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明深浅 中原知厚重

2019-09-10 07:22陈厚朴
南腔北调 2019年7期

陈厚朴

3. 茂草台荒,苎萝村冷起闲愁。

秦观,“苏门四学士”之一。和苏东坡不同的是,他的词风总有轻盈灵秀的一面。来看看他写的《望海潮》:

秦峰苍翠,耶溪潇洒,千岩万壑争流。

鸳瓦雉城,谯门画戟,蓬莱燕阁三休。天际识归舟,

泛五湖烟月,西子同游。茂草台荒,苎萝村冷起闲愁。

何人览古凝眸,怅朱颜易失,翠被难留。

梅市旧书,兰亭古墨,依稀风韵生秋。

狂客鉴湖头,有百年台沼,终日夷犹。

最好金龟换酒,相与醉沧州。

“梅市旧书,兰亭古墨,依稀风韵生秋。”写得轻盈。这首词作于元丰二年(1079)。

上阕写得很豪放,如“秦峰苍翠,耶溪潇洒,千岩万壑争流”。奔放、飞扬、壮阔。“千岩万壑争流”,大气魄。但接下来,他写“天际识归舟”。他大约想到范蠡功成身退,与西施隐居五湖(即太湖)的故事。

现实羁绊太多,文人不是在陶渊明那里找,就是到范蠡那里找,找什么呢?“冷起闲愁”,相当惆怅,于是找寄托。稼轩曾悲叹:“君不见、王亭谢馆,冷烟寒树啼乌。”

下阕:“梅市旧书,兰亭古墨,依稀风韵生秋。”他羡慕西汉的梅福。王莽篡汉以后,梅福弃家入山修道,羽化成仙。接下来,他借“梅市旧书”“兰亭古墨”来抒发情怀。他写“兰亭”,想当年王羲之在会稽作的《兰亭集序》。他也写“狂客”,也就是稽永兴的“四明狂客”贺知章,想当年,他和李白结为忘年交,以金龟换酒一醉方休,“最好金龟换酒,相与醉沧州”。

追星,古已有之。举个例子,唐代魏万为了见李白一面,徒步跋涉三千里。宋代大词人柳永的拥趸,几无理性地追捧,以至于“凡有井水处,皆能歌柳词”。用今天的话来说,柳永是大宋朝最著名的“流量明星”。

其实以演艺圈为例,用现代的眼光来看,演员被商家看中的所谓“流量”,不过是因为明星之类的标签,而不是表演搞怪的“天赋” 和进入娱乐圈的“潜质”。商家追逐的是利润,一旦嗅出味道不对,立刻就闪了。你今天是“宠儿”,明天就是“弃儿”。你看,演员从“流量明星”到“流星”,不知道有多少。

苏东坡、秦少游(即秦观)、黄山谷(即黄庭坚),在当时都算得上“流量明星”,但他们的诗风、词风到底不同。东坡捻了花枝,肯定一把掐下来。山谷会直接戴在头上。只有少游才会“放花”,“让人几乎感觉得到心底那种若有还无的颤动。这份难以言传的默契和交流,少游捕捉得极好”。

宋词虽好,也非篇篇精品,刘过的《西江月》就感觉很普通了。

让我们看一下《西江月》这首词:堂上谋臣尊俎,边头将士干戈。天时地利与人和,“燕可伐欤?”曰:“可。”今日楼台鼎鼐,明年带砺山河。大家齐唱《大风歌》,不日四方来贺。

希望早日收回被侵占的大好河山,心情急切,信心十足,这类的词多了,辛弃疾、陆游等词人都写过,但刘过写的上面这首词有点像喊口号,像今天某些作家文一样,空洞无物。

诗词写得直白一点未必坏,关键要有味道、有意境,能给人以思考、回味或者启发。比如说,白居易的一首诗:“周公恐惧流言日,王莽谦恭未篡时;向使当初身便死,一生真伪复谁知?”这诗写得就非常好,非常有佛家的智慧。中国人爱说“盖棺论定”,意思是人死了埋进棺材,才能客观地评价他一生的是非、善恶、功过,其实,有很多时候,盖棺了也未必能论定。

“万物静观皆有春意”——如果你的心能真的静下来,而不是浮躁纷乱的,不是被欲望强迫症般捆绑的,你会发现万事万物自然散发的美,就像“性”一样的美,心中由此融满春意。如果你在安静中成为了这样一个怡然自得的人,有过心意相得的感受,你会感觉万物春天般的熙和。

《西游记》里,唐僧师徒四人没给如来的弟子阿傩和伽叶“意思意思”,结果,历经九九八十一难,取来的是一担无字经书。孙悟空发现之后,气得跳起来,说你的手下见钱眼开、欺人太甚。我们千里迢迢来取经,你以为是送快递啊?凭什么只给白纸?回去后,如何向委托方唐太宗交代啊?找如来理论。如来说,无字经书也是好的,只是东土的人可能看不懂,讨要“人事”。 师徒四人送上唐太宗御赐的紫金钵盂之后,如来才给他们换成有字经书。

“无字经书”是什么意思啊?就是人生路上那些乱七八糟的见闻。有些事,经历才能明白。有些人,经历了也不明白。

中国优秀的传统文化博大精深,如果要做一个简单的概括,我觉得优秀的传统文化精髓可以概括为“中、和、圆、通、仁”5个字,而这5个字就像“无字经书”,究竟怎么理解,就要靠自己去读书去感悟了。只有去讀去悟,才能“运用之妙,存乎一心”。孔孟先贤以仁义忠孝倡天下,中医则以仁心仁术济苍生。所以,大道至简,又相通。中医把精神情绪思虑等功能都归属心而不在肠。所以治疗顽固性腹泻,也用宽心疏肝安神中药。张建明医生曾治疗这么一个案例:某男性病人,反复发生剧烈腹痛13年,痛时必打“杜冷丁”止痛,过后则一如常人。近两年来发作次数明显增多,平均每月中要发作二三次。看过许多大医院,并做过两次全市大会诊,都查不出具体毛病,最后被戴上了重症忧郁症的帽子。服过无数包括治疗忧郁症在内的中西药物,但都无效。什么病会发作无常而发作后又一如常人?还有什么原因可导致腹痛呢?蹙目沉思良久,一想法倏现脑际:会不会是腹型癫痫?问他做过脑电图或CT没有?他说没有,于是就请他到医院去做脑电图检查,结果真是癫痫!治三年而愈。

人体无限复杂,每个人都像一部“无字书”。张建明医生在《漫议抑郁症》一文中说:

抑郁症是一种常见的精神类疾病,主要表现为情绪低落、兴趣减弱、悲观失望、思维迟缓、猜疑多虑、缺乏主动性、自责自罪、性欲食欲降低、失眠早醒、担心自己患有各种疾病、全身不适等。该病有三大误识给康复带来了困难。一是认为此病就是百姓所谓的“神经病”,怕别人知道后会受鄙视而讳疾忌医。其实百姓所谓的“神经病”,是指医学上的精神分裂症。而抑郁症虽也属于精神类疾病,但两者并非同一疾病。二是片面认为形成此病的原因是生活或工作中的不愉快、痛苦等不良情绪(我把此称为“恶性”压力)刺激所致。其实还有不少恰恰是由良性压力所造成的,即由于积极、向上、正面的负荷过大而造成的对心理的过大压力。古代范进中举而致狂的例子就是证明。三是担心服了抗抑郁西药后上瘾而需终身服药。

