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汾县志》(1933年版)编撰始末及其特色探析

2019-09-25 09:48卫泉鑫
黑龙江史志 2019年7期
关键词:县志临汾方志

卫泉鑫

(西南民族大学 四川 成都 610000)

一、临汾简介

自古以来,临汾就是南下中原、西进潼关的战略要地,位于今临汾城中心的鼓楼,始建于北魏,四面门洞上镌刻着“东临雷霍,西控汾河,南通秦蜀,北达幽并”十六个大字,这是对临汾地理位置最精准的概括。历史上的临汾县(今临汾市尧都区)位于平阳府(1),因毗邻汾河而得名,自隋唐至今一直是平阳府的府治所在。其历史文化极为厚重,可以追溯到尧舜时期,《帝王世纪》称“尧年二十而登帝位,以后承木,都平阳”,据考证,今天位于临汾东南的陶寺遗址很有可能就是帝尧的都城;春秋时期,晋文公称霸北方,临汾地区大致就是晋国的中心;308年西晋刘渊迁都平阳,登基称帝,声名赫赫;唐宋时期,临汾县就已成为北方的经济文化重镇;明初洪武、永乐大移民就发生在毗邻临汾县的洪洞大槐树;明清时期平阳商帮纵横大江南北,“非数十万不称富”,名噪一时。可见,临汾所在的晋南地区无论是其地理位置还是经济文化方面在中国古代的地位都是非常重要的。一方水土养育一方人,一方人书写一方历史,历代临汾人用文字记载下这块土地的历史,给后世留下了辉煌的篇章。

二、《临汾县志》版本概述

《临汾县志》有史可载的撰修(包括补修)前后就有十次之多,跨域明清民国三代。元末明初国子监助教张昌(2)修《平阳志》(今存九卷);正德十四年(1519)平阳知府闵槐(3)撰修《平阳志》(今存六卷),以上虽为平阳志,但其中亦有专门章节叙述当时的临汾县状况,故可视为早期的《临汾县志》。万历十九年(1591),临汾知县邢云路(4)撰修《临汾县志》九卷;康熙十二年(1673)知县林弘化(5)以万历县志为底本,刻补了康熙十二年增订的部分,分类体例一如明例;康熙三十四年(1695),因大地震损坏旧版,时任临汾知县彭孔希(6)又增修补全,于第八卷“祥异”之末增加“地震”一事;康熙五十七年(1718)知县宫懋言(7)撰修《临汾县志》八卷;雍正八年(1730)知县徐三俊(8)撰修《临汾县志》八卷;乾隆四十四年(1779),知县高塘(9)修《临汾县志》十卷;光绪六年(1880),知县潘如海(10)始修《临汾县志》后任知县李荣和(11)继修成,民国郑裕孚(12)增修,共八卷;民国 23年(1933),县长刘玉玑(13)修撰《临汾县志》六卷。除有史记载的撰修外,通过对古方志的考释,也发现了有关临汾方志的记载,如唐人所撰的《两河记》中“犹言河汾”,就是指今天的晋南地区(14),还有张国淦先生的《中国古方志考》中所提及的《平阳志》(已佚)(15)很有可能是元朝所修。此外,《文渊阁书目》卷二十一“新志”中收录了明永乐十九年(1421)至正统六年(1441)年间修的《临汾县志》(明末佚)(16)。临汾修志甚多,但部分版本已佚或残缺不全,现将现存的版本辑录如下。

《临汾县志》现存版本一览

明(万历十九年) 邢云路 临汾县志 九卷 北京图书馆考临汾县志创修于永乐、正统间,为现存最早的临汾县志清(康熙十二年) 林弘化 临汾县志 九卷北京图书馆(山西省图书馆有胶卷)分类体例一如明志清(康熙三十四年)彭孔希 临汾县志 九卷北京图书馆(山西省图书馆有胶卷)(补刊因失的七十余页,另载地震一事余八卷祥异之末)地震遗清(康熙五十七年)宫懋言 临汾县志 八卷北大图书馆上海图书馆增设兵氛、邮传、兵防目清(雍正八年) 徐三俊 临汾县志 八卷北京图书馆临汾市志办(复印本)体例分类皆依宫志清(乾隆四十四年)高塘 临汾县志 十卷山西省图书馆山西大学图书馆删帝王、仙释、兵氛目,内容入方技、杂志清(光绪六年)潘如海修郑裕孚增修(民国)临汾县志 八卷山西省图书馆运城市档案馆民国九年时任县长郑裕孚补职官志,增大事记民国刘玉玑关世熙修张其昌纂临汾县志 六卷北京图书馆北大图书馆等有民国二十二年铅印本和1976年台湾成文出版社《中国方志丛书》两种版本。2016年临汾市尧都区地方志出《临汾县志》点校本

