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里斯特·甘德:我就生活在文学中

2019-09-28 03:22张熠如
小说界 2019年5期
关键词:作家文学诗歌

张熠如

“地质学让我能够观察事物的结构和时间的维度。在地质学中,时间这个概念和人类情感层面上的时间完全不同,我喜欢书写这两种不同的时间概念,它让你从更宏观的层面上去观察事物,读懂宏大的景观和精细的晶体结构。结构有大小之分,时间也有长短之别。我喜欢把这些区别写入作品。”

早上十点,弗里斯特·甘德(Forrest Gander)出现在酒店大厅。他随身带着笔、本子和书,以便随手记下读书笔记。

这是今年普利策诗歌奖得主弗里斯特·甘德第一次来上海。在此之前,他已经去过北京、广州、喀什和“中国古代诗人写过的瘦西湖”。行程排得很满。他要参加春天诗歌音乐剧场、见出版社编辑,还要去上海纽约大学做讲座。

“我在上海地铁里迷路了好几次。”他说。

1956年,美国诗人、小说家弗里斯特·甘德出生于莫哈维沙漠,之后搬到弗吉尼亚居住,在森林里长大。沙漠和森林,是他作品中常见的意象。美国桂冠诗人罗伯特·哈斯表示,弗里斯特·甘德作品中标志性的自然景观与生态概念,使他成为“一位极其罕见的南方诗人、一位不断尝试的实验性作家”。

弗里斯特·甘德曾计划成为地质学家。拿到地质学学位后,他本打算找一份稳定的工作,“成为家里的经济支柱”,没想到被诊断出黑色素瘤三期。出院后,他前往加州学习写作,并遇见妻子C.D.赖特(C.D.Wright)。毕业后,弗里斯特·甘德四处做兼职,“反正我会做任何事情,只为了能继续写作”,最终成为职业作家。

弗里斯特·甘德的妻子C.D.赖特被视为美国当代最重要的女诗人之一。1978年,弗里斯特·甘德和C.D.赖特共同接管迷失公路出版社(Lost Roads Publishers),并在之后的二十余年里编辑、出版了约四十部作品。2016年,C.D.赖特离世后,弗里斯特·甘德把妻子的离开和母亲的阿尔茨海默症写入诗集Be With。2019年4月,他憑借本书获得普利策诗歌奖。

如今,弗里斯特·甘德已经从布朗大学退休,搬到旧金山北部的佩塔卢马居住。他写诗、写小说,翻译了很多拉美和日本的诗歌,也会在创意写作工作坊教课。他经常旅行,爱吃墨西哥菜和川菜,喜欢和世界范围内的诗人保持联络。闲下来时,他就在花园里干活。

Q_《小说界》杂志

A_弗里斯特·甘德

我非常喜欢唐代诗人的一点在于,

他们很多人都写过友谊

Q:您是如何开始写作的?

A:我一直喜欢写作。我母亲就很喜欢写作。在我小的时候,她会给我读诗歌和故事。所以说我一直在写作。直到我上了大学才有一位教授对我说,我写得不怎么样。

教授对我说的话很有用。那是一个极好的时刻。我开始琢磨,为什么要说我写得不好?我需要读读当代文学,看看我做错了什么。在那之后,我才开始更认真地对待读者和作家这两个身份,也做得更好了。

Q:之前的写作有什么问题?

A:我以前也写诗,但我不读当代诗歌,所以我写的诗太老派了。开始读当代文学后,我才更像一个当代写作者。

Q:在上大学前,您会读哪些人的作品?

A:读大学前,我都在阅读几个世纪前的作家的作品,比如丁尼生或者叶芝。进入大学后,我才开始读丹妮斯·莱维托芙(Denise Levertov)和罗伯特·克瑞利(Robert Creeley)这样的作家的作品。他们的作品真的影响了我。罗伯特·克瑞利的写作方法很特别,他的写作跟他的思考过程有关。他的诗不像中国古诗那样有韵律,也没有遵循英国传统诗歌的要求。他怎么思考,就怎么写作。所以他的诗就成了这样:“我在跟我朋友说话,因为我一直在说话。约翰,我说。这不是他的名字。”你可以发现,他有一种递归的思考过程。这对我来说很有启发。

Q:除此之外,还有哪些作家影响了您?