传统中医将此病归属到“郁证”“脏躁”“百合病”等门类,主要方法是疏肝解郁。早年我按此治疗,但疗效低下,尤其对病情较重者疗效更差,就认为此病中医难有作为。后来从西医对此病的认识及药理中得到启发,认识到情绪忧郁会破坏阴阳平衡、扰乱脏腑气机、损伤脏腑精气。此病形成后大多已由肝郁气滞阶段而进入化火以致扰心神乱,故肝火心火炽烈成了主要矛盾。而传统把肝气郁滞的初始病机作为全程的病机,显然是失当的。因此我就采用了峻泻心肝之火为主再兼以疏肝重镇的方法,疗效就明显提高了。

从张建明医生的医案中可以看出,“無字书”也好,“有字书”也好,都需要用心去体会。修炼修什么?修心。笛卡尔说:“我思故我在。”“病来如山倒,病去像抽丝”意思就是说有些病起效慢、疗程长,急不得的。愈病心切而缺乏耐心,对治疗不利。有时候,必需“三心”契合,才能达到效果。哪“三心”呢?就是医师用心、病家的信心和耐心。

“无字书”固然要体验,但在悟性还没有达到六祖慧能那个程度的时候,还应该多读“有字书”,多读经典好书。了解中国优秀的传统文化,应该多读经典书。国学的主流是儒学,儒学的核心是经学。经学思想是中华传统文化的核心。经书是一个价值系统,承载的是国人的道德精神与价值核心。十三经是古代士人必读的书。我们通常所讲的十三经,是经过历代的扩充,到宋代才完成的。

十三经作为我们民族最古老、最完整、最可靠、最重要的文献,在中国文化、中国历史和每个中国人精神世界中所占的地位,是无法替代的。

十三经是儒家的十三部经书的合称,具体书目为:《周易》 《尚书》 《诗经》 《周礼》 《仪礼》 《礼记》《春秋左传》 《春秋公羊传》 《春秋谷梁传》 《论语》《孝经》 《尔雅》 《孟子》。十三经总计14万7千多字。

就传统观念而言,《易》《诗》《书》《礼》《春秋》谓之“经”,《左传》 《公羊传》 《谷梁传》属于《春秋经》之“传”,《礼记》 《孝经》 《论语》 《孟子》均为“记”,《尔雅》则是汉代经师的训诂之作。这十三种文献,当以“经”的地位最高,“传”“记”次之,《尔雅》又次之。

《周易》是占卜之书,讲的是天地之道。《尚书》是先王行事的记录,是上古历史文件汇编,主要内容为君王的文告和君臣谈话记录。《诗经》是西周初至春秋中期的诗歌集,是先王恩泽仍存时期的情志表达。“风” “雅” “颂”三部分,“风”为土风歌谣,“雅”为西周王畿的正声雅乐,“颂”为上层社会宗庙祭祀的舞曲歌辞。《周礼》主要汇集周王室官制和战国时期各国制度,是人的行为规范和行为准则。《仪礼》主要记载春秋战国时代的礼制,是人的行为规范和行为准则。《春秋》三传是围绕《春秋经》形成的著作,《左传》重在史事的陈述,《公羊传》 《谷梁传》重在论议。以历史记载所承载的价值判断。《论语》是孔子及其门徒的言行录。《孝经》为论述封建孝道的专著。《孟子》专载孟子的言论、思想和行迹。《尔雅》训解词义,诠释名物,经学家多据以解经。

十三种儒家文献取得“经”的地位,经过了一个相当长的时期。《孟子滕文公下》说:孔子依鲁史记作《春秋》。《论语》里多次谈到孔子以《诗》 《书》《礼》 《乐》教授弟子。《庄子·天运》篇里讲道:“丘治《诗》 《书》 《礼》《乐》 《易》 《春秋》六经,自以为久矣,孰知其故矣?”

儒家的最早的经典称为六经,为《易》《书》《诗》《礼》《乐》《春秋》 ,《乐》早佚,便只有五经。汉代确立五经的地位,到了东汉,通行的是七经:《易》《书》《诗》《礼》《春秋》《论语》《孝经》。唐初推行儒学发展,把三礼、三传都算进去。唐玄宗亲自到太学宣传《孝经》,并为之作注。同时,又把古代的训诂之书《尔雅》列入,就有十二经。宋代,把《孟子》列入,成为十三经。清乾隆时期,镌刻《十三经》经文于石。学者阮元主持校刻《十三经注疏》。《十三经注疏》在十三经各注释版本中最为完善。

中医的思想哲学肇基于传统大文化。无文即无医也。《内经》所体现的道法自然、天人合一、阴阳和合、整体宏观、对立统一、随机制宜、防患未然等思想,体现了其与国学血缘的宗嗣一脉。仲景方只要用得准,真是效如桴鼓似有神助,这就是经典的魅力。《伤寒论》《本草纲目》,那都是先贤们用汗水和心灵铸成的不朽典籍。

有了传统文化的根底,才能更好地融会贯通。写诗、读诗的感觉都会不一样。读书数十年,学而思,思而学,渐渐在学术上能“空世俗见”,不被别人牵着脖子走。

写诗本来是性情的事,生生把自己弄成一“诗囚”,也就不好玩了。孟郊字东野,作诗好苦吟,元好问说:“东野穷愁死不休,高天厚地一诗囚。”所以,后人称孟郊为“诗囚”。

好的诗,能让你成为一个有内蕴的人。你看“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一堆的名词就那么随意地堆砌,连个动词都没有,但是你怎么读怎么有味,黄昏的气息下面一个有生气的“小桥流水”。

“报道先生归也,杏花春雨江南。”描写江南春色之美,竟然没有用一个形容词,“杏花春雨江南”,6个字,春日江南,杏花盛开,是诗也是画。“天然去雕饰,清水出芙蓉”的美才是真正的美,它是由内而外的。

在一个后现代文化语境里,忽然读到一句诗——“心的钟爱之神圣”,莫名找到内心那一大片求和的领域。这句话源于济慈。美国诗人斯坦利·库涅茨也被这句话击中,他说:那就是宗教,“除了心的钟爱之神圣和想象之真理,我一无把握。”

还是捧一杯茶吧,就那么安静地坐在树下,静观万物。那感觉别提有多惬意了。那是一棵我们喜爱的树,品着茶,想象它从幼苗成长为枝繁叶茂大树的过程。

晚饭后散步,我越来越喜欢看树,抬头看树干那些茁壮的树枝向四面八方伸展,树干被压弯,透过茂密的树枝之间的窟窿,仰望天空。想象着一杯茶的味道。

中国是茶的故乡,也是茶文化的发源地。乾隆年间,有个英国使团出使当时的清朝,想和清朝做平等贸易。但由于使团没有给皇帝下跪,惹脑了乾隆皇帝,平等贸易的事没谈成。他们在返回的路上,途经茶产区时,当时的两广总督允许他们带走几棵茶树。就是这几棵茶树,几乎改变了贸易格局。这等于将商业机密无偿地给了对方,让英国学会了茶的栽培和加工,他们还会花大笔白银买你的茶叶吗?果然不出所料,英国人将茶树送到当时他们的殖民地印度培育,于是,印度有了另一个茶叶产地,可想而知,中国出口的茶叶量大减。

乾隆晚年想退位时,大臣们劝谏:“国不可一日无君。”他说:“君不可一日无茶。”国家放得下,茶放不下。文人们讲究琴棋书画诗酒茶,老百姓关注柴米油盐酱醋茶。

鲁迅先生说:“有好茶喝,会喝好茶,是一种清福。”现代人说“喝茶”,古籍中记载多是“吃茶”。比方说,在唐代,中国饮茶的习俗,是先将茶叶碾碎,然后冲水将茶末调成糊再喝。