三、《临汾县志》(1933年版)编撰始末

民国时期,临汾政治、经济、文化、社会生活等各方面都经历了前所未有的变革。方志正是在纷繁复杂的社会背景下,以渐进方式,经历着由传统向近现代的转型。《临汾县志》正是在承接旧体,酝酿新体,新旧交替,推陈出新的矛盾交织过程中进行的。

民国 6年(1917),阎锡山政府下达编修新志的“训令”,“令各县自治机关,附设处所,纂修新志”,是年,省公署委托著名学者郭象升(17)撰写了《山西各县志书条例》,以省公署的名义颁布实施。该条例详细规定了志书的纲目、体例及内容要求(详见附录1),对各县志书编纂起到较大的规范和约束作用。郭象升认为中国方志历史悠久,但“明代求备而不精,清代尚雅而寡用”。所以,主张“编修新志应当因时制宜,或赓续,或重修,或增新”(18)。正是在郭象升编志观念的影响之下,民国 9年(1920)时任临汾县长的郑裕孚增修了光绪《临汾县志》,分门无变化,门下立目有增减,总计仍为四十八目,对祀典、职官、艺文、杂志等门做了增修,因郑裕孚热心于地方艺文,艺文一门收录内容几乎为全书的一半,杂志门样异目附有民国9年2月至10年2月的大事记,可谓是临汾方志开创之举,然这次修志工作只是对前志的续编,并无多大改动。

民国 17年(1928),行政院下发训令,要求各省县一律修志,民国18年(1929)底,国民政府颁发《修志事例概要》二十三条,对各省修志组织机构、纲目审核、门类划分、文字要求、地图绘制、表格设计、印刷装帧等都提出较为细致的要求。时逢刘玉玑第四次署理临汾县长。民国 22年(1933)春,开始编纂《临纷县志》,由刘玉玑、关世熙主修,张其昌、关鸿宾等人编纂,内容由当时小中学、县督学、财政局、教育局、法院、农校、商会、图书馆等机构提供,并请临汾县第一高校教员沈步霞制图,山西大学校长王录勋等人稽核。此次修志规模宏大,效率较高,当年就付之刊行。

四、《临汾县志》(1933年版)编撰特色

《临汾县志》(1933年版)体例为纲目体,略仿清光绪《山西通志》,又遵山西省公署颁发的修志条例,立考、略、谱、录、记、类为纲,细目凡二十有三。政治、历史、地理、经济、风土、文化、军事、教育尽括其中,其考以稽古,略以纪今,谱以序事,录以存入,记以述事,类以括文。从内容上看,民国22年《临汾县志》概依旧志,新时期发生之事,系根据采访所得,择要列入。以下就民国22年《临汾县志》的目录与乾隆四十四年《临汾县志》相应篇目做一比较:

卷数 乾隆四十四年 民国22年(1933)卷首 序、旧序、图、凡例、纂修姓氏、目录 序、旧序、凡例、目录卷一 沿革志(图考附于其后) 图表、沿革考、疆域考城郭考、区乡考、山川考、沟渠考卷二地理志:疆域、分野、山川、风俗、城池、公署、坊乡、桥梁、古迹、陵墓礼俗略、教育略、兵防略、实业略、物产略、户口略、赋税略、公款略、职官谱卷三 田赋志:地粮、杂税、户口、物产、盐引、邮政、兵防文武科名学校毕业谱、名宦录、乡贤录上(仕绩、文儒、忠烈、孝友、义行、隐逸)卷四 祀典志:秩祀、群祀、寺观乡贤录下(方技、寓贤、列女、贤孝、耆寿)、封爵记、古迹记、金石记