A:全世界的作家。在美国,中国唐代诗人的诗已经被翻译过很多次了,我现在正在看不同时期翻译的唐诗,其中也包括埃兹拉·庞德翻译的,收获很大。我非常喜欢唐代诗人的一点在于,他们很多人都写过友谊。友谊很难写。相比之下,那些戏剧化的事件更好写,比如车祸和戏剧性的死亡。但友谊不一样。可以说,友谊是人类所有关系中最重要的关系,而书写这种关系的难度非常大。唐代诗人很擅长这一点。

我也会看中国当代诗歌,比如杨炼这样受西方诗歌和中国传统诗歌影响的诗人。还有北岛。所以你看,中国诗人对我的影响很大。还有日本的传统诗歌。我对世界文学很感兴趣,我可以一直这样说个没完。我也喜欢俄罗斯诗歌。

另外,过去20年,生态诗学也成为风潮。人们认识到了生态危机。如今物种正在消失,海洋正在消亡,作家们也开始应对这场生态危机。我会读这群诗人的作品。这是世界范围的诗歌运动,其中包括丹麦的英格尔·克里斯滕森(Inger Christensen)、波兰的尤利娅·费多奇克(Julia Fiedorczuk)、墨西哥的卡柔·布拉乔(Coral Bracho)。我就生活在文学中,你应该也一样。

Q:除了诗人,有哪些小说家对您比较重要?

A:我也写小说的。我出版了几部小说和一本随笔,最新的长篇叫The Trace,故事就发生在美墨边境的沙漠里。

对我来说,美国在世的小说家中,最伟大的是科马克·麦卡锡。

Q:他也是我最常读的美国作家之一。

A:对吧,他真的很棒!你和我有很多相似之处。还有一位拉美作家我也很喜欢:波拉尼奥。还有一位更年轻的作家……嗯,起码比我年轻点。他叫布莱恩·埃文森(Brian Evenson),我非常喜欢他的作品。他也是一位翻译家,翻译了很多法语作品。

我会做任何事情,只为了能继续写作

Q:得到地质学和文学学位后,您是怎么成为职业诗人的?

A:从大学毕业并获得地质学和文学学位后,我去了位于华盛顿特区的《华盛顿邮报》工作,然后我就得了癌症。是第三阶段的黑色素瘤,很严重。我在医院待了一段时间,担心自己活不了多久了。我想去做自己最热爱的事,而我最热爱的事就是写作。所以我一出院就去了加利福尼亚,到学校里去学习写作,成为专业作家。我就是在那里遇见了我的妻子。我一直喜欢所有形式的文学,诗歌、虚构、非虚构——我喜欢这一切。

Q:在《华盛顿邮报》当记者吗?

A:我不是记者,我就是排印编辑。我很可怜的,只能做做校对。

Q:去了加州后,您参加了创意写作项目?

A:是啊,我去上了创意写作课,然后我就开始发表作品了。我没有博士学位,但还能找到大学老师这么好的工作。我可能是全美国最后一个能这样做的人了,这都是凭借发表作品。我出版了很多书。

Q:从创意写作项目毕业后就当老师了?

A:也没有。毕业之后,我在旧金山工作了一年,就是为了维持生计。我在一家美沙酮诊所工作。你知道美沙酮诊所吗?当时那些吸毒的人想戒掉海洛因,就会来诊所注射美沙酮。美沙酮算是替代品,能帮他们戒毒。

为了攒钱,我就在美沙酮诊所里做了这样一份愚蠢的工作。不过我把所有的业余时间都用来写作了。然后我就跟我妻子C.D.赖特在一起了,她也是作家。我们得到了补助金,一起去墨西哥住了一段时间。在那段日子里,我有时会当服务员,有时会教课,做做小兼职。反正我会做任何事情,只为了能继续写作。就这么过来了。

Q:一边做兼职,一边投稿?