后来,文人管喝茶叫品茶。“喝”字一个“口”,“品”有3个“口”。复杂了,也慢了,不再一饮而尽。

茶圣陆羽所著《茶經》记载:“茶之为饮,发乎神农氏,闻于鲁周公。”人生如茶,韶华似水。喝茶也有很多讲究。首先是器具。唐代煎茶,首先要用炉煮水。唐代陆羽在其《茶经》中这样说道:“风炉,以铜铁铸之,如古鼎形。”风炉通常由铜、铁,甚至揉泥制作而成。唐人饮茶或调以盐、姜、椒等,盐台即为盛放佐料的器具。

其次是水。《红楼梦》中妙玉用五年前的雪水烹茶,雪来自天上,洁白晶莹,雪水用来煎茶,一是取其甘甜,二是取其清冷,可谓:“雪水烹茶天上味。”那是一场场山水相逢的梦,梦醒了,唇齿还留香,吐气还如兰。妙玉对品茶这样解读:一杯为品,二杯即是解渴的蠢物,三杯便是驴饮了。

真正爱茶之人,一定明白“活在杯里”这个道理。茶水相逢,沉沉浮浮,茶与水相遇那一刹那,便是生命的复活,芽叶舒展,绿意盎然,鲜嫩得如同枝头再生。所以,古人说:“茶者,水之神;水者,茶之体,非真水莫显其神,非精茶何窥其体。”从前讲究的人这样说:“虎跑水,龙井茶。”“扬子江心水,蒙山顶上茶。”说的都是水的重要性。

井水也好,自来水也好,或是桶装水也好,如果水质不佳、太硬,那么,这杯茶就飘不出“茶之魂”,也飘不出生命的淡泊与宁静。

喝茶最好在树下,而不是在空调房内。否则,这边品着茶,那边寒邪乘虚而入。为什么越是热带地区寒气越重?和使用空调是有较大关系的。我的童年时代,做菜必用花椒。花椒不仅仅是调味品,还可以驱散寒邪,它本来重要的功能就是药材。

记得小时候,有蛔虫的孩子,大人都让吃“宝塔糖”。古代没有“宝塔糖”,吃花椒就行。李时珍引戴原礼的话说:“凡人呕吐,服药不纳者,必有蛔在膈间,蛔闻药则动,动则药出而蛔不出,但于呕吐药中加炒川椒十粒,盖蛔见椒则头伏也。观此,则张仲景治蛔厥,乌梅丸中用蜀椒,亦此义也。”据说现在的小孩子生蛔虫的很少,原因是他们平时吃的“药”太多了,虫子藏不住,其中食品里的“毒”,对此“功不可没”。虽是玩笑,但听上去也似乎有道理。

《诗经》里有多处提到花椒,称赞它可以“贻我握椒”“蕃衍盈升”“胡考之宁”,意思是说:花椒可以传宗接代、延年益寿。“椒聊之实,蕃衍盈升”就是以类比象,取其“多籽”性状,来祈福女眷生育能力茁壮。秦汉时代的皇家建筑“以椒和泥涂,取其温面芬芳也”。就是说,把花椒掺在黏土里涂在墙上。然后,让妃子睡在“椒房”里面,至少可以让房间里充满芬芳,并且有助于升高房间温度以避寒。

中药附子的作用是“温阳散寒”,时髦的火神派,甚至以大量用附子为特色。现今中医高校教材说它的功能是:“回阳救逆,补火助阳,散寒止痛。”《简明中医辞典》归纳其适应症为:亡阳、脾胃虚寒、肾阳不足、风寒湿痺。附子有救死扶伤之功。汉代医圣张仲景治心绞痛、“心梗”、急腹症、类风关等,都靠附子救治。《神农本草经》中说(附子):“破症坚积聚、血瘕。”也就是说,附子有两大功能:消瘀破积和温阳散寒。其实,在很长时间内,人们就用花椒温阳散寒的。史书确有记载说:赵飞燕被纳入后宫后一直没有身孕,御医诊断后认为是风寒入里,宫冷不孕,建议用花椒涂壁,以提高室温使其气正。

李时珍在《本草纲目》中说:“一妇年七十余,病泻五年,百药不效,予以感应丸五十丸投之,大便二日不行,再以平胃散加椒红、茴香、枣肉为丸与服,遂瘳。每因怒食举发,服之即止。此除湿消食,温脾补肾之验也。又《上清诀》云:凡人吃饭伤饱,觉气上冲,心胸痞闷者,以水吞生椒一二十颗即散,取其能通三焦,引正气,下恶气,消宿食也。”可见,花椒的药理作用是很神奇的。

4. 等闲识得东风面,万紫千红总是春。

朱熹是理学的集大成者,中国封建时代儒家的主要代表人物之一。后来明朝王阳明的心学、知行合一,正是受到了朱熹哲学的启发。

提起朱熹,我就很自然地想起一张一本正经的道学家的严肃面孔,不苟言笑,假正经;还想到的是,《四书》注啦、“三纲五常”啦,鲁迅小说《祝福》里那副死气沉沉的对联啦等等,总之,那是一个主张“存天理,灭人欲”的严肃学者。

朱熹毕竟不是圣人,尽管称他为朱子,即使是圣人了,也同样有七情六欲嘛,孔子和南子还闹过绯闻呢,连得意门生子路都误解了孔子,但这丝毫不影响孔子的伟大。

那么,真实的朱熹到底什么样呢?让我们先通过他的诗《春日》感受一下吧:“胜日寻芳泗水滨,无边光景一时新。等闲识得东风面,万紫千红总是春。”

我幻想脱离日常生活,进入寂寞冥想的世界。加布里埃尔·热尔曼说:“具有心灵的人,只听从天地的召唤。”诗人就是这样一种人。早春时节,大地回暖,清气上升,清代高鼎在《村居》一诗中写道:“草长莺飞二月天,拂堤杨柳醉春烟。儿童散学归来早,忙趁东风放纸鸢。”意思是说,春天是放风筝的好时节。《红楼梦》里曾多次提到风筝的特殊寓意。林黛玉放风筝,李纨就说:“放风筝图的是这一乐,所以又说放晦气,你更该多放些,把你这病根都带了去就好了。”

放风筝,荡秋千,早春时节这样的民间活动充满了童趣。宋代诗人洪觉范在《秋千》中专门描写了佳人在秋千上飘飘欲仙的姿色:“花板润沾红杏雨,彩绳斜挂绿杨烟。下来闲坐从容立,疑是蟾宫谪降仙。”而杜甫的“十年蹴鞠将雏运,万里秋千习俗同。”李清照的“荡罢秋千,起来慵整纤纤手”等,也都从各自的角度描写当时荡秋千的春和之景。

曾经一句“生活不只是眼前的苟且,还有诗和远方”,道出了人们对于物质之外的精神追求。

草长莺飞,拂堤杨柳,放风筝,荡秋千,这样的春天美景,让我想起一个词:“令和”。诗意地栖居,是人类永恒的渴望。在这个日渐浮躁的社会,能够找寻到一片心灵的净土着实不易。“令和”给我的感觉,就有一种“诗意地栖居”味道。

《文汇报》2019年4月3日报道,对于新年号“令和”的颁布,不仅日本朝野十分重视,也引起了一洋之隔的邻邦中国人的关注。中国自汉代至清代,一直使用年号,因此大家对年号并不陌生。日本启用年号,最初自然也是仿效中国,最早是在公元645年,年号为大化,截至“平成”已使用247次,能查明出典的,都源于中国古典书籍。唯有这次的“令和”,安倍特别强调是出于日本“国书”《万叶集》。

