传给我的孩子那样是吗?

我看过几十个世界著名图书馆的照片,无一例外,它们皆着教堂相,庄严,崇高,上接天宇。图书馆是全人类共同的教堂。看过一部讲古埃及的电影,一个场景是亚历山大图书馆被焚。我如此痛惜那些文明结晶就此从世上消失,不复得见,以至心脏部位感到疼痛。那是浩劫。

无疑,对于通向智慧,阅读是平正的大道。“谁能出不由户?何莫由斯道也!”谁进进出出不会从门那走呢?读书就是那个门,为什么偏偏就不走这个门呢?

然而庄生此处有警告:“吾生也有涯,而知也无涯。以有涯随无涯,殆矣。”阅读亦是一条危殆之路。看看地铁上、睡床上、餐桌上手捧手机阅读的人们,他们全然地沉浸在无涯的危殆之中。

古人知道避免危殆的方法。他们有一个非常重要、好用的方法论:知本末。

好比他们说:先王之祭川也,皆先河而后海。先王祭祀江河大海的时候,是先祭河,才祭海的。因为,河是源,可以至海,而海不可以返源。那些经历了时光淬炼保存下来的书,是后世所有书籍的源。源之中又有源,最初最初的源,搁在一块,不过小小一捧。

你的九分之一,我的三十七分之一

文_郭勇 翻译者,9岁男孩的爸爸

我是一个全职爸爸,业余时间翻译一些日语书籍。两年前,我翻译出版了一套《365儿童百科》,接下来的一年里,我和儿子Jeff围绕这套书发生了一些故事。

《365儿童百科》是一套体验型亲子共读自然科学读物,由“日本自然史学会联合”编著。其中收录了365个不可思议的自然科学小知识,而且非常贴心地分成了春、夏、秋、冬四册。一天读一条,刚好可以读一年。其实,在翻译过程中,我已经深深为这套书选材的巧妙性、知识的趣味性、实用性所折服。同时,心里还有点小得意:儿子,你再问我“鸟为什么能飞”“鱼会被淹死吗”“恐龙都是什么颜色的”之类的问题,我就不用抓耳挠腮了。

不出所料,儿子对这套书也爱不释手,恨不得一口气就读完。但细水要长流,我和他约定一天只能读一条。就这样,一天、一周、一个月,秋天、冬天、春天、夏天,又到了秋天。厚厚的书,被我们越读越薄,Jeff懂得越来越多,和我的共同话题也越来越多。

在这套书的启发下,他在春天养了蚕、蜗牛和蝌蚪,在夏天养了蚂蚁、蜘蛛、毛毛虫,在秋天养了小鱼、仓鼠和乌龟……家里仿佛开了动物园!而且,在同学眼中,Jeff也变成了昆虫专家、养殖大户。这套书好像一把钥匙,打开了Jeff好奇心的大门,他开始自己钻研,遇到不懂的问题不再问我,而是自己翻书、查资料。

一年时间,对于九岁的儿子来说,是生命的九分之一;对于三十七岁的爸爸来说,是我生命的三十七分之一。所以,这一年在儿子生命中的分量比我更重。这套书,让我们父子的时间发生了“重叠”,也许,这里就是“虫洞”的入口,它将带儿子开启一段时间之旅,到达美好的未来。

这套书给我制造了一段美丽的记忆,关于父与子。如今,我也将它介绍给你。

“《论语》一百”与“去自我中心化”

文_李晗 《育儿周刊》主编,12岁男孩母亲

儿子问,为什么我们要读论语。

这问题他问过多次,尤其是在学业较多、心情欠佳,再读到难处就爆发。经过多次游说无效,我说,因为我们是中国人,所以要了解我们的文化。

大费周折,最后还把自己搭进去,亲子共读,这才算了事。

如今社会,要人放下手机静坐一旁,每次用半小时,读论语一章五遍,很难。我想我最大的动力源自儿子。用不太恰当的比喻,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我也得读起来。

《学而》《为政》篇,读得熟,洋洋得意。《八佾》之后,有点难了,《公冶长》开始卡壳,《子罕》篇,颜渊“拍马屁”的功夫真是令人不忍直视。《乡党》篇,不知道孔子为什么要弄这些繁文缛节,还有《卫灵公》,90%内容是子曰子曰,全是说教!