A:向文学杂志投稿是一方面。另外,我和妻子也运营了一家名为迷失公路出版社的出版公司。我们大概出版了四十本小说和诗歌,也出版了一本艺术书。我们出版别人的和我们自己的作品。我们搭建了一个社区,社区里有很多朋友,这样我们的书也会得到越来越多的关注。

一开始,我母亲对我的职业选择感到焦虑,她觉得我会活不下去。等我拿到美国国家艺术基金会的奖项后,她才觉得,或许我可以这样走下去吧。

Q:您现在还在运营这家出版公司吗?

A:现在不了。我们运营了大概二十年,然后就把出版公司交给更年轻的那些人了。那时我们已经有了一个孩子,同時还要经营出版公司、做本职工作、维系婚姻,负担太重了。所以我们选择放手。

我不觉得谷歌能翻译文学,因为这是一门艺术

Q:您也翻译了很多作品。

A:是啊,墨西哥的,玻利维亚的,日本的。我会西班牙语。我也学过日语,但我得跟一位搭档一起翻译日语作品。

Q:能分享一些翻译的经验吗?

A:当然可以啊,翻译太好玩了,这是最让我觉得有收获的事。教授翻译工作坊时,我会让大家都来翻译不同的语言。我不懂那些语言,但有很多理论都是相通的。翻译亚洲语言时,会碰见一些特别困难的地方,比如汉语里的语调就无法被译成英语,日语也有这个问题。那该怎么办呢?另外,亚洲语言里还会有一些视觉上的东西,这也是英语文化里不具备的。要怎么翻译这些亚洲作家的作品呢?对我来说,这些问题都很有意思。当然,把西班牙语、法语这样的语言翻译成英语就要简单得多,但我不觉得谷歌能翻译文学,因为这是一门艺术。

现在的美国人终于能对翻译有点兴趣了。在美国,大家都觉得,只要有一种语言就够了,而且人们对世界上的其他地方也不感兴趣。他们觉得美国就是全世界。但这种情况正在改变,翻译文学在美国也越来越多了。这样的生态更健康。

Q:在写作的同时也做翻译,双重的身份如何互相影响?

A:我们喜欢写作,所以就会涉及不同方面的写作。我觉得这些身份的确会帮到彼此。比如你做翻译,其实就是让你跟其他文学群体有所接触,你就能认识其他国家的作家了。

Q:您觉得地质学的专业背景会影响您的写作吗?

A:地质学让我能够观察事物的结构和时间的维度。在地质学中,时间这个概念和人类情感层面上的时间完全不同,我喜欢书写这两种不同的时间概念,它让你从更宏观的层面上去观察事物,读懂宏大的景观和精细的晶体结构。结构有大小之分,时间也有长短之别。我喜欢把这些区别写入作品。

我对哲学层面上的自然世界也很感兴趣。周遭的自然地貌和城市景观会影响你的思维方式和认知,所以我经常写到情感与地域间的联系。对自然科学和生物学的研究,让我对人与自然之间的关系着迷。我们又回到生态诗学这个概念上了。

语言是为了疗愈,是为了讲述故事的起源

Q:现在您依然在编辑别人的诗歌吗?

A:是啊,我得做很多编辑工作。大家发给我的初稿太多了,他们都想让我来编辑一下,但我没法一一回复。不过我还在和一些同辈以及年轻作家共事,有时也会教教课。我已经从布朗大学退休了,但我还是会做一些十天左右的创意写作工作坊。

Q:教学会影响您的写作吗?

A:嗯,教学肯定会占用写作的时间,所以它会对写作产生负面影响。但你可以身处聪明的年轻人之间,他们对写作很有热情,这也能给我灵感。而且,教学是一件很有意义的事。上我的翻译课的一些学生已经成为职业译者了,他们翻译了很多其他国家作家的作品,这让我很开心。在我看来,通过教学,我对美国人的阅读选择产生了微小的影响。

Q:您觉得创意写作项目的意义在哪里?