关于“令和”二字,有人声称它的出处是《查抄和珅家产清单》“乃令和珅自裁”,这当然是一个玩笑。

新年号“令和”,出自日本最早的诗歌总集《万叶集》卷五《梅花之歌三十二首并序》:“初春令月,气淑风和。” 初、令、淑、和,一派欣欣景象。也有人指出,其实,这两句诗是对汉代张衡《归田赋》中“仲春令月,时和气清”的化用。

张衡的《归田赋》原文如下:游都邑以永久,无明略以佐时;徒临川以羡鱼,俟河清乎未期。感蔡子之慷慨,从唐生以决疑。谅天道之微昧,追渔父以同嬉;超埃尘以遐逝,与世事乎长辞。

于是仲春令月,时和气清。原隰郁茂,百草滋荣。王雎鼓翼,鸧鹒哀鸣;交颈颉颃,关关嘤嘤。于焉逍遥,聊以娱情。

尔乃龙吟方泽,虎啸山丘。仰飞纤缴,俯钓长流;触矢而毙,贪饵吞钩;落云间之逸禽,悬渊沉之魦鰡。

于时曜灵俄景,系以望舒。极般游之至乐,虽日夕而忘劬。感老氏之遗诫,将回驾乎蓬庐。弹五弦之妙指,咏周孔之图书;挥翰墨以奋藻,陈三皇之轨模。苟纵心于物外,安知荣辱之所如?

张衡写《归田赋》,主题是“归田”。为什么要“归田”?做事难啊,做人难啊,“徒临川以羡鱼”,在城市上个厕所都得花钱,在城市干啥都不容易,世事险恶。不如淡然归隐,享受农村“令和”之美。还是田园美好,“与世事乎长辞”。“苟纵心于物外,安知荣辱之所如”,跳出世事看世事,那些个荣耀屈辱算什么呢?

一个学者朋友说:“令和”,起这样的年号,怪。“和”是自然的,内心世界的所形成的祥和。但这种高层次、精神层面的“和”难度大。而且,面对“流氓”之辈难以从内心世界对话,也难以教化,只能“下命令”让社会和谐了。这很符合日本人的思维,虽起恶心但没有实质的行动,就是君子。但我更愿意认为:“令和”的思维方式,没被蒙蔽,更原初,更本质。没有“令”如何体会“和”,没有“和”怎么知道有“令”。

他这是望文生义了,把“令”理解成“下命令”了。其实,早在中国的《礼记》中就有《月令篇》。“令月”是汉晋时常用的詞语。“令”,什么意思?既有时令也有美好的意思。时令是季节?是的。《礼记》中有“和令”这个用法。日本俳句的特征,不易流行,一词有同样的思维特征。不易即不变,流行即变,变是不变的本质,只有无终止的变才能体现不变。“令和”也有同样的思维方式,这里“令”的意思应倾向时令即季节。

总之,“令和”是个吉祥的词,寄托着人们带着纯洁美丽之心在相处相融中孕育出的文化的美好愿望。我觉得,吃客家菜的感觉就相当“令和”。客家菜的根在中原。客家人烹饪追求原汁原味,少用调料,基本就用食盐来提鲜,多以姜、蒜、糟汁避肉类腥臊之味,形成客家菜原汁原味、味厚香醇的风味特色。哲学家德里达晚年有个著名的比喻:“无弥赛亚的弥赛亚性”,粗俗一点理解,就是说,客家菜是没有中原菜的中原菜性。

想象一下,在一个“令和”的日子,阳光明媚,朱熹没有去放风筝,而是到泗水河畔踏青。胜日:天气晴好的日子。寻芳:春日踏青,赏花观景。泗水:在今天的山东省内。无边光景多么清新啊。在那里,随便就可以见到东风的面。等闲:随便。识得:见到。万紫千红,到处是一片欣欣向荣的春天景象。

用“万紫千红”来概括春天的景象,让我们强烈感受春天的气息。

朱熹反对江西诗派的作风,他的诗清新活泼,没有道学家的气味。

再看看朱熹的其他诗和散文,可以感觉到,朱熹这个人一点也不枯燥乏味,相反充满童心,文字活泼,非常喜欢大自然,尤其擅长描写景物。比如,他退居武夷山讲学时所写的《棹歌十首》,写得谐趣横生,将武夷山胜景描绘得如诗如画。

“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春雨绵绵的天气,细雨如酥,和风如丝。雨水的细滑润泽、温暖湿润,让人真切地感受到春天大地回春、万物萌发的勃勃生机。

“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又到了草长莺飞、万木勃发的季节,柳枝鹅黄柔软起来,枝头芽苞鼓胀起来。“俏也不争春,只把春来报”,小区里的迎春花也粉墨登场了,春天阳气升发、万物始生。

人们喜欢明媚的春光,因为阳光会提高人们的“体感温度”。但是,七情左右人的情绪。

同样描写春天,柳宗元笔下的春天则和秋天没有什么两样,他在《柳州二月榕叶落尽偶题》一诗中这样写道:“宦情羁思共凄凄,春半如秋意转迷。山城过雨百花尽,榕叶满庭莺乱啼。”这是柳宗元在柳州任职时写下的诗,不知道为什么,柳宗元心事沧桑,字里行间掺杂着些许忧伤,在他眼里,“春半如秋”。

中医重视五行即金木水火土的相生与相克,应用于中医的养生保健,春天属木属肝,其母为水,水为肾,因此,可以用“滋水涵木”的相生理论,对于春天补肝可以采取“补肾养肝”法,即为了补肝阴(血)之不足,可以肝肾同治,如杞菊地黄丸就是肝肾同补的名方,在临床中,重视枸杞与女贞子、吐丝子(即三子)同用,也是肝肾共补,还有更多的药物如黄精、熟地、麦冬、肉苁蓉等都是肝肾阴同补的药物,其中也有“精血同源”的原理。

利用中医的相克也可以应用于春天的保健治病,常见于肝木克脾土,因此,大凡肝有病者,应该根据中医的“见肝之病,知传于脾,故先实其脾”。重视健脾胃,用一些健脾胃药治疗,让身体操主动,也是中医一贯主张的“治未病”思想。因此,春天要养好脾胃,让身体安全度过湿冷的非常时期。

中医讲阴阳,阴阳之后,又有五行。中医讲相互依赖而生存,相互制约而均势,相互变化而常新,终始嗣继而永恒,阴阳离合而生杀,这都是一个整体,是一个整体观。中国的文化,实际上是一个天人合一的文化,同时也是一个尊重每一个生命的文化。我们的身体是一个非常美妙的系统,这个身体她自己就有很多方法去解决问题,比如生命本能。什么叫生命本能?就是生命本来的能力、能量,以前有本书叫做 《身体自有大药》,它其实讲的也是类似的观点。五行、五个基本元素,是一个整体,互为因果。用阴阳五行的均势思维,去认识生命,就是认识一个整体,以整体的思维认识一个整体,在治疗上也是一个整体,结果上还是一个整体的参与,不留下任何疾病。这就是一个整体观念。五行就是一个系统思维,哪一个制约着哪一个,哪一个依赖着哪一个,哪一个是因,哪一个是果。看病,认识病是一个整体思维,我们在思考用一个什么因势利导的方法的时候,还是一个整体思维。

5. 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

南唐后主李煜,在亡国之后,写了首《破阵子》:

四十年来家国,三千里地山河。凤阁龙楼连霄汉,玉树琼枝作烟萝,几曾识干戈?