卷五 学校志:学宫、从祀、学田、书院、义学 艺文类上(传、记)艺文类下(序、铭、表、书后、疏、跋、识、辨、事略、说、诗歌、赋)杂记类(兵氛、祥异)卷七 选举志:荐辟、进士、举人、贡生、武科、援例、封赠 无卷六 职官志:知县、典史、教谕、训导、封爵卷八人物志:宦迹、忠义、孝友、义行、文苑、隐逸、方技、流寓、列女无卷九 祥异志 无卷十 艺文志 无卷末 杂志 无

从上表比较可知,民国《临汾县志》在编排顺序、目录和内容上做了很大的修改,现结合其内容归纳其特点如下:

(一)方志类目渐趋科学

民国县志没有完全因袭旧志类目,而是在其基础上做了很大的变革。如祥异不再单独一卷,而是将其归于杂记类;将地理志下的类目进行分解归于考、录之纲,删去祀典志,乾隆志人物一卷,至民国时分为名宦录、乡贤录之下。此之外,民国《临汾县志》还出现了一些新的篇目和名字,如学校志改为教育略,新增实业略、公款略、区乡考、文武科名学校毕业谱等,这些修改可以看出了传统方志体例正在发生变革,除旧布新,广辟类目,力求反映当地自然与社会各方面状况全貌,新的志书体例渐渐成型。

(二)编撰方式推陈出新

受民国6年《山西各县志书条例》的影响,加之近代科学技术的运用,临汾县志的编撰方式有了很大的改进。如县志删去分野,卷一置图表,图目收录临汾全境图、临汾城关图、姑射山图、卧虎山图,汾河图、平水图、 泉图、涝河图、茅茨土阶图、尧陵图、尧庙图、文庙图,其中临汾全境图、临汾城关图等图一改之前方志图的注重景观意境之弊,采用郭象升的近代图志编绘技术,可以直观的看出城市的地理位置,城内的交通线路及框架布局。其表目还绘制了北极出地度表、日出入时刻表、表杆直 日影表、四季温湿度表。其次各种统计表广泛应用于县志中,如沿革考表、图书馆藏书表、城乡初级小学一览表、各区户口分表、赋税表、历代科名表等,其制表技术也相当规范,表格要素完备,数据全面准确。

(三)编撰内容与时俱进

《临汾县志》(1933年版)在其撰写过程中删去一些与当时礼制不同的习俗,如在礼俗略中所载:“旧志所载朝贺、莅任、迎春、宾兴、救护、日月各礼节,时异俗殊,均与现制不和,概从删节,已从核实”(19),同时增修一些当时的社会风俗,如礼俗目婚礼风俗“今习俗改良,渐有提倡一日竣事者,是以省财力之一道。更有家中不结一彩,不悬一灯,一切布置统假城内饭庄行之,尤为便利”(20)再如,艺文目苏兆瑞《刘大令捣毁偶像记》叙述民国6年冬,刘公率先捣毁香火甚旺的城隍庙塑像,为迷信的百姓做出了榜样,遂利用庙扩充为学校。从这些记载中可以窥探出民国以来临汾地区政治、经济、文化以及社会生活发生了重大变化,其方志内容记载也是甚为丰富。

民国《临汾县志》(1933年版)在编排体例和内容上发生了重大变化,其主要表现是:体例逐渐跳出传统模式的窠臼,向近现代形式过渡;内容顺时代潮流而动,更趋丰富,修志观念悄然发生变化。

五、对《临汾县志》(1933年版)的评价

《临汾县志》(1933年版)体例基本继承了清乾隆四十四年高志的优点,在篇目设计、志书的时代性、科学性方面,随着社会的发展有了明显的进步。在详今略古、古今兼叙的原则上,在原旧志的基础上,增加了新的内容,对旧志有所突破,有所创新。

一是深刻反映了民国时期的社会变革,保存了丰富的近代史料。辛亥革命推翻了封建帝制,政治制度与社会生活发生了显著的变化,如:政权易帜,典章变革,废除科举,兴建学校,剪发放足等移风易俗的措施,在县志中都有不同程度的反映。此外,县志中还收录了民国以来临汾县下辖各区乡新建的学校,并将其制成图表,这是研究近代临汾教育极其珍贵的资料。