A: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了。现在我们都在说,语言要符合逻辑,语言在商业活动中有很大的作用,但以前,在任何一种文化里,语言的作用都和现在不同。语言是为了疗愈,是为了讲述故事的起源。

创意写作能让人类的想象力一直闪耀,这样我们才能免于机械的思维方式。在我看来,艺术和创意写作都对我们的想象力极为重要。没有想象力,我们就会失去同理心。没有同理心,我们终将走向战争。

创意写作课程不仅会影响美国文学,还会影响美国社会。许多从创意写作项目毕业的人都不会成为专业作家。他们会成为律师,成为编辑,去谷歌工作。如果在谷歌上班的人不只对计算机感兴趣,那想象力就可以带来更多思维上的可能性。这也会影响到商业。所以说,创意写作不只对文学有帮助,而是会影响整个社会文化。

Q:现在的年轻作者是否会面对更多的挑战?

A:我认为不会。我觉得以前出版作品的难度更大。以前没有这么多作家,大家发表作品的渠道也更少。现在每个人都能开博客了,每个人都可以自己起步,自己开一家出版公司也很便宜。你可以举办阅读活动,让大家来咖啡馆读书……

Q:在美国时,我遇到过一些刚开始写作的人,他们觉得起步很难。他们要付费参加会议,然后只能跟文学代理人聊一小会儿。

A:太可怕了。如果你是个好作家,最终你会找到出版商的。但并非每个想要写作的人都是非常优秀的作家,所以他们会碰到麻烦。不是每个人都能出书的。

大家不用参加那些会议。如果能找一位文学代理人,那的确对出版小说挺有用的。优秀的写作者可以把初稿发给很多代理人,看看他们有没有兴趣。如果作品很好,还是可以找到代理人的,他们会愿意为你冒险。你不用付他们钱,但等到书出版之后,他们会从中抽成。

唉,这样的会议听上去很糟。得花钱,还只能聊一小会儿。我知道这样的会议是什么样的。我自己现在会在一些十天左右的工作坊里教课,有些也是会议的形式。人们要花钱来参加,其中有些人能申请到奖学金。你每天都会见到大家,看到其他人的作品。对于没怎么得到过反馈的人来说,这挺有用。我会阅读他们的作品,提出建议,看看他们想让作品在哪里发表,告诉他们还有哪些地方需要修改,这样就可以获得更多的发表机会。这会有点用。

Q:您现在一年会做多少个这样的工作坊?

A:通常是一个夏天一次,但有时也会做更多。现在我已经退休了,不会再整天教书了,所以我可以做更多的工作坊。但我不确定自己想不想这么做。

Q:为什么这么说?

A:我发现自己已经很难有空做想做的事了。我想写作,想翻译。我跟别人接触得太多了。大家给我寄了太多的作品,等着我来评论。如果我再做很多工作坊的话,那我的时间就会彻底消失。

Q:您会向文学杂志推荐新作者的作品吗?

A:我总是建议年轻作者投稿,不过具体投哪家杂志,就要看他们的作品了。实验性的作品和更主流的作品,适合的杂志是不一样的。

大多数人都是自己去投稿。我推荐的人太多了,现在已经没人会听我的推荐。编辑都对我的推荐很不耐烦。不过有时,如果我真的很喜欢一个作者的作品,我就会写信跟编辑说,这个作者要给你发邮件了,你一定要仔细看看,我觉得这个作者写得很好。

Q:能为我们推荐一些文学杂志吗?因为我们是……

A:《小说界》!《芝加哥评论》(Chicago Review)上有一些非常好的小说、诗歌和艺术批评。《拉娜·特纳》(Lana Turner: A Journal of Poetry & Criticism)主要是针对诗歌的。还有你当然知道的《纽约客》。

Q:可以为我们推荐一些好书吗?

A:太好了,我喜欢推荐书。只要让我推荐作家,我就会很激动。有个人非常厉害,但他不是美国作家。你希望我推荐美国作家吗?

Q:只要是您喜欢的作家就行。

A:那这个人真的值得一读。我来看看我的笔记本。这本书很棒,我写给你……好了,这些是我觉得真的很好看的书。理查德·鲍尔斯(Richard Powers)的Overstory。他刚刚因为这本书拿了普利策奖。Overstory非常好看,里面有很多跟环境相关的内容。我还推荐C.D.赖特的Casting Deep Shade、布莱恩·伊万斯(Brian Evans)的Collapse of Horses,以及拉斯洛·卡撒兹纳霍凯的《下面的西王母》(Seiobo There Below)。拉斯洛·卡撒兹纳霍凯是匈牙利人,是最伟大的作家之一,他应该一直是诺贝尔奖的热门人选。我还推荐我自己的小说The Trace。

另外还有尼尔森夫人(Madame Nielsen)的作品……嗯,有时这是个女作家,有时又是个男作家。这位作家的性别是不断变化的。尼尔森夫人会用女性和男性的身份来写作,并觉得自己的性别处于两者之间。她的这本书叫The Endless Summer。这些都是我最近在看的书。

我喜欢在花园里干活,也喜欢探索加州

Q:您出生在沙漠边?