一旦归为臣虏,沈腰潘鬓消磨。最是仓皇辞庙日,教坊犹奏别离歌,垂泪对宫娥。

李后主直面“一旦归为臣虏”的屈辱经历时,没有几个人能真正理解他当时的复杂心情。你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可不醒也是要付出代价的。总是有一些毫无预期的事儿,突然间推开了通往成年世界的大门,尤其是对一个苍白孱弱的诗歌爱好者。

上阕写旧国的玉树琼枝,如梦如幻,像花儿一样,绽放得如此绚烂。

君自故乡来,应知故乡事。四十年一觉南唐梦。“四十年来家国,三千里地山河”,南唐历史将近四十年,“共三十五州之地”。那时的国家是“凤阁龙楼连霄汉,玉树琼枝作烟萝”。李煜有多么强烈的优越感,“生于深宫之中,长于妇人之手”。可如今呢,国亡了,他整天写词作曲,“几曾识干戈”,对未来懵然无知。想不到危险猝然袭来,瞬间浇灭了那些美丽的烟花,亡国之君孤苦伶仃地伫立在黑暗中,让观者扼腕。他的身份由过去的皇帝变成了阶下囚,由主子变成了奴才。而今识尽愁滋味,欲说还休,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过去有句老话:“奴才眼里无奸雄。”奴才的命,犹如黄土地般坚韧、粗糙却富有生命力。但李煜没有去评价谁奸谁雄。他只是回忆自己的乌托邦青春,“四十年来家国,三千里地山河”。他只是去旧梦中寻找美好,只是说自己的性格单纯,“几曾识干戈”。如果时间能倒流,他恨不得将每一天过两遍,打过草稿的人生,重来时自然游刃有余。

半生蹉跎,最终发现那只是梦境一场时,却已经太晚。四十年,如白驹过隙,多少南唐世界的奴才从儿童变成青年,或者从少年变为大叔。

如果时空能够穿梭,如果人生就像科幻小说,那么,在四维空间里,时间是我们唯一无法触碰的无情维度,它带来生命、鲜花和希望,又带走它们。把一切美好都撕碎在荒蛮的宇宙里,嘲笑着所有短暂的生灵,哪怕它们自诩拥有灵魂。

我过去不太理解孔子为什么用“燕居”形容自己在家的状态,现在我懂了,那是一种“我回来了”的归人。孔子那是在被时光反复腌渍过后,终于学会了如何避免狼狈、克制悲喜,于是,到底也还有慢生活情调肆意,到底也还有一种从容和平实的温情。《论语·述而》中说:“子之燕居,申申如也,夭夭如也。”《说文》:“燕,玄鸟也。”即玄鸟。也就是燕子。燕居,闲居之所。意思是:孔子做了一个燕子蹲居的动作,然后站起来伸展了几次腰,又摇了几下头。闲适而和乐,时而伸伸懒腰,时而弓身睡卧,不再“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不再正襟危坐。“饭疏食饮水,曲肱而枕之,乐亦在其中矣。”他认同曾皙高蹈脱俗的生活方式,“暮春者,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風乎舞雩,咏而归。”

下阕字字如泣,“一旦归为臣虏,沈腰潘鬓消磨。”沈腰、潘鬓分别喻指日渐消瘦、两鬓生霜。李煜是个词人,他没有勾践那种卧薪尝胆的坚韧,也没有那个勇气。百无聊赖中,他这个无用的书生,能做的也就是“日夕以眼泪洗面”。

“最是仓皇辞庙日,教坊犹奏别离歌,垂泪对宫娥。” “最是”二字绝决无比,安逸享乐的前半生彻底结束。“教坊犹奏别离歌,垂泪对宫娥。”想起曾经钟爱的教坊曲、日日为伴的宫女,惟有“垂泪”。往事不堪回首。“最是仓皇辞庙日”,纵然在动荡不安的南唐时代,纵然外敌已经打了进来,自己成了俘虏,仓皇之间,还是要到“庙”里辞别祖宗。我们的传统文化中包含着“死者为大”,尽管为死者所做的仪式基本上都是做给活人看的,但活着的人通过这种庄重的仪式感,能够找到灵魂的归属感,找到文化的根,找到家族、亲属、夫妻等亲情的纽带。所以,那个时代的女人嫁人之后很少会离婚,否则,灵魂没有了归属,会害怕死后无处安放灵魂,成了流浪的猫狗。如果那时也有火化,这种心境静穆的仪式感也会渐淡。读诗,读词,我就喜欢思考这些细节,正如苏洵在《辨奸论》中所言:“事有必至,理有固然。惟天下之静者,乃能见微而知著。”

泰戈尔说:如果他小时候没有听过童话故事,没有看过《鲁宾逊漂流记》和《一千零一夜》,现在他眼中的世界就不会这么美好。李后主的童年也是生活在童话世界里吧,要不然,堂堂一国之君,他竟然天真到“几曾识干戈”,他不明白世事险恶,他真的天生就是一个词人,一个永远长不大的孩子。明代陈眉公在《围炉夜话》中说:“有真性情,须有真涵养;有大识见,乃有大文章。”李煜“有真性情,真涵养”,所以才“有大识见、大文章”,尽管他可能不是一个合格的君主。

唐诗人刘叉说:“自古无长生,生者何戚戚。”既然自古就没有能长生的人,活着的人为什么还要研究长生秘诀呢?他接着说:“若问长生人,昭昭孔丘籍。”他说,既然肉身不能长生,不如学孔夫子,追求精神的长生,让自己的詩文在世上永远流传。

你要这么说的话,那么李煜已经长生了,因为他的词注定不朽。也许上帝安排,让他做一个失败的皇帝,就是为了成就一个真正的词人。

李煜,看见花谢,甚至受不了那种“谢了春红”的悲凉,写下《相见欢》:

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

胭脂泪,相留醉,几时重?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

林花多美啊,不由想起昆德拉的小说《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中的一句话:“美是被背弃的世界。只有当迫害者误将它遗忘在某个角落时,我们才能与它不期而遇。”

顾随先生论后主,以为“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美中不足在“恰似”,盖明喻不如暗喻,一语道破“如”“似”,意味便浅。

按顾随先生的说法,那么,“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没有了“如”“似”,便没有了这种微疵,独自寻味,没有“比喻”之迹,而有“比喻”之实。更高一层矣。

花格就是人格,对于一个(诗)词人来说,心物是相通的。这是一种非语言的交流。

王昌龄在《出塞》中说:“秦时明月汉时关。”现在看到的月亮和秦朝看到的月亮是一样的,但是,明年春天再开的花还是眼下这一朵吗?人生无常,生命短暂,失去的不会再来。李煜愁啊,于是感叹说:“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人生的那种愁云密布啊,就像东去的流水一样,向东去,长年不息。

有哲学家说:“人们来到城市是为了生活,人们居住城市是为了生活得更好。”《纽约时报》曾有一篇文章说:对经济和工作的担忧导致众多的心理问题,症状包括失眠、焦虑、呼吸困难、寒战、麻木感、关节炎等等。这种现象,有其病理学的背景,每当有一种心理疾病被广泛报道,就会有更多的人声称自己患有这种疾病,比如厌食症被报道了,就会有很多人说自己患有厌食症;比如这几年有关抑郁症的报道增多,身边患上抑郁症的人似乎也在增多。这是心理疾病特殊的“传染性”。另一方面,那些不准确的术语也在被使用,比如说拖延症,起床困难症等等。这是人们在用同时代人所能理解的语言来讲述自己的情绪痛苦。若要表达心理上的苦难,我们只有一些有限的症状可供选择,这在医学上被叫作“症状池”,人们总是把自己的问题和症状池里的行为搭上联系。

