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善宝题咏诗研究

2019-08-24 05:58高雪妮李贵连
文教资料 2019年16期

高雪妮 李贵连

摘    要: 沈善宝《鸿雪楼诗集》收题咏诗百余首,是她人生经历和心路历程的记录与剖白,有对花鸟鱼虫、山川景物的描绘寄情,有对图画和诗集的鉴赏吟咏,也有对友人诗画作品的酬唱题赠。无论是在诗歌题旨还是在艺术技巧等方面,都对女性文学的发展有贡献。本文结合她的文学交游活动,对她的题画诗、题“花中四君子”诗及题赠友人诗进行多视角的探究。

关键词: 沈善宝    《鸿雪楼诗集》    题咏诗

女性文学在中国有着悠久的历史,先秦时期就已经有鲁次室女所作的《女贞木歌》。从唐代开始,鱼玄机等女诗人登上了历史的舞台,在诗歌创作方面达到了很高的艺术成就。宋代的才女李清照更是婉约词的大家,创作了众多思想艺术都臻于顶峰的词作。明代是女性文学逐渐走向创作主体家族化的重要时期。明清易代之后,社会文化思想进一步活跃,再加上女性由于自身努力而争取到地位提高,使女性受教育的机会增大,受教育程度提高。她们有机会从事诗词歌赋等文学作品的创作,推动女性文学在清代达到鼎盛。胡文楷《历代妇女著作考》收录的清代女诗人作品数量甚至超过历代女性作品的总和。沈善宝(1808—1862),字湘佩,晚年号称西湖散人,浙江钱塘人(今浙江杭州)。清道光、咸丰年间活跃于杭州闺秀诗坛与北京文坛,是当时具有一定影响力的闺秀才媛。其流传在世的著作有《鸿雪楼诗集》十五卷、《鸿雪楼外集》一卷、《鸿雪楼词集》一卷及《名媛诗话》十五卷。沈善宝是清代中后期女性文坛上的领军人物,通过自身勤勉的写作和广泛的文学交游,闻名于江南闺秀作家群和北京闺阁诗坛。沈善宝所编撰的《名媛诗话》集女性诗话之大成,《鸿雪楼诗集》则是其文学生命中的独特结晶。题咏诗是沈善宝大量创作并且展示出较高文学水准的一类诗歌。通过题画之诗、题花卉之诗和题赠友人之诗,体现了她的绮丽才思,展现了女性诗人的细腻文思和独特的人格魅力,同时也让我们看到了她广博的文学知识和自觉的女性自强意识。

一、独有寄托的题画诗

李儒光在《题画诗简论》中为题画诗作出了如下界定:“题画诗即为画而题的诗。或题在画上,或题于画外,可以就画论画,也可借画咏怀,或发一些与画面无关的议论。”[1]题画诗是通过诗歌创造与绘画艺术的结合,体现精神世界的文学产物。通过画中有诗、诗中有情,向大众传达作者的情感和志向。诗歌和绘画本身在艺术上具有互通性,借助画的艺术感觉,加以丰富的想象,赋予它情感蕴涵,让尺幅之间的图画有了思想上的灵动感,达到更深层次的审美意境。

沈善宝精于丹青且善于作诗,在家庭落难时靠售卖诗画以维持生计,说明她的诗画作品颇具审美价值并广为男性文人所认可的。在她的题画诗中,有对画作本身进行描述,然后寄情感和经历于其中的诗作,如《题山水画》《题盟鸥榭图》《题仕女图》《题葬花图》等;也有对友人的绘画作品进行评析,发表见解的题咏,如《题步珊姐十二梅花连理楼小照》《题云舫十兄观海图》《题清华夫人画天女散花图》等诗作。沈善宝受袁枚“性灵说”的影响,认为创作应该缘情而发、不落窠臼。沈善宝在《名媛诗话》中提出:“诗本天籁,情真景真,皆为佳作。”[2]沈善宝因家庭生计或诗社活动常年在外行走,山水景物幅幅入目。有着绝妙才思的沈善宝将之灵动细致地表现在诗歌之中。如《题山水画》:“几曲清溪几叠山,便分仙界与人间。白云遮断红尘路,只许松风自往还。”[3]她依托山水景色将悠闲惬意形诸笔端,延伸画境,吟咏出遗世而独立的风味。再如《题蛱蝶图》:“茧化罗浮便欲仙,穿红度翠影翩翩。东风搨乱滕王谱,飞入南园绿草边。”[4]沈善宝以诗人的敏感,捕捉到蛱蝶生动的意象,通过动词“穿”“搨”“飞”,简洁有力地展现了化茧成蝶后的翩翩起舞。发挥动静结合的技巧,带给了读者奇妙的想象空间,同时也隐喻了自己对田园生活的向往。

