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润乡野春更幽

2019-09-04 20:59郭璟铭
西部散文选刊 2019年7期
关键词:一树泥土农民

郭璟铭

这灵物,激活了一世的繁华,让一颗素洁的心在草木里安然生长。步履大山,回眸四野,何处不是人生流年里最美的风景。

——题记

这场孕育了多日的春雨终于分娩。

午夜,山风裹挟着急匆匆的春雨扣响了这片干渴的土地。嘀嗒嘀嗒的风雨声打破了乡村夜的宁静,老父亲从睡梦中惊醒,用沙哑的声音说:“咋么下雨了”。这声音,蕴含了多少期盼,多少欣喜。

清早,迫不及待地拉开双门,虽然雨雾迷蒙,千山凝重,但一个全新的世界扑面而至。

院子里晾晒衣服的铁丝上,小小的雨滴积少成多,凝结成一颗颗滚圆的水珠,整齐地排列成一字型精美图案,像珍珠,像宝石,晶莹剔透,一尘不染,散射着春的光华。

土地过于干渴,绵绵细雨一沾地面,来不及短暂停留,一眨眼就没有了踪影。去冬今春,老天爷过于吝啬,不肯施舍家乡半点雨星雪沫,还有诗联美其名曰:“一冬无雪天藏玉,三春有雨地藏金”。仅有窑脑畔用小石板砌成的排水道,雨滴难渗,汇聚成一条清清潺潺的小溪,一路前行,被一块块小石子磕绊得跳跳跃跃,趟过脑畔,从五米多高的石槽跌落而下,那情景,虽然细弱粉丝,缺失壮观,但在农民的眼里那将是世界上最动人的图画。因为涓涓汤汁,可滋其地,养其人,安其身。

院落的边角地,父母早已作务得齐整沃实。像海绵一样酥软的泥土,正在贪婪地吮吸着上苍赐予的每一滴甘霖。

那一块块花园式的菜田,浓缩了父母对土地的多少溺爱。父母因为身体的原因,远山、就近的承包地今生再无缘踏进半步,只能把劳动的战场迂回到房前屋后的边角地上。地块虽小,父母却要花费上绣花般的功夫,菜畦的土疙瘩碾压得细碎如粉,田面平整得光洁如镜,田埂勾拢得有棱有角。借了雨势,一星星小菜芽破土而出。从土缝里裸露出一根根纤细的茎丝,色如玉泽,上面托着如绿豆般大小的叶片,闪烁着点点幽光。它们虽不是景致,父母每日却要对小秧苗进行无数次躬临,这样睡觉才踏实。

豆腐块般的菜田,小院多了不少生机。不日,饭桌就会添上花样的菜盘,白菜炖土豆、菠菜烩粉条……母亲总是变着法子把生活调剂的有了芝麻香味道。一辈辈在这块土地上生息的农民,不是要对土地索取多少,重要的是对土地那份亘古不变的深沉。

硷畔上,一棵枯死的老榆树,今春又新枝刚发,嫩嫩的桃形叶片,被雨水冲洗得翠绿欲滴,一抹鲜活的风景悬挂心头。一只只淘气的麻雀,在湿漉漉的枝丫间跳来跳去,春情萌发,追逐斗爱。抛撒出的声声鸟鸣,清清脆脆,甜甜亮亮,其歌喉是在传情,还是在撒欢?万物精灵自有它们独特的生存方式。

风来了,雨停了。天空一团团的白云像一群群的羊子,被风鞭抽打得乱跑……

雨后的小山村,窑洞、沟道、田野、草木等一切景物,被明媚的阳光一照,好像精心梳洗打扮过一番的新娘,模样越显秀气。

对面山峁上的桃树、杏树都已收花结子,毛茸茸的小青果掩藏在浓密的叶丛里。唯独本土小苹果,喜逢大年,正遇花期,果花出落得密密匝匝,层层叠叠。每一根枝条,每一个骨节,都缀满了一朵朵小白花。一树的花朵,一树的芬芳,一树的风景,一树的春色,编织出一季的幽梦,一切皆因春生。无数的蜜蜂闻香而动,萦绕花朵产生的共鸣,就像家乡头顶每日飞机飞过的嗡嗡声,覆盖了整个山野,歌尽人间媚秀。熟透的花瓣经不起抖动,被蜂翼震荡,纷纷飘向大地,自成花毯,景样别致。花开是希望,花落是轮回。面对生命的本真,人生何尝不是有起就有落,有始就有终。

爬上庙疙瘩,顺光望去,一山山的地塊早已被农民深翻,一棵棵杂草入埋在泥土之中,只有地畔上一圈圈的草带特别惹眼,经过春雨的滋润,日月的晕染,色彩更加艳丽,好像给地块镶嵌了一条带钻的项链。近观,一些不知名的小野花绽放其间,浅红的、淡黄的、微紫的……多彩多姿,它们静静地开放,悄悄地凋零,不卑不亢,极像朴实的农民,忙忙碌碌,终其一生,虽然不会有人记住他们的名字,但他们从不停留劳动的脚步和从不放弃做人的本分,哪怕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

墒情,待到雨水与泥土入渗的饱和度恰到好处时,再也压奈不住农民忙种的脚步。山头上到处是播种的场面。墩山的山峁上,一对工变工的农夫正在点种糜谷,前者挥锄,后者点种。用锄头挖掘过的一个个小窝窝,丁对丁,卯对卯,疏密有度,一看就是种地的行家里手;西坬的缓坡地上,有一对婆姨汉正在点种红高粱。用犁铧深翻过的新鲜泥土,被晌午的阳光蒸腾起一股股泥土香,气味浓郁,直戳心扉。一排排长长的犁壕,被耕作得深浅相当,行距齐整,极像一件精心制作的手工艺品。一颗颗高粱种舒爽地躺入其中,做起秋末仓满瓮堆的美梦。

次耕地上的紫花苜蓿,节令尚早,紫花待开,尽是一汪汪的碧绿。它们不忘与大山的那份签约,信守承诺,把泥土和雨水牢牢地固其左右,长出满山的葱茏。当最后一抹夕阳在远山的脊梁上依依别恋时,忙碌了一天的农民,还惦记着家中圈养的那一群伙伴,虽然劳累得腰背有点酸,关节有些僵,但总要砍上结结实实的一背紫花苜蓿,让牛儿、羊儿、兔儿有了奢侈的美味。

红崖畔上一簇簇榆树、柠条丛不甘贫瘠,耐寒耐旱,抱团坚守,长出滚滚的绿色屏障,捍卫着大山的威严。这些逆境生存的植物,让人无不惊叹大自然的神奇和生命的不朽。此时,榆树丛经过雨水的浇灌,叶子越发浓郁,整个树丛瓷实的像一块墨玉,装扮着山的华容;快要凋谢的一朵朵柠条花,努尽芳华,虽然只剩存了三分的姿色,但在“五一”这个特定的假日里,这是呈献给山上正在劳动农民最好的礼物。

仁者乐山,智者乐水。陕北没有江南水乡那般灵秀,但大山的巍峨与厚重,在深深地震撼着那些有情思的才俊。佳州大地,好多黄土派画家追山而至,马家沟、高家塄等一块块写生基地相继诞生。从此,小山沟的名字搭借着画家的神笔,被传播到很远很远……

岁月的烟尘,总会在思绪里溶入一些不安的元素。拣一些日子,趟入乡野,拽一缕山风,得一份恬淡,收几许清欢,高贵的灵魂一定拥有如初雪般的纯净。

——选自中国西部散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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