我欢喜看一些稀奇古怪的文章,最近看一篇文章,说:有历史学家推估中国被神化的龙图腾,原型可能是鳄鱼。这观点有点耸人听闻了。读了韩愈的《祭鳄鱼文》,“潮之州,大海在其南。鲸、鹏之大,虾、蟹之细,无不容归,以生以食,鳄鱼朝发而夕至也。”得知当地发生鳄鱼伤人,身为地方官写下《祭鳄鱼文》,并往河里扔了一猪一羊,相传鳄鱼就此离开。

通过韩愈的描写,我羡慕唐朝时临海的潮州人,如果想吃海鲜,想吃多少就能吃多少。“鳄鱼朝发而夕至”,那时的生态环境真好,有那么多的鳄鱼。看来,历史学家的猜测,也不全是胡说八道。

6. 十年未称平生意,好得辛勤谩读书。

关于唐代诗人刘长卿(约726—约786)的籍贯,历来说法不一。最近有学者考证,说他籍贯为洛阳。根据刘长卿《早春赠别赵居士还江左时长卿下第归嵩阳旧居》《京口怀洛阳旧居兼寄广陵二三知己》两首诗,可以推断“他在洛阳、襄阳一带是有家院的,很可能这一带就是他早期的实际居住地” 。

《逢雪宿芙蓉山主人》堪称一绝:“日暮苍山远,天寒白屋贫。柴门闻犬吠,风雪夜归人。”暮色降临,感觉青山逐渐远去。天寒地冻,茅草房更显得简陋。柴门外听到狗叫声,原来是有人冒着雪回家了。

刘长卿,字文房,命运多舛,考进士10年,皆不第,用他的话来说,就是“十年未称平生意,好得辛勤谩读书”。10年之前,刘长卿写的五言诗被人鄙视,于是刻苦学习。10年之后,他写得太好了,已经可以鄙视任何人写的五言诗,人称“五言长城”。但是,他一点儿也不开心。

天宝年间,30多岁的他终于进士及第。刚刚中进士、入仕,偏偏赶上安史之乱。

安史之乱的起因是安禄山与杨国忠之间的矛盾。安禄山手握重兵身兼十数职,杨国忠则在朝中身兼四十余职,两个人谁也不服谁,最终导致了安禄山兵变。安史之乱爆发,安禄山大军攻破潼关。关中震动。安禄山攻破长安后,百官出逃。唐玄宗慌忙之中,跑到四川去避难。玄宗朝留下来的高官有的贪生怕死,接受了叛军的伪职。

唐肃宗宝应元年(762),安史之乱接近尾声,朝廷军队节节胜利。就在这一年,三位极具影响力的人物相继离世:五月三日太上皇李隆基去世,同月唐肃宗病故,十一月李白病故。

生不逢时啊。安史之乱腰斩了唐代的繁华,强盛的大唐王朝一去不复返,唐朝进入军阀割据的混乱局面。

遥想初唐时代的诗人,多么淡定,多么从容。代表初唐最高水准的大诗人张若虚,他的《春江花月夜》为什么说“孤篇盖全唐”,为什么被称为“诗歌中的诗歌,顶峰中的顶峰”( 闻一多语)?你看他月亮怎么写?他说:“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滟滟随波千万里,何处春江无月明。”“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只相似……。”他思考的是易朽的躯体与浩瀚的宇宙,是身心与宇宙俱融为一体的空茫境界。他眼中的月光,是水天一色的月光,他看到的是一个无极之境。他其实是在对时间进行从容地追问。

《论语》中的孔子也曾经追问时间:“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张若虚的《春江花月夜》则这样追问:“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相比之下,李白的“青天来月有几时,我今停杯一问之”,苏轼的“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则显得局促、拘谨多了,少了一份张若虚式的从容。“同来望月人何处,风景依稀似去年。”这样已臻化境的诗句,只有在那个古典时代才会产生。

安史之乱后,曾经的大唐已是美人迟暮、往事堪哀,处处是残破凋零。诗人们的心也不淡定了。刘长卿在《送李录事兄归襄阳》一诗中写道:“十年多难与君同,几处移家逐转蓬。白首相逢征战后,青春已过乱离中。”

因“直道为官”,曾经得罪了郭子仪的女婿吴仲孺等人,刘长卿的仕途可想而知,他一生有16年耗在冤案上。

人生之路,九曲十八弯,转弯处每一步都得小心翼翼,如履薄冰。一不小心,就跌入万丈深渊。北宋名臣范仲淹是何等人物啊,被朱熹誉为“天地间第一流人物”,虽然身居相位,却从未忘记求学时吃齑(腌菜之类)饭的滋味,终生以清贫自律。弹琴只弹一曲,这恐怕绝无仅有,范仲淹就是这样,一辈子只弹一曲《履霜操》,对此曲情有独钟。陆游《老学庵笔记》中记载,范仲淹“酷好弹琴,唯有一曲《履霜》,时人故号‘范履霜’”。

“履霜”一词源自《周易》“坤”卦:“履霜坚冰至”。本意是看到霜就想到了冰,走在霜上知道快要结冰了。范仲淹以此儆戒自己:履霜,就是要警惕未来的坚冰。

明代开国功臣,辅佐朱元璋打天下的军师刘伯温意识到“履霜坚冰至”,于是写了一首诗:

买条黄牛可耕田,结间茅屋傍林泉。

因思老去无多日,且向山中过几年。

为吏为官皆是梦,能诗能酒总神仙。

世间万事皆增价,老了文章不值钱。

刘伯温刚满60岁,给自己占了一卦:“履霜坚冰至”,得了,见好就收吧。他选择归隐山林,给自己身心一派绿水青山,实现了返璞归真,颐养天年去了。从此以后,“能诗能酒总神仙”。

刘长卿被人诬告,贬官放逐经过吴古城,就是今天的苏州一带,他写了一首《登吴古城歌》:“登古城兮思古人,感贤达兮同埃尘。望平原兮寄远目,叹姑苏兮聚麋鹿。黄池高会事未终,沧海横流人荡覆。伍员杀身谁不冤,竟看墓树如所言。越王尝胆安可敌,远取石田何所益?一朝空谢会稽人,万古犹伤甬东客。黍离离兮城坡坨,牛羊践兮牧竖歌。野无人兮秋草绿,园为墟兮古木多。白杨萧萧悲古柯,黄雀啾啾争晚禾。荒阡断兮谁重过,孤舟逝兮愁若何。天寒日暮江枫落,叶去辞风水自波。”这首诗描写的吴古城,一如他的心情,满目苍凉,惨不忍睹,一如他的人生遭遇。从颜色到触感,从触感到氛围,全是冷色调,整个就是那种清冷萧疏的意境。

生而为人共有的“远方”情结,刘长卿似乎没有,他有的,只是寂寞,只是悲凉,只是狼狈,只是沮丧,这自然和他的经历有关。他的人生就像一部电影,整个故事都兜兜转转在犹疑与抽离之间的孤舟情绪里。刘长卿先后三次入狱,“虎口脱余生”,官终随州刺史,自此致仕,退出了官场,世称刘随州。他的诗中充满了悲凉和伤心。比方说,在《重送裴郎中贬吉州》一詩中,刘长卿这样描写自己的心情:“猿啼客散暮江头,人自伤心水自流。同作逐臣君更远,青山万里一孤舟。”诗中所写,让所有执念过“生活在别处”的人都失望叹气。

《逢雪宿芙蓉山主人》,文字的意蕴相当幽远,只用了20个字,就把读者带到一个雪夜夜归、孤寂无助的凄凉画面中。就像诗人自己的一幅自画像:历经半世困顿漂泊之苦,郁郁寡欢,如今风雪夜归了。