一周读一章,每天读五遍,三十五遍下来,各种偏见、评价、臆测穿插其间。这大概是彼时我的真实写照。像大多数所谓好学上进的80后愤怒青年那样,凡事批判、论断、爱质疑,认为这是独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的最好体现。

好在我就是孔子所说的那种“今之学者为人”,读《论语》是为儿子。所以不管针尖麦芒,还是读。慢慢地,却犹如发现了新大陆,读得人心惊肉跳。

“益者三友,损者三友。友直,友谅,友多闻,益矣。友便辟,友善柔,友便佞,损矣。”

“唯女子与小人为难养也。近之则不逊,远之则怨。”

“子绝四,毋意,毋必,毋固,毋我。”

……

还有更多,无法尽述。每一句都如雷灌顶,发出轰轰巨响。变化就在一瞬间,那个头凹脸阔个高的老头子,穿越2500多年长河拨开历史迷雾来到我的面前,成为我奔走在不惑道路上的人生导师。他让我对自己确信不疑的人生观价值观产生怀疑,让那个以自我为中心的我开始反省,自我封闭、自以为是破碎一地。

子教我入世之道,不彷徨不纠结,与天地,与自己,与家人,与朋友,与工作。敬畏在升起,膨胀的自我在消减。

通过重复地读,进一步认识眼前这位老师,他真是太有意趣,异于常人和所有先贤。不是老学究,更不古板,严厉但又温良恭俭让。要骂人,还以杖叩其胫,但纵使这般,也总让人感到爱惜之情……这般情意与人世风光,非论语不可见,非孔子不可有。

我想我是极喜欢这种不求甚解的读书方式。每天就是读。乱剑歇了,毛躁歇了,那个强烈的自我也歇息去了。都歇了,花园里静寂无声,如“子之燕居,申申如也,夭夭如也”。

这是我的论语一百与去自我中心化的故事。

吉隆坡当选“2020年世界图书之都“

我与哲学的缘分

文_宗争 文学博士,商学博士后,传播学副教授

我与哲学缘分不浅,但恐怕算不上善缘。

我的开蒙是自己完成的。

我们家藏书不少,以艺术和社会科学类居多,母亲又算是那个年代的文艺女青年,买了不少小说。父亲却一直希望我能学理工科,所以不似其他家庭,鼓励读书,反而禁止我读文史哲类的书,据说是担心我年幼老成,过于早熟。有两类书他看不懂,不会干涉,外文书和古文书,前者我既不爱读,也读不懂,只能选后者,经史子集,囫囵吞枣,乱读一气。后来才知道父亲早年也倾心于社会科学,只是没修成正果,怕我重蹈覆辙,才出此下策。只是造化弄人,无心插柳柳成荫,我后来执意选择文科,与这一时期的叛逆不无关系。

中学时,学校有个小图书馆,只能阅览不能借出,几乎无人问津,管理员是我们一同学的母亲,我便经常求她通融,借几本书与我,依然是不求甚解的读法,在同龄人只知马克思主义哲学的时候,读过康德、黑格尔、尼采、萨特。高考时自以为是,作文开篇便用了黑格尔的名句,在以余秋雨式散文为作文范本正宗的时代,兵行险着,太过招摇,果然吃了大亏,作文分数拦腰对砍。不过这并不影响我选择中文系,一路读上去,拿文学博士学位。

在高校文科中,有条不成文的“鄙视链”:社会科学以哲学为大,故而,学文学的要学美学,学历史的要学辩证唯物主义……苦读哲学,是脱颖而出的捷径。“哲学”之本意,是“爱智慧”,并不是“智慧本身”,研习哲学,前路茫茫,没有终点,若无执着与热情,很难支撑。

哲学之难,首推其表述,哲学话语缠绕,人尽皆知,概念命题甚多,且多不诉其所宗,或斥之为“不说人话”;次则是其体系源流,根深叶茂,便须追本溯源,断章取义,只会深陷泥淖无法自拔。不似文学,可信手拈来,从何处入手皆可。学哲学,又不想苦读哲学史,迅速上手,只能独辟蹊径。

我案头有一本周国平先生译的《悲剧的诞生——尼采美学文选》,不时便要拿出来翻翻。尼采是只活了56岁的疯哲学家,是哲学史上的“异类”。这一本《悲剧的诞生》,虽是哲学著作,也是文学系必读书目之一。

他的哲学语言是这样的,至少不晦涩:

“我们应该认识到,存在的一切必须准备着异常痛苦的衰亡,我们被迫正视个体生存的恐怖——但是终究用不着吓瘫,一种形而上的慰藉使我们暂时逃脱世态变迁的纷扰。我们在短促的瞬间真的成为原始生灵本身,感觉到它的不可遏止的生存欲望和生存快乐。”

这或许要归功于周国平先生,他写女儿妞妞的文章充满着父亲的慈悲。记不清是2007还是2008年,周国平先生到四川大学演讲,他似乎口才不佳,全程无法脱稿,时不时扶一扶他的金丝边眼镜——在汪洋恣肆、振聋发聩的尼采哲学背后,这个温暖的中国男人功不可没。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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