A:在沙漠里。

Q:所以您很喜欢去世界各地的沙漠?

A:是啊,包括戈壁。那些沙漠都太不一样了。撒哈拉沙漠中的利比亚沙漠是流动的沙丘,这与美墨边境的奇瓦瓦沙漠有很大区别。奇瓦瓦沙漠里有坚硬的土壤和许多小灌木丛。然后就是戈壁了。戈壁很大,几乎包含一切。戈壁里有大片的沙子、成群的骆驼,还有一些很有意思的植被。

沙漠是最让人类感到不适的地方。那里几乎没有水,温度极高,人类也很难在沙漠里存活。乍一看,它就像一张白纸。望向它时,你很难看到什么东西。但离它越近,你就越能安静地观察它。然后你就可以看到很多在里面居住的生物。这些小小的细节让我体会到专注。

Q:您后来搬到了弗吉尼亚,住在森林边……

A:是的。我的父母离婚了。我母亲是位老师,她工作很忙。也就是说,我拥有很多属于自己的时间。我们住在森林边,所以我养了几百只宠物,比如蛇、蝾螈、青蛙、蟾蜍和乌龟。我母亲真的很棒。就算我把一条大黑蛇带回家,她也不会有什么反应。她会给我买一个大水族箱。以前我花了很多时间在小溪边散步,观察动物和植物。

Q:您现在住在哪里?

A:大约一年半前,我搬到了加州。现在我住在旧金山北边。你去过旧金山吗?旧金山太美了。那里的氛围很好。旧金山具备了大城市的便利,但只要开上二十分钟车,你就完全可以独自一人。你知道马林海岬那边的海鸥吧?

Q:知道的。为什么要搬到旧金山?

A:你为什么会喜欢旧金山,我就为什么会搬到旧金山。那里很美,城市本身也很好。我喜欢旧金山周围的自然景观。

之前我在罗德岛生活了二十多年,也在布朗大学和哈佛大学附近住过。所以我以前都生活在新英格兰地区。

Q:您现在通常如何度过每一天?

A:通常情况下,我每天都在回邮件。我收到的邮件太多了。我真的得想办法解决这个问题,因为回邮件这件事能占据我一整天,然后我就没时间写作了。我经常几周都没空写作。我不知道你会有什么感觉,但如果我没时间写作,我就会不大开心。我真的应该每天挤出时间来写作。我一般会在早上写作,然后去健身房。健身能帮我集中精力。晚上我会读书。但白天我总是有很多事要做,有时在看别人的初稿,有时在给别的作品写评论,有时在花园里干活。我喜欢在花园里干活,也喜欢探索加州。

现在有太多人找到我,让我把他们的作品推荐给出版社。我真的是筋疲力尽。我再也不想这么做了,我又不是文学代理人。所以大多数时候,我只能直接给他们回信。

Q:获得普利策奖后就更忙了。

A:是啊!我收到了更多的邮件……很多是采访邀请。但是大多数采访都太可怕了。很多采访我的记者根本不读文学,他们就是写写稿子,当一个写稿记者而已。他们采访我之前都没有读过我的書,什么都不知道。他们不懂诗歌,也很多年没有看过一本小说了。他们会问我说:“弗里斯特,你这本书有多少页?”这有什么好问的?你还没读过呢。你想到的第一个问题居然是书有多少页?自己去看有多少页啦,我可不知道。这真的不算什么重要的问题。他们不仅没读过我的书,甚至看都没有看过一眼。所以他们会问我:“我听说这本书跟悲伤有关,你同意这个评价吗?”那些问题都太宽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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