《逢雪宿芙蓉山主人》这首诗,完全可以和柳宗元的《江雪》相媲美。柳宗元写《江雪》:“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迹灭。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一下就把读者带到了一个幽静寒冷的天地。柳宗元写的也是自己,他说自己就是那个独钓寒江的孤舟上的渔翁,没有人懂,也不可能有人懂得,自己拥有的只是孤独,“一身去国六千里,万死报荒十二年”。一贬再贬,直至死在贬所。处境之冷,心中之寒,岂是他人能够体会的。

“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这诗阴气很重,非常重,比较难治,传统中医认为他有肺阴虚的表现,颇似中医的“麻黄升麻汤证”。“麻黄升麻汤证”有多阴呢?《伤寒论》357条这样说:“伤寒六七日,大下后,寸脉沉而迟,手足厥逆,下部脉不至,咽喉不利,唾脓血,泄利不止者,为难治。麻黄升麻汤主之。”

麻黄升麻汤的的组成如下:麻黄(二两半去节),升麻(一两一分),当归(一两一分),知母、黄芩、葳蕤(各十八铢),白术、石膏、干姜、芍药、天冬(去心)、桂枝、茯苓、甘草(各六铢)。上十四味,以水一斗,先煮麻黄一两沸,去上沫,纳诸药,煮取三升,去滓,分温三服,相去如炊三斗米顷令尽,汗出愈。

从六经辨证角度理解该方义,其症状可以分为如下四组:麻黄、桂枝散太阳之邪;升麻、黄芩、知母、石膏清阳明之热;干姜、白术、茯苓、炙甘草温太阴之寒;当归、天冬、葳蕤、芍药补已损之阴血。

麻黄升麻汤是《伤寒论》中一张特殊处方。仲景113方,唯此方用量甚小,其自有妙处,莫不能言不与东垣的“补中、升阳、泻阴火”有异曲同工之妙。本方就是大青龙汤证加肺阴虚证,发汗不伤阴。方中有天冬、玉竹、知母三大滋阴药,其实是一种营养疗法,注重人体的津液。大青龙汤证合并肺阴虚证。如果没有中焦虚寒或症状不明显,干姜或茯苓可以少用一点。如果表寒重,麻黄加量。如果内热重,加量石膏,表寒重加量麻黄,阴虚重,天冬、玉竹加重。方随证变,有是证用是药。这就叫进退。

一般认为沉迟之脉主里寒之疾,为阳虚之象,但刘渡舟先生认为:“沉脉不是寒,是阳气郁积的一个反映。” “手足厥逆”和“下部脉不至”均是阳郁导致的。麻黄升麻汤用于治疗寒热错杂、虚实相兼之疾,其用药极其讲究,其药量之轻、药味之精,均为深思熟虑之结果,值得研究和学习。

中医学以辨证为先,惟《伤寒论》一书,祖述歧黄之学,发明汤液之旨,对于辨证论治,独领风骚,高出人表,而为中医之魂。《伤寒论》系统地概括了“辨证施治”的理论,自古就是殿堂里的经典,民间很少有人懂得。张仲景是当时主流社会的一个异类人物。“感往昔之沦丧,伤横夭之莫救,乃勤求古训,博采众方,撰用《素问》《九卷》《八十一难》《阴阳大论》《胎胪药录》,并平脉辨证,为《伤寒杂病论》,合十六卷。”从《伤寒论》的这篇序文中,我们听到他那愤世嫉俗的悲叹。虽然张仲景在当时名声不得彰显,正史中几乎没有他的地位,但是,历史没有淡忘他。他的著作和精神将“如日月之光华,旦而复旦,万古常明”。孙思邈曰:“至于仲景,特有神功;寻思旨趣,莫测其致;所以医人,未能赞仰。”(《千金翼方·卷九》)清代医家张志聪说过:“不明四书者不可以为儒,不明本论(《伤寒论》)者不可以为医。”

《伤寒论》总结了六经辨证的规律,又厘定了主证、兼证、变证和夹杂证四个层次。《伤寒论》因其开创辨证论治方法,历来被视为中医学的奠基之作。它所包含的思辩精神,体现了中国传统文化的思维特征和哲学特性。这就是中国优秀传统文化的独特魅力。

7. 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

今年4月5日是清明节。

年年清明,今又清明。中国古代历书说:“春分后十五日,斗指丁,为清明。”

“清明”作为节气,很早就出现在古代典籍中,如《逸周書·周月》:“春三月中气,惊蛰、春分、清明。”由此可见,在周朝已经有了清明这个节气。古人把北斗七星的斗柄视为一年时光钟表盘的指针,“清明前后,种瓜点豆”。春风化掉冬雪,万物开始生长,生命开始孕育,这便是“时机”。

清明时节,春回大地,桃红草长,柳绿莺飞,最适合郊游。王磐的《清江引清明日出游》明确说:清明时节,应该去踏青。“问西楼禁烟何处好?绿野晴天道。马穿杨柳嘶,人倚秋千笑,探莺花总教春醉倒。”

所以,清明又名“踏青节”。欧阳修有一首《阮郎归·南园春半踏青时》词:“南国春半踏青时,风和闻马嘶,青梅如豆柳如眉,日长蝴蝶飞。”宋代吴惟信也写下《苏堤清明即事》:“梨花风起正清明,游子寻春半出城。日暮笙歌收拾去,万株杨柳属流莺。”温庭筠的《清明日》中这样描写清明的美景:“清娥画扇中,春树郁金红。出犯繁花露,归穿弱柳风。马骄偏避幰,鸡骇乍开笼。柘弹何人发,黄鹂隔故宫。”清娥飞舞,桃花和郁金香开放。清晨各色花瓣上挂着露水,人们结伴去踏青。归来时微风拂面,马匹嘶鸣,鸡群从笼子里窜出来。不知谁在偷偷射鸟,吓得黄鹂赶紧飞入隔墙的庭院。多么诗意的清明画面,多么醉人的春景图。吴惟信在《苏堤清明即事》写得更妙:“梨花风起正清明,游子寻春半出城。日暮笙歌收拾去,万株杨柳属流莺。”

“清明”一词作为节气,也有政治清明、天气清明之意。

清明诗歌,汗牛充栋,但传播最广、影响最大的还是杜牧《清明》诗:“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这首诗脍炙人口,妇孺皆知。

在季节的轮回交替中,在岁月的缓缓流逝中,杜牧的这首《清明》诗,光彩依旧,魅力依旧。

我们可以拿杜牧的这首《清明》诗,和张继的《闾门即事》:“耕夫召募爱楼船,春草青青万顷田。试上吴门窥郡廓,清明几处有新烟。”做一个对比,还是杜牧的诗简单明了。

我们还可以对比黄庭坚的《清明》:“佳节清明桃李笑,野田荒冢自生愁。雷惊天地龙蛇蛰,雨足郊原草木柔。” 还有明朝高启的《送陈秀才还沙上省墓》:“满衣血泪与尘埃,乱后还乡亦可哀。风雨梨花寒食过,几家坟上子孙来。”还是“欲断魂”这样的凄清之景更深入人心。

江南的清明“雨纷纷”,这与李清照《声声慢》开头“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的意境有异曲同工之妙。路上行人“欲断魂”。言外之意,去扫墓,一派凄清景象。“行人”在中国古代是一个表示官职的专用名词,考先秦典籍《周礼·秋官》即有“行人”一职。诗中主人公不同于一般“行人”,是身在仕途的职员,即便在清明春暖花开的时节,也要坚守岗位。

“欲断魂”之后,诗路转向,收敛情绪,目标是酒家,这是一种实用的、存在主义关怀。牧童遥指杏花村。这个“杏花村” 的考证,多是商家的“营销策略”,你说在汾阳,我说在金陵,他说在池州。原诗说的不过是一个“杏花盛开之村落”。