沈善宝不凡的经历赋予她独特的思考方式,其自觉的女性意识展现出独特的文学立场与诗学观念。从《鸿雪楼诗集》中,可以看出她本人对风格豪迈的诗词更青睐,如《题张孟缇〈陶山赠别吟卷〉》中写道:“林下高风思不群,词坛笔阵扫千军。即看此日珊瑚网,收尽金闺锦绣文。”[5]从对他人的题赠诗中,也可以看出她对雄奇豪迈、沉着深刻的诗歌格外欣赏。沈善宝认为诗歌要不同凡响,必须气韵沉雄。沈善宝所作的《题画》诗云:“草白沙黄边塞寒,河冰冻合马蹄干。行人似话征途苦,几度停鞭侧帽看。”[6]她在叙述上注重景物的层次感,色彩搭配上创造出萧条的艺术意境,寥寥数语,就將一幅边塞行路图展现于读者眼前。她感慨时局动荡不安,百姓备受战争流离的羁旅之苦,字里行间显露出她的忧民之心与宏阔胸襟。

题仕女图是题画诗中的一大焦点,在文学史上占据了一定的位置。唐寅画过许多形象生动的仕女图,他的题词画面感极强,如其《题仕女图》:“佳人独步语冷冷,只隔中堂孔雀屏。香穗已消灯欲尽,侍姬知是读仙经。”[7]诗人吴伟业写有《戏题士女图》:“霸越亡吴计已行,论功何物赏倾城?西施亦有弓藏惧,不独鸱夷变姓名。”[8]层层递进地表达曲折深婉的感情,赞誉西施的聪慧过人,试图牺牲自己去拯救沦亡的国家,突破了“红颜祸水”的观念。男性文人通常通过题咏仕女图,赞赏女子的风华魅力和高尚品性。沈善宝的《题仕女图》十首和《续题仕女图》十首,深入展现了女子的细腻感情,或者可以说是她想传达的女性意识。何谓“女性意识”?根据乔以刚的说法,女性意识即为“一是以女性的眼光洞悉自我,确定自我本质、生命意义及其在社会中的地位;二是从女性的立场出发,审视外部世界,并对其加以富有女性生命特点的理解与把握”[9]。

沈善宝透过诗歌探讨古代女子在文学、官场、社会中所扮演的传奇角色,分别对卓文君、卫茂漪、苏若兰、娄逞、吴绛仙、黄崇暇、木兰、冼夫人、韩夫人、秦良玉、曹大家、班婕妤、蔡文姬、王明妃、江采苹、冯嫽、缇萦、谢道韫、平阳公主、宋若昭进行颂赞,从女性立场出发,审视和彰显她们的非凡作为。像对“史笔如椽三绝该”[10]的班昭,“千秋笔阵仰夫人”[11]的卫茂漪,“红笺染翰擅才华”[12]的吴绛仙等不凡女子的褒扬。事实上,这也是沈善宝想借古代女性形象以寄托胸中丘壑的体现。沈善宝对花木兰、娄逞、黄崇暇等男扮女装,为国家做出卓越贡献的巾帼女子表达了由衷赞赏。叱咤战场和官场的她们是如此的自立自强,不需依赖男子,不需要成为他们的附属品。沈善宝借诗词抒发内心的愤懑和愁思,企盼自己的才华能被社会认同,传达了强烈热切的求名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