二是内容丰富,为后世提供了详尽的地情资料。如其卷一中的图表、沿革、疆域、城郭、区乡、山川、沟渠可以帮助我们了解临汾的地理位置、历史沿革、风土人情。卷二中的礼俗、教育、兵防、实业、物产、户口、赋税等帮助我们更进一步了解民国临汾的政治社会的嬗变。

三是人文气息厚重,充分展现了临汾地区深厚的历史底蕴。县志的四五六卷中详尽收录了历代乡贤、封爵、古迹、金石、艺文等,将千年尧都文明展现的淋漓尽致。

然而,该志修撰期间正值中国社会转型,传统的修志观念不可能完全被剔除,因此志书编撰中仍存在着缺憾:

首先,重文言文,轻白话文。民国《临汾县志》仍沿用文言文,且无句读,阅读时候很不方便,当时白话文已普遍流行,新式标点也普及,在此背景下仍采用古文,不利于志书的使用和流传。

其次,仍存在封建思想。民国《临汾县志》虽革除了一些旧俗,但仍存在大量的封建思想,如卷四乡贤录中辑录列女达1119人,占据整卷大部篇幅,这与民国的时代潮流背道而驰。

再次,重人文,轻实业。民国《临汾县志》在对社会发展重要的一些门类没有写好,如卷二之实物略,虽然也分有工业、农业、商业记述,但都是寥寥数笔,一带而过。还有一些重要的门类,如交通、邮电、公法,按当时的社会实际,已经有了很大的发展,但志书均未列入。而关于艺文一类的录入就有两卷之多,占整本志书的三分之一,实在为过。

民国 22年(1933)版《临汾县志》将域内上至四千多年前的帝尧时代,下至民国中期的政治、经济、文化及社会各种状况载列记述,较全面客观地概括了尧都的历史足迹,映衬出尧都历史文化的深厚底蕴与时代特点,为我们今天了解尧都临汾打开了一扇方便之门。

注释:

(1)平阳府,今为临汾、运城两地级市辖境,解放初称晋南专区,治所在临汾县。

(2)张昌,临汾人,元代进士,洪武二年除国子监助教,后又主考本省乡试,修平阳府郡志。

(3)闵槐,直隶任丘人(今属河北),弘治进士,正德九年任平阳知府,志为其任内所修。

(4)邢云路,直隶安肃人(今属河北),万历六年进士,十四年任临汾知县。

(5)林弘化,福建莆田人,举人,康熙十年知临汾县,续修县志。

(6)彭孔希,奉天人(今沈阳),荫生,康熙三十一年任临汾知县,任内临汾发生7.5级地震,损失惨重。

(7)宫懋言,直隶静海人(今属天津),进士,康熙四十九年知临汾县,五十六年秋始修是志。

(8)徐三俊,顺天大兴人(今属北京),监生,雍正五年任临汾知县,因编纂《山西通志之需》,是修其志。

(9)高塘,直隶南宫人(今属河北),举人,乾隆四十一年任知县,倡修是志。

(10)潘如海,广东人,举人,光绪五年任临汾知县,始修志。

(11)李荣和,直隶祁州人(今属河北),拔贡,光绪六年知临汾县,续修潘志。

(12)郑裕孚,广西桂林人,民国九年任临汾县长,增修前志。

(13)刘玉玑,直隶东光人(今属河北),民国四任临汾县长,民国22年始修是志。

(14)刘纬毅,《汉唐方志辑佚》,北京:北京图书馆出版社,1997,第 372页。

(15)元朝修,洪武《平阳志》卷五、卷七征引三条,明初尚存,后佚。

(16)刘纬毅,《山西文献总目提要》,山西人民出版社,1998年,第253-256页。

(17)郭象升,现代山西著名学者、教育家和藏书家,长于词章考据,文史造诣极深,有“三晋翘楚”、“文坛重镇”的称誉。

(18)李玉明.山西方志简史,山西春秋电子音像出版社,2008年,第41页。

(19)临汾县志卷二,礼俗略,第78页。

(20)临汾县志卷二,礼俗略,第88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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