这首诗是谁写的,写于何时,著作权究其是谁,一直有争议,有人说不该挂在杜牧名下。因为杜牧的所有诗集都没有记载,《全唐诗》中也没有。

《清明》诗挂在杜牧名下,也有其道理。也许在人们的想象中,这样脍炙人口的诗,只有杜牧这样的大才子才可以脱口而出吧。“落魄江湖载酒行,楚腰纤细掌中轻。十年一觉扬州梦,赢得青楼薄幸名。”能写出这样诗的公子哥,才华出众很自然的。这样的诗,看上去朴素无华,实则才华横溢,仅有大才还不行,还要有大风流,方可妙手偶得之。

南北朝时的钱塘名妓苏小小,只活了23岁,却以一首朴素无华的《同心歌》永留文学史,成为中国版茶花女。《同心歌》的全文如下:“妾乘油壁车,郎跨青骢马。何处结同心,西陵松柏下。”

这首《同心歌》,简直就是一首“颜酥机”诗。网络热词“颜酥机”,依旧是高颜值,加上超群的酥值,说情话开口成酥,难怪迷到了众多文人墨客。白居易身为政府官员,竟然也为苏小小写了这样的诗:“若解多情寻小小,绿杨深处是苏家。”“苏家小女旧知名,杨柳风前别有情。”清代诗人袁枚更是仰望苏小小,甚至随身携带私章一枚,上刻“钱塘苏小是乡亲”。

杜牧出身官宦之家,爷爷曾经做过宰相,父亲也在朝为官,杜牧从小到大基本属于衣食无忧。“拼爹”他有资本,论才学,风流倜傥,玉树临风,他26岁中进士,从此步入仕途,任弘文馆校书郎、试左武卫兵曹参军等职务。后来,爷爷和父亲去世,他的生活也开始“从小康堕入困顿”。

《清明》诗版权归属,这里我们姑且不论,单从诗的意境上来谈谈古典诗词的美好。

1957年,《羊城晚报》刊出以“世界上最短的剧”为题的剧本,是用杜牧《清明》诗改的:“时间:清明节。地点:路上。人物、情节:行人欲断魂,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

有人将《清明》改为三言诗:“清明节,雨纷纷。路上人,欲断魂。问酒家,何处有?牧童指,杏花村。”有人改为四言诗的:“清明时节,行人断魂。酒家何处?指杏花村。”

有人改为《南乡子》:“清明时节,雨落纷纷。断魂人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不远杏花村。”

清代才子纪晓岚,主张将每句头两个字删除,遂成五言绝句:“时节雨纷纷,行人欲断魂。酒家何处有?遥指杏花村。”

传说苏东坡登云龙山放鹤亭拜见张山人,吟诵了这首诗。张山人要求苏轼将该诗编成一首小令,还不能失其意。苏东坡脱口而出:“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

“人生如梦,一樽还酹江月。”人于世光,如蚍蜉于天地,沧海之一粟,有时难免会产生一些伤怀。苏东坡在黄州时,书写了两首寒食诗,其中一首寒食诗中,他写道:“小屋如渔舟,蒙蒙水云里。”墨迹现藏于台北故宫博物院,被称为继王羲之《兰亭集序》、颜真卿《祭侄稿》之后的天下第三行书。

所谓“寒食”,即是禁火、吃冷食。寒食节,确切地说,是古代春祭的节日,禁火三日,吃冷食。“纸灰飞作白蝴蝶,泪血染成红杜鹃。”这句诗即唐人对寒食景象的寄意和描写。

寒食节这天,民间有不许点火的传统,人们只能吃头天做好的东西。中唐诗人韩翃写了一首《寒食》批评那些寒食节点火的官员:“春城无处不飞花,寒食东风御柳斜。日暮汉官传蜡烛,轻烟散入五侯家。”

寒食与春秋时期的晋国人介之推的故事越传越玄乎,可信度有几分,不得而知。介之推追随晋公子重耳流亡他国20余年,但等重耳当了晋国国君之后,却把他疏忽了。《左传》说:“晋侯赏从亡者,介之推不言禄,禄亦弗及。”介之推便和母亲入山隐居。晋侯求之不获,就把绵上作为介之推的封田,说:“以志吾过,且旌善人。” 介之推临死前写了首血诗:“割肉奉君尽丹心,但愿主公常清明。柳下作鬼终不见,强似伴君作谏臣。倘若主公心有我,忆我之时常自省。臣在九泉心无愧,勤政清明复清明。”

汉代确定寒食节为清明前3天。如今的节令中已无“寒食”之名。清明与寒食的关系,历来说法不一。《中国大百科全书》是这么说的:“清明前一天(或两天)为寒食,两个节令相距甚近,古人常将它们连接一起,甚至不加区分。”

隋唐之前,人们重寒食而轻清明。到汉代,清明节尚未成为法定节假日。汉代的法定节假日只有两个:夏至和冬至,各自放假5天。清明节成为法定节假日,是从唐朝开始的。

唐代诗人骆宾王已经提到清明节画卵的风俗,在《镂鸡子》中他写道:“幸遇清明节,欣逢旧练人。刻花争脸态,写月竞眉新。晕罢空余月,诗成并道春。谁知怀玉者,含响未吟晨。”所谓“镂鸡子”,就是画卵,也就是在鸡蛋上刻画花纹。

唐玄宗时,始将清明节扫墓活动正式列入典章,清明假期与寒食节连在一起,成为当时继元宵之后的国家法定节假日。唐朝诗人韦庄的笔下,清明的活动充满情趣。诗曰:“满街杨柳绿似烟,画出清明三月天。好似隔帘红杏里,女郎缭乱送秋千。”在韦应物的诗中,则描写了清明蹴鞠(踢球)的游戏情景:“清明寒食好,春园百卉开。彩绳拂花去,轻毬度阁来。”唐玄宗则写了当时清明节的一个风俗:拔河比赛。“壮徒恒贾勇,拔拒抵长河。欲练英雄志,须明胜负多。譟齐山岌嶪,气作水腾波。预期年岁稔,先此乐时和。”

宋人比唐人更看重清明節。苏东坡在《东栏梨花》诗里写道:“梨花淡白柳深青,柳絮飞时花满城。惆怅东栏一株雪,人生看处几清明。”

在宋代,清明节这一天,人们除了要扫墓和祭奠亲人外,还有踏青的习俗,“芳草绿野恣行事,春入遥山碧四围。兴逐乱红穿柳巷,困临流水坐苔矶。莫辞盏酒十分劝,只恐风花一片红。况是清明好天气,不妨游衍莫忘归。” 程颢在《郊行即事》中描写的,就是清明时节郊外踏青的喜悦。宋人笔记《东京梦华录》中记载:“京师清明日,四野如市,芳树园圃之间,罗列杯盘,互相酬劝,歌舞遍满,抵暮而归。”到了明、清两代,清明节地位下降,朝廷仅保留了元旦、元宵和冬至三大法定节假日。

传统文化是我们文化的“根”。作为中文特有的一种文体,古典诗词不仅是“六艺之一,群经之始”,也包含了中国国民精神的全部符码。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天生我材必有用……。”只有李白才能写这样的诗,绣口一吐就是半个盛唐。

“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中国是诗的国度。古典诗词是中国古代文学艺术的精髓,是中华民族文化艺术宝库中的一颗璀璨的明珠。

匆匆的日子,静下来,读一首古诗吧,也许,你会进入“峨眉山月半轮秋,影入平羌江水流”的境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